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女听了都有所悟,原来天道就是如此。
袁明明道∶「公子之言甚是,看来冥冥之中果有定数,咱们既不想成仙,还是适可而止,不必深入触动天机。」
众人互望一眼,都觉袁明明的话很是有理,再这样下去,他们要想不成仙也难了。
阿紫面有惧色的道∶「明姐姐,咱们说好的,只做半仙啊!」
袁明明笑道∶「是啊!姐姐只是随便说的,你这样爱你大哥哥,是成不了仙的。」
阿紫这才高兴的道∶「我要永远爱大哥哥,也要永远爱每位姐姐,我不要做仙人,只做半仙,做半仙就很好玩了。」
众人都不住的点头。其实以他们这样心有所挂,想要成仙也是不可能。大夥儿又柔情蜜意了一会,杨过又要大家再把这套心法练得熟一点,到得後来,众人只需意念一动,即可隐身,大家都觉得很有趣。
秋菊忽然道∶「公子,咱们是可以隐身了,那妖人看不见咱们,可是咱们还是看不见那妖人啊?」
众女也都好像忽然从梦中惊醒,齐道∶「对啊!」
杨过道∶「并不尽然,咱们现在已学会了这套心法,大家隐身时,仍能彼此感应,同样的,咱们也可以感应到那妖人,而那妖人的隐身法现在显然已比不上咱们,他还要靠快速的身法移动,如果咱们以比他更快的身法附着於他,他就无所遁形了。」
众女都噢了一声,又齐道∶「对啊!」大家都不由得相视一笑。
杨过又道∶「其实我与那妖人对阵之时,就已想到,那妖人应该还在妖凡之间,还没有真正成妖,他一心想要那秽物之卵,或是对他的修为有关。」他招呼众女席地而坐,又道∶「咱们今天一直在谈成仙成佛的事,其实真要成仙也不是肉身就能成仙的,所谓羽化而登仙,那是要经过一番脱胎化骨的羽化过程,听人说,除了羽化之外,又有所谓兵解、尸解这种方式,那也是解除肉身的法门,所以仙是无形无质的,那妖人可能无法自行羽化,又不能兵解和尸解,所以才要藉助那秽气之卵,但这又着了相,他不求诸於心,而迷於外物,毕竟还是妖。」
看过戏文的春兰、秋菊,和袁明明等人,都知道杨过讲的其实也是道听途说的,因为谁都没见过仙人,当然也不能当面问仙人他是怎样修成仙的,不过,刚才的那个妖人倒是真的,因为他绝不可能只是武林高手而已,但她们也认为杨过最後讲的几句话却是对的。
众人也都提出各人的心得,谈谈说说,很是愉快。
这时时近中夜,星月晦暗,忽然接天坛西侧又有杀气传来,但并不强烈,而且那股杀气显是受到阻挡。杨过心中一动,知道那妖人已到,正受阻於他用八根蟠龙木布成的八卦阵,他向众女一招手,都走到西侧坛边往下看去,在微弱的月光下,果见八根蟠龙木前有物在不停的移动,但看不见确切的影像。那物似是被什麽东西所迷,只是不停的在蟠龙木前游走,并不远离。过了一会儿,忽然他们看到了一个影像,果然是一个人影,原来是他停了下来,但在晃动之间,又有些若隐若现,但杨过已是看得一清二楚,他笑道∶「原来还是一个人形,他穿的衣服果然有些古怪,大家还是猜对了,看不出是男是女,衣服把头脸都遮住了,只露出两只眼睛,是绿的。」
众女也都已看见,但没有杨过看得那麽清楚,一听他说妖人的眼睛是绿的,大家都吓了一跳。阿紫的眼睛是水蓝色的,那很好看;绿的,可就怕人了。
小龙女道∶「过儿,咱们要制住他嘛?」
杨过摇摇头道∶「晚上制不住他,咱们一过去,就会惊动他,他就会逃,要找他就难了,让他以为咱们怕了他,只用阵法困他,明日再来会他。」
