《中国这边 美国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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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这边 美国那边-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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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感觉主要有三点:一是文化上的。中国历史悠久,文化灿烂,地大物博,人民勤劳。在教育体系中,我们从小就会认识到这些,现在许多人能顺口说出来。二是领土上的。国家的领土完整是非常重要的。中国人对大中华、大统一的观念在于深重的领土价值观,对失去领土不能容忍。普通中国人对领土的敏感度特别高。在农村中,许多争执就是因土地分界引起的。例如,在江西,有个地方的两个家族甚至为河流的划分大动干戈。三是国家和政府是紧密联系的。country和government是关联的。爱国家在许多时候被视为等同于爱政府。从文化传统上,普通人是把二者联系在一起的。
    在生活经验方面,中国人对国家的看法是,中国有很大的发展,生活改善了,消费水平提高了,城市漂亮了,道路宽阔了。当然,还存在着许多社会问题,比如,过去的问题是贫穷,粮食总是不够吃。这也一直是一个问题。现在出现了许多新问题,如失业下岗、腐败、环境污染和医疗保障问题等等。这些问题仍然让许多人感到焦虑。过去吃不饱,也不知道怎么才吃得饱。现在经济发展了,大家的生活条件变好了,对生活质量的期望也提高了。大家想的是怎样吃才算好。中国人对未来是乐观的,虽然对现实的评价偏低一些。普通人觉得中国的发展方向是正确的。
    中国人自己对中国的看法与他讲给外人(包括美国人)听的感受会不一样。中国的文化传统认为,儿不嫌母丑,虽然母丑,儿子对外也不会说母丑,这叫“内外有别”。我们传播出去的东西与我们感受到的是存在差别的。我们家的问题,怎样解决,我们希望得到别人的帮助,但帮助的形式会决定我们是否接受。中国人看美国政府有一种不舒服的心态。比如,中国的人权问题,中国人认为:没错!中国的人权或许的确存在一些问题,但是这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不需要你插手。这让我想到这样一种情形:老公打老婆时,隔壁邻居看不过去,就过来说,“有本事你打我”。老公没说话,老婆反而不干了,说,“我老公打我,关你什么事”。民族自豪感和自尊心是中国人的集体意识,或者说是集体无意识。
    现在,普通中国人认识自己国家的途径有所增加。在文革中,中国人对国家的认识来自个人生活经验外加单一的政治性媒体信息。以前,个人生活局限在一个很狭小的地域和圈子里。现在,个人接触面广了。个人收入的增加使得人们的旅游机会和留学机会都增多了。跨地区旅行和出国留学都使人们的见识比以前更广了。比如,许多中国人过去在饭馆吃菜总是剩下许多,但从来不打包。我们习惯这样了,也没有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好之处。但出国后发现,在美国吃菜总觉得不够,恨不得把盘子都吃掉。回国之后就会感到,原来我们总是剩菜是不对的。
    另外,媒体渠道的多样化也增加了人们认识国家的途径。媒体内容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控制,但人们至少可以看到更多种类的信息。比如,过去你不能想象我们在第二天就可以通过本地媒体了解港台的消息。互联网的强力渗透使普通人都能接触到,从网上,你可以方便迅速地跳出中国看中国。
    以上两种途径使人们的认识方式增加了,认识水平提高了。人们能够把中国放在国际社会中、放在多元文化里考察。以前,人们下意识地认为中国的东西就是好的。现在则会思考,会反思。以前,中国在人们眼中是文化影像,现在中国在人们的眼中更实际了。中国人实事求是的精神增加了。
    David JFirestein(方大为):
    我在国外工作了很长时间,也是在到国外后才真正认识美国。你呆在一个环境中,不一定能全面地看清楚这个环境。离开这个环境,站在国外的立场看自己的国家,才会有一些更全面、更透彻的认识。自己的意识和价值观会受到挑战,你会有新的认识。
    袁岳(Victor Yuan):
    中国政府领导人经常会对来访的美国政治家说,你们最好来中国看一看。这会促进真正的相互了解,我对此深有体会。2000年,我受国际访问项目(International Visitor Program)之邀前往美国。在一个月中,我接触了美国的中学生、环保组织、律师事务所和加州议员办公室等等。在这一个月的访问中,我对美国的了解程度超过了过去30次我对美国进行商务访问的了解。这种参与式的访问是最能够促进沟通的。
    中国为国外提供的这种参与式访问的机会还需要增加。有一项调查表明,差不多1/3的美国人认为中国还在搞“文化大革命”。这种情况说明,中国需要一些比较全面的、让外部了解中国的机会。应该鼓励进行更多的民间的、多元化的交流。
