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仙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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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仙外史-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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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微碍。郡辖一州八县,唯商邑令素有意气,睢州由人主张,自能遵从。其外七邑,也有曲谨不通,也有迂腐乖张、暴
戾自用的,须侃侃凿凿,折得倒他,方能济事。数日内是贱辰,必然借此来议军事,弟即呼学士为仙师,大家一会,那
时全仗悬河之舌。”以一道:“不顺者移兵讨之,如风鼓箨。今以太守公之属员,不忍见其狼籍,当勉从钧谕。”伯昂
随命摆上酒肴,痛饮达旦。
    未几,阖属官员次第来到郡城,伯昂宴于内堂,请出钱芹、方经相陪,曰:“钱先生为社中畏友,方仙师为尘外素
交,皆所心契。”各官见二人品格不凡,各致钦慕之意,说了些闲话,方议论到军事。伯昂道:“闻得向来敌兵,只攻
府而不攻州县,府城拔而州县未有不下者,则此郡当先受兵。列公有何良策,为同舟之助?”睢州道:“我等属员,唯”
听大人钧命。“拓令道:”不然。官有大小,守土则无以异,似应各自努力。“虞令道:”圣人有云:吾从众。还须酌
议和同为妙。“鹿令道:”以卑末之见,莫若各练乡勇,谨守城池,再向省会请兵来援,纵有差跌,亦稍尽臣子之谊。
“商令道:”敌人起义以来,奄有中土,王师几经覆没。战固不能,守亦难言,要完臣节,唯有身殉。“伯昂故意大赞
道:”此议为正。“
    以—道:“贫道自终南山望气而来,知此土有异人。谬承太守公见留,延揽一番,得晤列公,可许贫道略献刍荛?”
商令与睢牧齐声道:“诸葛武侯尚须集进思,广忠益,何况其下。
    愿闻尊旨。“以一道:”贫道闻殉国难者谓之忠,不闻殉贼难者亦谓之忠也。孔悝之难,子路死焉,夫子非之。子
羔去焉,夫子予之。孝康为高皇帝之储君,建文为孝康皇帝之元子,高皇告于天而立之,是为天子。我不知燕王为何人
所立乎?操兵人殿之时,总是一班逆党奸臣,拥戴称尊。律以《春秋》,名曰国贼。不知列公何以亲贼而仇帝也!“说
未竟,鹿令接口道:”当今为高皇之子,敢云贼耶?“以一应道:”贼尚有二种,如陈友谅、张士诚辈,图王不成,乃
是草莽之贼。这个贼字,还属浮泛,所以其下殉节者,虽不得谓之忠,亦得为飓尺之义。
    若王莽、朱温、侯景之徒,谓之篡弑之贼,这个贼字方是真切。
    而今燕王称兵犯阙,乘舆颠覆,国后灰烬,何以异此!适才商侯‘敌人起义’这句话,甚有合于人心。夫既知彼之
为义,则此之为不义,又何待言哉?“众皆相顾错愕。
    伯昂假意说道:“仙师之论,严若《春秋》,但恨当日见义不明,失身至此,犹之贞女而嫁为盗妇,自当从一而终,
何敢言及再酿耶?”以一道:“此喻固妙,然君臣与夫妇,到底是两样。女子之节,唯以此身为重,故无二义。若臣子
之节,要当权其重轻,衡其大小,古人有弃暗投明,反邪归正者,如王陵、马援、魏微、李世前诸公,安得不谓之明良
大臣乎?”考令问道:“当今以一旅之师,不四年而得天下,非真命,其能若是?济南起兵,已历十余载,仅有齐地,
徒称建文年号,恐事之不立,依附者终不免为后世笑。仙师既能望气,必知其数,可得闻其大略与?”以一毅色而答道
:“嵩岱之灵,淮济之气,郁郁葱葱三十年矣。自中州之气王而南北皆衰,应在女真人御世。今者不自称尊,崇奉故主,
返为拗数,然而千古大伦于是乎立,忠臣义士之气于是乎充塞天地。虽圣贤作为,不过如斯。
    若彼自建国都,自称年号,即日真主,自然不可附之。铁兵部书高皇神主悬于城堵,燕逆尚不敢攻击,而况建文已
立,宫殿设有圣容,天威赫赫,岂可与之抗衡乎?以愚观之,彼之谋臣勇将,皆上应列宿,若欲囊括宇内,反掌间耳。
乃按兵十年,访求行在,原其心迹,一朝复辟,则四海不劳而定。犹之乎家主罹难出亡,华堂大厦悉为庶孽所据,但使
家主人室,庶孽何所容其身乎?闻得目下用兵于河南淮北,是便于迎故主也。“
    钱芹道:“未识人伦,焉知天道。草茅庶民望建文复位,不啻大旱之望云一霓,岂有贤人君子,而返细人之不若哉?”
