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握拳,脑子里只有云霄川的那一句——弃车保帅。
景王妃回到院子里时,下人来通报,世子爷方才来看望王妃,他们已经将世子爷挡了回去。
景王妃的神色已经恢复入场,她点点头,原本想说一句知道了,可是心中一动,出口却变成了:“世子爷现在在哪里?”
下人回禀:“似乎是和世子妃出去了。”
景王妃的神色才真正如常,她点点头:“知道了,退下吧。本王妃今日胃口不好,叫人做了东西送过来。”
下人好像想到了什么,没过多久就有婢女拎过来一个食盒。
彼时,景王妃正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等到那食盒在一旁的矮桌上打开,里面飘着香气的糕点被拿出来时,景王妃睁开了眼。
“这是什么?”味道很清香很特别,绿油油的,有些像绿豆糕。
布餐的婢女微微一福身:“回王妃的话,这是世子妃为娘娘做的,因着世子妃得知王妃近几日的胃口不好,所以告诫奴婢们,若是心情不好,吃下的东西不容易在身子里化开。听说这也是小少爷最喜欢吃的东西,是世子妃做了,世子爷亲自装好的。”
景王妃看着那漂亮的糕点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转过头去:“拿去倒了。”
“啊?”婢女有些无措。
景王妃忽然变得十分烦躁:“叫你拿去倒了!再慢一些是想要让我治你的罪吗?”
“是是……”婢女大惊,赶紧将糕点带着出去了,直到出了小院子,回到她自己的屋子,一旁的姐妹围绕过来,她才敢说话。
“其实世子妃和世子都是极其孝敬王妃的,世子妃的手艺这般好,倒了真是糟蹋了!”
一旁的姐妹都是王府中的婢女,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这个世子妃褒贬不一,可是唯一一致的,就是这篮子被她们偷偷吃掉的豆豆糕当真是美味至极!
而同一时间,汴京城中的另一座宅院中,正直空前热闹之时。
年轻的一群人聚在一起,总有许多可以玩在一起的。金玉和满堂带着小鱼儿跟着江旭阳在宽敞的后院玩他们在乡下喜欢玩的跳房子,刘敏鸢一脸嫌弃,可是跳着跳着,身上就热乎了,整个人的精神也被带动了。
宁慈突发奇想,想到了她小时候见到别的孩子在院子里玩过的“写王字”,就把这个游戏交给了他们,一时间,整个后院都是一片热闹欢腾,时不时的还能听到刘敏鸢的尖叫——你站稳啊!停下来的时候别往我这边倒!”又或者是:“江旭阳你是故意的!我哪里就动了,分明是你针对我!我看是你的眼珠子动了吧!”
比起游戏,好像看着刘敏鸢和江旭阳吵架斗嘴互不相让的戏码要更加有意思,连一旁的刘阁老都跟着连连边笑边摇头。
而在隔着一段距离的厨房里,却与后院中的热闹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宁慈依旧是脱下了外面的广袖外袍,围裙上的带子将她的袖子竖了起来,露出了素白的手腕。她微微偏着头,缓缓地将手中煮好的鲜奶倒了出来,放在锅子里凉着。
另一边,拿惯了刀枪剑棍的江承烨,拿起菜刀时固然是稳当,可是切下去的时候,就有些惨不忍睹!
圆溜溜的土豆沾水洗过后越发的滑手,他拧着眉毛剁吧剁吧几下,圆溜溜的土豆就变成了一根根残肢,凄凉的躺在了砧板上。
江承烨有些不服气,转过头正想去跟她抱怨一番,见到的,就是她温柔美好的侧脸。她正专注的把买回来的鲜奶做处理。那白白的颜色,竟与她的白嫩十分映衬,他一时间竟然看呆了。
想到今日来到这里,所有人都对她的厨艺充满了期待,更是想要尝一尝她当年一战成名的鲜奶宴。看着她一口应下时候的神采飞扬,在看着旁人激动期待的馋鬼模样,江承烨的心里忽然涌现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是一种不陌生,却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的感觉。
自豪。
是啊,他的妻子,有一双那么漂亮的手,还能做出那么漂亮的一桌饭菜。她的手艺可以给人幸福的感觉,可以让人愿意为之等待,与此同时还伴随着无限的期待。
他甚至想到了几年前在何家村的旧屋时,她站在简陋的灶台前细心的做出的食物。直到这一刻,看着她的侧颜,江承烨有些恍然。
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都在改变。他们一直以为改变是无可避免的,可是今天他才发现,有些东西,是时间无法改变的。
无论是在何家村那样简陋的灶台,还是在酒楼里充满算计的厨房,还是在皇宫中暗潮涌动的尚食局,又或者是今日这个充满温馨和快乐的宅子,她身上的一些东西,其实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江承烨,有这个偷看你美丽的夫人的时间,你都能琢磨出一套刀法来挽救你手底下那几个可怜的土豆了。”宁慈头也不转的继续加工鲜奶,平淡的语气却满是调侃。
下一刻,一双有力的手环上了宁慈的腰身,江承烨就这么从身后抱住她。
“谢谢你。”江承烨低声说了一句,宁慈的动作跟着微微一顿。
方才出门的时候,他没有找到宁慈,问了一问才知道,她跑去了厨房。等到他进去的时候,才看到她做了很多豆豆糕,最后分成了两份。
豆豆糕是小鱼儿最喜欢吃的,后来他也喜欢吃,江承烨想要拿起一块吃,却被她打了手。
“偷吃父母的食物,当真是个不孝子!”她半真半假的训斥他,他却因为这句话呆愣许久。
这两份豆豆糕,是她为王妃和宁王做的。
“你……”宁慈和王妃一直是水火不容,他都知道,可是她为何要做食物给他们?
