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大就说:“我兄弟不行了,赶着下山救命了,借你们车子用用!”
三个巴里坤大汉一点没犹豫就说:“成啊救人要紧,可这路太窄了,我车子都没法子调头,这个就难办了”
许多年后,我还能记住当时的情形。
我迷迷糊糊地看着那些穿着交通武警马甲的兄弟们围住了那车子,在那交通武警老大的号子声中硬生生地把一辆大卡车抬起来换了个方向。
我就不说谢谢了。我都不知道那交通武警老大的名字,更不知道那些拼命抬车的兄弟们叫什么?我甚至都不记得他们的样子,我那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只有他们身上的那身马甲,还有他们扒拉下来的帽子上的军徽。
我的命是你们给的。还有个事情,是旷明哥哥告诉我的。
那车是一辆重型翻斗车,车上全是那三个巴里坤大汉准备运到西藏去的货物,是一车新鲜蔬菜,能在西藏那边的市集上卖个大价钱的。
那三个巴里坤大汉连想都没想,直接就是一拉液压泵,把满满的一车新鲜蔬菜倒在了昆仑山上的雪地里。
在雪地里冻上一小时的蔬菜就完全变黑了,就是当饲料都不可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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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颗做人还是厚道点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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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送到了医院,陈老大说要赔偿那些蔬菜的价钱,那三个巴里坤汉子就扔下一句话——你兄弟的命就值一车菜钱么?
就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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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颗拼刺刀的劲头喊嫂子万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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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床单和被子,还有雪白的天花板和草绿色的墙裙,再加上浓厚的消毒水的味道,我知道我在医院里面了。
我就有了种回家的感觉。我从小就是医院里面长大的,刚学会走路的时候,我就跟着我老娘的白大褂在病房里面满世界乱蹿,而且那时候还有个很奇怪的事情。
我都不用抬头看看那穿着白大褂的人长得什么样子,我就能张嘴很准确地叫出人家的名字,反正那时候就凭着这手,没少从叔叔阿姨手里赚零食吃。
我就想起身看看我这究竟是到了哪个地方了,我是不是已经回家了,我老娘是不是就在旁边看着我呢?然后我就被一只巴掌按住了。就看见旷明哥哥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我说:“光头你他娘的可醒了你差点吓死老子了。”
我就反应过来了,我这还是在新疆,我没回家,我还在军队里面呢。
我就问旷明哥哥我这是睡了几天了?我怎么浑身没劲?
旷明哥哥说:“你小子还好意思说?送你下来都三天了,你小子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还浑身发烫还满嘴胡话的什么都朝着外面说!”
你知不知道昨天护士给你扎针的时候,你一把拉着人家手不放,还一个劲说:“妹妹你今晚别走了你就陪着我好了,要不是我手快一把抓住那护士妹妹的手,估计你小子当场就能挨一耳光!我说你个新兵蛋子你年纪不大你思想怎么就那么流氓呢你?你小子发高烧你都忘不了调戏人家护士妹妹,你小心犯纪律了你再上禁闭室去待着!”
我就有气无力地嘿嘿傻笑,我说我那不是多久没见着女人了么,我也是爷们儿我生理、心理都很正常,甚至是很旺盛,尤其是发高烧的时候,那脑子里阶级斗争那根弦铁定就是烧坏了我
我还正满嘴跑火车地吹乎得来劲呢,我就看着旷明哥哥脸色变了,反正是有点子想笑有点子尴尬,还有点子幸灾乐祸的意思。
然后我就听见个护士妹妹的声音就在我旁边响起来了:“我说夏乐啊,今天是你第一次给病人进行肌肉注射,你别紧张,你就按照注射的要领你就使劲扎吧!”
我赶紧地就扭头一看,当时我就觉着脑袋一蒙。
要说我也是见过几个女人的。当年在歌厅里面浓妆艳抹的那种、在学校里清纯淡雅的那种我都算是见识了个差不多,也从来没小说里面说过的那种惊艳的感觉。
可眼前的这个小女兵么
我就说军队马甲一穿,女孩子个顶个地显得英姿飒爽,而且那种刚硬中带着妩媚的小滋味,是很有点子叫人眼晕的感觉的。
可我看着那小女兵的眼神里面,怎么就带着那么点子阴险狠毒,还有点子居心叵测的味道?
