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布鲁斯摇了摇头。
“我想你不知道,切丽。”巴克说,“让我明天先和布鲁斯讨论一下。然后,在明天的会议上,我提议我们为此祈祷。”
“当然可以。”切丽说,“不过,我想提个问题,并为今天晚上提个祈祷申请。”
布鲁斯看了看手表。“说出来。”
“我不知道你对这个时期的男女约会是怎么看法?”
“今天晚上,你是第二个向我提这个问题的人。”布鲁斯说,“我们肯定都是孤独者。”
切丽在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向着巴克的方向皱了皱眉头。
她一定认为是巴克提了相同的问题,雷福德在一旁心想。
“这可以作为咱们下一次会议的主题,让我准备一下。”
“这一次就谈,怎么样?”切丽敦促说。
“可以。不过,咱们明天晚上再讨论。”
“对于新皈依的信徒,在道德方面是否可以另加一些戒律?”切丽继续说。
“你是指哪些方面?”
“你可以谈一谈,既然我们已经信仰了基督,那么我们就应该怎样去生活。比如,像性道德以及诸如此类的问题。”
巴克简直有些招架不住。切丽说出的话与从前迥然不同。
“可以。”布鲁斯答道,“我们可以讨论这些内容。不过我想,你听了之后不会感到太大的惊讶,我们在失踪事件之前应当遵守的戒律,如今仍然适用。我的意思是说,不会有太多内容要讲。我们应保持纯洁,我敢肯定地说,这不会使你感到惊讶——”
“不见得我们每一个人对这一条都很清楚。”切丽说。
“那好,我们明天晚上就来讨论这个问题。”布鲁斯说,“还有别的问题吗?”
在其他人来不及开口之前,切丽就说:“没有了。那么,明晚再见。”说完,她头也不回,便起身离去了。
剩下来的三个人开始祷告,会议在尴尬中结束;正像尼古拉·卡帕斯亚所说的那样,没有一个人愿意提到屋子里的大象。
巴克心情沮丧地回到公寓。他从不习惯撂下问题不管,而且最让他恼火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脱下旅行服装,换上旅游鞋、味叽布裤、棉衬衣和皮夹克。他给斯蒂尔家挂了电话。是雷福德接的,可过了几分钟后却回答说,切丽不能接电话。巴克猜想,似乎雷福德也和他一样,对切丽毫无办法。
“雷福德,她就在电话机旁吗?”
“是的。”
“你知道她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一点儿也摸不着头脑。”
“我想弄清事情的究竟。”
“我也是这样想的。”
“我的意思是在今天晚上。”
“行,没有问题。你明天再给她打个电话试试。”
“雷福德,你是说我可以马上就过去吗?”
“是的,完全可以。我不能保证她不出去,不过,你明天可以再试试。”
“那如果我马上就过去,不会打扰你吗?”
“不会。那好,我们等着你明天打电话来。”
“那我就出发了。”
“好,巴克。以后再谈。”
雷福德不想欺骗切丽,不过上面的这些话几乎就是当面撒谎。他给这段话编了密码,他感到很有趣。还记得许多年前,他和艾琳约会时曾出现过一次口角。艾琳因为一件小事对他生气,她宣布说,除非她先给他打电话,否则他再也不要打电话来了。说着,就怒气冲冲地走了。他不知道如何是好,是他母亲给了他一些指点。“你马上去她家,找到她,把‘球’踢到她的半场去。她会立刻从你身边离开;但是,你可以跟上去。如果她仍将你从身边赶开,你就知道,她是认真的了。她也许并不了解自己的心思,你可以继续去追。如果我还了解女人的话,我知道,她是希望你继续去追求她,而不是等着她的回音。”
所以从某个角度说,他是在鼓励巴克以同样的方式去追求切丽。他知道他们两个还没有明确关系,但他认为他们其实都希望能够朝这个方向发展。至于巴克生活中的另一个女人,他一点儿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但如果巴克坚持要寻根问底,切丽就会把这个女人的事情兜出来,问个水落石出。如果巴克的确在与某人同居,那样的话,这对雷福德。布鲁斯以及切丽都是个伤脑筋的问题。但是话说回来,切丽的证据显然不足。
“这么说,他是要明天打电话来啦?”切丽问。
“我是这样告诉他的。”
“那他的反应呢?”
“他只是说了他的打算。”
“你的话说得很清楚啊。”
“我没法把我的意思讲清楚。”
“我想去睡了。”她说。
“咱们可以先聊一会儿啊!”
“我累了,爸爸。该聊的我们都聊过了。”说着,她向楼梯走去。
“你明天会接他的电话,对吧?”雷福德在设法拖住女儿。
“我怀疑我会不会接。我想看看他对明天晚上对布鲁斯的讲道有什么反应。”
“你猜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爸爸!我怎么会知道呢?我知道的就是今天早上看到的。现在,我要去睡了。”
“我就是要听听你对这件事的想法,宝贝,说说看。”
“我明大再告诉你。”
“那好,我们先个说你和巴克的事情。谈谈我和我在工作上遇到的一些事情,好吗?”
