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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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渡客-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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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子要是玩儿混的,炸了船,我儿子连同他,还有三、四百名的偷渡客,全都得葬身海底。”  
  “我立即下令,让他住手。”  
  “大妹子,你现在找得到那船的位置吗?丁国庆又怎么能听到你的指令?算了,别耍这套了。”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你先告诉我,丁国庆还能听你的指挥吗?”  
  “听,一定能听。”  
  “这点我也不怀疑。你必须马上与他联络,命他从那条船上撤离。我保证他的生命安全。”“他身上没带通讯器材,我无法与他联络。”  
  “问题就在这里,你应该明白。你立即起飞来永乐。”  
  “去福建?”  
  “非来这里不可。现在能与那条船上进行联络的,只有我这一个电台,你必须马上到我这里,不然就来不及了。我估计,丁国庆最多能同郝仁抗争两天。两天之内不解决,定会船毁人亡。”  
  “两天?”  
  “配合不配合由你,起飞不起飞你定。不过,大妹子,这事可是非同小可呀。你知道,我也从来没有着过这么大的急。千钧一发,还是马上飞来吧。”  
  “你能确保丁国庆的性命?”  
  “瞧瞧你,放他又不是第一回了。你不会忘记,我是个守信誉的人。再说,那船上还有我儿子。不救了国庆,也得救郝仁呢。”  
  “丁国庆是怎么上的那条船?”  
  “我怎么知道。”  
  “你为什么不命令郝仁,立即停止争斗,改航或者靠岸。”  
  “说得轻巧。船一动,丁国庆在舱底就扔一个炸弹。少废话,争取时间要紧,别再多噜嗦了!”  
  “好,我今晚就飞福建。”林姐做出了决定。  
  天全部黑了下来,美华贸易公司的整座楼里没有一线灯光。它就像一个实心的大铅锤,压在百老汇大街的东头。  
  丁国庆已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行头,西装革履地走在大街上。他在美华贸易公司大楼下停留了一会儿,四外看了看,一闪身,钻进了直通林姐办公室的电梯。  
  丁国庆感到楼里有些异常。虽然平时在这个钟点儿楼里也是空的,但不像今天这么安静,个别办公室总还有一些人在加班,楼道里总会有人走动。可今晚,不仅楼外楼里一片漆黑,而且静得都会使人产生嗡嗡的耳鸣。  
  他走出电梯,摸到了林姐的办公桌。细听了一会,觉不出有什么动静,就伸手打开了台灯。台灯下有一封信,定神一看是林姐的字体,台头上写的是他的名字。  
  这是一封林姐留给丁国庆的信。  
  国庆:  
  我走了。去几天,也许永远不归。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看到这封信,或者是否能看懂这封信。不管你看得到看不到,看得懂看不懂,在等待你回来,等待我上班机的这段漫长的时间里,无聊,也许是有意,给你写下了这封信。  
  国庆,我爱你,深深地爱着你。你原是我的梦,我生命的最大期望。可是阿芳来了,我的梦碎了,我没了指望。  
  我见到了阿芳。她的那张脸,以及她的身世,撞击着我的灵魂,打垮了我的身体。我终于发现,我的灵魂比她的那张脸要丑陋得多,我的身体比不上一堆朽肉。我要赎回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还清我欠她的债。  
  去吧!回到阿芳那里,好好地照顾她,和她好好地过日子,做她的保护神。我衷心地祝愿你们俩永远厮守在一起,远远地离开纽约,离开这血腥的环境。走吧,祝你们一路平安。  
  国庆,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了。这里的公司,长岛的小海湾,还有那个你最喜欢的中美州岛屿,以及岛上我们存放的钱,统统都是你的。不过,我不希望你拥有这一切。在你带阿芳远离这儿之前,把这些东西全都卖掉。卖掉的钱分给我的冬冬和萨娃一份,并帮我安排好他们的将来。  
  此次去大陆有一定的风险。我也曾考虑过,也许这里面存在着一个骗局。不过,我顾不了这些了。你为我付出了全部,为了我的生命,从没想过自己的安危。现在该轮到我了。为了你能生还,我决定去福建。  
  国庆,再见了!不,很有可能是永远。  
  我一个人先走了。相信我们还会相逢,相逢在永恒的天国。  
  欣欣。  
  94年1月曼哈顿  
  丁国庆看完了信,双手哆嗦着拿起电话,拨通了林姐的手机。  
  没人接。  
  他又在另一部电话上拨通了长岛小海湾里的电话。  
  还是没人接。  
  两个电话同时响着。他又抄起了第三部电话,拨了继红手机的号码。  
  通了,是继红的声音,他喜出望外。  
  “继红,你现在哪里?”  
