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怨风道:“但现在我发觉你好像也渐渐要威胁到我了。”
蚀骨夫人眨眼道:“所以现在你也想毁掉我?”
俞怨风冷冷道:“现在还不必。”
蚀骨夫人道:“不必?”
俞怨风道:“不必的意思就是,你虽然已经渐渐威胁到我了,但我现在却还无需对付你。”
蚀骨夫人道:“哦?”
俞怨风一字一字道:“因为我有足够的把握胜你!”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自信。
蚀骨夫人道:“是么?”
对于蚀骨夫人来说,这种自信实在是一种莫大的压力,因为她知道,一个像俞怨风这样的人,若是对自己的武功没有绝对的把握,是绝不会有如此的自信的。
俞怨风目光中忽然闪过一抹刀锋般的寒光,盯着她,道:“你不信?”
蚀骨夫人脸上仍带着撩人的媚笑,悠悠道:“我当然相信,所以我早已决定,无论你开口向我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包括我自己在内。”
她忽然一脚踢在楚留香身上,就好像踢走一个讨厌鬼一样,楚留香立刻被踢下了床。
大多数男人应该都有过这种经历,让你上床的人是她,最后把你赶下床去的人也是她,这就是女人,让男人哭笑不得的女人。
楚留香在地上苦笑。
一世英雄的楚留香楚香帅,此刻却是虎落平阳,任何野猫野狗都可以过来咬他一口。
但俞怨风却没有看见楚留香的苦笑。
他的眼睛忽然发直,直直的盯着蚀骨夫人那纤秀白皙细致的脚,目光中又露出那种野兽般的欲望。
只听蚀骨夫人柔媚的声音笑道:“碧玉令就在我手里,你想要的话,就过来拿吧!”
俞怨风的目光慢慢地顺着蚀骨夫人柔美的脚向上移动,每移动一寸,他的呼吸就变得喘急一分,他明知自己不能再这样看下去,明知这个妖媚的女人是个不能去碰的毒物,但他还是无法令自己的目光移开。
蚀骨夫人面带甜笑,一只手平平举起,手掌中放着那块晶莹剔透的碧玉令。
她难道真想把这块好不容易得来的碧玉令拱手让给俞怨风?令江湖中无数人头疼的女妖怪,难道会是如此好相与的人?
俞怨风的目光已移到蚀骨夫人手举的那个高度,但他的眼睛却看不到那块碧玉令。
他的眼睛在看什么?
还有什么能够牢牢吸住一个男人的眼睛?
只听蚀骨夫人用一种足以令男人销魂蚀骨的声音,温柔的笑道:“你要的碧玉令就在这里,你为什么还不过来拿?难道你还怕我吃了你?”
她的样子一点也不像要吃人,倒像是想要别人来吃她。
而她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神态,甚至每一个眼神,都像是在告诉别人,她一定好吃得很,你吃了她之后,是一定也不会后悔的。
俞怨风已一步一步地慢慢向她走过去。
他一直挤着自己干涩的眼睛,努力想将自己的目光从蚀骨夫人身上移开,但他的目光还是紧紧盯在蚀骨夫人凹凸起伏、织毫毕现的诱人的胴体上。
从门口到床也只不过是十几步的距离,但看俞怨风的表情,倒像是刚爬过了十几座大山。
他瞳孔收缩着,满头热汗,滚滚而下。
他的一只手已朝蚀骨夫人手中的碧玉令抓去——
蚀骨夫人眨了眨春水般柔媚的眼睛,笑得更迷人了——
就在俞怨风好像已完全沉醉于她迷人的笑容里时,她空着的一只手忽然闪电般拍向俞怨风的左下肋!
楚留香虽然坐在地上,却也感觉到蚀骨夫人这一掌所带起的凌厉的劲风!
连内力惊人的“黑龙神剑”宇文啸天也无法抵挡她一掌,被她震得全身骨骼碎裂而死,这就足以证明她的内力之深厚了!
