秤性捳f!」只見二將策馬走出門旗外。如玉道:「我溫某已被擒拿,斷無生理!二將軍人馬單弱,可速速回去,啟知主上,起頃國人馬,與我報仇!再說與我兩個兒子,盡心報國!」話未完,鐵裡模糊叱道:「豎子焉敢賣吾!」拔刀向如玉便砍。刀頭落處,如玉大叫了一聲,驚出一身冷汗。
睜眼看時,在個小木頭牌坊下,頭朝枺_朝西,就地睡著。心下驚疑道:「我怎麼到這個地方?」急用手將脖項一摸,頭還好端端在上面。連忙扒起,四下裡一望,原來是個破碎花園,也有幾間前歪後倒的亭台,也有幾十棵樹木,還有幾塊山子石,也都是七零八落的亂堆著。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仍是當年做秀才的穿著,並不是迮垆P甲。心中大為怪異,回頭一看,背後有帶紅牆,像個廟宇的光景;南邊一帶,都是些菜畦子;西南上有兩個人,在那裡打水澆菜。不由的鬼念道:「想是我被鐵裡模糊斬首,魂魄流落在此地麼?」又想道:「怎麼被他一刀,殺的衣服也更換了,鬍鬚也殺洠Я耍y道做駙馬的不是我麼?」用手在臉上加力一擰,覺得甚是疼痛。又想道:「還知疼痛,必不是鬼。」
再抬頭將那木牌坊一看,上面有幾個字,顏色也都剝落了,耄щ'的是「大覺園」三個字,下面小字,是「悟本禪師立」。
如玉道:「這是個和尚的園子無疑了。」站起來,向那兩個澆畦子的人高叫道:「那種畦子的過來,我有話要問你們!」聽聽得那兩個人內中有一個說道:「你看這個失了魂的小廝,從早起跑入我們園子裡來,在地下放倒頭睡了半天,此刻冒冒失失的站起,又拿官腔叫喚起我們來了。他也不看看,他是個什麼枺鲀海 褂致牭媚且粋道:「不要理他。」如玉句句聽得明明白白。心下狐疑道:「怎麼他說我今早才來的?」慢慢走到兩人面前,陪了個笑臉,舉手問道:「敢問二位,我是幾時到這園子裡睡覺的?」那兩個人見他換了官腔,謙恭起來,也就啟轉面孔,笑應道:「相公是今日早飯後來的。入了我們這園子,躺倒就睡。我們這夥計見睡的功夫大了,到要叫起你來。
我估料你必是走路辛苦,就洠Ы趟@動你,不料你就睡到這時候。」如玉道:「我果然是今早才來的麼?」那人將如玉看了一眼,也不回答,又澆起他的菜畦子來了。
如玉呆了好半晌,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頭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履,不禁失聲道:「呵呀!三十餘年,多少的事業,不料是一場大夢!冷於冰許我有天大的富貴,原來如此!這冷於冰也不成個冷於冰了。我到要問問他去!」又想著是從御史朱文煒家出門,張華還在他家裡,冷於冰臨行與了我一首符,並兩個柬帖,用手從懷內取出,仔細觀看,符還如故。再看兩個柬帖,俱是封口未拆,急急的拆開一看,內中只有兩塊白紙,一字俱無。如玉看罷,不由的心中大怒,將一符兩帖,扯了個粉碎,口裡說道:「冷於冰,你耍人太不近情理了!」怒了一會,復留神將那園子一看,見牌坊前面有一座小門樓兒,一步步走到門外一望,都是些小戶人家居住,土房頗多,樹木園子更多。又向枺煌老∮浀檬莵砺罚叵肽菈糁芯硾r,不由的傷感起來。正是:身為將相榮無比,一但成擒亦可憐。
命喪刀頭魂附體,猶疑今日是當年。
第七十回聽危言斷絕紅塵念尋舊夢永結道中緣
詞曰:
園亭破碎潦倒,好夢兒去了。追往惜來,無那柔腸攪。
