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咪。”冬冬推开门就闯了进来,扑在她怀里。还好,冬冬什么也没发现。
“我看到了你的汽车,就知道你一定在这屋里。妈咪,你说今天要来的那个大好人,他在哪里?”冬冬问。
“来,妈咪带你去找他。”说着,林姐拉着冬冬的手,来到了一楼。
“国庆!”她叫了一声没人回答。
“国庆!奇怪,他到哪儿去啦?”林姐正在猜疑,丁国庆扎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
“你在做什么呀?”林姐感到惊奇。
“做饭。做中国饭。”国庆笑呵呵地回答。
“这不用你,咱们有萨娃。”林姐说着,上去要帮他解下围裙。
“不,欣欣姐,我会。”国庆使劲往后退。
“以后你就叫我欣欣就行了。”林姐说。
“妈咪,我要吃中国饭。”冬冬说。
“噢,对了,这是我女儿,冬冬。冬冬,你应该叫他什么?”林姐低头问女儿。
“UNCLE。”冬冬答。
“对,叫叔叔。”
“妈咪,我想跟叔叔一起学做中国饭,行吗?”
“不,冬冬,你乍”
“可以。来,我教你。”国庆向冬冬招手。
冬冬的个子已经长高了。她虽然不懂如何做中国饭,可洗菜、摘菜,做得相当认真,不时地还跑到国庆旁边问这问那。国庆除了动刀、动火的事不让冬冬做外,其他的事几乎样样都让冬冬插手。
萨娃很喜欢这个年轻的中国人。她对林姐说,这个年轻人是上帝选中的羊,不然不会远涉万里来到这里。
吃午餐前,老萨娃嘴里念了一段经文,领着大家作完了祈祷,开始吃饭了。林姐没有料到国庆这个山一样的粗汉子,竟能炒出一手像模像样的中国菜。一盘芹菜肉丝,一盘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盘典型的中国做法是炒海虾。
“萨娃,你觉得中国菜好吃吗?”林姐问。
“上帝呀,他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萨娃虔诚地说。
“妈咪,我也感谢上帝,他给我们送来了国庆叔叔,也带来了这么好的饭菜。”
“那好吧,以后就让国庆叔叔天天陪着你。”
“真的吗?”
“真的。”
“感谢上帝。”冬冬在胸前划了几个十字。
午饭后,冬冬问国庆最喜欢做什么。
“运动。”
“会游泳吗?”
国庆点了点头。冬冬三步两步跑到后院,打开了游泳池的加温器。然后又跑进屋里去换游泳衣:“叔叔,咱们比赛吧。我还会跳水呢。”
国庆显出有些为难。
“怎么,是累了吗?”林姐问他。
“不,我身上有伤。”
“噢。”林姐锁紧了一下眉头想了想,对冬冬说:“冬冬,叔叔路上累了,再说天也大冷,过几天再游,好吗?”
冬冬扫兴地走回了屋。
“冬冬。”丁国庆喊住了冬冬:“我行。”说着,领着冬冬走进了后院,把外衣脱在了草坪上,“嗵”的一声跳进水里。
林姐也来到后院,找了个躺椅坐下来,高兴地看着国庆和冬冬在池水里翻腾。
“叔叔,你游得真快。”冬冬跟在他后面边追边喊。瞬间,冬冬的吵闹吉、拍水的欢闹声响遍了整个后院。自从林姐和冬冬搬到这里,这还是第一次在这个庭院里,出现这么热闹的情景。林姐看着看着,眼睛潮湿了。
游累了,他们湿漉漉地爬出了游泳池,围坐到林姐身边。小冬冬突然发现了什么:“妈咪,你看。”他指着丁国庆背上一些奇特的花纹:“这是什么?”