俞怨风竟似根本没有防备,这极凌厉的一掌已结结实实打在他身上,只见他一只手抓着那块碧玉令,一双眼睛却还瞪着蚀骨夫人,仿佛想不到蚀骨夫人竟会口是心非暗算他,似乎吃惊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听蚀骨夫人吃吃笑道:“小色鬼,今天你终于应该知道老娘得厉害了吧?任你魔高三尺,最后也还是得喝老娘的洗脚水!”
她眼波瞧向楚留香,忽然问道:“听说,你生平所遇内力最强的人,是当年神水宫的宫主阴姬,却不知她那一掌跟我这一掌,相比如何?”
楚留香苦笑道:“她那一掌跟你相比,简直就像是在给人挠痒。”
蚀骨夫人对这个回答显然满意极了,扭头看着还僵立在那里的俞怨风,冷笑着道:“你可知道,只要是我想要得到的东西,还从来没有人能夺得走!我生平最恨的,就是敢威胁我的人,所以,你早就应该死了!”
俞怨风却似已听不见。
蚀骨夫人伸出手,抓住碧玉令的一角,想将俞怨风手中的那块碧玉令重新拿过来。
谁知她用上了力,却无法将碧玉令从俞怨风手掌中抽不出。
蚀骨夫人不禁吃吃笑道:“想不到这小色鬼人死了之后,竟还是不肯将碧玉令交给别人,贪心倒是比我还要大。”
楚留香叹了口气,忽然道:“也许他还并没有死。”
蚀骨夫人道:“不可能!”
楚留香道:“哦?”
蚀骨夫人道:“你可知我那一掌力量有多大?连宇文啸天这样的人物,也给我一掌震得吐血,何况是他!”
楚留香道:“也许他又还了魂也说不定。”
蚀骨夫人脸色不禁一变,忽然见一片漫天的掌影向自己打来,她还没有看清楚,面颊上已重重挨了一巴掌,红艳艳的脸上立刻多了五个手指印。
她似已被打得怔住了。
向她出手的人正是俞怨风,俞怨风竟似真的还了魂!
只见俞怨风正瞪着她,目光中充满了嘲弄之意。这绝不是一个死人应该有的目光,死人也不会说话,但俞怨风口中却在冷笑,道:“你真以为你能伤得了我吗?我早就对你说过,若没有必胜的把握,我又怎会到你的老虎窝里来找你?现在你可明白了么?”
蚀骨夫人不明白。
就算铁人挨了她刚才那一掌,也得变成一堆烂泥,她不明白为何俞怨风竟然会毫发无伤。
俞怨风道:“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何我明明中了你一掌,却依然行若无事?”
蚀骨夫人脱口问道:“为什么?”
俞怨风冷冷道:“因为我早就知道你一直心里暗暗的对我不满,一直想除掉我,所以我也不能不防着你。这些日子以来,我又学了几手破玉大法上记载的武功,其中就有一种可以化解内力的心法,只要是以碧玉宫武功为根基生成的内力,无论多强,这种心法都可以化去,你明白了么?”
蚀骨夫人道:“这种心法难道你是专门为了对付我才练的?”
俞怨风道:“因为这门心法只有对你才有用。”
蚀骨夫人不禁又怔了怔。
只听俞怨风又道:“其实,你本来的确有机会杀我的,只是你选错了法子。”
蚀骨夫人忽然眨了眨美眸,展颜笑道:“谁说我想要杀你?俞相公一定是误会我了,我刚才只不过是和俞相公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想试一试俞相公的武功究竟高到什么地步,我根本从未起过杀俞相公的心,而且我也早已知道是伤不了俞公子你的。”
俞怨风道:“难怪有人说女人最善于说谎——”
蚀骨夫人道:“俞公子难道不信我说的话?”
她忽然一下子倒在柔软的床上,咬着嘴唇道:“如果俞公子还在生我的气的话,那么我现在任凭俞公子来处置好了,无论俞相公想要怎么处置都行!”