回思事實幻杳,一會面人皆先覺。尋訪原跡,回頭惟願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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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溫如玉在那破花園門外睹景徘徊,回想他的功名首尾,並夫妻恩愛,子孫纏綿,三十餘年出將人相事業,不過半日功夫,統歸烏有,依舊是個落魄子弟,孑影孤形。又回頭看那日光,已是將落的時候,一片紅霞,掩映在山頭左近。那些寒鴉野鳥,或零亂沙灘,或嬌啼樹杪,心上好生傷感。於是復回舊路,走一步,懶於一步。瞧見那蒙葺細草,都變成滿目淒迷,聽見那碧水潺湲,竟彷彿人聲哽咽。再看那些紅桃綠柳,寶馬香車,無一不是助他的咨嗟,傷他的懷抱。及至入了城,到人煙眾多之地,又想起他的八抬大轎,後擁前呼,那一個敢不潛身迴避?此刻和這些南來北往之人,挨肩擦臂,尊卑不分,成個甚麼體統?心上越發不堪。一邊行走,一邊思想,已到了朱文煒門前。
張華正在那裡眺望,看見如玉走來,連忙迎著問道:「大爺往那裡去了一天?」如玉聽得,越發心上明白是做夢了。也不回答他,走入文煒大門內。因是初交,不好直入,只得和管門人說聲。管門人一邊讓如玉進去,一邊先去通報。
此時於冰眾人,正在那裡說笑如玉夢中的事業,大家都意料他是該回來的時候。聽得管門人說:「溫公子來了!」於冰同文煒等接將出來。剛下了廳階,如玉早到。金不換舉手道:「駙馬好快活!將我們一干窮朋友丟的冷冷落落,到此刻才肯回來,未免太寡情些了!」如玉聽罷,就和人劈心上打了一拳的一般,大為驚異。走到庭中,各揖讓就坐。朱文煒道:「弟做著個京官,我這幾間房子,真是蝸居斗室,甚褻駙馬的尊瘢
「如玉道:「生員一入門來,眾位俱以駙馬長短相呼,這是何說?」於冰道:「那華胥國也是一國之主,他女兒與公侯將相的女兒又自不同。你既與他做了女婿,非駙馬而何?」如玉聽罷,呆了一會,又問道:「眾位如何知道?」於冰笑道:「你這三十餘年的起結,我天天和看著一般。你若不信,我與你詳細說說。」便將如何見華胥國王,如何公主出睿荚嚕绾闻湟鼍墸隽舜蠊伲硕樱Y了親家某某等,如何用火攻破了馬如龍,如何封侯拜相,在甘棠鎮享榮華數十年,如何新主疑忌,奪了兵權地土,如何步登高背叛,如何被鐵裡模糊拿住,斬首在金錢鎮城頭。。你才醒過來,復回此處,可是不是?如玉聽了,驚的瞠目咋舌,被眾人大笑了幾面,不由的又羞又氣,變了面色,說道:「先生今日也以富貴許我,明日也以富貴許我,我溫如玉命中若有富貴既是知己,便當玉成;若是我命中洠в校畏林闭f!為什麼純用邪術耍我?你既然耍了我,我到要和你要個真富貴哩!」
於冰鼓掌大笑道:「普天下癡想富貴的人,到你也可謂再無以復加!你聽我明白告訴於你:你以督撫門第,巨萬傢俬,被你一場叛案官司弄去了大半,你一該回頭;你與尤魁販貨江南,弄得人離財散,著令堂含怨抱恨而死,你二該回頭;你既賣祖房,又人嫖局,弄的盆干甕涸,孤身無倚,一個金鐘兒也為你橫死慘亡,你三該回頭。你原是落花流水,不堪的窮命,你卻想的是出將入相,無比的榮華。我前已苦勸你兩次,不意你癡迷不悟,今又入都中尋我。因此我略施小術,著你身為駙馬,位至公卿,子孫榮貴,富可敵國,享極樂境遇三十餘年,才壞於鐵裡模糊之手。你再想想:人生世上,那有個不散的筵席?富貴者如此,貧賤者亦如此。一日如此,雖百年也不過如此。好結局老死床被,壞結局身喪溝渠。鐵裡模糊刀頭一落,正是與你做棒頭大喝耳!你還算好機緣,遇著我,送你一場好夢兒做做。若是第二個人落魄到這步田地,求做這樣一個好夢兒,亦不可得。你如今毫無猛省,還要向我要真實富貴。你從頭至尾再加細想,還有像你夢中的富貴兒?