宁慈没有解释,只是给他两只食盒子:“废话就不要说了,赶紧装好,我们也要赶着出门。”
从她看着他有意无意流露出的对父母的关切,她就知道,他心底终究不是一个太绝情的人。哪怕宁慈的确为他感到不值,感到心疼,可是与其对他说一些冰冷彻骨的话,她更愿意和他一起尽一尽孝道。
她和王妃的确是水火不容,可那终究是她这个媳妇和婆婆的问题。他们可以无情,但她和江承烨,更愿意让自己问心无愧。
最后,江承烨默默地将食盒装好,两只挨在一起。
出门的时候,江承烨曾自嘲的想,也许母亲会直接倒掉也说不准。
宁慈就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千万别担心会浪费,王妃舍得浪费,那几个丫头的馋虫也舍不得浪费的。”
江承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紧紧握着她的手往前走。
等到了王府,众人都在后院嬉戏,唯有江承烨一意孤行的要去厨房帮忙,即便他如今已经很少下厨,可是他就像是顽固劲头爆发了一般,拦也拦不住。
宁慈被他抱着,笑了起来,言语间带着无奈的感叹:“你看你看,我就知道这顿饭还没做好,你就该又搂又抱了。快放开,还有人要吃饭呢!”
江承烨笑了:“要想吃得,就得等的。这是本公子悟出来的道理,今日正好叫他们也领悟一番。”
宁慈有些忍俊不禁:“江承烨,你再发疯我就不理你了啊!”
最后,江承烨还是不得不在宁慈的威逼利诱下退开。
最后,耗时许久,宁慈终于做好了一桌鲜奶宴,都是按照当年的菜色做出来的。考虑到有人会不适应这些口味,她有另外做了些家常菜,有许多调料都是她从王府带过来的,是亲手做的,菜色做出来的香味就是不一样。
到了最后,这一桌饭菜自然是哄抢一空。
刘阁老感慨,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汴京有这般其乐融融的晚饭,更是招呼宁慈,要她多多来府中走动。
宁慈和气应下,晚饭过后,便带着一众大小离开,打道回王府。
江承烨一个晚上都有些沉闷,宁慈只当他是因为王妃的事情烦恼,可就在他们抵达王府门口,准备下车的时候,江承烨忽然拉住她的手。
他似乎考虑了很久,开口道:“宁慈,你……想不想去参加甄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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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既同心夫妻并肩
距离宁慈她们回到汴京城,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一段日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子脚下当真有祥云环绕龙气护佑,来了这么久,气候都是极好的,每一日都舒坦的不像话。
太医院中的药庐里,宁慈躺在铺垫舒适的美人榻上,袖子撩起,素白纤细的手臂躺在了脉枕上,江承烨一袭白衣,神情专注的坐在一旁,手中细如牛毛的金针微微的颤抖着,毫无遮掩的暴露了他心中的犹豫。
明明已经将所有穴位经脉都牢记于心,可是到了真正下手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犹豫了。这个战场上能英勇杀敌,江湖中让人威风丧胆的男人,原来也会有犹豫不决惶恐害怕的时候吗?
宁慈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你可别告诉我你在害怕。”
江承烨垂着眼,忽然弯了弯唇角:“是,害怕。”他抬起眼望向她,反手覆住她的手:“倘若有不舒服或者是疼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宁慈忽然就邪邪的笑了:“咱们第一次睡的时候你都没说过这种话,一个个动作像是爽快的不得了,如今倒是懂得疼人了!”
江承烨怔了怔,他说的是手!手!
可是转念一想,又不难看出她说这些话无非是要分分他的心,让他不要太过紧张。可是看着她玉体横陈的卧在这里,说这些挑逗人神经的话,江承烨就恨不得立刻扔了金针让她好好知道什么叫做他江承烨“疼人”的方式!
可是现在时间紧急,他只能先忍了下来,沉下脸对着笑得一脸无害的人道:“既然这样,疼也忍着!”
