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马道:“我会让你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我会让你每天至少瘦下十斤!”
亚马斜眼打量他,道:“以你目前的吨位来看,大概熬个七、八十天,瘦掉七、八百斤,就可以成为蜀中第一美男子啦”
唐山气都喘不过来了。
亚马继续道:“这一百天里,我一定有办法远远地盯住你,而又绝对不会让你找得到我,所以就算你已经后悔想爬到我面前来叩头求饶,都没有机会!”
唐山道:“我为甚么要求饶?”
亚马道:“因为我会在暗中下手,每天宰一个你们姓唐的,不管男女老幼,不管他跟你甚么关系,只要他姓唐我就宰!”
唐山怒道:“他们跟你又没有仇!”
亚马道:“却是你惹得祸!”
他悠然道:“你们蜀中唐门,向来以阴险狠毒出名,江湖中人早已恨之入骨,早就有打算将你们连根拔除,免得将来有一天,等你们更壮大,为害更烈”
唐山眼中露出了杀机。
亚马却赫然大笑道:“天下无人不知我亚马是个彻底的自大汉,我连姓甚么叫甚么都不知道,我也更不打算娶妻生子,所以你如想要弄个甚么可以要胁我的人,只怕是白费工夫”
唐山咬牙道:“你敢!”
亚马又开始再往后退,道:“我给你一个良心的建议:放了邢幼苹,放过邢云飞,赶取滚回你的四川去,绝对不要妄想踏人中原一步,我也就只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亚马虽然一面后退,一面心头却怦怦乱跳。
他的狠话已经说出,他也真的有能力做得到,但是他会这样做么?
就算他真的狠下心来把所有姓唐的杀光,可是没有了邢云飞,他又如何再找线索,救回鱼玄玑?
亚马极力保持冷静,一步步往后退开,眼睛却极耽心地盯住唐山。
这个阴沉毒狠的唐山,脸色也在不断地变化着,显示他的内心也反覆地挣扎煎熬着。
“宇内十大高手,亚马尚未排名!”
有关这个“”的传奇故事,他已经听得太多了。事实上唐达、唐尔加上邢云飞,三个人在极度详细的规划之下,暗杀非但没有成功,反而变成了两个半尸体!
两个半尸体,两个是他的两个哥哥,半个就是现在躺在这棺材里的邢云飞
突然他灵机一动,一面悄悄地再移开一线棺盖,悄悄地探入一只手去那只带着有毒针戒指的手,一面却大声道:“你把邢云飞装进棺材几天啦?”
亚马道:“你不是都在暗中盯着的么?”
唐山道:“三天,这三天来你有没有再看过他?”
亚马皱眉道:“你甚么意思?”
唐山道:“三天前他还是活的,可是现在呢?他可不可能已经死透了?”
亚马怒道:“你胡说些甚么!”
唐山道:“好,我不胡说,我惹不起你,我投降!”
亚马道:“哼!”
唐山道:“我放了邢幼苹,我放过邢云飞,我回四川去我们只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亚马不禁看些惊喜,他这一赌,终于又赢了!
其实他因为已退出了相当的距离之外,又因地势并不平坦,隔着棺材,他竟未能瞧见唐山的手已经探入棺盖移开一道小缝中去。
他小心翼翼地往内探去,他只要触及到邢云飞,只要活死人就要变成真尸体啦!
亚马如果并未亲眼瞧见,就绝对无法将邢云飞的死亡责任,硬加在自己头上,他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回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啦。
他的手已悄悄伸入棺内。
他戒指上的毒针,有如毒蛇的利齿。
他的心是不是也像蛇一样的毒?
他的眼睛仍在注意着亚马,他的脸上仍要表演出一种虽不服气却莫可奈何的表情
突然他尖叫一声,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缩手往后跃退。
在跃退中他匆忙一瞧自己的手背,已被一种尖锐多刺的东西,刺到几个血孔。
更因他猛然缩手后退的关系,更被那些尖锐的刺,划破好几道血痕!