她说得仿佛斩钉截铁,可是她温柔的声音里却充满了无穷的诱惑,连呆子也听得出来。
那如春水般盈盈的目光,简直可以把人的魂都勾过去,她丰满妖娆的胴体在近处看起来,更是荡人心魄,让人遐想翩翩,为之意消沉迷。
那红绿薄衫下不时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的圆润的乳房,就像是一双无形的手,要将俞怨风拥在怀里。
俞怨风眼睛已发红,呆呆地看着她半天,突然怪叫一声,转身狂奔了出去!
刚奔出门,屋外就传来一个少女的尖叫——
楚留香心里不禁叹了一口气。
当一个人的情欲憋到极点时,总会忍不住要求发泄的。
只听蚀骨夫人幽幽叹道:“我真不明白,他要做这种事情却为什么不肯找我呢?难道那些不懂事的黄毛丫头真的会比我更懂得取悦男人?”
其实她心里当然清楚原因。
俞怨风虽然冲动,却也不是那种没大脑的人,他虽然会破玉大法,但姹女魔功却非碧玉宫的武功,他若是一旦与蚀骨夫人交合,也会像以前那些人一样,只怕从此就要变成废人了。
而且据说,当姹女魔功练到最高层的时候,任何与之交合的男子,都会立刻脱精而亡!
俞怨风想必正是因为深知此点,所以才放着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不用,却找上了碧玉宫的一名宫女。
楚留香忽然问道:“你真的不想杀俞怨风?”
蚀骨夫人道:“你说呢?”
楚留香目光闪动着,笑了笑道:“如果你真的想杀俞怨风的话,我倒是有个法子。”
蚀骨夫人美眸流波,道:“说来听听看。”
楚留香道:“你当然知道俞怨风现在最忌讳的人是谁。”
蚀骨夫人道:“是你。”
楚留香道:“他虽然会破玉大法,但破玉大法对我却一点用也没有,所以只要你肯解去我身上的软骨丸之毒,然后合你我二人之力,俞怨风即使有三头六臂,也非败不可。”
蚀骨夫人道:“那时候我要杀他自然容易得很。”
楚留香道:“一点也不错。”
蚀骨夫人眨了眨眼睛,悠然道:“那你呢?你莫非以为我不知道,恢复武功的楚留香也绝不会比俞怨风好对付得了多少?若是我解开了你身上的毒,那岂不是纵虎归山,那个时候你要对付我怎么办?”
楚留香微笑道:“你之所以畏惧俞怨风,不正是因为他会破玉大法么?!楚留香纵然再厉害,也不会破玉大法呀,那个时候,你我最多不过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而我又身陷在你的地盘里,人生地不熟,这里又到处都是你的人,难道你还没有把握对付我么?”
“但你为什么要帮我对付俞怨风?”
“因为我要为我的一个朋友报仇,而且,就算我不去对付他,他也会对付我的。”
蚀骨夫人仿佛在考虑,脸上终于露出微笑,刚要说“好,就这样子,成交——”
但她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突见俞怨风又狂风般冲了进来!
楚留香苦笑着道:“看来,现在就算你想答应也来不及了——”
他的话刚说完,只见俞怨风已一把抓起地上的楚留香,瞪了床上的蚀骨夫人一眼,暗暗吞了口口水,又如狂风一般冲了出去。
蚀骨夫人又急、又悔、又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俞怨风带着楚留香消失在屋外,愣了半天,才恨恨道:“俞怨风,你带走楚留香,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万分的!”
屋外忽然隐隐传来俞怨风的喘息和少女的呻吟声——
听到这声音,蚀骨夫人娇艳的脸忽然起了一阵红晕——她在想什么?
绝崖。
绝崖仿佛在云端,白云飘渺,金光万道,人站在绝崖上,仿佛只要一踏足,立刻就可以登入仙境。但你若真的一踏足,立刻就会坠入深渊,粉身碎骨!