然后再看那女兵身后站着的另一个小女兵,我心里就更加地感觉到那种被人算计的凉飕飕的味道了。
我是在医院里面长大的,我别的不敢说,就护士端着个腰形盆子在我面前走两步,我就能知道这护士是新手还是老手。眼前的这位,铁定的就是个刚刚学完了护士基础课程的新兵,正由老兵带着上病房里面实习呢!
我就看着那新兵端着盆子一步三哆嗦地走过来,碘酒、酒精、棉钎一个劲儿地晃悠着在我屁股上一抹,然后颤巍巍地举着注射器就下了黑手了。
我不是不怕疼,其实就是好面子。老爷们的虚荣心作祟,我就是疼,我也要保持爷们儿的派头,我死扛到底满脸的大义凛然满不在乎。
训练的时候,我叫几个特别能打的哥们儿打得漫天飞我都扛住了没叫唤一声,可今天愣是叫这个小女兵把我这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挨打特别能死扛的招牌给毁了!
那小女兵估计是第一回拿着针头捅活人,下手的时候先就有了点子心虚胆怯,就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轻轻一捅,针头入肉不过半分。然后看着这实在是达不到肌肉注射必要的深度,就咬牙切齿苦大仇深地朝着下面一拧,旋转着就捅进去了。
我的亲妈啊我当时是没叫唤出来,可我脸都疼拧了,我张着嘴就像是条上了油锅的鱼。
我说:“护士妹妹啊,你打针你就一步到位就好了,疼也就是一下子而已,你干嘛还来个注射的分解动作,你还一步一动地做得那么标准啊?”
估计是看到了我脸上那表情了,那站在旁边监督指导的小女兵就说:“夏乐你放心好了,打针就是这个样子的,打习惯了就好了,你多练习几次就是,这位病人也是会配合的,是不是?”
那我还能说个不是啊?
那针头还在我屁股里面捅着呢,我要说个不是,那护士妹妹一激动了她再拧一下怎么办?
那扎针的护士妹妹就嗯嗯地答应了,就把药水朝着我肌肉里面一挤然后一拔针头。
坏了。我就听见格崩一声响,我就知道铁定坏了。我说你就按照扎针头的方向朝着外面拔就是了,你胡乱甩什么手腕子啊?
这下子好,针头留在肉里面了。然后就是一阵的鸡飞狗跳,还好来了个老护士,有经验的热毛巾一敷上去,肌肉按摩几下镊子上去一拔,针头算是出来了。
可我这罪过就受大发了啊!闹腾完了,我可就觉着奇怪了。平常我旷明哥哥最见不得的就是下面这些个小兄弟吃亏,有时候护犊子的毛病犯了,闹着急了还小脸刷白地差点子就和人家对练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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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颗拼刺刀的劲头喊嫂子万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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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可是遭了老罪了,我旷明哥哥怎么就不吭气呢,还一个劲儿地眼神不聚焦,那嘴角还抽风似的抽啊抽啊想笑不敢笑?我就顺着旷明哥哥的视线方向一看,我算是明白了。
就那负责监督行刑的小女兵,那眼神也是对着我旷明哥哥一个劲儿地闪烁,两个人的视线就在我病床上面交汇融和,就差擦出点子火花来个电闪雷鸣了!
等那行刑的女兵一走,病房里面就剩下了我和我旷明哥哥了,我可就一点不客气地朝着旷明哥哥问:“我说哥哥,那护士是叫夏乐吧?”
