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军一位副军长给刘伯承及其他院的领导人来信说:“我于1954年12月份毕业后回部队工作。在这短短的一年里,在指导部队正规建设和战斗训练方面,深深体会到:由于学院的培养,自己是大大提高了一步,特别是军事学术的收获更显著些。因而,在组织指导部队指挥员和参谋人员训练方面奠定了一定的基础,解决了各项工作中的很多问题。我之所以能够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取得这样大的收获,完全有赖于党的关怀和母校卓越的工作。”
志愿军一个军的4名领导干部联名给刘伯承来信说:“一年来,我们深深体会到在学院所学的东西,对于指导实际工作的重要意义。过去所学的理论,帮助我们在工作上解决了许多困难,使我们在许多问题上能够正确地贯彻执行建军方针,服从建军利益。如果说我们离校后在工作上稍有成绩的话,这就是学院对我们教育的结果。”
野战部队一个师的领导干部来信说:“全师部队都在修建营房,未进行全训,只是干部进行了各级指挥员和各级司令部图上和现地作业。进行作业时,我在母校所学的东西是完全用得上的,在组织与领导作业时更大有用处,这就使我体会到学与用是完全可以结合的。”
海军陆战师的一个领导干部来信说:“我们这里正在进行登陆作战演习。
我有几个不懂的问题,向院首长请教”。许多毕业学员来信,要求军事学院将攻防战斗概则,各兵种战斗概则,江河战斗、遭遇战斗、山地战斗以及后勤保障等方面的教材讲义发给他们一套,便于他们继续学习和指导部队训练。
刘伯承读着这封封来信,心中感到莫大的安慰。军事学院五年来的训练工作究竟如何,事实已经做出了最好的回答。五年来用心血与汗水浇灌的“树木”,已经结出了累累的“硕果”。为国防现代化建设而奋斗的共同愿望,已经把他和成百上千个毕业学员的心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如今,这位严谨、勤勉、谦和的“园侗,已经“桃李满天下”了。
五年来,刘伯承为了办好军事学院,为了训练好全军中、高级干部,起早睡晚、废寝忘食、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工作比战争年代还要繁重、更为辛苦。过度的勋劳,使得他多病的身体越来越衰弱了。他的夫人汪荣华说:“在我们共同生活的数十年中,我看到他这一时期的学习和工作是最辛苦的,身体也是最不好的。”
第二十三章一九五八年的风波
第一节风波的缘起
历史的发展从来都不是径情直遂的。
正当刘伯承领导军事学院不断前进的时候,1958年开展的所谓反对教条主义的斗争,使他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也使军事学院乃至全军的军事训练遭到严重的挫折。
这场斗争从军事学院开始,进而波及军队各个院校,并蔓延到各部队和机关,使全军的军事训练走了一段大的弯路,从而大大延缓了人民解放军正规化、现代化建设的进程。
1956年2月,苏联共产党召开第二十次代表大会,赫鲁晓夫在会议期间作了全盘否定斯大林的“秘密报告”。当时,中共中央和毛泽东认为,全盘否定斯大林是不对的。同时也认为苏共二十次代表大会在破除对斯大林的个人崇拜,揭露其错误的严重性方面具有积极意义。因此,中共中央坚持全面评价斯大林的正确立场,同时又以斯大林的错误为鉴戒,探索中国建设社会主义的正确道路。
4月5日,《人民日报》发表了根据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的讨论而写成的编辑部文章《关于无产阶级专政的历史经验》。
4月25日,毛泽东主席发表了《论十大关系》的重要著作,提出了探索适合中国国情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的任务。同时,也提出了“必须有分析有批判地”向外国学习,”不能盲目的学,不能一切照抄,机械搬运”。并明确地指出“学术界也好,经济界也好,部还有教条主义”。
6月,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学习《改造我们的学习》等五个文件的通知,要求全党认真学习《改造我们的学习》、《整顿党的作风》、《反对党八股》、《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关于无产阶级专政的历史经验》等5篇文章,“克服实际工作中的主观主义即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特别是克服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和外国经验中的教条主义倾向,克服学术研究、报刊宣传、教学工作中的教条主义、宗派主义和党八股。”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也发出了贯彻中共中央指示的补充通知。