    David JFirestein(方大为):
    对。美国高级官员来中国访问时,中国政府通常把他们请到最豪华的宾馆,吃最好的饭菜。在他们回美国后,对中国的印象是不真实的。他们没有接触到真正的中国。我个人的意见是他们应更多接触到真正的普通百姓。应该到普通人家里吃一顿水饺,应该打一次出租车和司机聊一会儿,应该到校园里和中学生聊一会儿。这种交流会非常有利于参众议员对中国的了解,但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这种交流。交流基本上还是在政府组织之间进行的。官方和民间的交流应该更多一些。只要美国人到普通人家里吃住,一般来说,他们对中国的印象都会很好,他们不会因为粗茶淡饭而责怪,反而会觉得他们被当成了真正的朋友,也满足了他们对一个真实生活中的中国人的了解的好奇。
第九篇 中美对视:内外有别话题78:留学会改变单一的文化执著感
    话题78
    留学会改变单一的文化执著感
    David JFirestein(方大为):
    1989年,我有一学期的时间在北大学习汉语。当时,我是乔治城大学的学生,学国际关系。当时要选一门外语,因为我对中国有强烈的兴趣,所以选修了汉语。刚好有一个交换学生的国际项目,我就来北京大学了。那是我第一次到中国居住。在我来之前,对中国的认识和了解都是表面的。刚到北大的时候,我就很想充分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来认识这个国家。1月份,春节之前,我就到了。我住在勺园4号楼。从到北大的第一分钟起,我就非常愿意顶着寒风在外面走。不过北京真的冷啊!这是我对北京的第一感觉。第二天一早,我就在太阳之下看校园。那天,我在图书馆与一些中国学生聊天。从第一天开始就跟中国学生交换了想法,了解他们的生活。我觉得,那段经历在我的人生中是不可缺少的,有非常大的价值。留学要尽量学好所在国家的语言和文化。上课时可以学习语言知识,而课外对社会文化的了解同样是很重要的。那时,我每天都骑自行车,坐公共汽车,找到机会就跟中国同学聊天。那时,中国学生对美国学生的热情很高。只要碰到人就可以聊起来。在这个过程中,我知道了许多东西。中国文化中很重要的是饮食文化。我经常与中国同学去吃水饺、中国菜,还看名胜古迹。这个过程对我真的非常宝贵。
    在我的观察和分析中,中国留学生到美国的经历可能有些不一样。虽然在美国有20万中国留学生,他们学习都很用功,也很出色,但他们经常错过获得美国主流社会生活经历的机会。大部分人经常与中国同学在一起。下课后讲汉语,看中国录像,元旦、春节和圣诞节与中国学生一起过。很可能他们在学业上有提高,但是他们对美国社会、文化、政治和音乐等都缺少充分的了解。如果我见到打算去美国的中国学生,我会对他们说,要尽量融入美国社会,了解美国人如何想问题,要利用这段时间为中美交流做出贡献。
    袁岳(Victor Yuan):
    我在2000年到2001年在哈佛肯尼迪学院学习。在一年的时间里,我们做了许多与国外学生沟通和联系的工作。比如,我们举办了世界美食节,如欧洲美食节和非洲美食节等。还举办了“体验中国”系列讲座。我们利用这些机会与国际学生加强联系。我的改变之一是明白了在许多人文领域里没有一定的对或不对,而主要是存在文化差别,要给人以空间(living space),要脱离以前的文化,融合到其他文化中,没有谁一定是对的。在哈佛,只要是你言之成理,就能得A。改变之二是人际沟通方式。中国学生擅长做作业,参加考试,但不太擅长讨论、发言,不擅长在公众面前阐述想法。这样会失去许多分数和可信度。以前,在我们的教育中没有强调人际沟通的能力。留学对中国人是特别重要的经历。
    但我个人认为,不一定要在中学阶段出国留学。那样很容易被边缘化。如果在上中学时去留学,你很可能将来不能分清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平衡好了,你可能是最好的;平衡不好,你很可能被边缘化。在相对成熟后,如上完大学后再去留学,你就会拥有比较定型的中国文化观,基本知道自己是什么人。这时,留学会改变你单一的文化执著感:你在过去的文化中认为是对的,现在不一定认为对。你会知道世界很大,这会扩展你的视野,让你在做事情时有许多的参考点,而不会那么刻板。
    留学还能让人客观地发现自我价值,帮助自我进行调整。有些事情在原来的文化中很有价值,后来可能发现并没有什么价值。比如,你创办了一家稍微有点名气的公司,你会觉得自己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到哈佛后,你会发现自己并不算什么。因为周围的许多人都比你更强,而且你英语可能不行,甚至说不清自己的身份。另外,原来可能并没有把一些事情放在心上,现在发现这些事情很重要。比如,我会做饭,别人说:“啊!你还会做饭。”还有,我会讲课,口才比其他中国学生好一些。他们就会说:“原来中国人也有用英语能说会道的。”换个场景,你会发现自己原来不曾发现的价值。
    David JFirestein(方大为):