旷明哥哥就摇头说不是不是,那护士是叫侯静,她是去年军校毕业的,今年刚来医院锻炼的。她也是北京人,家里住在海淀区,她家里爹娘还都是军人,她好像还没对象,她比我小三岁。
我就彻底地明白了,我就朝着我旷明哥哥笑,我说那跟你是合适得不行啊,门当户对还都穿着军装,年龄学历啥都相当,真正的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旷明哥哥的脸都笑烂了,就说:“那是,我也觉着合适,我打算找个机会我先来个火力侦察,要是那山头真合适,我建立永备工事我就直接开始进攻了!”
我实在是憋不住我就乐出声了。我旷明哥哥打仗是好手,可这追女孩子尤其是追女兵就很是差点子火候了!他还以为这是攻山头呢还火力侦察?我说:“哥哥你是不是打算叫我多住几天医院,好叫你假公济私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旷明哥哥就小白脸一红,很有点子恼羞成怒的感觉,朝着我说:“你个新兵蛋子,你没大没小的,你信不信我捶你?”我就笑着说:“我不信!你要是真捶我,上指导员那里告你个为了勾搭女兵残害新兵,你就吃不了兜着走!”
旷明哥哥也就笑了,可也叹气说:“我也该找个女人了!我同学朋友差不多都结婚了,就我一个光棍了,我也不比谁差劲啊”
我也就不说话了。旷明哥哥啊,人家美滋滋地赚钱谈恋爱结婚的时候,你在前面端着冲锋枪和越南人死磕呢!你哪来的机会恋爱啊!?
还没等我和旷明哥哥具体研究一下子怎么进行这攻山头的重大行动呢,军人病房的门就给推开了,就进来个胖乎乎的穿着一件崭新马甲的上尉。
我怎么形容这位大爷呢?这左手上一个网兜,里面是牙刷牙膏手巾外带着点子护肤品擦脸油之类的个人玩意,右手也是个网兜,里面是水果零食外带着几本杂志。
帽子夹胳肢窝底下,头上是一水溜光的背头,那圆呼呼的脸蛋上就是一脸的小肥肉,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个军爷的造型。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就来了机灵劲了?我就转过脸朝着旷明哥哥比划了个唇语的动作,我说:“这爷们怎么看着这么别扭?这是来住院了还是来唱回娘家了?”
旷明哥哥脸上的肌肉就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子,嘴唇也朝着我比划说:“你个新兵蛋子你别胡说八道!”
然后就站起来敬礼。虽然军兵种不同,可军队的规矩还是在的。
那胖乎乎的爷们也就朝着旷明哥哥点点头,然后就朝着跟进来的一个小护士说:“怎么叫我跟个新兵蛋子一块住大病房了?你们没单间?你们上面没跟你们交代过?”
啊?我还真是没听说过军人病房还分军官房和士兵房的?我看着旷明哥哥那脸色好像他也不知道有这么个说法?估计那小护士也没闹清楚这上尉怎么这么大口气?
而且那小护士在陆军医院里面那二毛三、二毛四的见多了也看习惯了,还真没把个上尉当回事情,转身一边走一边扔下一句话说:“就诊军人除非重症或者传染性疾病,一般不送单间,统一住大病房!”
那上尉就那么愣怔了一会,然后猛地转身就走出了病房。
旷明哥哥就坐下了脸上的颜色就有点子不对了。没等我问就狠狠地说:“今天他娘的晦气,怎么撞见个泡病号的混账东西?”
我就有点子愣了。泡病号,这在军队里面是绝对能够看见的现象,而且这现象在新兵集训阶段和老兵退役之前是以普遍的形势出现的。
新兵蛋子想家了,扛不住训练了,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了,就有那赖皮点子的新兵趴在床上死活不起来,而且哼哼唧唧地愣就是说自己病了没法子参加训练。
老兵退役之前,自然而然地就有那心里不痛快的不想离开部队了,或者是有点子什么愿望没满足的,也是一头趴在床上哼哼早操之类的是绝对地不出,训练科目也不干了。
不过还好,部队里面指导员的本职工作里面就有这么一条,专门是用来管理这种泡病号的现象的。
一般的套路是指导员朝着床头一坐,首先是笑眯眯地开口问问哪里不舒服了?家里都还好着吧?心里有啥憋屈的?咱们好好地唠唠家常?