军事学院反对教条主义的运动,就是在上述国际、国内背景下开始的。
早在这一年的5月,刘伯承在中共军事学院第二次代表大会上,在全面总结学院工作的同时,就提出了防止与反对教条主义的问题。
8月,刘伯承赴京出席党的七届七中全会和“八大”预备会议,从北京三次写信给院党委,明确地表示:“我们学了5年多的东西,总算有了几条,教条主义的思想有些发展(即将苏联经验搬用过来),这是合乎情理与事实的。在学习五个文件中,反主观主义(即教条主义与经验主义),着重反教条主义是对的。”
9月4日,刘伯承又一次写信给院党委,提出反对教条主义的方法。他说:“在检讨时必须发扬民主,进行恰如其分的批评和自我批评,肯定那些是对的,就继续发扬;否定那些有错误和缺点的,就改正。不要过分追究个人责任,作过火的斗争??如说有错误,那是院长、政委主要领导青的责任。”
由此可以看出,刘伯承对于反对实际工作的教条主义倾向,态度是明朗、诚恳的,是实事求是的,也是勇于承担责任的。
从9月10日开始,军事学院党委学习五个文件,进行思想整顿。10月上旬,刘伯承在出席中共”八大”会议之后,回到南京,主持召开了院党委扩大会,总结检查全院工作。并召开战役系学员座谈会,听取对学院工作的意见。
当时,学员反映比较强烈、意见比较集中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6小时一贯制”的课业制度,感到不符合中国人的生活习惯,吃不消;一个是“三堂会审”的考试制度,感到太紧张,太严格。当初,刘伯承坚持制定这两项制度,出发点是对学员严格要求。让学员学得更多一些、更好一些。他考虑,学员都比较年轻,大部分在30岁左右,应该让他们多学点东西,这于国防事业,于他们个人成才都有好处。后来,在执行过程中,由于学员们一再提出意见,刘伯承曾多次派人到地方高等院校调查,不断加以改进。例如,在上午4小时课后加一餐点心,解决“吃不消”的问题。这次,根据学员们的意见,对这两项制度又做了更大的改动,把“6小时一贯制”的课业制度改为8小时学习制,在考试方法上,进一步增加了考查学员理论联系实际能力的内容。还对教材内容、讲授方法也进行了改革,受到学员们的普遍欢迎。
类似这些实际工作中的问题,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是在所难免的,一经发现,也是能够很快纠正的。关键是要有个实事求是的态度。在院党委和刘伯承的领导下,军事学院学习五个文件的初期,纠正实际工作中的教条主义倾向,正是坚持了这种态度,所以取得了较好的效果。
由于在长期革命战争中身体受到严重摧残,加之6年来创办军事学院的日夜操劳,64岁的刘伯承越发感到精力难支,脑子、眼睛都出现病症。于是,他向中共中央军委请假治疗,并建议由陈伯钧代理院长,钟期光代理政委。
11月6日,刘伯承赴上海就医。临行时,他对学院的其他领导人感慨地说:“看来,今后我只能当个名誉院长啰!”
治疗过程中,刘伯承仍念念不忘军事学院的工作。他拖着病残的身体,多次给院党委和陈伯钧、钟期光等人写信。在信中,他或提议:“战史系的训练计划,必须靠我们本身根据目的、对象作出,不要多靠顾问”;或嘱咐:“对《原子化学条件下的战役战术》一书,请组织翻译,准确译出,我可作校正,这于国防事业的研究太重要了。”
早在1954年12月初,他曾应苏联红军的邀请,与国防部长彭德怀等人一起,赴苏联参观苏军“在使用原子弹条件下军进攻战斗的实兵演习”。在整个演习过程中,他看得十分仔细认真,对一些有疑问的地方还直接用俄语向苏军有关人员询问。因为他感到,自从1945年美国在日本长崎、广岛投掷原子弹以后,原子化学武器的研制和使用已经进入了新阶段,对未来战争必然产生极其重要和深远的影响。回国后,他给军事学院的全体教研人员和高级系、战役系的学员做了长篇学术报告,介绍苏军原子化学武器的装备状况,阐述在原子化学条件下诸军兵种协同动作的重要性,强调在原子化学条件下作战,尤须加强集中统一指挥,提高各级指挥员的军事、政治素质。他还把从苏联带回的这本《原子化学条件下的战役战术》一书及其他一些资料交翻译室,让他们翻译出来。由于各种原因,这件事一直没有完成。这时他在病床上突然想起来,就立即写信催促。拳拳之心,可叹可钦。
在1956年12月下旬的一封信中,他又就开展学术研究,以及反对教条主义等项工作提出意见与建议。他指出:“科学研究在军事上,若从继承和发扬优良传统出发,即从适应现代国防要求出发,我们似乎应着重研究‘战史’,尤其是研究毛泽东的持久战和抗美援朝战争的经验。同时,我们似应着重研究我们所学现代战争在原子化学条件下的战役战术。以上两种研究又必使之结合起来,以求适应于今后战争可能发展的情况。”并就此联系到反对教条主义问题,强调:“我们反教条主义,提高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方法,正是为了善于学习,善于致用。现代国防需要的科学知识,我们实在太差,所以毛主席指示学院‘努力学习,保卫国防’??党的“八大”政治决议要我们解决主要的矛盾,即‘人民对于经济文化迅速发展的需要,同当前经济文化不能满足人民需要的状况之间的矛盾’,那我们只有在提高国防科学水平上去努力吧!”