「如玉聽了這一篇言語,不由的驚心動魄,夾背汗流,扒倒在地連連頓首道:「我溫如玉今日回頭了!人生在世,無非一夢;壽長者為長夢,壽短者為短夢。可知窮通壽夭,妻子兒孫,以及貪癡惡欲,名利奔波,無非一夢也。此後雖真有極富極貴吾不願得之矣!」連城璧掀著鬍子大笑道:「這個朋友,此刻才吃了橄欖了。」冷於冰用手扶起,笑問道:「你可是真回頭,還是假回頭?」如玉道:「既知回頭,何論真假?」於冰道:「你回頭要怎麼?」如玉道:「願隨老師修行,雖海枯石爛,此志亦不改移。成敗死生,任懀烀!轨侗溃骸改慵阮娦扌校易屇阍凫o養一夜,明早再做定歸。只是你將我的符並二帖扯碎,叫著我的名字大動怒,未免處置我太過些。」如玉也不敢回答。
家人們拿入酒來,如玉定要與於冰等同坐,朱文煒又不肯依。如玉道:「我如今是修行的人,豈有還同朱老爺吃葷菜之理?」於冰笑道:「就是要修行,也不在這一頓飯上。今日朱先生與你收拾酒席接風,你須領他的厚意。」如玉方與朱文煒坐了一桌,城璧、不換與於冰是一桌。吃酒中間,文煒又問起如玉夢中話來,如玉此時也不迴避了,遂從頭至尾細細的陳說,比於冰說的更周全數倍。城璧等俱各說奇道異,稱妙不已。把一個朱文煒欣羨的了不得,若不是有家室牽連,也就跟於冰出家了。
到了定更後,仍是照常安歇。夜至二更,於冰等正在枺垦e打坐,聽得西房裡有人哭泣起來。城璧道:「這必是溫如玉後悔出家了,再不就是他想起夢中榮華,在那裡哭啼。」不換道:「我去聽他一聽。」待了好一會,不換入來,城璧道:「可是我說的那話麼?」不換道:「你一句也洠дf著。他如今是絕意出家,身邊還帶著三四百銀子,都賞了張華,著他逢時節,與他祖、父墳前上個祭。那張華跪在地下,哭著勸他還家,說了許多哀苦話。我聽了,到有些替他感傷。」城璧道:「到明日看他何如?」
次日天一明,如玉便過枺縼碜隆l侗溃骸肝覀兇丝叹鸵獎e了枺移鹕恚氵是回家,或是在都中另尋事業,還是和我們同走?」如玉道:「昨日於老師前已稟明下悃,定隨老師出家。都中還有何事業可尋?」於冰道:「張華可捨你去麼?」如玉道:「我昨晚與他說的斬鋼截鐵,他焉能留我?」於冰道:「我們出家人,都過的是人不能堪的日月,你隨我們一年半載,反悔起來,豈不兩铡俊谷缬衤犃耍止蛳碌溃骸傅茏又模韶灲鹗=襻犭m赴湯蹈火,亦無所怨!」說罷,又連連頓首。於冰扶起道:「老弟不必如此稱呼,通以弟兄呼喚可也。」少刻,文煒出來,於冰等告別,並囑林公子出場後,煩為道及。文煒道:「小侄亦深知老伯不能久留,況此別又不知何日得見,再請住一月,以慰小侄敬仰之心。」於冰笑道:「不但一月,即一日亦不能如命。」正說著,張華走來,跪在文煒面前,將晚間如玉話,並自己勸的話,哭訴又一遍,求文煒替他阻留。文煒問如玉道:「老世台主意若何?」如玉道:「生員心如死灰,無復人世之想。雖斬頭斷臂,亦不可改移我出家之志。」又向張華道:「你此刻可將銀子拿去起身。我昨晚亦曾說過,你只與我先人年年多拜掃幾次,就是報答我了。
「張華還跪著苦求,文煒道:「你主人志願已決,豈我一言半語所能挽回?」張華無奈,只得含淚退去。
於冰道:「我們就此告別罷。連日攪擾之至!」朱文煒又苦留再住十日,於冰也不回答,笑著往外就走。朱文煒連忙拉住衣袖道:「請老伯斬留一天,房下還有話稟,就是小侄,也還問終身的歸結,並生子的年頭。」於冰道:「你今年秋天,恐有美中不足,然亦不過一二年,便都是順境了。生子的話,就在下月,定產麟兒。」原來姜氏已早有身孕,四月內就該是產期。文煒聽了,欽服之至,拉住於冰,總是不肯放去。於冰無奈,只得坐下。文煒又問終身事,於冰笑而不答。少刻,姜氏要見於冰,請朱文煒說話。文煒出了廳屋,向家人們道:「你們可輪班在大門內守候,若放冷太爺走了,定必處死。我到裡邊去去就來。」家人們守候去了。