“别把我和巴克扯在一起,爸爸。我不想听了,除非你被炒了鱿鱼,或者换了职业,否则,我想改个时间冉听你讲,”
雷福德知道,如果他将白天发生的一切讲出来,从收到哈蒂的便条,到与厄尔·哈利戴会面,又无端受到他人的控告,这些会吸引住切丽的注意力的。但是,虽然他此时谈话的兴致很高,切丽却提不起兴趣。
“能不能帮我收拾一下厨房?”
“爸爸,厨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有什么事情我明天再干,好吗?”
“咖啡炉的定时器调好了吗?”
“噢,从一开始就设置好了,爸爸。你怎么啦?”
“我只是感到有点儿孤独,还不想去睡。”
“如果你想让我陪你一会儿,我会陪的,爸爸。可是,你为什么不看一会儿电视,放松一下呢?”
雷福德再也没法抱住她了。“我会看的。”他说,“我就在楼下的起居室看一会儿电视,好吗?”
她朝他做了一个鬼脸,学着他的腔调说:“我就在楼上,在我的房间里,关上灯,好吗?”
他点点头。
她摇摇头。“既然咱们都汇报清楚了,知道另一位在哪儿,在干什么,现在我能走吗?”
“能。”
雷福德等切丽上楼后,就扭亮前廊的灯。巴克知道他们的地址和所在的区域,不过,他从没来过这儿。
新闻节目已经结束,只有一些脱口秀,雷福德不太想看。他坐在那儿仅仅是作为一种借口。他向窗帘外瞟了一眼,终于看到了巴克的车子的灯光。“爸爸,”切丽朝楼下喊道,“你能不能把声音拧小一点儿,或回你自己的房间去看?”
“我正在把声音拧小。”他说到。此时汽车的前灯已经照进了客厅,车子已经驶人了门前的车道。他来不及去调电视的音量,就急匆匆地过去开门。他要在巴克揿响门铃之前阻住他。
“我上楼回卧室去。”他对巴克小声道,“给我一点儿时间,然后再揿门铃。我去冲澡,这样,切丽就不得不来开门了。”
雷福德关了门,上了锁,然后回到起居室关掉电视,就上楼去了。
经过切丽的房门时,他听到切丽说:“爸爸,你用不着关卜,把音量调小就行。”
“没关系,”他应道,“我想洗个澡,然后就上床了。”
“晚安,爸爸。”
“晚安,切丽。”
雷福德让浴室的门开着,并没有急于打开水龙头,只是在听到门铃声响之后,他才拧开了水龙头。他听到切丽喊:“爸爸,门外有人!”
“我在冲澡。”
“噢,爸爸。”
这真是个好主意!巴克在门外心想。他感到雷福德给了他充分的信任,即使女儿对他心怀不满时,仍能让他与她相容。
他等了一会儿,又揿了一次门铃。他听到里面说了一声:“等一会儿,我就来!”
切丽的脸蛋出现在大门中央的小窗内。她转动了一下眼珠。“巴克!”她透过关着的大门喊了一声,“你明天给我来电话,对吧?我已经上床了!”
“我要和你谈谈!”巴克说。
“今晚不谈。”
“就在今晚谈。”他说,“要不,我不会离开的。”
“你不离开吗?”
“对,不离开。”
切丽想吓唬他。前廊的灯于是被关了,他听到她快步上楼的脚步。他本来还不相信,可是她比他想象得要坚决。但是,既然他已经说过不离开,所以他就不能离开。如果说他别无他能的话,至少他还是说话算数的。其实,他的执拗的个性还不仅如此。正是这种个性造就了他这样一位记者。
他没有动摇这天下午他在纽约时感到的对切丽的思念。他等着切丽出来,他这样决定了。如果需要他等到明天早上的话,那么,当切丽一觉醒来,她便会在他面前低下高傲的额头。
巴克走到门廊下,倚门而坐,身子斜靠着一根漂亮的门柱。他相信,她一定还会出来,看看他是不是走了。她可能在听他车子的马达声。她当然什么也听不到。
“爸爸!”切丽跑到雷福德的房门去喊,“你洗完了吗?”
“还没有!怎么回事?”
“巴克·威廉斯在门外,他不走!”
“那你让我怎么办?”
“把他弄走!”
“你去把他弄走!那是你的问题。”
“你是我爸爸!这是你的责任!”
“他伤害你了吗?或者是他威胁你了?”
“没有!可是,爸爸!”
“我不想让他离开,切丽!如果你想,你可以赶他走!”
“我去睡觉了。”切丽说。
“我也去睡了!”