林姐来到丁国庆背后,蹲下来,轻轻地抚摸着落在那一身健美肌肉上的疤痕。她上唇紧咬住颤抖的下唇,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了。她侧着头,用她那细细的指尖在那些惨不忍睹的伤痕上抚摸着。
“嫂子!”斯迪文突然出现在林姐的身后。
“斯迪文?你怎么回来啦?”林姐站了起来。
“我我帮里出事了。”斯迪文的情绪显得很不平静。
“什么事那么急?”林姐显然不愿意让任何人打扰她这美好、温馨的时光。
“那好,不急,我走了。”斯迪文说完,转身就走。
“斯迪文!斯迪文!”林姐追出后院。
斯迪文的车已经开走了。
“妈咪,斯迪文叔叔生气了吗?”冬冬追到林姐的身旁问。
“不会吧,我想。”林姐回答。
夜深了,长岛的夜空显得特别深,小海湾里显得特别静。除了沙滩上翻起的一波波浪花声,这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林姐站在窗前,凝视着丁国庆卧室的灯光已经有很久、很久了。她在猜测着,这么晚了,他还伏在桌上写,写什么,写了这么久。
随着海风不断吹拂她的头发,她愈加清醒了,他们是两个人,丁国庆和丁建军是不能混搅在一起的。她不记得丁建军爱写字,更不曾见到了建军做过饭。她不理解,这样一个壮汉,怎么会这么细致。这些事丁建军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从内心深处,她看不起男人的文气,她更偏爱男人的刚气。
眼前的这个丁国庆,与他在大陆上的所做所为判若两人。那时他的确是个阳刚十足的人。可现在他怎么会
丁国庆在林姐的眼里成了个谜。
丁国庆的手继续在日记本上飞快地写着:今天是我登上美国大陆的头一天。我真想哭,我真想喊。自幼人们就认为我不会说话,其实我会说,可就是没人听我说,或是说了也等于白说,于是我就少说,或不说,天常日久,就养成了只听不说的习惯。如今到了美国,见到了我的救命恩人林姐,不,见到了欣欣姐,我有多少话要说呀,可惜,说不出来。
阿芳,你知道咱们的恩人是谁吗?是欣欣姐姐。我们是在一个院儿里长大的。她同我哥以前的关系,我和你说起过。她的母亲就是我常常跟你说起的那个韩妈妈。自从我母亲去世后,我就跟着她,一直跟到她死在病房里。韩妈妈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就我一个人在她身边。当时,韩伯伯在江西,欣欣姐在云南。那时我还太小,记不得很多的事。但是她在临终时捏疼了我的手,我记得一清二楚。她患的是食道癌,说不出话。一直到现在,我还能清楚地回忆起韩妈妈捏我手的感觉。那里边有话呀,今天终于明白她的全部意思了。
阿芳,你曾说,你讨厌说话多的人,你爱我就爱我的不言语。你还告诉我,到了美国要知道感恩戴德,这个你就尽管放心,我一定照你的话去做。现在我还干不了什么,只能做做饭,陪陪她可爱的女儿冬冬。但是今后,我一定全心全意地为她做事,以报答她的救命之恩。阿芳我非常想你,也想你肚里的孩子,真希望你快点儿来。欣欣姐的心肠好,她一定会尽快帮助你来美国的。我也会求她的。想你,念你。
12
茅台酒的空瓶子横七竖八地躺在了桌子下,桌子上的一瓶洋酒又被“嘭”的一声打开。斯迪文已经喝得酩酊大醉,郝仁也喝得滚到了桌子底下。
他们喝了整整一个下午,到了天黑,还都说自己没醉。郝仁比斯迪文喝得少一些,所以,他尽管已经趴在桌子下面,可头脑依然很清楚。
“郝仁,你他妈的,说说你不会喝喝酒,你骗骗人。”斯迪文的舌头已经明显地不听指挥。
“老弟,我我真的不会喝。今今天,咱是舍命陪君子。”郝仁说着,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斯迪文跌跌撞撞地找来了两个高脚杯:“来,郝仁,喝。这种洋酒,得得用这种杯子。你们他妈的大大陆来的人,都都他妈的是土土包子。”
“对,你说说的完全对,是是土包子,士太太土。来,教教我,这酒叫叫什么名儿来着?”郝仁的舌头好象瞬间也不听使唤了。
“这叫XO,懂懂吗?三十年的法法国白兰地。你喝喝过吗?”