    这让我想到,一个人在国外留学或多或少就代表一个国家。在北大时,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像美国大使一样的角色,我代表自己的国家。如果我做了好事,会觉得周围人对美国会有好印象。这个责任是很重大的。你在哈佛所说的话,所炒的菜,都能创造出人们对中国的印象。不管你是否愿意,你都不可避免地扮演着这种角色。这是任何一个国家的学生在留学时都应该思考的问题。
    袁岳(Victor Yuan):
    正因为这种个人形象代表国家的功能,你才会有一定压力。这种压力的结果是,如果同样花三年时间学习,那么一个在国外留学的人在文化层面上的改进会超过在国内读书的人。在远离我们的母文化的时候,我们更能反省和细察自己的不足,表现自己的优点。还有一点,内外有别是中国的传统看法,但留学会淡化这种看法。以前,我对黑人有看法,觉得他们没有教养。当电视上出现黑人时,他们总是狡猾地笑着说,“oh man”,给人以不太舒服的感觉。在没有与他们建立个人联系之前,我一直这样认为。直到班里有黑人同学时,我的观点才慢慢改变了。他还是黑人,没变,但他变成了你的同学,他变成了“内”的一部分。你开始了解他,发现他很聪明,他讲话很有道理,我们很谈得来。这打破了原来的文化障碍。原来看起来无法理解的现象,没有机会理解的现象,变成了可以理解的现象。你会把原来的同样事物看成不一样的。
第九篇 中美对视:内外有别话题79:英文词foreigner在美国很少用
    话题79
    中国人经常说到“外国人”(foreigner)
    这个词,但英文词foreigner在美国很少用
    袁岳(Victor Yuan):
    在我小的时候,知道外国人被称为“鬼子”。因为印象中的外国人都长着蓝眼睛、黄头发,跟我们长得不一样,感觉挺可怕的。人们讲的许多恐怖故事也跟外国人有关。在连环画中,“美国鬼子”、“越南鬼子”和“日本鬼子”通常被打得哇哇叫。总之,外国人总是给人以怪里怪气的感觉。
    我看到的第一个外国人是大学的老师,他是研究中国法律的著名专家柯恩的学生。我们叫她“老康”。她是教国际商法的,不会讲中文,她讲的课我们也不是很懂。最有意思的是,她整天都嚼着口香糖,不太像一般的老师那样斯文。舞会上,我们跳交谊舞,她只会跳迪斯科。那个时候,我们还议论:奇怪,外国人怎么比我们还落后啊!因为交谊舞和迪斯科我们都会跳。另外,我们非常羡慕跟外国学生住在一起的学生,因为他们能知道我们不知道的许多外国的事情。
    中国人对外国人的定义是很特别的。北大的社会学教授费孝通先生说,中国人根据与自己家族关系的远近将人分成不同的群体,这就是“差序格局”的伦理观念。比如,你的祖上是中国人,那你就是中国人,哪怕是ABC(在美国出生的中国人),也是中国人。但如果你的祖上不是中国人,那么你就不是跟我们一伙的了。即使是一些对中国革命友好的外国人加入了中国国籍,我们也觉着他们还是老外。黑人被看得很远,不少中国人内心里是有种族歧视倾向的。比如,你能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黑人吗?哪怕是在美国的黑人?我相信大部分父母不能下定这个决心。长相不一样,血缘不一样,你就是“外”人了。对于中国人来说,血统和种族非常重要,在所谓“外国人”的意义上,不是简单地用citizenship(国籍)来划分内外。
    “内外有别”的原则运用在对待外国人的时候有三个方面的表现形式。第一,对待方式有区别。外国人就是外宾,也就是说,不是我们一伙的。在你面前,我们要对你客气,要让你吃好,即使我们家里有困难,也不能让你看到。这是中国的待客之道。第二,外国人是值得怀疑的。我们总会怀疑他的动机。他干坏事可以理解,但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对你好。第三,在外国人面前可以干一些以前不干的事情,反正他们不认识我。这种陌生的“外”的环境提供了安全的因素。许多人在国内是“正人君子”,在国外却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外国提供了比较安全的社会环境,但现在越来越多的外国人愿意在中国生活。在北京和上海都居住着好几万外国人。这种内外隔离越来越淡薄了。你不觉得在外国干了这件事,中国人不会知道。慢慢地,我们也接受了所有人都应该受到同样的待遇。随着中国全球化的程度逐渐提高,中国人在文化、心理和生活基础上越来越接近国际标准了。“外”的概念越来越淡了,这使我们容易接受国际规则。
    David JFirestein(方大为):
    外国人的定义,在美国,很简单,就是国籍。你是美国公民,你就是美国人。中国人重视的是你的民族、种族和血统。作为汉人,我就是中国人,哪怕我是马来西亚华人、新加坡华人。有许多在国外生活好几代的中国人,加入了外国国籍,还被认为是中国人。
    袁岳(Victor Yuan):
    记得有一次,在参与一个客户的中外谈判活动时,外方的一个美籍华人跟中方代表的观点不同,很较劲。中方代表就很生气地说:“嘿!哥们儿,别忘了你可也是中国人啊!”
    David JFirestein(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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