手背上一阵又痒又麻,他惊急大叫:“毒蒺藜!”
亚马大吃一惊,急纵而至。
同一时间,棺盖“砰”地翻开,一个全身素黑衣裳的女子,从棺内一跃而出。
棺盖以巨大的力道“砰”然撞中癡肥的唐山,将他那几百斤的一团肥肉撞得仰天跌倒,接着一点泛着墨蓝光芒的暗器又疾飞而至,“噗”地射入唐山的喉中。
所有的惊变只在一刹时间发生,唐山万万也没有想到棺材内躲着的不是“红货”而是一个人。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死在自己最拿手的唐门三种最毒的暗器之一“毒蒺藜”下!
亚马又惊又喜,道:“鱼玄玑,是你?”
鱼玄玑横身护在棺材前,应道:“不错,是我。”
亚马扶起倒在地上的邢幼苹,出手解开她被制住的穴道:“你还好吧?”
邢幼苹急切地奔去探视棺材内的邢云飞,幸好他仍安然熟睡,安然无恙。
再看那倒地而亡的唐山,喉间污黑的一滩血,翻着两只死鱼眼睛,似乎是死不瞑目。
亚马叹了口气,事情会发展成这种结局?实在出人意外,叹道:“我正在耽心怎么样才能找到你你怎么会在棺材里的?你怎么会有唐门的毒蒺藜的?”
鱼玄玑叹道:“这枚毒蒺藜就是你从邢云飞身上挖出来的那一枚,是“十二飞鹏”把我绑架去的,而他,正是“十二飞鹏”的老!”
邢云飞是“十二飞鹏”的老,却一直不让妹妹邢幼苹知道,仍旧寄居在他们的姨丈雷景光家中,仍旧在表面上为雷景光跑脚办事
他是雷景光最倚重的人手,但是为了对付这亚马,十二金就折损了“铁面判官”与“勾魂手”折损在鱼玄玑的一名保镖“手勾魂”的手上!
邢云飞实在低估了亚马的实力,可是那时的他,只看到了亚马的运气,道:“好运气的人绝不可能一辈子都有好运气,总有一天他的运气会变坏的。”
于是邢云飞再次出面诱开了亚马,调虎离山之后“十二飞鹏”中的四个,就下手劫走了鱼玄玑,用来要胁亚马。
谁知道这个年轻英俊的老,一见鱼玄玑的美色,就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慾,竟趁她还在昏迷之中,将她奸污了。
待得鱼玄玑从痛楚中醒来,生米已煮成了熟饭,情急之下就要自杀。
邢云飞立刻制住她的穴道,再苦口婆心地哀求诉说,发誓要与她天长地久,厮守终老
女人就是女人,一旦失身于他,也就终于被他的甜言蜜语所哄骗,怜其癡,悯其情,决定与他终身厮守,展示她“玉清教徒”的身份,要求邢云飞一定要答应与她歃血为誓,种下“忠贞不二,从一而终”的毒誓。
就在这时,突报曰:唐达、唐尔来访。
邢云飞对鱼玄玑说去办一件事,立刻就会回来,再来歃血也不迟
鱼玄玑只好在“飞鹏堡”中苦等,心中有不祥预感,苦苦哀求他的飞鹏兄弟暗中协助,暗中保护!
她当然万万也想不到,她这个决定以身相许的郎君,要去对付的竟是她玉清教的令主!
她更万万想不到的是,飞鹏帮的兄弟们,带回来的是这枚毒蒺藜!
噩耗并未将鱼玄玑击倒,她暗中祈求上苍保佑,也许有一天奇迹会出现,邢云飞会康复。
她也故意不与玉清教联络,她已打算好了,只要邢云飞一死,她立刻自杀,了却残身!
果然有奇迹出现,飞鹏帮的兄弟来报曰:亚马将邢云飞劫走,要送到熊耳山去找“薛神医”!
但是他们能平安到达吗?这一路上有多少人会来要邢云飞的命?