然后就是炊事班的炊爷老大端着一碗加了鸡蛋香油闻着就开胃口的挂面进来了。
这病号饭吃着,指导员陪着忽悠着,怎么的那伪装的病号也扛不过两天,自然而然地就要从床上爬起来,有啥说啥的,把心里话朝着指导员说清楚讲明白。
然后就是对症下药,估计最多就是个几天功夫,那泡病号的兵们重新出现在训练场上的时候,个顶个的都是龙精虎猛,训练起来绝对地就是下死力气操练的。否则,对不住炊爷老大一天三顿亲手端过来的病号饭,更对不起给自己解开了心结,摆平了麻烦的指导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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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颗拼刺刀的劲头喊嫂子万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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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是有良心的啊!
可说起来,就我这么个级别的兵,我还真是没见过军官也泡病号的?
估计是我脸上那少见多怪的表情叫旷明哥哥看着可乐,旷明哥哥就一边朝着我嘴里塞新鲜的马奶子葡萄,一边跟我说:“光头你别奇怪。军官里面泡病号的你小子是不多见,可也并不是没有。新兵入伍老兵退役不适应或者有点子不满足才泡病号发泄一下子,说起来也就是心里头堵着了。几天病号饭一吃指导员思想工作再紧紧跟上,估计那些个泡病号的兄弟立刻就能生猛起来。”
“可这些个军官里面一旦出现了泡病号的,十有八九的就是一个字——懒!”
“现在不是战时,一般来说军队里面最累的就是搞点子什么达标之类的需要完成硬指标,还有上面即将下来检查了,需要突击加班完善点设施或者干脆就是紧急建设任务!”
“到了这个时候,有一些个懒到了骨头里面的军官不想跟着下面的兵一起起五更睡半夜的,就赶紧上医院里面待着,反正小单间一住,每天吃点子治疗小毛病的补药之类玩意,等自己手下的兄弟们都累完了,也就结账出院回部队享受胜利果实去了!”
“就这种人,属于是最叫基层主管和士兵们看不上眼的混账,而且一般都是那种有点子小背景的家伙,轻易地还没几个人乐意得罪他们。”
“这种类型的家伙要真叫他们干点子实事,他们是绝对地不成的,可要是叫他们背地里面给人打小报告上眼药子,他们还真是绝对的猛人!”
“以前就有那么个家伙,被个老兵给当众臭骂了一顿后怀恨在心,可这家伙一直憋着不发作,等到了那老兵马上要转军士长的时候,这混账东西不阴不阳地在讨论会上来了一句——这个同志各方面素质还是不错的,可就是生活作风方面么据说”
“军队里面,作风问题一直就是高压线,谁碰谁死!更何况裤腰带都管不紧的人,还能留在军队成为职业军人?那老兵就只能是含着眼泪离开军营!”
就这么一边给我嘴里塞着葡萄一边聊天,旷明哥哥就说:“最近这家伙的兵种正好在搞个新的基地,正是忙到了点子上的时候这家伙来养病还要单间,这还真不是个一般的混账啊”
这边两兄弟正说着话呢,外面就乱开了。旷明哥哥伸头朝着外面一看,就皱眉头就纳闷说:“邪门了?居然还有人敢和空军马老大较劲的?光头你躺着别动我过去看看去!那家伙不是活腻味了吧?”
我就躺不住了,我也就慢悠悠地爬起来,我揉着屁股蹭到了房门口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怕死。说起来这附近的兵们不管什么兵种,都知道马老大是绝对的猛人,当年第一个高原雷达站,就是在马老大亲历亲为之下修建起来的。
当时的环境条件就不用说了,别说是一条像样的公路,就连勉强能走人的山间小道,都是在夏天的时候被上山放牧羊群踩出来的,正经的羊肠小道。
机械设备、物资器材,什么不是靠着空军的兄弟肩挑手提地运上去的?
这其中,马老大就是杰出的典范人物。二百斤水泥朝着肩膀上一放,一手撑着腰一手拄着跟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