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阴- 第2部分

　　　　牛二的父亲则上前轻轻的将内屋的门从外面关上，自己也准备出去迎接来人。

　　　　全家人为这不速之客的到来开始着短暂的忙碌。

　　　　再说牛二，当他来到院外，只见天空已经雨水如珠，院中积水能够淹没双脚，抬头像围栏一样的院门望去，朦胧中见门站着一位老者。

　　　　老者看见有人从里屋出来，不等主人来问，首先开口说明来历：“贫道云游，路过此地，谁想暴雨突来，难以前行，小哥可否方便一下，借贵地避避雨水。”

　　　　话语从容清晰，完全没有一点因为暴雨而变得有点仓促感。

　　　　说话之际，牛二已经到门前，匆忙打开柴门，匆匆让道：“道长快快请进。”

　　　　道人微笑着施一礼，三步并两步的进了院内。

　　　　来到屋檐下，道人轻轻的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雨水，在此档儿，听见动静的牛二的父亲业已从屋中出来笑着迎道：“原来是道长，快请到屋中避避吧！”

　　　　道人向牛二的父亲行礼道：“无量天尊，打扰老丈了！”

　　　　牛二的父亲急忙道：“哪里哪里，道长不要见外，外面寒冷，快请进屋吧。”

　　　　于是道人笑着向屋内走去，来到屋内，道人借着微弱的油灯灯光，简单的一瞥屋中，入眼之处，相当的简陋，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除了眼前的一张供桌，两张椅子外，就是一些农具以及土墙。

　　　　牛二的父亲随后进来，看了看道人，尴尬的笑道：“家中贫寒，让道长见笑了。”

　　　　道人捋着胡须向着牛二的父亲微笑的寒碜道：“哪里哪里，贫道眼中的可是朴素而幸福的一家。”

　　　　“道长，上边请坐。”牛二的父亲也不以为然，伸手指引，两人向着面前的长椅走去。

　　　　在他们的身后，牛二也跟着进来，只见眨眼的功夫他已经落成一副落汤鸡的样子，衣服之上竟能掉下水来，他不觉好奇的看了看眼前的道人，蘧然发现对方身上并未淋上什么雨水，心中顿时称奇。

　　　　他的举动，自然也被他父亲看在眼中，但是毕竟上了点年纪，心中同样的称奇，可是话语中却不点破，然而不知不觉间对道人敬重了几分。

　　　　父子两个这才得以细看眼前的道人，见他白发如雪，头带玉冠，冠上乃是八卦阴阳鱼图案，其眉垂鬓，其须垂膝，身着白色宽袖道袍，道袍双肩（还有背部，因为道人坐着，此刻他们看不见）用黑丝绣的是洛书九星图中的天纪图案，袖边上是卦爻图案，腰间系着丝带。

　　　　牛二恭敬的站在一边，有老父在此，也没有他说话的份。牛二的父亲从供桌上取出倒扣着的茶碗，给道长倒了一碗茶水，并轻轻推给对方，笑容可掬的说道：“道长请用点热茶，暖暖身子吧！”

　　　　“多谢老丈！”道人身前打手结还礼，笑着端上茶碗，这才向供桌看去，除了一香炉外，这套茶具就是桌上唯一的摆设了。低头轻轻的喝了两小口茶水，然后轻轻的放下茶碗，继续道，“贫道云游，路过此地，谁想暴雨突来，难以前行，本欲找地方避避雨水，可是只有此处有点灯光，所以前来搅扰，还望老丈见谅才是。”

　　　　牛二的父亲急忙接茬道：“道长说笑了，能来寒下，乃是小老儿三生有幸，只是舍下贫寒，怕多有不周。”

　　　　“能栖身足矣，再金碧辉煌也只不过栖身而已。”道人急忙摇手打断，他也不想再这方面多缠，将话题转移开道，“适才外面听见婴儿哭声，怕是府上有喜吧！”

　　　　“哈哈，正是，正是！”说到此话题，牛二的父亲急忙笑着承认道。就是一旁的牛二也露出傻笑。他们终究还是未能放淡先前的惊喜。

　　　　“无量天尊，那可就要恭喜两位。”道人打了一手结，再抬头看见屋外，捋了捋胡须接着道，“一雷送子来，想必定是大富大贵之命，可否将童儿抱出，让贫道看看？”