鹿令勃然变色道:“物各有主,我辈中有科名官爵出自当今者,安可一例而论?”以一大笑道:“岂列公之祖与父,亦
皆为燕王之臣子耶?受高皇之恩,而尽忠于圣子神孙,即所以上报高皇在天之灵也。夫既不知祖父,亦何有于君哉?我
乃世外之人,全无干涉,而娓娓言忠言义,不亦可笑!”商令瞿然而向伯昂道:“人心不同,有如其面。我辈自可各行
其志,不审大人高见若何?”伯昂厉声道:“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并鸿毛之不若,虽匹夫亦不为也。”
    时各官员嘿然心许,唯鹿令、柘令,外貌虽似倔强,其实气馁心动,贪生怕死,尚在相对迟疑。商令又发言道:
“要生则生,要死则死,慎勿处于两歧,致贻后悔。”伯昂微微冷笑道:“且请钱先生缮起降书,如有异路者,彼以彼
为忠,我以我为义,不须画押,从此分散。”钱先生更不推辞,立时授笔草就。书云:忠为立身之本,义乃经国之用。
秉于方寸之中,塞诸两仪之外。某等虽仕出新君,心存故主,聊借一郡以潜踪,爱望六师而托命。向传定鼎济南,禁殿
嵩呼开日月;兹瞻建牙衮石。
    羽林雷动肃貌貅。箪食来迎,十万人心如一;鼙声至止,三千士气无双。雍雍乎鹤氅纶巾,快睹武侯气象。兢兢然
执矢负弩,幸怜太守庸材。合属倾心,群僚泥首。
    轩太守看过,赞了几句,送于各属员。朽、鹿二令,目视同僚一回,忽发声道:“似此降书,不卑不污,古所未有。”
便举手向钱芹称谢道:“大为我等生色。”商令笑说道:“两公亦服,真可谓一纸书,贤于十万师也。”于是自太守起,
次第署名,其同知缺员,通判公出外,余经、校、丞、簿等官,皆为填注,随差佐贰两员,迅赴衮州迎请王师。
    数日间,报说军师已至夏邑境上,轩太守率令各官,直到虞城地面,排班跪接。吕军师下舆,亲自扶起。伯昂喜出
意外,呈上府库册籍,先自辞回。军师到了归德,兵马尽屯城外,只带刘超、姚襄二将,三十骑进城,径人府署内堂。
方以一已易官服,先来施礼,军师道:“学士与轩公,可谓不负数十年之神交。”太守道:“职内疚犹存,外惭难涤,
何敢当军师奖养。”
    随引钱芹、侯玘前谒,代陈始末。姚襄闻说是父亲勤王旧友,挥泪再拜,互致殷勤。太守设乐宴享,名罄衷曲。
    越日,铁都御史率领大队军马皆到,伯昂迎人公馆,邀请诸将,犒赏军士,无不合宜。时各属钱粮,伯昂早已提解,
够支半年兵饷。军师大喜,随会集诸文武,商议进取汴郡之策。
    伯昂进言道:“开封南北凭河,唯东面可攻,由睢水而渡,不三百里直薄城隅。此地转饷亦易。”钱芹道:“彼闻
已下归德,必凭睢水而立寨,以扼我之渡,莫若先取汝宁,由上蔡扶沟,至中牟渡河,攻其不备何如?”军师道:“二
公之策,可以合用。请先生冠吾冠,衣吾衣,坐我车,建我旗,假我军师,与铁都宪率军至睢水,相机争持。胜则长驱
直进,彼必退守陈留,悉力守御。我则别引一师,南下毫州,取道拓城,沿河而走洧氏,从中牟渡河,径袭城之西隅,
可唾手而下也。临期尚有秘策,更当遣人知会。”众皆大服。乃自草奏,特荐轩伯昂为开、归两郡巡道,暂摄府事,钱
芹为方外司马监军事,侯玘为庶士,同方学士先行诣阙复命。这才是舌剑唇枪,只片言,降服了一州八县,更有那潜兵
鏖战,刚半夜,平定了中土神州。请看次序衍下。

第六十五回 两猿臂箭赌一雄州 一虎儿刀劈两奴贼

    吕军师总统王师,共上将十四员,铁骑三千,步卒二千,马军一万,足六师之数。当下分拨一半军士,并将住郭开山、俞如海、宋义、余庆、孙剪、庄次蹻、葛缵、谢勇人员,命铁都御史