於冰見庭內無人,向城璧等道:「我們此刻可以去矣。」
城璧道:「只恐他家人們不肯放行。」於冰用手向廳屋內西牆一指,道:「我們從此處走。」城璧等三人齊看,見那西牆已變為一座極大的城門。於冰領三人出了城門,一看已在南西門外。往來行人,出入不絕。朱文煒家已無蹤影矣。金不換樂的滿地亂跳,溫如玉目瞪神癡,連城璧掀髯大笑道:「這一走,走的神妙不測,且省了無數的腳步。」又笑問於冰道:「此可與我們在溫賢弟家從大磁罐內走,是一樣法術麼?」於冰道:「那是遮掩小術,算得甚麼?此系金光那移大轉撸旨婵s地法,豈遮掩兒戲事也?」
四人向西同走,約有六七里,於冰遠遠的用手指向溫如玉道:「那座花園,可是你做夢的地方麼?」如玉道:「正是此地。」於冰道:「你日前是做夢,我今領你去尋夢,還你個清清楚楚,你可一心學道,永解狐疑。」如玉大喜道:「怎麼,這夢還可以尋得麼?我到要明白明白。」四人說著,入了那座園門。那種菜的人,見三四人同一道士入來,忙問道:「做什麼?」於冰道:「我們閒看看就去。」於冰指著那木牌坊,問如玉道:「你昨日做夢時,可見一座牌坊麼?」如玉道:「我夢中果見有一座牌坊,卻比這牌坊高大華美數百倍,並不是這樣不堪的形象。」於冰笑道:「不獨這牌坊,率皆如此。此即華胥國界,即是你睡覺入夢之地也。你看,上面還有『大覺園『三字。大覺,乃知覺之謂,莫認作睡覺之覺也。不但你在夢中,即今日你亦未十大覺』二字耳。」又走了幾步,見枺弦粠翆幸徽伤奈宄唛L,二尺半高下,斜橫在西北。於冰道:「此土岡,即你用火攻計燒馬如龍軍兵地也。」如玉道:「我夢中在此嶺紮營,曾問眾將,伊等言此嶺長二十五里,寬二三里四五里不等。今止數尺,何大相懸絕如此?」於冰笑道:「此即夢中所見牌坊之類,不過藉名色形像點綴而已。你若必如夢中長大寬闊,你看這園子能有幾畝?」過了土岡,見前面有幾株甘棠樹,於冰道:「此即你榮封甘棠侯、大丞相、享榮華之地也。」金不換道:「溫賢弟,你何不高叫幾聲,看你所配的蘭牙公主,並你兩個兒子延譽、延壽,他們有點響應洠в校俊谷缬衩婕t耳赤的道:「豈有此理!此皆莫須有的鬼話!」
於冰道:「你夢中的華胥國王,以及海中鯨、黃河清、步登高、鐵裡模糊,並你妻子、家奴,這皆是你夢中所遇之人,原無指證,謂之鬼話,未為不可。難道你夢中所到的地方,並此刻我指與你的地方,都與你夢所經歷者相合,也還算做鬼話不成麼?」如玉道:「夢中境像,皆真山真水;城池樹木,宮殿樓台,是何等闊大,何等規模,那裡是這樣彈丸之地,便將幾千百里包括?」於冰道:「我適才言,不過藉此地所有名色形像,點綴夢景而已,怎麼你還拘執如此?我再說與你魂之所游,即你心之所欲,所欲焉能如意?因此與你符菉一道,始能成就你心之所欲也。因此把眼前所到之極小境界,皆比為無極之大境界。
假如你無我的符,焉能做的了此夢也?」說罷,又指著那幾十堆大小石頭道:「你看這些石頭,高高下下,堆成假山,此即你夢中之太湖山,遣白、赤二將埋伏之地也。」又指著澆畦水渠道:「此渠系灌菜之水道,春夏用他時多,至科則無用矣。
此即你夢中之神水溝也。」往枺献吡藥撞剑娨粺o水池子,於冰道:「此即你夢中之所爭之荷花池界,公主之湯沐邑也。
「從枺匣貋硭奈宀絻龋幸恍⊥疗拢毑菝扇祝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