“来,咱哥俩干,干它几杯。”郝仁夺过斯迪文手中的杯子,斟满了酒。“来,干!”
这瓶白兰地,没一会儿又光了。
“你小子,没没酒了吧?怎怎么?赌没钱,酒酒也没钱买?这这人活着还还有什么劲。”郝仁说着,从兜里就要往外掏钱。
“住手!你你这王八蛋。真他妈的敢小小瞧我。来,给给我电电话。”郝仁立即把无线电话递给了他。他颤颤悠悠地拨了几个号码,对着话筒喊:“给给我送一箱高高档白兰地。”说完就把电话扔给了郝仁。
郝仁说:“吹牛,我我也会,我现在就给拿拿破仑河打电话,让他亲亲自送一车来。”
斯迪文一听,气得眼睛更红了,从腰里拔出手枪说:“你,你他妈的再瞧瞧不起我,再跟跟我顶顶嘴,我就毙了你。”说着,他真地拉开了保险栓。
郝仁“扑咚”一声趴在地上,抱着头说:“开玩笑,开玩笑。”这下子可真看出他没喝醉了。
斯迪文哈哈大笑起来,伸出大拇指说:“你你小子酒酒量还还可以。”
“咚咚咚”有人敲门,郝仁吓了一大跳。
“别别怕,送酒的。”斯迪文喊。
郝仁看见酒后吹牛的多了,他不敢相信斯迪文的话,更不敢上前开门。
“胆小鬼,我来。”斯迪文上前打开了门。
郝仁一看真是送酒的,两个小伙计送来一整箱白兰地。斯迪文塞给他们一些小费,那两个小子高高兴兴地走了。
“敢不送!不送,老子就让他酒店关门!”斯迪文一脚踢开了箱盖,又往桌上放了几瓶。这下,郝仁是不喝也不行了。他生生地让斯迪文又灌下去几大杯。
“你你也得喝喝呀。”郝仁的舌头不再是装出来的了。
“我不、不喝,就喜喜欢看你喝。来,喝。不喝,我我饶不了你。”斯迪又完全失态了。他右手握着枪柄,逼着郝仁把一瓶全部喝下去。
“我”
“喝!”
郝仁不敢不喝。但是他也耍了个猾,趁斯迪文狂笑忘形之际,把半瓶酒倒进了脖领里。斯迪文见他真地把一瓶都喝光,他不服气,又打开一瓶子,对着嘴一口气也全部灌进了胃里。他可不是假的,实实在在地都装进了胃里,一点儿也没剩。
这种洋酒,喝进去,想吐都吐不出来,还一个劲儿地往头上窜,两个人全躺在了地板上。没过多会儿功夫,斯迪文哭了起来。他一边哭,一边大骂:“大陆人,没没他妈一个好好东西。你这个混混蛋,天天在我这儿捣捣乱。今天来来的那那个混混蛋王八蛋,又又缠住了我我嫂子。他妈的,我我毙了他。”
郝仁尽管多喝了很多酒,但是当斯迪文说到关键之处,他的头脑却还清楚,他终于闻出了斯迪文酗酒的真正味道了。他默不作声,口吐白沫,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
“干干什么来来啦?想分分我林家财财产吗?好,来来吧,我我等着你呢!你们这这帮大大陆的鬼东西。”
郝仁又听到斯迪文的手在拉枪栓,他紧张地判断着他到底想干什么。他迷迷糊糊地听到,斯迪文先是坐了起来,然后是“咚”的把什么东西砸碎在地上的声音。接着,他又听到斯迪文含糊不清的话声:“郝郝仁,你你说。你跟他是是不是一伙的,来来纽约是是什么目的?是是想夺林家”那声音越来越小,不一会儿,就听到斯迪文打开了呼噜。
郝仁仍没有动地方。他睁开了眼睛,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他彻底清楚了,斯迪文为什么这样酗酒,为什么这样苦闷的原因。他咬了咬后牙,心想,丁国庆啊丁国庆,你来得正好,咱们冤家路窄,狭路又相逢了。等着瞧吧,看谁斗得过谁,看谁死在谁手里。
