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儿子,干掉他。不弄死他,你我都不得安宁啊!告诉我,怎么弄死他?”
“下个月初,给你回电话。”
郝仁放下了话筒,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他盘算着干掉丁国庆的计划。
三辆尖叫的警车声,撕破了夜的寂静。林姐双手被反铐着,坐在警车的后座,旁边一左一右,FBI的警卫,像两尊呆板的蜡像,把她夹在中间。
林姐自来美国后这是第一次遭捕。她虽然不太害怕,但心里的确有些慌张。也许是高烧未退、心律过快的缘故,她不知道,也没费心去思考。但她是怎样遭捕的,她心里却非常有数。怨只怨自己的嗅觉太迟钝,恨只恨自己斩断祸根下手太晚。不过,她想的更多的是入狱后的工作,如何与国庆尽快取得联络。接应海上船只的时间必须推迟。黄金探险号的抢滩,在皇后区近海的遇难,她是在刚上警车时得到的消息。其他的十几艘船,必须立即停留在外海,不得前进一步。整个接货收货的人员必须得马上调整。日程要彻底改变,轮船靠岸不得在原有的地点。太平洋、印度洋、大西洋上还在向北美行进的大批船队,需立即通知他们改变航向,以躲避公海上的监视船只,暂时绕开游弋于美国海域的巡逻舰这一切一切,急需尽快执行。不然,她的整个计划和三义帮就全完蛋了。
林姐看了看车外黑洞洞的天,她冷静地设想着,入狱后与外界联络的几条可能的线。
林姐还在担心一件事,就是继红和国庆的安全。这帮狗急跳墙的家伙,一定会用最恶的手段来达到他们的目的。尤其是郝仁,她不得不承认,她轻看了他,对他的估计,实在是不足,把国庆的提醒当作了耳旁风。她想起丁国庆几次的警告,和对郝仁的评价。现在她真的感到国庆的这些警告是多么重要。想到这些,她更加思念起丁国庆。但是目前使她更不放心的是继红现在在郝仁手里,他会对继红下什么毒手她不敢想象。她知道,继红决不会背叛自己,决不会供出调出文件的程序,她担心的是她的生命安全。万一这个对她忠心耿耿的好姐妹死在郝仁手里,那她就会后悔一辈子,后悔她不该答应继红去郝仁那里。
林姐心里一阵难过,不知怎么搞的,她脑子里转开了《我们将相逢》那首福音赞美诗。她一惊,生怕继红会在昏迷中误把它唱出来。她担心继红也不放心自己,因为这首歌在她的脑子里,也一直响个不停。
我们将相逢。
就在对岸,
在它的怀抱里,
那里最安全,
光明,灿烂的”
林姐想方设法不让这些歌词在脑子里出现,可是那些仿佛具有魔力似的声音老在耳边盘旋。
这首歌就像座桥梁,它就是桥梁,唯一的桥梁。不通过它,谁也别想到达大海的彼岸。
电脑就像一个浩瀚的大海,它能储存上亿万个信息,不记住这首歌,不通过这座桥,想拿到秘密文件,如同大海里捞针。
三辆警车穿过了福州街。在经过自己办公室时,她向车窗外看了看,她恨不得从警车里飞出去,飞到无线电台前,布署好所有想到的工作。可是,警车像三支离弦的箭,径直冲到曼哈顿第一号监狱的铁门前。
林姐刚一下车,立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尽管是在半夜。可那身影如同一颗闪亮的星,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律师史密斯。