亚马叹了口气,道:“所以你就悄悄的躲入棺材内保护他,而“十二飞鹏”扮成挑夫,沿路保护”
鱼玄玑道:“只可惜这一役,原来只剩下九个半飞鹏,又折损了五个”
她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短管,向亚马道:“你的手劲比我大,你帮我把这管子弹上天去!”
亚马看出这是一枚铁制的知笛,便扣在中指之上,运劲往天上弹去。
只听一阵尖锐的啃声,从管中发出。
亚马手劲果然非凡,那小管直射上天去,几乎目不能见,仍鸣鸣地响个不停。
亚马笑道:“这是你们的联络信号?”
鱼玄玑道:“还有四名飞鹏在附近,准备随时接应。”
亚马道:“最后一名敌人已被你消灭,还接应甚么?”
鱼玄玑道:“你还要不要救他?”
亚马叹道:“我原是打算救醒他,好打采你的去向”
鱼玄玑低声道:“如今我已现身,你就可以不必救他了吗?”
亚马不但由她眼神中读到祈求之色,更由邢幼苹眼中读到哀怜,不由得叹口气道:“我当然还是要救他”
鱼玄玑喜道:“这就对了”随之神情一黯。
突然远远的坡陵上,如飞般出现四条人影,一面呼啸一面奔来。
鱼玄玑道:“是他们来了。”
亚马道:“来得正好,你这位老公,正好需要四名挑夫!”
到熊耳山的这条路,对亚马来说是旧地重游了。
他很快就找到了那座狗熊岗。
再越过几座村镇,就是那条水流湍急的小河了。
那棵大树依然浓荫如盖,正是那日助老渔翁钓起一条金色巨鲤之处。
现在只要沿着这条小河逆行而上不到五里,就该是那薛神医的“黄梅庄”了!
天气实在太热,亚马决定让大家在这里休息一下。
捧起清凉的河水喝了个饱,亚马突然吸吸鼻,兴奋抬头。
邢幼苹笑道:“你是不是闻到甚么味道了?”
亚马抬眼望见前面竟有炊烟,空气中飘来肉香,笑道:“居然有人在这里郊游烤肉。”
鱼玄玑道:“而且是特制的酱料。”
邢幼苹道:“我们这里不知道有人肚子饿了没有?”
亚马见她一脸促狭相,知道她反正是要拿自己开玩笑,倒不如坦白承认道:“这里面最好吃的人是我,最游手好闲的人也是我”
鱼玄玑也笑道:“脸皮最厚的人大概也是你”
亚马起身道:“那么,当然是该由我这个脸皮最厚的人出马,去向他们分一些”
邢幼苹也一跃而起,道:“我也去。”
亚马道:“你去干甚么?”
邢幼苹道:“因为我耽心。”
亚马道:“又不是去跟人打架,你耽心甚么?”
邢幼苹道:“别人野餐烤肉,所准备的本来就不多,能分给我们的就更少,我耽心有个脸皮厚的人,会自己吃饱了再空手回来!”
亚马又好气又好笑,却无法反驳,因为他心里正好是这样想的。
鱼玄玑个性不像邢幼苹那样刁蛮,只是微微笑着,道:“希望他们烤得肉够多”
突然她的微笑凝结了。
因为有炊烟的那个方向,慢慢地走来一个人。
这人很高、很瘦。
身上穿着一件颜色很奇特的长衫,竟是惨碧的颜色。
他的脸也阴沉得像他的衣裳一样,一双眼睛却黯淡无光,像是两个没有底的黑洞,连眼白与眼珠子都分不出来。
他竟是个瞎子。
但他的脚步却很轻,就好像在脚底下生了一双眼睛,绝不会踩到石头,更不会掉进洞里
他背负着双手,慢慢的走了过来,脸色虽然阴沉,神态却很悠闲。
邢幼苹忍不住,问道:“阁下就是前面郊游烤肉的人,你们烤的肉够不够多?”
碧衫人好像根本没有听见。
邢幼苹皱着眉头,道:“难道这人不但是个瞎子,而且还是个聋子?”