黑暗中,他坐起来点上支烟,想从大脑的记忆里,调出林姐与丁国庆的真实关系。斯迪文今天去哪儿了?发现了什么?他知道,丁国庆是林姐不惜一切代价,从他父亲那儿赎出来的。但是什么原因,最终的目的?他解不开。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卫生间,轻轻地拨通了福建家里的电话:“爸,这里发生了一件紧急的事。你必须把林为什么赎丁的事搞清楚。过几天,我再打电话给你。爸,记住,弄清这个问题对我来说相当重要。”
“好,放心吧,儿子,我立即就办。多保重。”
“再见,爸。”郝仁放下电话,走回客厅,见斯迪文仍在呼呼地睡着,他估量着刚才起身时的位置,慢慢地躺下,闭上了眼睛
斯迪文对林姐大喊大叫,说帮里出了事,其实并不太大,但也不太小,处理不得法,还会大打出手,甚至导致帮内分裂。
当天夜里,林姐见斯迪文从长岛家里离去后不见回音,急忙拨通了继红的电话。继红也正想找林姐汇报此事。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四大金汉在对待“心心按摩院”姑娘们的处理上,产生了分歧。对其中两位漂亮一点儿的姑娘的去留问题,意见不统一。鲨鱼和牛卵是一个意见,两面焦、鸭血汤又是另一种意见。这两位姑娘都属登陆后无亲友担保或原担保人改悔放弃担保的。她们还债别无他法,只得走卖身这条路。因两位姑娘年少、貌美,生意不错,客人不断,两年来,给按摩院挣的钱,远远超出赎身的价。最近,两个女子提出,身已赎完,想要离开。负责该按摩院的二老板,不仅不答应,反而还把她俩揍了一顿。
心心按摩院是鲨鱼和牛卵常去的地方。这两个姑娘伺候他们特别周到,他俩对姑娘们的印象都挺好。当听到两位姑娘的哭诉,见到身上的伤痕时,就来找二老板,臭骂了他一顿,还发令,必须马上放人。二老板心里有怨气,心想,管这片生意的人是鸭血汤啊,放不放人得鸭血汤说了才算数,你们他妈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第二天,鸭血汤带两面焦到心心按摩院来结帐。帐算完了,又舒舒服服地洗了个蒸气浴,二老板献殷勤地端来两大碗清茶,亲自送到了蒸气室。他把放人的事儿向他俩这么一说,鸭血汤肺都气炸了,在蒸汽室里大吼起来:“不放!就是他妈的天王老子下令,我也不放。这两个姑娘是他妈的摇钱树,放人?有病啊?”两面焦一听也来了火:“什么他娘的身已赎完,没完。什么叫完,我说完她就完,我说没完,她一辈子都赎不完。”
二老板不敢言声,用手指了指隔壁。
“什么意思?”两面焦的气更大了。
“老大老二在桑拿间。”二老板的话还没说完,蒸气浴室里又进来两个人。蒸气太厚,谁也看不清谁的脸,只听见“啪”的一声,紧接着,听见二老板的一声惨叫。顿时,蒸气室里乱作一团。幸亏在这里人们必须脱光衣服,身上不可能携带任何凶器,不然的话,至少得出人命。
他们打了半天,才搞明白对方是谁。虽然都是误打,但四个人心里头也都不舒坦。特别是,在放与不放的问题上意见不合。这不,四个兄弟把官司一直打到了继红这里。
今天一大早,继红本来是到此召集他们研究研究下一步的工作方案,可想不到,整个一上午,都在劝解气鼓鼓的、怒发冲冠的四个兄弟。
林姐听完继红的汇报,觉得事情有些不妙。这四个人以前就常闹一些小矛盾。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都解决了,但是,他们心里头总是疙疙瘩瘩的,一遇到事就会出现争执。他们每个人手下都有一伙人,真要闹乱了,就是很大、很麻烦的头疼事。她必须及时把这四位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