  “国庆哥,你,你还活着?!”继红惊讶起来。  
  “当然活着。”  
  “你是怎么游上岸的?那条船停在哪里?”  
  “上岸?船?什么船?”  
  “你不是”  
  丁国庆大声问:“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在哪里?”  
  “我在飞机场。”  
  “飞机场?”  
  “送林姐上飞机去福建。”  
  “停住,把她立即拉回来!”  
  “已经起飞了。”继红的声音也惊慌起来。  
  “什么?你混蛋!”丁国庆吼叫。  
  “刚刚起飞。国庆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马上回来见你。”  
  “你们真愚蠢!”丁国庆怒不可遏:“继红,你马上跟着飞,要马不停蹄,在旧金山或是安格拉奇追上林姐,把她劫下!”  
  “为什么?”  
  “快执行吧。你要想尽一切办法,不能让她去大陆。就是到了福建,也不能叫她进机场。拉她立即返回。”  
  “我明白了。不管什么航班,我会连夜飞的。国庆哥,你别太着急了。在我们回来之前不许你离开纽约,不能演‘空城计’!”  
  “我知道。”  
  “阿芳怎么样?”继红问。  
  “不用你管了。”  
  “我会随时跟你保持联系!”  
  “快,快上飞机。”  
  早晨,大雪停了,海面上飘浮着浓浓的雾。小海湾里雾气更浓,虽称不上伸手不见五指,但两米左右是最远的能见度。  
  太阳在地平线上刚一露头,杰克像个忠实的老家院,迈着不紧不慢的碎步,巡视着海岸和房前屋后。  
  丁国庆的汽车朝着小海湾的方向驶来。虽然浓雾妨碍了他的视线,但是他的车速并未减缓。他的心如同一团火,在不停地燃烧。在林姐的办公室里,丁国庆整整一夜没有合眼。他始终弄不明白,林姐为什么会那么幼稚,为什么就那么轻信。这是明摆着的骗术圈套,她怎么就那么容易往里钻。  
  另一个使丁国庆焦急的原因,就是阿芳又一次不知了去向。他往她的住处打了几十次电话,几乎是每隔几分钟就打一次,可是始终就是没人接。  
  今晨不到五点,他就赶到了阿芳的住处。奇怪的是,人没了,东西还在,没有留下她要去哪里的痕迹。他想再问问继红。可继红的手机电话已关掉,显然已经上了飞机。  
  阿芳究竟到哪儿去了?是不是又被郝仁劫走了?他怀疑,可他又不相信。因为阿芳的住处,除了他和继红,没人知道。  
  丁国庆准备回一趟小海湾,写好留言,让冬冬和萨娃别着急。今天是周六,她俩到家的时间一般都在中午。安排好她们后就立刻返回曼哈顿,寻找阿芳,追杀郝仁。  
  丁国庆把车子停在了车库,叫了几声杰克。杰克立刻从雾里飞出来,窜到他的身边。他蹲下来摸着它的头,察看一下它的神色。他从杰克那不安的眼神里,发现小海湾里情况不对。杰克不停地摇动着它的头,眼珠上蒙着一层混混的泪。  
  “杰克!”丁国庆叫了一声之后,紧跟着这个从不言语的忠诚卫士跑进了屋。  
  “啊!阿芳——!”丁国庆大叫起来。  
  二条细细的电话线拧成一股绳子,一端挂在客厅的吊灯架上,另一端套在了阿芳的脖子上。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丁国庆哭喊着,把阿芳从吊灯架上抱下来。他声嘶力竭地喊着:“阿芳!阿芳!你,你,为什么呀???”  