众女齐都点头,又看着那妖人,只见他似是停步思索,身影摇曳,如鬼似魅,说不出的诡异,但众人现在自恃功力深厚,又有新练的隐身法,个个信心十足,倒都不怕他。阿紫还觉得很好玩,她笑道∶「大哥哥,他那件衣服很好玩呢!明天叫他脱下来给咱们瞧瞧,看是什麽东西做的,咱们也去做一件。」
杨过微笑不语,过了一会儿,那妖人犹疑再三,又举目四望,也望向接天坛,但似是并未看到众人。在他眼睛望向众人时,大家果然发现他的眼睛泛着碧绿的光芒,甚是妖异,眼睛以下则是被面巾连同宽大的衣服包住,那件衣服在身形晃动时,时隐时现,果然他的隐身法有一半是靠衣服的缘故,但大家一时之间却又看不出那件衣服是什麽颜色。
那妖人一阵犹疑之後,忽的攸然失去了踪影,杀气也霍然消失,显是他在不得要领之下,飘然而去。
袁明明道∶「公子,你真是奇才,这麽简单的八卦阵,竟真的能困住那个妖人,妹子刚才还有些不信呢!」
阿紫哼了一声,道∶「大哥哥才真的厉害呢!」
小龙女笑道∶「大家知道就好,要好好的守住你们的好老公,免得他真的成仙去了,大家就凄惨了。」
众女都围着杨过,莺声燕语灌了杨过一堆迷汤,都是不让他去做仙人的,杨过笑得很开心。
众人又操练一会新练的身法,直至得心应手,意念相随,才回到坛下的石窑方室,行功休息,预备明日一早与妖人决战。
四更刚过,大家都起身准备。天色未明,众人已拔起插在地上的蟠龙木,又练了一会八卦步法。杨过本来还有一些耽心身外之物可能无法随身隐形,但那蟠龙木却可隐藏不见,他找了一块石头握在手上,但在施展身法时,石却不能隐形,他又找了一根土窑内的朽木,一试之下,也是不能隐形,大家这才相信蟠龙木果然有些神异,也就更珍视了。
阿紫将手中的蟠龙木贴在自己脸颊上,轻轻的道∶「好好噢,好好噢!」众人都不禁失笑。
大夥儿这一施展身法,又是一番不同,众人在杨过的带领下,有如御空飞行,直扑月华峰。
月华峰较东边的日精峰稍为瘦削,但秀丽犹有胜之。太阳刚从日精峰升起,他们已到了月华峰。众人在月华峰顶绕了一圈,发现峰顶并无山路上下,更无庐舍、山洞,大家有些失望,於是往峰腰继续寻去。
才下峰顶数十丈,忽然有一阵生涩的语音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道∶「你们这些娃娃,真要存心坏本大仙大事嘛?」
杨过停步凝神,已测知那妖人就在峰顶,他举头望去,峰顶在阳光照射下,那妖人若隐若现。杨过发话道∶「尊仙若不为祸人间,咱们自无冒犯之意。」
「哼,好大的口气,你们是何来历,竟敢这样与本大仙说话?」
「咱们只是普通的凡人,你既是大仙,当知咱们的来历。」杨过笑道。
杨过话才出口,一点火星直扑而来,杨过不为所动,护身真气立刻自行发动,那火星只闪了两下,就不见了。杨过又笑道∶「大仙是不能只靠障眼法的,你且下来,咱们叙叙,正有很多事要跟你请教呢。」
妖人大怒,他那若隐若现的右手突然高举,一束白光直扑众人,这次他可算计错误,他不知众人练有合心分击术,他攻击众人,结果众人的护身真气却把那束白光反射回去而罩住了他,妖人大为吃惊,正要转身逃逸,众人已飞身而上,以八卦方位将他团团围祝妖人左冲右夺,都难突重围,而且包围圈愈来愈小,妖人的隐身法已经失效,众人看得很清楚,那人身材瘦小,全身包在一件银白色的丝质宽袍中,眼中碧光暴射,显是心中很是焦燥。
