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嘴才张开,俞怨风已点住了她的哑穴,她的叫声已哽在喉咙里,血却已从心里淌出,仿佛已看见楚留香被活埋在那间地下室里。
她只有闭上眼睛,眼泪却已不禁滑下苍白美丽的面颊。
俞怨风盯着她的脸,冰冷的目光中忽然露出一抹深深的嫉恨之色,紧接着又燃烧起一团强烈的欲望的火焰,一句话也不说,突然将她一下子扛在肩上。
就在这时,宇文宵阁和魔鬼邪神已经赶来。
魔鬼邪神忍不住道:“俞公子你她已经嫁给我了”
俞怨风冷冷道:“我知道。”
“朋友妻,不可戏”
俞怨风的声音冷如寒冰:“你不是我的朋友——我从来没有朋友!”
这句话还未说完,他已扛着兰花仙子大步而去。
他若要做一件事,就绝不会去考虑别人的感受。
魔鬼邪神还想追上去,宇文宵阁叹了口气,道:“算了吧,追上去又能如何?这人武功之高,只怕绝不在楚留香之下!”
魔鬼邪神咬着牙道:“但是若不是这女人,我又怎会被楚留香一掌震伤!——三年前我没有得到她,三年之后——”
宇文宵阁道:“你放心,她最后还是你的,那位俞公子是绝不会在同样一个女人身上浪费太久的!”
他眼睛里射出刀锋般的光芒,一字一字道:“现在要紧的,是去对付楚留香!”
他脸上露出残酷无情的笑容,慢声道:“楚留香呀楚留香,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是多管闲事的下场——!”
一个人若是知道自己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那滋味是绝不会好受的。
幸好楚留香不知道。
所以他的心情还很愉快,因为他觉得自己这一趟并没有白来——他听到了很多的秘密,现在只要他再把真正的宇文松清和他女儿救出来,那么这件事也就算大功告成了。
这件事进行得实在要比他想像中的顺利得多,几乎没有任何的难度。
他很快就找到了宇文宵阁所说的那座假山,以楚留香的智慧,当然很快就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机关。
于是楚留香的心情便更加愉快了。
打开机关,立刻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甬道,谁也不知道这甬道的深浅,更不知道这甬道里有没有机关埋伏。
但楚留香还是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他并不是不怕危险,只不过,有时候就算明知危险的事情,你也不能不去冒这个险的。
一阵阵潮湿寒冷的空气袭来,任何人只要吸一口这样的空气,立刻就会忍不住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楚留香那愉快的心情也不禁收敛了一些。
甬道的石壁是青灰色的,就像某种怪兽的皮,壁上一盏盏长明灯发出幽暗的光芒,就像某种怪兽在向你眨眼睛,这光芒非但没有给人增添勇气,反而使得这条甬道更加阴森恐怖,让人心里的鼓敲得更响,更乱!
幸好这条甬道也并不算太长,甬道的尽头,已出现一间石室的门户,石室里隐隐传出少女的哭泣声。
是宇文慧的哭泣声。
当一个发现自己自己已经陷入了一片孤独无助的绝地时,他除了哭泣,还能做什么呢?!
楚留香叹了口气,走了进去。
简陋的石室里,一个年过半百、神色憔悴的老人盘膝坐在石塌上,手和脚都戴着厚且重的铁铐,黝黑的铁铐,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只有受了极重的内伤的人,才会出现这种苍白。
老人闭着眼睛,也不知是在想一个极为严肃的问题,还是不忍目睹伏在他旁边的少女这哀伤的哭泣。
因为此刻对于亲人的悲伤,他自己根本无能为力,他自己都无法自保,又怎能去帮助人?
他只有闭上眼睛,不去看。
但他的心里痛苦和无奈,又有谁知道!
“宇文松清呀宇文松清,你究竟算什么?!你练了这一身的剑法又如何呢?!你还不是败在了别人的手里,最后还连累自己的唯一的女儿陪着你一起死!”
想到这里,他的心便痛苦的抽紧
他听到脚步声,但他并没有张开眼睛。
只因他实在不愿看到他的亲生兄弟宇文宵阁那张狂得意的样子——除了宇文宵阁,还有谁知道他被关在这里?还有谁会来救他们呢?!
只听一个温和低沉而富有吸引力的声音道:“宇文姑娘!”
宇文慧娇躯一震,扭头望去,只见一个人微笑而有礼的站在她面前,她一双明亮的眸子子里立刻现出无限欢喜的光芒,失声而呼:“香帅——!”
老人听到这两个字,紧闭的两眼也立刻睁开,原本暗淡的神色此刻竟也因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而有了生机!
楚留香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瞧着老人,含笑道:“这位莫非就是宇文老庄主?”