话音未落,宁慈只觉得手臂上一阵热力,待她转头一看,那金针当真在他内力的逼迫下颤巍巍的刺进了穴位里。
金针刺穴以前,她的右手已经用药物蒸疗过,蒸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放出来,此刻伴着金针的刺激,她只觉得平日里若是右手的力道用的过大就会生出的酸痛在这一刻放大了无数倍,仿佛沿袭了整条胳膊,她咬着唇皱起了眉头。
江承烨感觉到了她的手臂不自主的往回缩,他沉着脸,在她的肩膀处微微施了力道,让她无法动弹,与此同时也出声道:“宁慈,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是在分散她的注意力,所以宁慈也很努力的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扯了扯嘴角:“当然记得!把自己打扮的不可一世的样子,看了真叫人讨厌!最好笑的是前一刻还人模人样,后一刻就躺在我们家的板车前想要讹我们!”
江承烨也笑了:“就你们家那样子,你确定我真的讹的到钱吗?”他说话间,第二根金针也已经落下,可是宁慈的反映明显比刚才要小了很多,她的记忆仿佛真的被拉扯到几年前,回到了那个见到他的晚上。
江承烨施了一个力道,可是与此同时也说了一句:“可我第一次见到你,不是在百位楼,还要……更早一些。”
宁慈显然有些惊讶:“我们之前还见过吗?”
江承烨沉沉一笑,把当日在东桥镇江府的事情告诉了她,不只是在江府,还有后面的竹林屏风之后的事情。那些事情如今回想起来,当真恍如隔世,可是比起感慨,宁慈更多的是诧异,她险些忘了手臂上还抖着的金针,整个一张不可思议的脸看着江承烨。
“你……你是说,不只是江旭阳的那个妹妹是你,当初躲在屏风后面的人也是你?”这件事情若是江承烨不再提起,宁慈险些就忘了。其实当初江承烨离开又回来,她几翻查看,回顾过往,也是猜了一些,可是后来他的攻势太激烈,整个人也十分有诚意,她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反倒是将这些都忘了个干净。
江承烨看着榻上的女人,心中忽然想,他为什么会觉得她变了呢?她分明还是这副模样,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就是这样一幅又蠢又傻的嘴脸,叫人觉得好笑。
当初那些事情和她之后遇到的事情相比,的确都是小巫见大巫。宁慈慢慢反应过来,也不由得感慨起来。
从前,只是为了几姊妹的生活生存,她都要磕磕绊绊的往前走,为了逃脱奶奶强硬的指婚,她可真是煞费苦心的想办法,最后更是态度强硬的要求分户。而分户这个办法,还是面前的这个男人提点了她,现在想起来,当真是觉得奇妙又不可思议。
无端端想到了何婆子,宁慈很快就想到了她在火中同归于尽的二婶一家。她想起了一件似乎一直没有告诉过江承烨的事情。
“承烨,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那场大火,二婶家活了下来,三婶家却在火里烧死?”
对于宁慈他们家中的不合,江承烨还记忆犹新。那时候,她们几家闹得水火不容,香芝和柳儿,加上一个吉祥还有她,本应都是一个家中的姊妹,是有着相同血缘之人,偏偏对着自己的亲姊妹,下起手来也狠命而无情。
当初他也算是帮着她对付了那几家,有些同仇敌忾的味道。三年后他重新回到何家村,见到了强大的宁慈的同时,也见到那些从前那些人的坟头。
江承烨望向宁慈,似乎是在询问她为什么在这时候忽然提起了他们,他手中的动作未停下,依旧继续施针,一共十针,十个穴位,一丁点差错都不可以有。
宁慈也看着江承烨,她神色间十分平静,淡淡道:“当初从火场就出来的三婶一家,从奶奶到小福寿,尸体都缠在一起,样子很狰狞很恐怖。后来仔细一勘察,就明白过来了。你还记得柳儿吗?我记得那时候,柳儿被三叔三婶关在家里的柴房,因为她做了那些事情让三叔三婶觉得丢脸,所以那段日子,应当也算是她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段日子。所以起火的那天晚上,黑衣人应当没有发现被关在柴房里的柳儿,等到他们将三叔三婶他们一家放倒在一个屋里后,就放火离开了。因为柳儿过几日就要嫁给一个地主老爷,所以三叔三婶已经给她松了绑,不希望她出嫁的时候身上还有红痕。那天晚上的火很大,按理说,柳儿没有被挟持,也没有被暗算,她冲出房门,就可以把他们一家人都救了。”
宁慈在这里顿了一顿,似乎是舒了一口气,这才继续道:“可是她没有。最后的结果,是她亲手把自己和三婶他们一家人绑在了一起,一起死在了火场里。所以到了最后,他们的尸体都是纠缠在一起……”
江承烨的手顿了一顿,望向了宁慈。
他记得,当初回到何家村,看到山上的陵墓时,里面她的三叔三婶都葬在里面。村里的人说,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她一分一分的挣回来的,一场火之后,大家都没了一切,可是只有她,很快就拿到了一笔钱,将那些逝者安葬,给了他们最好的地方,让他们的冤魂永息。
“为什么忽然想到这些……”江承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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