统领,钱芹充作军师,由睢水进攻开封府。自己易了戎装,统领刘虎儿、阿蛮儿、姚襄、宾铁儿、曾彪、楚由基等,东
下毫州。以刘虎儿住中军,楚由基任先锋,沈珂为合后,阿蛮儿等分作左右前后,仍依七星营制,次第进发。
    却说淮北自洪武定制,原设总兵官一员。从何福败道之后,燕王因淮南有童俊屯守,就命他兼辖淮北,止留寿州副
将为防汛。其人姓楚,名宝。大同人氏,能挽劲弓,百发百中,号小由基,年已六旬以外,遂自称为老由基。有家丁二
人,一姓计名高,立心险鸷,因他嘴舌害人,叫做饿鹰嘴;一姓章名鲁,是个风臀,叫做章酣兔子,皆传授他的箭法,
亦能轮动大刀,是楚宝最得意的心腹,亳州也是他汛地,闻知归德府已降,就率领都司守备等官,并计、章二丁,精兵
三千,善射手一千六百名,前来亳州屯扎,以防侵略。
    楚由基前部到时,距城三十余里,望见立有营寨,遂摆开人马,出阵搦战。楚宝早已探知,戎装结束,预备厮杀。
军士呐声喊,大开营门。认旗上写得分明,七个大金字,是“猿臂将军老由基”。楚宝看来将,认旗上,亦是七个大字
“先锋猿臂将军楚”。遂喝问道:“汝是何方小子,敢称猿臂将军?”楚由基大笑:“你这老贼,有何本领,敢盗袭我
旗号,坏我名色?”
    楚宝骂道:“我有百步穿杨之技,名震边疆,谁不钦服。汝乃黄口孺子,反说我盗袭你的,岂不可羞可耻!”由基
应道:“只我姓楚名由基,天下焉得有第二个?汝今降于燕贼,辱没我忠臣义士,我拿住你碎尸万段。”就挺手中枪,
直取楚宝。楚宝拍马来迎,战有二十回合,敌不住由基,恐败了下去,丧了一辈子声名,乃逼住枪大喝道:“且往,你
既叫楚由基,又称猿臂将军,敢与我赌射么?”由基笑道:“我若一枪结果了你,是欺你年老,不算英雄。正要与你在
三军面前,赌一赌射箭,好教人知道没有第二个猿臂将军。”楚宝咬牙切齿,说:“你莫浪夸,不是白赌的,我若输了,
就将诧州地方送给你,你输了却怎的?”由基道:“割了我的头去。”楚宝道:“你头值得甚么?”由基道:“我这颗
头内,盛着的是千古流芳,忠臣孝之子血,岂比你这个贼头,仅堪喂犬豕的么?”楚宝满面羞惭,勉强喝道:“口说无
凭,须要你主将来立下军令,方与你赌。”
    楚由基道:“好胡说。只我是先锋主将,要立便立。你既将诧州为赌,也须立个印信文契,我看你这老贼奸狡,输
了时好歹混赖。”楚宝道:“大丈夫一言九鼎,谁似你小厮信嘴乱道。今日晚了,明日与你赌。既说定了,体得夜间弄
个贼智,来劫营寨,不是好汉。”由基道:“我们堂堂王师,岂肯行此不信,你莫惊破贼胆。”于是各回本营。
    次日清晨,大军已到,由基将前项情由禀上军师。军师大喜道:“料将军断不弱似他,便赌何害,也省却战争一常”
刘虎儿道:“不知有人与我比刀没有。”军师道:“一胜一败,必有不平,就是汝比刀时候。”于是齐出阵前,军师居
中,诸将在左右,一字儿分开。燕阵上楚宝好生吃惊,为什么呢?遥见那:旗分五色,飘摇动龟蛇龙凤之形;纛建一竿,
蕴藏着雷电风云之气。雄雄赳赳,排着上将六员,似分来云台到宿;矫矫狰狰,嘶来战马千声,直透上雁门斜月。马军
是关西大汉,步卒系山立健儿。为甚的鼙鼓无声,且看他弓矢赌命。
    楚宝心中自忖,早是讲过较射,不与他战斗,兀的如何杀得过?便大声叫道:“昨日说过的,敢来较量?”由基道
:“我已押下令状在此,快些将你赌的诧州印文来看。”楚宝道:“有。