老人点了点头,苦笑着,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一个人百感交集的时候,他往往连一句话说不出。
至于此刻为什么宇文松清会百感交集,你不妨自己想像一下吧,因为最近我看到一篇文章,说是“一篇小说写得不明不白固然是败笔,写得太明白了也同样是失败,要做到七分明白,三分不明白,这样才能做到言简意骇,意味深长,才能算得上是高招!”为了达到高招,就只好委屈你的大脑了。
宇文慧又惊又喜,人已跳过去,情不自禁地拉住楚留香的手,,破涕为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普天之下若还有一个人能够救我们脱险,这个人就只有是楚香帅——!”
她的话刚说完,突听“轰”的一声,紧接着一阵惊天动地般的大震,好像整个世界突然颠塌、沦陷
然后她就被这地动山摇般的巨响震晕过去
黑暗。
黑暗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多久,宇文慧才睁开眼睛,她虽然睁开了眼睛,却还没有完全清醒,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又过了很久,她才终于从那声可怕的巨响中清醒,她多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尽管她也想到自己知道之后也许会更加的悲观失望。
——明明知道会让自己悲观失望的事,却还是想要知道,明明知道会让自己痛苦伤心的人,最后却还是忍不住要去追!
可是她什么也看不见。
黑暗中,有一只长满了老茧的大手在轻抚着她的头。
宇文慧忍不住轻唤道:“爹——!”
一个苍老又有些悲凉的语声回应道:“你醒了——”
这正是宇文松清的声音。
只不过这声音听起来实在有点丧气。
但宇文慧还是松了口气,对于她来说,只要他们现在还都活着,那已经足够,至于以后的事,她却没有去想。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你那位二伯好像早已知道楚留香会找到这里来,所以准备了炸药,竟将唯一的出口给毁了,竟似要将我们都活埋在此”
宇文慧颤声道:“二二伯真的这么狠心么?”
宇文松清没有说话,过了很久,他才长长叹息一声,黯然道:“这世上有些人为了权势荣耀,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干出来的!”
“难道我们真的要被活埋在这里吗?”
“也许——也许会发生奇迹的”
真的会发生奇迹吗?
宇文松清心里在苦笑,他骗得了别人,又怎能骗自己?!
莫说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被困在这里,就算有人知道,他的好兄弟宇文宵阁又怎会容人来救他们?
但一个人就算到了绝境,也不应该放弃求生的希望!
因为若连你自己也放弃,那么你就真的到绝境了——是你自己把自己放到绝境的位置上去的!
也唯有你自己才能让你陷入真正的绝境!
但只要你肯努力,就会有奇迹!
奇迹本就是靠人创造的!
——可惜真正明白这句话的人并不太多,有的人放弃了原来的工作,成天闷在家里不做正经事,却看什么“天气宝宝”然后埋头苦心研究香港六合彩,期待“奇迹”瞎了眼的让自己“挂彩”
——悲哀的是,居然是我父母
——唉,“奇迹”,快瞎眼吧!
宇文慧紧咬着嘴唇,终于忍不住问道:“楚香帅呢?”
“他在找还有没有别的出路。”
“他能找到吗?”
“莫忘了他是楚留香!”
别人说这句话时,往往都是十分自信,可宇文松清此刻说出来,却显得实在有些底气不足。
只因他深深知道,这里从来就没有第二个出口。
纵然是神仙,也休想找到别的出路!
他本想给宇文慧一些希望的,但宇文慧听了却觉得更加失望。
因为若连楚留香也没有办法,那么他们就只有被活活饿死在这寒冷的地下室中!
宇文慧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唤道:“香帅——!”
不远处传来楚留香的声音:“我在这里!”
这声音依旧温和而低沉,虽然带着一丝疲倦,却依旧充满了自信——就因为他还有自信,所以他还有勇气,所以任何困难都不放在他眼里!
许多人都坚信,楚留香是打不倒的!
听到这声音,宇文慧的心里才算是踏实些,但她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不是别的不对,而是她自己不对——一直以来,在她心里只有她父亲宇文松清才是她最依赖的人,但现在她忽然发觉自己更加依赖楚留香。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
想到这里,她的脸已不禁红了,心里也好像有头小鹿在乱撞乱跳,要跳出她的胸膛,跳到楚留香的身边去。
幸好这个时候谁也看不见,否则别人只要问一句“咦——宇文大小姐你的脸怎么会这么红哩?”,她恐怕只有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了。就算找不到地洞,也要打一个洞出来——在问这句话的人的头上打一个洞出来。
一缕淡淡的郁金香的香气从门口飘进来,这正是楚留香身上独有的香气。
“香帅可曾发现了什么?”
问这句话的人是宇文松清,纵然明知楚留香是不会发现什么的,他还是忍不住要问。
能够活着,谁也不会想到死。
楚留香道:“暂时还没有任何发现——”
宇文松清不禁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楚留香缓缓道:“不过,只要我们活着,希望总还是有的。”
宇文慧忍不住问道:“真的?”
楚留香道:“当然是真的。”
宇文慧道:“这个时候,谁还会来救我们?”