“HELLO,VICTORIA!YOU LOOKS NOT BAD.DON’TWORRY,YOU WILL BE FINE SOON.(嘿,维多利亚,你看起来不错。别着急,你不会有什么事的。)”史密斯热情地迎上去拥抱她。“NO.IFEEL SO BAD,MR SMITH,THANK YOUFOR ING ON TIME.(不,我感觉很坏,史密斯先生,谢谢你能及时赶来。)”林姐说着,扭过脸来迎接他的亲吻。
“DON’T SAY ANYTHING,JUST KEEP QUIET.I’LLTAKE CARE EVERYTHING.(什么也别说,我会出面解决这一切的。)”史密斯在林姐耳边轻声说。
“OK.(好吧。)”
“RELAX.SEE YOU TOMORROW AFTERNOON.(放松。明天下午我来。)”
史密斯是个敬业而又勤恳的律师。当他在电视上看到林姐被捕,双手一合,吹了一声口哨。他像在商场上寻到机会的老练商人,又像赌客赢了个满贯,喊了一声:“GREAT!(真棒!)”史密斯比林姐还早到监狱。他向警方讲明自己是维多利亚·林的私人律师,还付了一些押金,租下了监狱里最豪华的套房。他不会担心白花这些钱和时间,他相信,他一定会得到回报的,那将是百万数以上的辩护费和一条永无止境的、高利润的无本生意。
第一次允许探监,是在林姐入狱两个星期之后,史密斯通知丁国庆的。
两周的铁窗生活,使林姐的身体得到了彻底的恢复。狱医不仅给她做了全面检查,还给她输了大量的补液。女看守待她非常礼貌,对这位东方女犯出手之大方深感佩服。林姐也喜欢女看守的直率和坦诚。
丁国庆终于见到了林姐。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隔着玻璃墙,他看到的不是病中憔悴不堪的女人,而是一个精神焕发、充满青春活力的林姐。
为了见丁国庆,林姐让女看守为她买了两套名牌女西服,还选购了她最喜欢的法国名牌CHANEL化妆品和几套与西服颜色相配的意大利产GUCCI首饰。
“国庆!”她走到玻璃墙前,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电话叫他,并把那只秀气的小手贴在玻璃墙上:“摸摸我,我想你。”
丁国庆隔着那冰凉的玻璃,移动着他的手掌。他真想发发功打碎这道透明的屏障,冲进去抱住她。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冲动,他第一次感觉到林姐是那么可爱,那么让他动心。他一生中没掉过眼泪,可今天,他的眼圈有些发红,这也许是出于对她处境的怜悯,也许是那种若有所失的思念,或许是一种需要,那种最原始的对异性的渴望也许什么都有。
“还在发烧吗?”他对着话筒含情地问。
“不。国庆,我想吻你。”林姐把红红的嘴唇,性感地贴在玻璃墙上。她见国庆的嘴也迎了过来,就把唇膏印在了上面。
丁国庆笑了笑对着唇膏亲了亲。这一亲调动起了他浑身的精神,连他自己也想不到,吻在冰冷的玻璃上也会产生这么大的震动。这种冲动马上传给了林姐,她似乎变得比丁国庆更加激情。她解开上衣的钮扣,把柔软的乳罩用力一拨,弹出来她那丰满发亮的乳房。那胸罩也许太紧,挤得那雪白尖挺的双峰更富于诱惑性。
“国庆,我受不了。”她喃喃地说。
丁国庆听不到,他已扔掉了话筒,把整个脸、嘴都贴在了玻璃墙上,由于用力过猛,他的五官都变了形,挪了位。
林姐看到国庆的模样,笑着扣好了上衣。在她脸上产生了一种无比的自信。她立即换了一个面孔说:
“国庆,冷静点儿。史密斯给你的那封信看懂了吗?”