杨过意念微动,众女都受感应,一齐把手中的蟠龙木依各人的方位插在地上,杨过又以精气神锁住了那妖人,随时可以进击。那妖人知道危机已迫在眉睫,不禁叫道∶「且慢!」
「你是何方神圣?在这仙山之上所为何来?」杨过喝道。
那妖人骨溜溜的眼睛看着众人,绿光闪烁,却也难掩恐惧的神色。
「你们这些娃娃,果真只是凡夫俗子,却那来这样高的功力?现在可是什麽年代?」
众人吃了一惊,他怎会问出这样的话?什麽年代?杨过心想,正要知道他是何时成妖的,可是说实在的,他也搞不大清楚,不觉有些犹豫。
袁明明道∶「现在是大宋宝悺六年,戊午年。」
那妖人茫然道∶「大宋,什麽大宋?我大魏已断祚了嘛?」接着又似在捏指算计,喃喃的道∶「戊午┅┅,戊午┅┅。」他喃喃自语了半天,忽然坐倒在地,把头埋在衣袍中,似在啜泣,这下众人都傻了眼。
杨过向众女示意退出包围圈,既有八卦阵镇住了他,谅他也逃不了。杨过对众女道∶「大家看这该怎麽办?」
阿紫第一个说∶「大哥哥,他好可怜噢!」
小龙女也道∶「怎麽会这样呢?不大像是妖人的样子。」
秋菊也道∶「他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怎麽看不出来?」
众人都在纷纷猜测,忽然坐在地上的妖人踪身而起,暴跳如雷,在八卦阵中左冲右突,拳打脚踢,吼声震天,但不论他如何冲撞,仍是冲不出蟠龙木布成的八卦阵,众人都霍然变色,那妖人确是武功惊人,如非昨晚练成了八卦步法,只要他们八个人一经分散,就再难以追得上他。
那妖人冲撞了一阵子後,又坐在地上,埋起了头,这下像是在哭泣。
袁明明有些讶异的道∶「妖人也会哭,倒是始料未及,这样看来,他应该还是有人性的。」
杨过也摇摇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他回到阵中,道∶「大仙请了,在下姓杨名过,敢问高姓大名,来自何处?盼能赐告。」
那妖人闻言,抬起头来,碧绿的眼光依旧,未见泪痕,他看着杨过,慢慢站起身子,道∶「娃娃,我一心求仙,只关心仙界,不知人间,却未能得成大道,竟在此山中虚渡了七百多年,国祚也已断绝,幸喜我引得天地秽气在太乙池孕育,现已成了气候,此物可助我得道登仙,并助我复国。娃娃,你等如不坏我大事,本大仙自当传你成仙之道,这可是极大福缘,莫要错过了,否则与草木同朽,来生渺不可测。」
阿紫嘟着嘴道∶「咱们才不要做仙人呢!你自己都成不了仙,还吹大气。」
那妖人碧绿绿的眼睛看着阿紫,哼了一声,道∶「本大仙不与女娃子说话。」
赵华怒道∶「你好了不起啊!女娃子怎样?你以为你是谁呀?」
众女也起了同仇敌忾之心,都一阵怒责。这些娇滴滴的女子平时都温柔贤淑,骂起人来还凶得很呢!那妖人如同未闻,不予理会。
杨过又气又笑,道∶「好吧!咱们先不争这些,但你企求外物成仙,恐非正道,那秽气其毒无比,一个不慎,生灵涂炭,大魏又是何国?既已七百多年,又有何国可复?岂非执迷太深,有碍仙道?」
「娃娃,你懂什麽?那秽气之卵乃地母精华,正合我用,至时我可一统三界,颠倒阴阳,天地唯我是尊。本大仙乃大魏沁阳王,为东宫太子,姓元名铫,本姓拓跋,那老虔婆胡太后勾结其弟胡天师弑了先帝,竟立了临洮王元钊,将我流放在此。本大仙早就一心修道,并不觊觎帝位,我到此後因祸得福,虽未成大道,终能修仙有成,大道也指日可待。但老虔婆与那胡天师和元钊如此对我,此仇岂能不报?