楚留香笑了笑道:“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人,只要他知道我们在这里,就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宇文慧道:“是谁?”
楚留香道:“南宫斩。”
这三个字说出来,每个人的精神都不禁为之一振,就好像看到了救星!
是的,南宫斩的确就是他们的救星,而且大概也是他们唯一的救星。
宇文慧娇笑道:“看我有多么糊涂,我竟把南宫叔叔给忘了——不错,南宫叔叔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宇文松清微微叹息一声,苦笑着道:“南宫斩的确会救我们,他也的确有救我们的能力,只不过,他又怎知我们此刻被困在这里?他若不知道我们被困在哪里,纵然有心,又如何能来救我们脱险?”
宇文慧立刻又笑不出了。
宇文松清的话就像是一股冷风,她刚才的欢喜眨眼之间已被这阵冷风吹得无影无踪。
只听楚留香沉吟着道:“刚才那声巨响,必定惊动了不少人,别的人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南宫斩却一定会多少猜出一些端倪,所以依我推想,他一定会想办法到这里来查看究竟的,只要他一来,我们就有救了!”
宇文松清正要开口,宇文慧已打断了他的话,娇嗔道:“爹,你不要再说了,你一说话就把我的高兴都赶跑了!”
于是,石室里忽然就变得安静下来。
南宫斩什么时候会来救他们呢?
没有人知道。
甚至连他是不是真的会来都无法肯定!
他们只有在这里等,只能在这里等,只是静静地苦等。
虽然谁都没有说,但每个人都有种奇怪的感觉——都觉得自己像在等死。
也不知像这样不安的等了多久,石室里忽然越来越冷起来,这是冬天 的夜晚,他们此刻都在地下!
又黑、又静、又冷
他们此刻是否已经到了地狱的边缘?
黑暗中,宇文慧已忍不住倒入了楚留香的怀里。
她的娇躯冷且还在不停的发抖。
楚留香的胸膛却是热的。
楚留香并没有推开她,他不忍,也不愿。
在这个时刻,他们唯有互相依靠,才能渡过这个寒冷的夜晚!
——宇文松清若是知道他们此刻正依偎在一起,说不定会一个巴掌打过去的,只不过这个巴掌是打向他女儿还是打向楚留香,还有待三思《这句话与小说无关,请忘记》
“南宫叔叔为什么还不来呢?”
“也许就快来了”
但又过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楚留香忽然问道:“在下可否向宇文老庄主请教一个问题?”
宇文松清长长叹了口气,道:“应该知道的你都已经知道了,你还想问什么?”
楚留香道:“在下想打听一个姓‘俞’的年轻人。”
宇文松清似乎一震,道:“俞怨风?”
楚留香喃喃道:“俞怨风原来他就是俞怨风!”
他自然还记得那个当众被羞辱的少女曾对他说过:
——“他的名字叫做俞怨风,年纪不大,一身武功却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而且武功的路数竟和碧玉宫的出奇的相似,竟似有几十年的功力。”
——“二宫主的脾气一向很大,只要别人对她稍有不敬,她就会想法子令这个人生不如死,可奇怪的是,不管这个人怎么对她傲慢,她始终都不敢稍有怨言,而且显得有几分敬畏!”
楚留香忍不住皱眉问道:“这个俞怨风到底是什么人?”
宇文松清沉默了半晌,才叹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此人的武功之高,出手之诡异,放眼江湖,只怕再没有人能比得上,甚至是楚香帅你”
他顿住语声,没有再说下去。
但任何人听到这句话,都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楚留香也相信。
他相信宇文松清绝不是那种喜欢夸大的人——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的敌人!
只听宇文松清沉声道:“我五岁学剑,至今已四十载,自论剑法之精纯,当世已少有人能匹敌,直到遇到此人他的剑法也许未必如我那般精纯,但剑招却是神鬼难测,千变万化,几乎已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境界!”
楚留香动容道:“老庄主可看得出他使得是什么什么剑法?”
宇文松清道:“这也正是我苦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江湖中各门各派的剑法,我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但我却从未见过他那种剑法——他的剑法实在已接近完美,只要再假以时日,武林中只怕再也无一人是他的对手!”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他若是我道中人,那倒也没什么,不过,很可惜,我看他一身邪气,只怕迟早将成为武林大患!”
无可否认,俞怨风的确是个非常之人!
论武功,他的武功绝不在当世英豪楚留香之下;论心机,他比楚留香更胜一筹!
若非如此,堂堂楚留香又怎会被困于此?
楚留香忽然发觉自己的头有些疼了。
无论谁发现自己有了俞怨风这样一个可怕的对手,都忍不住会头疼的——纵然此刻楚留香不把俞怨风当作对手,俞怨风又怎会放过击败楚留香的机会。
没有人会放过击败楚留香的机会!
躺在他怀里的宇文慧忽然道:“你在担心俞怨风?——其实你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