这句话像一剂清醒剂,把丁国庆给唤醒了:“懂,懂。正在执行。”
史密斯在林姐入狱的当天,就把她的手谕转给了他。信中就写了几句话:“好人不好,水中有宝,破核取仁,吃仁养病。”
信是用汉语写的。林姐不怕漏密,她相信,本来就不懂中文的老外,就是拿到手里,也没法取得任何证据。
丁国庆百分之百地理解这16个字的含意。这16个字实际上就是一道命令,那就是:即刻干掉郝仁,干掉郝仁才能确保三义帮的生存,干掉郝仁才能确保海上正常航行。
丁国庆在接到林姐的手渝后立即着手行动。在柔情按摩院里,他安插了继红与露丝。他自己则亲自出马和彼得埋伏在加美边境。
可这两件事干得都不十分漂亮。郝仁没有干掉,还损失了露丝这名干将。
丁国庆不能在狱里向林姐把这两件事汇报清楚,今天他来的目的,是想亲眼看看林姐目前的精神与健康。
“国庆,破核取仁要迅速。”她命令。
“嗯,不是今夜就是明天。”丁国庆斩钉截铁地说。
25
夜,黑得吓人,中国城里的后半夜,连空气里都带着鬼味儿。
鲨鱼领着一伙兄弟守在潮州小食馆的周围,牛卵的人埋伏在福州街上的几个交通要道。二肥和曾明平时就睡在店里,一个守前一个守后。自开张以来,他俩就是这样分配的。虽然二肥睡的地方比较简陋,只是把剔肉的案子抹抹干净,当了临时的睡铺,可他并不觉得委屈,还感到挺满足。他躺在上面就能睡着,头一沾枕头准打呼噜。
今晚二肥子不敢睡,他趴在肉案子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想着国庆嘱咐他的话。
他怎么也想不到曾明会干出两头拿钱、两头效劳的损事儿。不过这事也得怪自己,国庆哥叮嘱他的事设尽到心,反倒让曾明钻了空子。他在厨房里头一天到晚忙得走不出去,没法同客人攀聊。只有曾明在前堂招呼客人,知道哪些客人与黄龙号扯得上关系。
国庆哥今晚不让他睡,还交给他手里一个像BP机一样的小东西,并嘱咐他说,只要曾明一伙人回到店里,不许开灯,要人不知鬼不觉地按一下手上这小机器。
曾明近来总和一帮人出去鬼混,每晚都不睡在店里。自己压根儿就没发觉,可国庆了解得倒挺清楚,邪门儿。
丁国庆交给二肥的是遥控震动器,它的接收器在鲨鱼和牛卵手上。只要二肥一按按钮,信号就会传到两大金汉别在腰上的那个装置上。自林姐入狱后,丁国庆在福州街上作了全面的部署。安插在潮州小食馆的一个眼线已向他汇报,曾明已经叛变。
丁国庆告诉二肥,鸭血汤为了收买曾明,天天夜里陪他下好馆子泡按摩院。曾明也拿了鸭血汤的钱。
这潮州小食馆是丁国庆买下的,它是丁国庆安插在福州街上的一个点儿。鸭血汤从曾明的嘴里早已知道了这一切。为了干掉林姐的心腹——丁国庆这员大将,郝仁命鸭血汤趁林姐入狱之际,速速铲除丁国庆。可丁国庆到这里看账收钱的时间不好掌握,曾明只知道他是月底来,可究竟是哪一天,拿不准。而且时间一般都在晚上,也许在半夜。
鸭血汤答应他,事成之前给他五万酬金,事成后将给他一笔可观的大数,足够他去其它州开一家独属自己的店。另外,干掉丁国庆时不需他在场,对他个人的人身安全绝对给予保障。他的任务十分明确,让鸭血汤和另外四个兄弟每夜住进店里。
二肥子生怕自己睡着误了大事,一翻身从肉案子上坐起来,玩弄起那个遥控器。他知道,如果有情况,就按那个红色的键子。国庆哥还一再说,千万不能乱按,按错了会闹出乱子。
二肥一边摆弄那小机器,一边张着大嘴不住地打着哈欠。他生怕自己睡着,就使了自己的绝招儿。这招儿非常管用,每次用都保证睡不着。他从肉案子底下抽出两本新买的画报,把剩下的那堆旧画报整齐地码好,在上面又压了那把又快又好的剔肉弯刀。