雷福德关掉水龙头,他听到切丽猛的关上他的房门。然后,又关上她的房门。她会不会真的上床去,而把巴克撂在门外?巴克会等下去吗?雷福德踮起脚过去把门打开一条缝,以便监视切丽的行动。她的门仍然关着。雷福德溜回床上,留神地听着。他已经上了总统专机飞行员的候选人名单,可眼下正在偷听女儿的动静!这算得上几个星期以来最有趣的游戏了。
巴克靠着门柱坐了一会儿,渐渐感到了夜间的寒冷。他动一动,身上的皮衣就会吱吱作响;他把皮衣领子竖起来护住脖子。这皮革的味道,令他回忆起他穿这件短款夹克所到过的许多地方。有许多次他曾经以为,他就要穿着它死去了。他将两腿盘了起来,他突然感到自己有多么的疲劳。假如他不得不在门前睡一夜的话,那他一定能睡得着。
不知过了多久,在夜晚的寂静中,他听到门内有轻微的脚步声。一定是切丽下了楼,来侦察他是不是还在。倘若是雷福德,脚步声就会响亮和坚实;要是雷福德的话,他会告诉他暂且收兵,然后再考虑怎样解决问题。巴克听到靠近房门的地皮发出轻微的响声。为了加强效果,他将头靠在门柱上,摆出正在门外睡大觉的姿势。
回到楼上去的脚步声不像前面那样轻。她在打什么主意?
雷福德听到了切丽在黑暗中的开门和走下楼去的声音。现在,她又回到了楼上。她“咣”一声撞开门,又“啪”的打开灯。雷福德挪了挪身子,以便能够看到切丽走出房门。她在房内耽搁了一会儿,然后关了灯,出了房门。她的头发已经挽到了顶上,穿了一件长及地面的毛巾布睡袍。她打开楼梯顶上的灯,下楼的步伐中带有明确的目的性。如果雷福德对她的用意不免要作一些猜测的话,那么他不认为她是去赶他走的。
巴克看到他的影子落到了面前的草坪上,知道是身后的灯亮了。但是,他既不想显得过于自信,又不想显出迫不急待的样子。他仍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仿佛他已经睡着了。跟着一声锁响,门开了,但他没有听到其他声音。他偷偷向后面望了一眼。显然,她是在邀请他进去。
他已经等了这么久,这个邀请方式似乎还不够。巴克想着,他又恢复了原先的姿势,后背靠在门柱上。
半分钟后,他听到切丽又悄悄地走到门前。她拉开风雪门,说:“你想要什么,一份印着你的大名的请柬吗?”
“哇——”他装作吃了一惊的样子,转过身来。“已经早上了吗?”
“真滑稽!请进,只给你十分钟时间。”
巴克跟着切丽进了屋子,在沙发上坐下,坐在切丽的面前。他静望着她,仿佛在考虑该从哪儿讲起。
“我这身着装实在不适合于见客。”她说。
“不管你穿什么,都是那么漂亮。”
“饶了我吧。”她说,“你要谈什么?”
“说实话,我真想给你带一束花来。”他说,“我想看看,你是怎么把它撂到垃圾箱里的。”
“你以为我是撒谎吗?”她说,用手指了指他的身后。他回过身去。千真万确,一个巨大的花束被塞到了垃圾箱内。
“我没有认为你是在撒谎,”巴克说,我只是以为这不过是某个象征性措辞,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说的。
“你在说什么呀?”
“当你告诉我‘花在垃圾箱里’,我想,这可能是我没有听到过的一句俗语。这有点儿‘猫儿放出袋子’,‘水在桥下流’一类说法的味道。①”
【①此处为英语中两句成语。猫儿放出袋子(Thecatisoutofthebag)意思是露出马脚,真相大白。水在桥下流(Thewaterisunderthebridege)意思是忘掉过去,让过去成为过去吧。——译注】
“我说‘花在垃圾箱里’,就是花在垃圾箱里!我所说的,就是这些词表达的实际意思,巴克。”
巴克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的思绪似乎不在同一问题上,巴克甚至不敢肯定他们是否在同一个层次。“噢,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把花放到垃圾箱里呢?这也许能帮助我理清思路。”
“因为我不需要这些花了。”
“噢,瞧我有多傻。你不需要这些花,因为——”他停下来,摇摇头,仿佛是等着她把空填上。
“由于这些花的来源,它们伤害了我。”
“这些花是哪儿来的呢?”
“我是说,由于送花的人。”
“这些花是谁送的呢?”
“噢,巴克,真叫人没办法。我没有时间跟你谈这些,也没那个心情。”
切丽挪动着身子想站起来,巴克突然感到一阵怒火。“切丽,等一等。”她又坐回到沙发上,显得烦恼不已。“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不,要解释的是你。”
巴克叹了一口气。“我一切都可以向你解释清楚,切丽。但是,我们再也不要动心眼儿了。很清楚,我们互相被对方吸引着;我知道,星期五的晚上,我摆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但是,今天,我意识到——”
“今天早上,”切丽突然打断他的话,眼眶溢满了泪水,挑战地望着巴克,“我才发现你为什么对我突然失去了兴趣。你没有把全部事情都告诉我,你感到了愧疚;如果你想用这些花来安慰我——”
“切丽,让我们来谈实质性的问题。我和这些花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