  阿芳的四肢还没硬,身上仍存有一点儿体温。显然,阿芳刚自杀不久。丁国庆对着她的嘴长时间地做着人工呼吸,可是无济于事。  
  阿芳死了。  
  在客厅的茶几上,放着她给林姐,应该说是给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一段话。  
  亲爱的林姐:  
  谢谢你把我带到了这个安全的环境,美丽舒适的家。我明白你在做什么,谢谢你的好意。我不能,真地不能。我代替不了你。  
  看得出来,你和国庆相处得非常和谐,我绝不能做你们的障碍。国庆是你救出来的,他本来就应属于你。  
  国庆是个好男人,真正的男子汉,咱们不能毁了他,毁了咱们的后代。我恨我为什么非要来美国,非要来这里。我已经是一个多余的人,我不配做了国庆的太太,我真地不配他呀!我知道你能为他生养后代,可我不能了。我希望你和他生儿育女,繁衍我们的后代。  
  林姐,你不声不响地把我带到这里,一个字也不说,用意我全明白,你是个人。可是你不了解我,你错了。对国庆我没有任何苛求,你误解我了。能活着见到他,我已万分知足。感谢上天对我的厚爱!现在我了却了我所有的心愿,可以安然地闭上眼睛了,真地不后悔,一点儿也不后悔。在我心中留下的只是你们对我的爱。这也将是我从人世上带走的唯一东西。  
  林姐,这次我和国庆相见纯属偶然,我并不是有意伤害你。国庆是个有点儿脾气的人,你别介意,过几天就好了。时间一久.一切都会淡忘的。放心吧,林姐,他一定会回来,回到你的身边。  
  祝你们俩过得幸福。别了!  
  你的好友陈碧芳1994年1月  
  信纸在丁国庆的手上抖动着,他的嘴唇咬出了血。他把信纸揉成一团,摔在地上,用脚拼命地踩。  
  杰克站在他身边也流下了一串串眼泪。  
  大雾越来越浓。丁国庆把阿芳的尸体包捆好,含着巨大的悲痛,背起她,来到了屋后的山坡上。来不及为她化妆整容,也来不及为她换衣服,就匆忙挖了个坑,把阿芳掩埋了。  
  杰克在山顶上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丁国庆回到客厅,像个机械人似地整理着武器和弹药。他一声不吭地擦着飞镖,匕首,短枪和长枪。他哭不出声,也流不下泪。他的脑子是木的,但又是清醒的。  
  整理好武器,他点上支烟,吸了几口,打算给冬冬、萨娃写留言。  
  他抄起笔正要写,一阵电话铃响,使他浑身一紧。他盼望是继红在途中打来的,告诉他林姐在旧金山被拦下。他也盼望是林姐本人打来的,告诉他立即回家。也许是萨娃和冬冬来的电话不管怎么说,出发上路之前的这一电话,一定要接,它一定是非常重要的。  
  丁国庆拿起电话。  
  “喂?”他问。  
  “喂,是丁国庆先生吧,你好。”  
  “你是”  
  “我是郝仁。”  
  这几个字把丁国庆的耳根震得生疼,他差一点扔掉了话筒。  
  “你,你是郝仁?”  
  “你的武艺不错,枪法也很准。不过,昨晚上你找错了地方,那林肯车上坐的不是我。”丁国庆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这可恶的声调。他太熟悉这口气,这音色了。他就是变成了死鬼再活过来,也能听出他那赖皮赖脸的腔调。  
  “你现在在哪里?”丁国庆问。  
  “你应该明白,你是个聪明人,我在哪里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你在哪儿?”  