　　　　“啊！那好，那好。”牛二的父亲有点惊讶道，“老二，还不快去将孩子抱来。”

　　　　能得高人点拨一下，那可是莫大的福气。

　　　　“唉”牛二应了一声，向着内屋匆匆走去。

　　　　眨眼的时间，牛二就将小孩抱了出来，道人起身将小孩小心的接在手中，慈祥的细看许久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牛二父子可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见道人起初点头，心中高兴万分，可是又见道人摇头，顿时笑意全无，相互一瞧，彼此眼中竟流露出迷茫来。



………【第0003章：留名】………

　　　　“道长——”牛二的父亲上前本打算询问详情，不想却被道人腾出一手轻轻举手拦住。

　　　　“哦，没什么事。哈哈！”道人看了看他们的表情，心中立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所以边说边笑着将小孩递给牛二，并且示意让他抱回内屋。然后又缓缓的坐回长椅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老丈膝下有几个孩子呀？”

　　　　从外边上看，道人的年龄比牛二的父亲还要大，所以他这一声“孩子”的称呼也在情理之中。

　　　　牛二的父亲听道人又将话题转开，看看道人悠哉的表情，他也不再纠缠，同样的坐回原位，心想，或许真是自己有点大惊小怪了。于是微笑着答道：“小老儿有八个孩子，六个女儿已经出嫁，都嫁在外乡，很少回来。此子牛二，是最小的一个。长子牛大就住在村中，先前还在这里，因为有暴雨，所以临时回家收拾家务去了。”

　　　　道人听后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那有几个孙子？”

　　　　牛二的父亲简单的答道：“老大生有两儿一女，老二尚且只此一子。”

　　　　听见对方的回答，道人笑着敷衍道：“老丈真是好福气呀！”

　　　　正当话说到此时，牛二从内屋中也放孩子出来。看他，身上的衣服尚且未换，头上的雨水倒像是被刚刚简单的擦了一下。

　　　　道人看了看，吐了一口气道：“哦！外面的雨好像已经停了，看来贫道也该告辞了。”

　　　　牛二的父亲听见道人这样说，急忙起身拦阻道：“即使雨停，天色已晚，道长若是不嫌弃就在舍下凑合上一晚，等到明日天亮再上路也不迟。”

　　　　牛二此时，也打算说句勉留的话，可是却被道人抢先：“啊，不了。在贫道眼中的只有路，只有前行的路，没有什么白天与黑夜，你们就不要再劝。因雨来此，看来贫道和童儿颇有缘分，临别之前就给童儿取个名字，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听见道人这么说，牛二和其父别提多高心了，乡下人家，没有人识得几个大字，名字往往也就是跟着顺序走了，像他们家，大的叫“牛大”，老二就叫“牛二”。

　　　　还有呀，由于生的很多，怕天灾人祸难以养活，就取名“狗儿”，“猫儿”什么的，本着“贱命一条，希望老天爷网开一面”的思想。

　　　　要硬要说识字的，村外的镇上倒是有几位识字的，但是没有点看得过去的礼物，那也只能是痴想。别说牛二他们难以拿出什么礼物，即使有礼物去求教，也无非就是“富”呀，“贵”呀，“财”呀什么的。

　　　　一两个吉祥的字罢了，慢慢的谁都模仿的起这样的名字，重名重姓的人就老多了去了，还不如直接叫牛大，牛二的好认。

　　　　古代，只有真正的书香门第，才会有名有姓有字。

　　　　道人看着他们乐意的样子，起身边向门外走边思索，当快到门口的时候，脱口道：“一雷送子来，万霆摄魂去。以贫道看，就叫‘一雷’吧，二位以为如何？”