——这就是现实,残酷的现实,多少美丽的梦想,都被这残酷的现实踏碎、击毁!
现在这片绝崖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俞怨风,一个是楚留香。
激情过后的俞怨风,此刻已完全恢复了冷静,冷静得足以令最凶猛的野兽也要望之怯步!
中了软骨丸的楚留香,却还是全身也使不出一丝力气,似乎是小孩童的一掌也能够将他打倒。
但他脸上却始终带着微笑!
是因为他经历了太多的风雨,早已看透了人生,这个世上已无任何事能够令他感到畏惧?还是因为无论什么时候,他都绝不会轻言放弃,而且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去化解危难?
俞怨风忽然道:“你当然知道,我一直千方百计的想要除掉你,你能够活到现在,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
若没有过人的能耐,楚留香早已被俞怨风的阴谋害死。
俞怨风道:“但现在你当然也看得出,我若要杀你,简直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楚留香也只有承认。
俞怨风道:“可是我却不妨告诉你,我现在暂时还不会杀你,所以你还用不着担心。”
楚留香道:“因为你不愿杀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楚留香?”
俞怨风冷冷道:“因为我想跟你谈一个交易。”
楚留香忽然笑了笑,道:“如果你也是想知道有关于那块碧玉令上的秘密的话,那我不妨坦白告诉你,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是我为了脱身而故意编出来骗蚀骨夫人的。”
俞怨风怔了怔,道:“你好狡猾!”
楚留香道:“一个男人如果不懂得在女人面前狡猾一点,那也许被人卖了都不会知道的。”
俞怨风道:“幸好我要跟你谈的,并不是这件事!”
楚留香道:“哦?!”
俞怨风道:“我知道你不想死,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立刻就可以将软骨丸的解药给你,而且保证在你武功未恢复之前,绝不会出手伤你。”
楚留香目光闪动,笑道:“真有这么好的事?”
俞怨风道:“你不信?”
他冷冷地接着道:“我俞怨风虽然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不食言!”
楚留香道:“却不知你要我答应你什么条件呢?”
俞怨风道:“我只要你去一个地方。”
楚留香道:“然后呢?”
俞怨风道:“然后你是你,我是我,日后相碰,兵戎以见,仇仇怨怨,尽在一战!”
楚留香道:“就这么简单?”
俞怨风道:“是!”
楚留香沉吟着,问道:“那么,不知你要我去的地方在哪里?”
俞怨风伸出一个手指头,指尖向下指了指。
崖下白茫茫的一片,也分不清是云还是雾。
但有件事情却是用不着分也该清楚的,这绝崖之下,必定是万丈深渊,一个人若是跳下去,简直等于自杀。
可是俞怨风手指之处,却正是崖下!
楚留香皱眉道:“你要我跳下去?”
俞怨风道:“跳下去之后,你就会知道我要你去什么地方了,但你若是怕死的话,你也可以不跳!只不过——”
楚留香道:“我若是不跳,我立刻就得死?”
俞怨风冷冷道:“正是。”
楚留香道:“所以我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俞怨风道:“但你若是答应我的条件,跳下去的话,或许还能够有一线活命的机会,这机会虽然不大,至少总比立刻死在这里的好!”
楚留香沉吟着,终于叹了口气,道:“好,我答应——”
俞怨风伸出一只手掌,掌心一粒药丸,一双刀锋般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楚留香,道:“这是软骨丸的解药,你拿去吧,相信堂堂楚香帅当然不会是个食言背信的小人!”
楚留香纵声笑道:“这一点你尽管放心好了,我既然答应了你的条件,就一定会做到,绝不会一恢复功力就反悔的。”
他服下解药,迎着风,深深呼吸了几口沁凉的空气,目光遥望着云端金光万丈的太阳,这也许是他后一次看见如此绚丽灿烂的太阳了,他这一跳下去,也许就要永远的和明天告别——没有痛苦,没有烦恼,也没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