看美国画报,算是二肥来美唯一的文化生活,也是填充他精神生活的唯一渠道。带字的那种美国画报他不买,专买光是画儿的那种。这种印得又美又好懂的画报,既便宜又好瞧。可好看不好受,胯下的那个东西每看必硬,不把那股子斜劲儿放出来,就是折腾到天亮他也睡不着。二肥子仰面朝天翘起二郎腿,用膝关节当书架顶着那本又大又重的画报,没等扫几眼,身体的中段就起了反应,卵子上的表皮皱成了一个大麻团,二个蛋蛋鼓鼓囊囊地缩到了一块儿。架在两蛋之上的那门大炮,贴在小肚子上又蹦又跳。他咬着槽牙,瞪着画报。画报上的那个洋妞跟活的一样,向他挤眉弄眼儿地叉开两腿,双手托着胸前的两个大圆球,撩拨得二肥子丹田里头直冒火苗儿。他一把揪住那门又涨又跳的炮筒子,想按住它,揪住它,别让它太闹。可是弄巧成拙,没揪几下,他就喘开了粗气,一不留神,他“啊哟”一声,浑身的肌肉一绷,小肚子上的肉一紧,把画报甩出去挺老高。
“咋啦”一声,外堂的门锁响了一下,刹住了二肥鼻孔里的粗气。他竖起耳朵,转转小眼,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肉案子,隔着门缝往外堂瞧,瞧了半天也不见曾明的人影。
二肥子笑自己神经太过敏,没准儿是常在半夜里来厨房偷东西吃的那几只大老鼠。信不信由你,纽约的老鼠比猫还大,他们弄出来的动静,惊着胆小的人是常事。二肥抄起挂在门把手上的围裙,擦干净射在脖子和下巴颏上的粘东西,就又回到了肉案子上。身子刚一沾肉案,糟糕,眼皮再也抬不起来了。
曾明带着鸭血汤一帮来到了小食馆。他向鸭血汤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他的几个兄弟在门外先等等,就掏出钥匙打开了堂门。进了堂门咳嗽两声,听见厨房里的二肥,呼噜打得震天响,就又朝门外招了招手。
鸭血汤一共带来四个人,他们就睡在店堂里的长椅上。长椅可供三四个人坐,座位与座位之间都有个小短墙。鸭血汤睡的地方是挨着厨房门的那一条长椅,其他四个兄弟,一左一右躺在紧挨着进口的两侧,还有一个守在厕所里,另一个把守着后门。
曾明还是睡老地方,收银柜台的旁边。
这一行人在店里等丁国庆来收账已经有一个多礼拜了,按曾明的估计,今晚怎么着也该出现。
鸭血汤的那几个汉子各就各位,提高着警惕等待着。他们按郝仁的指令没带枪支,因为干掉丁国庆绝不许惊动警方。至于使用什么方法干掉丁国庆,曾明根本不知道。
鸭血汤带来的杀人武器是氢化气面罩,那是一种能使人在瞬间就窒息的气体,它有点儿像中国大陆北方人在冬季使用的口罩,不过比口罩稍厚一点儿,稍厚的部位存放着一股氢气,稍用力一按,气体就会流出。流出的那股毒气不要说全吸进去,只要一口,就会立即丧命。
鸭血汤准备了两个面罩,一个是为丁国庆准备的,另一个就是为曾明准备的。曾明对自己的智力估计过高,他想事成之后,拿到一大笔钱远走高飞。鸭血汤可不这么想,他不可能给曾明钱,更不能放他走,他是想干净利落全部干掉,不留半点儿后患。
鸭血汤给曾明的第一笔钱,他拿是拿了,可他并不像鸭血汤想得那么简单。几天下来同他们的接触,使他越来越觉得,这帮子人没有一个看得起他的。
说起来曾明总算是有点儿文化的人,可又不太开眼。鸭血汤带他去按摩院的意思,他给弄拧了。他到按摩院不会玩,每次去就是奔一个姑娘。鸭血汤几个兄弟笑话他土,不知道什么叫享受,劝他多换几个玩儿。可是他不仅不换,跟那个姑娘好像还闹出点儿什么感情。
小姑娘挺活泼,又是福建同乡,见曾明三番五次只要她一个人,话就渐渐多了起来。
“干啥就找我一个。”小姑娘眨着大眼问。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怪温柔的,不像跟你一起来的那些人。”
“那些人怎么啦?”
“你真不知道?”
曾明摇摇头。
小姑娘告诉曾明,这些人狠透了,柔情发廊的女老板昨天就在这屋里给裹的脚。
“裹脚?”
“是啊。柔情发廊开张没多少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