　　　　说完后，停下脚步，捋着胡须，转身向着身后的两人看去，打算征求一下二人的意见。

　　　　牛二和其父根本就不懂道人在说什么，什么“摄魂”呀的，怕是只有天知道。然而，既然道人这样说了，那就这样好了，于是两人笑着称“是”。

　　　　见他们认可，道人也不停留，口中一声“无量天尊”后，径自开门而去。

　　　　牛二父子俩紧随其后而出，打算送道人一程，不想出门后哪里还有道人的影子，只见暴雨早已停止，乌云早已散尽，但是寒气依旧袭人，天空唯独明月当空，星辰点点。

　　　　夜更加深沉了。

　　　　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光是这暴雨，大概还有那道白影。

　　　　牛二和其父不知顿时如何是好，只当道人是天上神仙下凡，赶快慌张匍匐在地，拜了又拜……

　　　　此后不久，这件事不胫而走，在小小的山村可算引起了一片轰动，甚至波及到外乡，好像顷刻间谁都知道了牛二家的这位“牛一雷”那可是上界神仙起的名字。

　　　　何人背后不说人，何人背后不人说。

　　　　这也没什么可怨的，可是话说来说去，事情就不是本来的面貌。有人说：同样的一句话，到了第三个人的口中那就是另外一种味道。

　　　　这话一点儿也不假，什么“神仙转世”呀的话也就在凡夫俗子之口说了出来。这下倒好，甚至惹来当地的县令亲自登门问候。可是当县令觉得这孩子和别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区别，再看看牛二家那个穷酸的样子后，愤然的离去。

　　　　离去就离去吧，末了还说什么“谁再敢妖言惑众，定当一并治罪”之类的话。

　　　　此话算是大有震慑，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公然议论过这个话题。

　　　　说实话，有时候我们平头老百姓真不懂政治是怎么个事，也不懂政治家口中的一些话语。反正村民朴素憨厚，不让说就不说了。

　　　　世间最公平最无私的莫过于时间，时间可一点儿不像世人那般的无聊，它总是认真不懈的严格执行着自己的使命，哪怕是一秒也不曾懈怠。

　　　　人们爱用“白驹过隙”“斗转星移”这样的词来形容时间过的飞快，不妨我们也这样用用。

　　　　反正这样说吧，转眼间就是三年过去。

　　　　三年后，关于牛一雷当年的种种传言早已变淡，而当年的那个襁褓中的婴儿也已经能屁颠屁颠的跟在小伙伴们身后玩耍了。

　　　　世间其实很奇妙，我常常搞不懂许多东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人们都再不提当年的往事，可是小孩子们却觉得很在乎。

　　　　就是因为当年的一丁点儿琐事，大一点的小孩子就是不跟牛一雷一起玩耍，甚至带人嘲笑他，欺负他。连他本人也是常常被众伙伴嘲弄的哭泣。

　　　　合不来那就不玩了吧！

　　　　这只是大人的思想。对于小孩子来说，你不和我玩，我还偏缠着你，来来去去，一群孩子就更加的强暴，一个孩子却更加的内向，乃至软弱。

　　　　三年之后的春天，大人们都在地里忙碌着那脆弱而且并不属于自己的庄稼。一群无人看管的小孩子们侧被抛弃在村中任意的玩耍。

　　　　他们中最大的也不过七八岁，因为超过了这个岁数，你就到了出卖自己的一点微弱的劳动力的时候了。其中岁数最小的也就一岁大一点，他们往往有大他们一两岁的哥哥姐姐照看，而哥哥姐姐也会乘大人们都不在的时候，抱着弟弟妹妹偷偷的跑出家门。

　　　　一天，按照往常，孩子们又玩起了捉迷藏，我觉得这是一个再也经典不过的游戏了，几乎每个农村长大的孩子都玩过。

　　　　在地上画一个小圈，找一个木棒或者小石子之类的东西，众人将这木棒或者小石子扔出，由其中选定的一个人去捡，在他去捡的时候，另外的玩伴一哄而散隐藏起来。等到捡的那个孩子把东西捡来放在圈中后，他便开始要把隐藏的伙伴一个个的找出，在寻找的过程中，乘寻找的人不注意，那些隐藏的小伙伴偷偷的潜出，若是把圈中的东西用脚踢出圈外后就当捡东西找人的那个小孩输，输的人不但要受罚而且还要再来。