    还有一说,我赢了须要退兵,永不许犯我边界。“军师道:”这话料得是。“即令添入状内,交看已毕,一并封了,
系于长矛之上,立在战场正中。
    楚宝便令小卒取出两辆小月叉,叉上是打成弯弯的铁槽儿,又两片小鼓皮,皮中间朱画圆圆的红心儿,仅如钱大,
用两层生牛皮缝就,坚实不过,也只有碗口大校将来安放在叉口上,落人槽内,周围几紧紧含着,又有铁钮扣祝是楚宝
向来以此为较射之用的。将此两叉,皆立于百步之外,向由基道:“三箭皆中红心者为胜。”由基道:“若挨着红心边
儿,不在正中,也要算输的。”楚宝道:“箭镞半在红心,半在皮上,也要算输,何况挨着?但我们既赌箭,就有输赢,
总不许暗算。”
    军师道:“暗算者,与贼盗何异?不必说得。”
    于是二将下马,走向画的步限界上,齐身站立,问谁先射,军师传令道:“较射无须揖让,请齿尊者先。”楚宝随
搭上箭,扣满弓,觑的较清,直曲心,军中大擂起鼓来,齐声喝采。楚由基却气闲神静,不慌不忙,轻轻的搭上箭,扯
满弓,飕飕一声,也直透红心。两阵上将率喝采之声,可震山岳。擂鼓方毕,又射二箭三箭,皆是中的,独楚宝第三箭,
离却红心约止半分,由基的三箭,恰如个品字,正正攒在红心中间。由基道:“是你输了,饶你老命,快快送我诧州来。”
刘虎儿等皆笑话他道:“你口出大言,如今待怎么?”
    楚宝气得目睁口呆,嚷道:“由基百步穿杨,敢与我赌射杨枝么?”由基道:“好,好。就来。我知道你还不心服。”
令军士折取硬杨校二根,也钉在百步之外。楚宝道:“这次让你先射。”由基道:“荐先了。”弓弦才响,箭已贯在杨
校中间。
    楚宝呆了一呆,先前输了一箭,已自夺气,如今见由基中得甚巧,心肉跳了两跳,就有些拿不稳了。假意把箭来掉
几掉,换了一枝,定着神儿,弓开箭发,恰在杨枝边擦过,把技上的皮擦去了寸许。王师阵上胡卢大笑,都骂他“老强
鬼”。楚宝一时羞忿,即拔剑自刎而死。有诗赞曰:一时竟有两由基,胜负虽分并足奇。
    直得抛弓轻自死,威名犹压射雕儿。
    计、章二奴见主儿死了,怒从心起,恶向胆生,欺着楚由基手无军器,各举起大刀,如旋风般滚将来。由基正要送
他两箭,早有刘虎儿一骑马,从刺斜里截上,二贼见来得凶猛,只得一齐迎敌。才交手时,虎儿使出神威,偃月刀从顶
门劈下,章鲁如何能招架?刀光过处,藕披头削去半个身子。计高吓得骨软筋酥,转眼时,一股热血喷空,拦腰剁作两
段。众将士遂争先要端他营寨,军师止住,命姚襄宣令道:“你主将虽经赌下诧州,我却要众人心服,然后进龋如有敢
战者来战,有愿降者来降,若要四散回家,亦各从尔等之便。”燕军听了,欢声雷动,卸甲投降,唯有楚宝家了百人逸
去。
    军师安抚了降兵,召由基谕道:“我看楚宝射法,与尔正是敌手,只因老而倔强,犹用少时之硬弓,到第三箭上,
略觉面赤手颤,所以差了分毫。若略换软些的弓,正自难赢。落后再射杨校,我看他忿恚已极,必至失准,然犹能射中
枝傍,岂非老手,除却这人,那有与君较量得的。尔宜收葬其尸,表石于墓,设酒祭奠,以彰怜情之意。”由基道:
“小将亦有此心。”
    —一遵令,自去行事。
    那时毫州知州,早已率领土民,焚香顶礼,出郭来迎。军师止带数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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