郊地里都是野花,初夏里开得正艳。
野蜂、小蝶穿梭飞舞,世间充满了生命活力。
这本来就是个适合郊游踏青的时节,碧衣人洽着野花小径走过去,又走了回来,深深地呼吸着。
他虽已无法用眼睛欣赏花的鲜艳,却还能用鼻子来领略花的的芬芳。
也许他能领略到的,有眼睛的人反而领略不到。
他沿着野花走了一圈,一句话都没有说,又慢慢的走了回去。
空气中烤肉的香味更浓了,还带着甜甜的蜜汁香味,果然是特制的酱料。
邢幼苹道:“看来他的烤肉已经能吃啦”
鱼玄玑却道:“奇怪”
邢幼苹道:“甚么奇怪?”
鱼玄玑道:“他怎么知道这里有野花?”
邢幼苹道:“他的鼻子当然比我们灵得多。”
鱼玄玑道:“可是这么浓的烤肉香里,他怎么还能闻得到花香?”
邢幼苹道:“那是因为”
她正转头向那片野花望去,忽然脸色大变。
本来开得好好的野花,就在这片刻之间,竟已全都枯萎。
彩色缤纷的花办,竟已赫然变成了乌黑色的,有风吹时,就一瓣瓣落了下来。
野蜂、小蝶死了一地,原来充满生命的野地,刹时变成了一片毒场。
邢幼苹失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刚才那个人放的毒?”
亚马道:“哼!”
邢幼苹道:“难道这个人是条毒蛇,只要他走过的地方,连花草都会被毒死?”
亚马道:“只怕连毒蛇都没有他毒。”
邢幼苹道:“不错,本来我以为蜀中唐家三兄弟,已是天下使毒的第一高手,可是他们和这个人一比,好像还差了很多。”
鱼玄玑道:“还差很多?”
她不是在问邢幼苹,他只是在提醒她,道:“唐门的人,下毒还得用东西帮忙,还得下在食物、酒水里、兵刀暗器上;但这人下毒,却连一点影子都没有,彷彿在呼吸之间,就能将人毒死!”
邢幼苹不禁吓得浑身战慄,道:“这个人是谁?他跟我们这里的哪一个有仇?他为甚么要到我们面前来示威?”
没有人回答。
第一个问题还没有答案,第二个问题又来了。
炊烟的那边,又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这人很矮,很。
身上穿了件鲜红的衣服,圆圆的脸上,红光满面,好像比他的衣裳还红。
他也背负着双手,施施然走了过来,神情看来也很悠闲。
这次没有人再问这人来干甚么的了,却全部瞪大着眼睛,盯着他瞧。
这儿的花反正已全被毒死了,看你还有甚么花样能玩得出来。
这红衣人,居然也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他们,只是顺着山径,慢慢的踱了一圈,就扬长而去,非但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玩一点花样。
但地上却多了一圈脚印,每个脚印都很深,每个脚印都像是用力刻出来的。
不管他踩到的是坚硬的石头,还是结实的泥地,每个脚印不但一样清晰,而且一样深浅!
邢幼苹望着亚马,叹道:“我宁愿让大众来踩我一下,也不愿被这人踩上一脚,你呢?”
亚马道:“我两样都不愿意!”
她并没有笑多久,因为旁边又来了一个人。
这次来的是白衣人,一身白衣如雪,脸色也冷汗得像冰雪。
别人都是慢慢的走过来,他不是。
他的身子轻飘飘的,一阵风吹过,他就随风飘了过来。
就在这时,他忽地双手上扬,一挥一舞。
在他挥舞之间,双手之中发出一股强劲的罡风,震得这棵大树的枝叶一阵摇晃!
落叶纷飞,有如一阵飓风扫过
他双手突地一收“卡嚓”一声,远在他两丈外的一根树枝,竟应声而折!
亚马不由脱口赞道:“好功夫!”
白衣人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随着一阵轻风,他又飘然不见。
邢幼苹脸都吓白了。
就在这时,有人沉声道:““”亚马公子在哪里?”
两丈外的溪水边上,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褐衣老人,手里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