任他们转世何处,本大仙都要亲手报仇。」那妖人恨恨的道。
众人都听不大懂,这沁阳王是什麽?老虔婆胡太后又是谁?也不知大魏是那一个朝代。
杨过思索了一会,虽听不大明白,但多少已知一些梗概,於是以怀疑的口气道∶「你这样尘心未净,怎能成得了仙?」
那妖人笑出声,但极为刺耳,道∶「你这娃娃果然不懂事,定被那些妖言所惑,以为修身养性礼佛念经就可成仙成佛。去年,不,丁未年,那梁朝武帝萧老儿受人欺蒙,舍身同泰寺,以为这样就可以成佛,岂不笑坏了人?」
杨过皱着眉头,有些谈不上头。阿紫却又忍不住叫道∶「喂,这位大仙,你这件衣服好好玩噢,可不可以借咱们看一下?」
那妖人怒视阿紫,阿紫却不怕他,只嘻皮笑脸的看着他。那妖人问杨过道∶「这女娃子是何国人氏?」
杨过尚未回答,阿紫已大声道∶「我是大宋臣民,我爹爹是当朝一字并肩王,我娘是苏格兰国人,怎样?告诉你,你也不知道。」
那妖人虽怒,但对她似又有些另眼相看,毕竟一字并肩王都是历朝诸王之首,所以只怒视了阿紫一眼。
杨过道∶「大仙如能放弃那秽气之卵,让秽卵随那守护神消於无形,不危害黎民百姓,咱们自当离去。大仙只要静心潜修,终能得成大道,无需藉助外物。」
妖人怒不可遏,一掌击向杨过,杨过早就锁住了他,一抬手就制住了他的中穴,但却遇到反震,杨过退了两步,可是那妖人却是重重摔倒在地。杨过并未追击,只是看着他。
那妖人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杨过,他想不到这样一个凡人,竟有如此超凡入圣的武功。他原本以为这批娃娃靠的是阵法和轻功,却不料真功夫竟是这样高,他自忖修练数百年,即使未成仙,也不可能斗不过凡人,这数百年修为岂不白费了?
杨过正色道∶「你数百年修为得来不易,不忍就此废了你,你且听我之劝,断了取那秽气之卵的念头,专心在这仙山修道,至时遍历三界,上天下地,何等逍遥!何况那秽气之卵有守护神看护,你必不能得手。」
那妖人眼中凶光大盛,缓缓起身,道∶「娃娃,你懂什麽?那头痴龙能有何用,一等秽卵成熟,我垂手可得,它能奈我何?你武功再高,毕竟只是凡夫,也奈何我不得。本大仙既已在此七百馀年,再多七百年又有何妨?你们这些娃娃可难逃轮回,至时我可另引秽气,终成大道,任你等转世何处,必将逃不出本大仙之手,你等可要好好思量。」
小龙女闻言,一闪而出,意念一动,即已隐身,道∶「你已入魔障,怎知咱们不是仙?」说完,又现身看着妖人。
那妖人大惊,呐呐不能出言。众女也都在他面前隐现,嘻嘻而笑。
「你们┅┅你们┅┅,究竟从何而来?是那老虔婆派来的嘛?」
赵英因妖人语带恐吓,怒斥道∶「你满口胡言,心地歹毒,还妄想成仙,如非我夫君念你修为不易,否则怎能再容你这妖孽苟存人间?」
那妖人大怒,杀气突盛,猛地朝赵英击出一掌。赵英就在等他这一掌,她虽怒斥妖人,却早作准备,一掌击来,一阴指即破空点去,这一指非同小可,那是合心分击术合八人之力,那妖人再也抵挡不住,只见他发不出声,一手拉下面巾,口中吐出大口大口的白色流质,另一手捂着肚腹,慢慢弯腰倒地。赵华拔起插在地上的蟠龙木,指着那妖人。
众人在他掀开面巾时,已看到他的面容,只见他肤色呈透明状,隐有青气,但看不出年龄,鼻高口方,轮廓分明,这时口中吐出的白色流质已停,众人大感惊异的是他的脸上竟慢慢出现皱纹,而且皱纹愈来愈深,青气也更浓,眼中绿光则转趋暗淡,众女看到这种景象,都吓得连退好几步。
那妖人有气无力的道∶「你┅┅你们┅竟破了本大仙的┅┅,永生永世不与你等善罢甘休┅┅。」说着,竟腾空飞逸。
原来,赵华拔起了一根蟠龙木,阵法已散,但她也一直以蟠龙木指着妖人,这时虽然出其不意,但一阴指仍透过蟠龙木朝妖人背後击去,这一指稍偏,只击中妖人的右背,那妖人身子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