  “在哪儿?当然是在福建,等林姐。”  
  “你胡说,你在纽约。”  
  “我没必要骗你。”  
  “你不会等到她的,死了这条心吧。”  
  “不,丁国庆,你这个蠢蛋,看看表,她现在应该是在哪里。实话告诉你吧,两小时前,她乘坐的飞机已离开了安格拉齐,早飞出了美国国境线,现正朝着上海飞来。实不瞒你,上海我们已经布置好了人,我也将亲自去接驾。怎么样,丁国庆,算盘又打错了吧。”  
  “你他妈的又在耍花招。”丁国庆冷冷地说。  
  “要什么花招?”  
  “你根本不在中国。有胆量就再打过来一次。”  
  “好,你放下电话,我马上就打回去。”  
  双方都知道,国际长途与国内电话,在信号上有一定的不同,这一点是骗不了人的。一般来讲,国际直拨一通,听话方一定会听到“啪”的一声卫星转换线路的信号。刚才由于太急,丁国庆没有注意。为了核实真伪,丁国庆叫郝仁再拨一次。  
  郝仁知道了对方的用意。不到一分钟,电话又打过来了。丁国庆拿起一听,不错,他百分之百地相信,这电话是从福建打来的。  
  “好吧,你说,为什么打来这个电话?”丁国庆突然变得非常理智,声音变得相当平稳。  
  “逗逗气,逗逗你玩儿玩儿。”  
  “你打算接到她,怎么处置?”  
  “这可不是你管的事。你这个三八蛋、臭杂种,自己琢磨去吧!”郝仁大声骂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丁国庆抬起一脚,把电话踢飞。接着,他不慌不忙地把浑身的武器全都卸下,换上了一套出门旅行的便装。  
  永乐县郝鸣亮家里,郝鸣亮正夸奖着儿子郝义。他拿来了好酒,为了庆祝胜利,爷俩今晚要好好喝它几杯。  
  “爸,也别光夸我,这全是我哥的主意。”郝仁边说,边为老爸斟满了酒。  
  “学得不错,也像你哥的口气。别说丁国庆,就是我,你亲爸爸,不见着人光听声,也分不清谁是谁。”  
  “爸爸,谁都说我们哥俩说话的声调没什么区别。这回丁国庆这混蛋一定会动心了。还是我哥比我聪明。”  
  “郝义呀,你真得向你哥好好学习。这小子点子就是多,分析判断又十分准确。这么一来,存在他身边的隐患基本就全调空,全瓦解了。好哇,纽约就是他一个的天下了。过几年,咱全家都搬过去,就可以安心大胆地干了。”郝局长春风得意地和老二碰了一下杯,就开始干起杯来。  
  郝义冒充郝仁的声音,基本上用不着刻意模仿。他们哥俩都严格地继承了父亲的基因,郝义比郝仁小七八岁,从小就跟着哥哥屁股后头混,郝仁说话的语气和腔调,就是他哥哥的样板。他俩耳濡目染地早已混成了一个人。别说声音,就连言谈举止也十分相像。永乐县的人暗地里都传说着这么一句顺口溜:“仁义兄弟不仁义,从里到外是一体。二虎称霸永乐县,狐假虎威坑害你。”  
  父子俩酒性正浓,忽听一阵电话铃响。  
  “喂,是哥呀,那混蛋刚放下电话。”郝义激动地说。  
  “我知道,现在他已去了机场。”郝仁的声音冷静、沉着。  
  “哥,你真棒,把他算得准上加准。这回你真可大松心了。调虎离山这招棋,下得是严丝台缝。”  
  “郝义,你和爸配合得才叫天衣无缝。爸在吗?我跟他说几句。”  
  郝义把电话交给了父亲。郝鸣亮咳嗽两声,对着话筒说:“郝仁,我的儿,你真不简单。我和你弟弟正在为你饮酒庆贺,大功告成后”  
  “爸。”郝仁打断了父亲的话说:“我这边虽然可以喘一口气,你那边可不能松劲呀。他们俩估计前后脚到,拿下他们的办法不知你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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