　　　　当然若是东西仍在圈内，而捡东西找人的那个小孩却已经把小伙伴都找出来的话，就算他赢，被找出的小伙伴就要受罚，接下来，捡东西找人的那个小孩就可以隐藏了，由他找出的第一个伙伴来继续他捡东西找别人活计。

　　　　众人都喜欢隐藏而不喜欢捡东西找人。可是在眼前这一群伙伴中，捡东西找人的永远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牛一雷。就像现在，他又开始重复着找人的活计。

　　　　就在他找出一个叫李贵的孩子的时候，这个叫李贵的伙伴便一把抓住他，然后大声喊道：“我抓住牛一雷了，你们快去将木棍踢开。”

　　　　于是，就有没被找见的伙伴大摇大摆的窜出，向着地上的圆圈跑去。

　　　　这是典型的耍赖。

　　　　但是牛一雷也不敢说什么，只好认栽了。

　　　　说起这个李贵，仗着一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一门稍微富有点的亲戚，还有比众人都大的年龄，在村中当起了小小的名副其实的土皇帝。最要命的是，在他幼小的心里，最瞧不起的就是这个牛一雷，因为他出身的那么一段身世，说白了点，就是让幼小李贵有点嫉妒。

　　　　这是小孩子的一点心事，幼稚可笑，但却真实。

　　　　说实话，有时遇见了确实比较生气。但是不得不承认，这嫉妒是那么光溜溜赤裸裸的，一点儿也不掺假，要比大人强上太多。

　　　　起初的牛一雷还会反驳，甚至有伙伴帮他，但是谁都霸气不过李贵，在李贵提出几次不要牛一雷后，牛一雷也就接受了这个不公的游戏。

　　　　游戏还要继续，李贵又一次把木棍扔远，尽他最大的力气扔远，然后用力的拍了一下牛一雷的头道：“快去捡吧，你这堆牛粪！”

　　　　他又取笑牛一雷了，众伙伴中也有几个敷衍的，开始笑出声来。

　　　　甚至他们身边有几个呀呀学舌的一岁来大的小孩也开始这样叫他。这些小孩当然不能玩这种游戏了，所以只能成为观众。

　　　　而反观牛一雷，被李贵拍的向前一栽，差点扑倒。却不敢有丝毫的怨言，站端了身子，默默的低着头，郁郁不乐的向着木棍走去。

　　　　他出发后，众伙伴一哄而散，又开始选择自己的藏身点去了。

　　　　牛一雷慢悠悠，无精打采的来到木棍前，习惯的弯腰去捡木棍，但是正要准备将木棍捡到小手中的时候，却看见一双穿着白靴子的脚突然出现在木棍前端。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他心中顿时一惊，本能的打算退两步，可是由于自己此刻是蹲着，这一用力，立马就后翻倒地。

　　　　倒地之后，他急忙伸手小手支起自己的上身。此时的双脚和屁股都还在地上，他也顾不了这么多，匆忙蹬着双腿，将身体向后挪动了一截，挪动后这才胆怯的抬头，迷茫的向前看去。



………【第0004章：归来】………

　　　　映入牛一雷眼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在他出生时为他取名的那位道人。

　　　　道人依旧原来的装束，好像三年来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但是眼前的牛一雷虽然有一面之缘，却一点儿也不会认出道人。

　　　　道人看了看眼前的牛一雷，只见他眼中惊慌，头发零乱，身上穿着一套极不合身的衣服，衣服上面此刻满是尘土，一双破烂的双鞋未能遮掩住脏脏的脚丫子。

　　　　道人冲着土苍苍的牛一雷，躬身和蔼的问道：“童儿不要害怕，莫要惊慌。告诉贫道你叫什么名字？”

　　　　即使道人表现的已经相当的和蔼，可是牛一雷哪里那么轻易的说不怕就不怕，说不慌就不慌。山里娃子，本来就没有见过生人。

　　　　听见道人问他，他就越是胆怯，一个小小的身子缩得更紧，甚至还有点颤抖，就连一双迷茫的眼睛也充满了求饶的味道。

　　　　“对了，你等等！”道人抬起身来，简单的思索了一下，然后伸出右手，从宽大的左袖中摸出一块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