这封信长达2000字。在信的末尾,他署名之后这样写道:“1956年12月26日眼花手抖书此”。
他这种为了党的事业而忘我工作的精神,实在令人感动。
这一年的年底,原军事学院上级速成系第一期学员,后调回志愿军第十五军第四十五师任师长的崔建功,来医院看望刘伯承。
刘伯承看到自己的学生在朝鲜前线打了胜仗回来,心里是非常高兴的。
他招呼崔建功在小客厅坐下,和他拉起了家常,亲切地询问他的工作、生括和家庭情况。
谈到上甘岭战役时,刘伯承意味深长地说:“军事原则,不论是资本主义国家,还是社会主义国家,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古今中外吧,百分之七八十是基本相同的,一致的。如集中优势兵力消灭敌人,谁不这样说?关键是要活用原则,根据中国革命战争的特点来运用,与当时当地的实际情况相结合。你在上甘岭打得好,但军事学院并没有教给你怎样打上甘岭战役,只教给你一些基本原则。到了战场上,就要靠你结合当时当地的实际情况,灵活地运用。”
刘伯承还举例印证说:
“同一孙子兵法,马谡的用法就是教条主义,孔明就不是;庞涓、孙膑同师鬼谷子,可是一个是教条主义,一个不是教条主义;王明和毛主席读的同是马克思、列宁的经典著作,一个是教条主义,一个不是。所以,教条不教条,重点不在先生,而在学生;重点不在学,而在用。”
刘伯承这一番话,再次说明反对教条主义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贯彻理论与实际结合的原则,更好地学习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和外国经验;而不能否定一切,采劝左”的一套做法,采取虚无主义的态度。显然,这是针对当时正在全军开展的反对教条主义的运动而言的。
这一年,为了发展军事科学研究事业,刘伯承向训练总监部代理部长叶剑英作了关于制定中国人民解放军学位学衔章程、学位论文答辩与学位学衔授予章程,以及学位学衔审定委员会组织章程等一系列重要报告,以促进研究生的培训工作和军事科学研究工作不断向前发展。
这一年,刘伯承还领导创建了战史系和化学兵系。至此,军事学院计有战役、战史、高级速成、高级函授、政治速成、基本、情报、海军、空军、炮兵、装甲兵、化学兵等12个系,有学员3125人。成为一所既有陆军,又有海、空军;既有军事,又有政治;既有速成,又有完成;既有面授,又有函授的全军最高综合性军事学府。这是军事学院发展的鼎盛时期。
第二节原则的争论
从1957年春开始,军事学院反对教条主义的运动,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
2月下旬,国防部来人到军事学院检查工作。3月初,向中共中央和中共中央军委写了专题报告。报告中说,“军事学院自1950年成立以来,经过全院同志的积极努力,克服困难,取得了许多工作成绩,首先是比较系统地介绍了苏联的军事学术,并进行了传授,虽然不是介绍和学习了全部,但是一般的内容都已经学习了,也有了一定程度的理解。其次是,正由于对苏联军事学术有了一定的了解,使整理我军的经验,编写我军的条令、教范,具备了更好的条件。再次是建立起来了一个相当规模的军事学院,??并为海、空、炮、装等兵种分别成立学院准备了基础,这是经过该院全体同志艰苦经营缔造的结果。最后就是为部队、机关、学校培养了一批干部,这些干部对于合成军队和技术兵种的作战指挥、组织训练、战术和技术,都具备了一定的知识。这些成绩是显著的。”
报告接着说:“但是在过去几年的教学中,存在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教学工作中的教条主义相当严重。最主要的表现是教学内容和我国我军当前的实际情况不大相适应。在教材和作业想定中,对于我军党委集体领导和首长分工负责相结合的制度,对于我军的政治工作制度照顾少,多半是采用了‘一长制’的精神。编写教材和作业想定的根据,没有注意我军现有的装备技术条件以及我军最近的将来可能达到的装备技术水平,而是把苏军已经高度机械化的装备技术条件作为依据。在战术演习中,除了注意到一般地形条件下的攻防战术之外,很少针对我国大部分沿海地区山地多、河流多、水田多的特点,忽视了我军长期在复杂地形条件下所采用的渗透、穿插、迂回、包围等战术活动,把大部分演习都设想在一般起伏地带,都设想为大规模的正面攻防战。这样教学的结果,固然一方面可以使干部取得一些现代技术条件下的战争规律知识,但是,另一方面就包含着一个危险,这便是一旦发生了战争,我们的军队就可能不会以劣势的装备去战胜优势装备的敌人,也可能不会在山地、水网、河川地带进行作战,将使我军在战争初期遭受不必要的损失。”
报告在分析产生错误的主客观原因时说:“在军事学院产生这些缺点,是有客观原因的。在学院开办的最初几年,没有适合我军情况的现成教材,因此许多教材不得不请苏联专家替我们编写;学院人力不足,忙于应付施教,不能兼顾研究我军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