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微微点头,身边的亲随忙递给王爷一个由金丝和竹子编成的筛子,王爷慢步朝子萱走来,在子萱身前用这金筛子遮住了直洒在子萱脸上的阳光,说道,“皇后娘娘,本王可是福将啊,今日为娘娘大婚特意前来,愿娘娘能多为我敖家添丁,代代繁荣啊。这金筛子便是本王今日送给娘娘的贺礼。”
“子萱多谢王爷。”子萱微微俯身行礼,心里却暗暗说,怎么这么多的礼节啊!
“吉时到,还请娘娘移步。”身边的太监看了看将要落山的太阳催促,还没等子萱点头,就扯着嗓子高喊道“皇后娘娘驾到。”小太监们一个个排成排传着“皇后娘娘驾到!”
红色的毡子直直延伸到龙翔宫,子萱在喜娘的搀扶陪伴下一步一步的迈进她的下半生,一路上的弦乐鼓瑟,好不热闹,在子萱听来,却是说不清道不尽的悲伤。
龙翔宫门口摆了一副红色的马鞍,门口等候已久的太监忙道:“娘娘,请您跨过这马鞍,从今以后平平安安啊!”说完,讨好的望着子萱。子萱点了点头,示意打赏,便依言行事。进了宫门,便看见一院子的大臣,跪在地上,高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抬眼望去,院子正中站着一个衣着玄色的少年,脸上没有欣喜,反而有一丝的不郁。
4凤下凡兮惊人兮
众人只见一抹明黄闪入眼中,定睛一看,原来是太后新册封的皇后,这皇后站在众人面前,没有丝毫胆怯,被珠帘遮住的眉眼虽然看不真切,却是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让人抵抗不了的气质,高贵庄重中好像还有妖艳,宁静里透着隐隐的活泼,贤淑的平和却又不失小女儿的调皮,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啊?!
生了儿子的大臣都不禁想要猛敲自己的脑袋,怎么没想到早点去提亲,这林振坤也太不够意思了,这如花似玉,不是,是比花比玉都耀眼的女儿竟然便宜了皇家。生了女儿的大臣更是嫉妒,这林振坤的妻子美就算了,儿子骁勇善战也罢了,生了个女儿,真真能跟天上的仙子一较高下了,虽是看不清眉眼,却能看见风流的身段,更有那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让人想要亲近。
这龙翔宫地势偏高,太阳虽未落山,这晚霞却映得宫中花草流光溢彩,地上不停变换的颜色宛若仙境一般,可是映在皇后的脸上,晚霞都失了光华。银白的外袍像是浩瀚的蓝天,明黄色的披帛就像是她展翅欲飞的翅膀,没有太多罗索繁缛的头饰,几只金凤含珠却在她头上栩栩如生,红色的下裳使她如娇艳欲滴的牡丹一样华贵。若是夜幕已下,怕是九天之上的嫦娥都会逊色吧。
皇后莲步轻移,进入院中,是所有人都期待却又没有反应过来的,像一阵风,转瞬间就来到身边,好像又会随时都要飘向下一个地方。
“娘娘,您要给皇上请安的。”身边的公公提醒道。
子萱虽有不甘,还是点了点头,离皇上数步之遥,便停下了脚步,“臣妾林子萱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句问安,犹如石子投入本已平静的湖中,这是什么声音?如黄莺的夜啼,如婴儿的娇笑,像是夏日的潺潺溪水,又如冬日的暖暖火盆,声音不高不低不卑不亢。在场所有人都在羡慕嫉妒林振坤了,得室女如此,便是给个神仙也不做了啊!
“皇上,娘娘请移步,正是吉时行礼了。”
太监和宫娥连忙拿来了蒲团放在身前,“请皇上和娘娘叩拜天地。”说罢,便在喜娘的提示下向天地行了大礼。
“再请皇上和娘娘行夫妻之礼。”两人又跪下面对面的叩拜了一次。
“礼成,喜娘,拿酒来。”太监吩咐道。
喜娘端着酒壶和卺走了过来,将酒壶和卺放在两人面前,示意皇后要为皇上倒酒,子萱提起酒壶将一个卺斟满,递给敖诗儒,他淡淡的饮了一口,又交还给皇后,按照规矩剩下的由皇后喝光!平素最好美酒的子萱,看见他不郁心中反而高兴,抬头喝下了剩下的酒。皇上不由得暗惊,这丫头是朕叫板呢啊。想着又将另一个卺斟满递给子萱,皇后微挑嘴角,淡淡一笑双手接过喝了一大口,将卺递还给他,看着他惊讶的目光,心中暗爽,皇上就猖狂啊,看我怎么收拾你呢!敖诗儒诧异地接过只剩不到一半的酒,不知应该说些什么,还是喝光,将卺放在桌上。
喝过合卺酒,由两个喜娘拿着剪刀走到皇上和皇后身边,分别从脑后剪下一缕头发,绑在一起,放进事先准备好的红色的永结同心袋中,做结发之说,再由太监拿下去,好生保管。
“礼成,请皇上上座。”太监扶起皇上道。
皇上并未理睬礼官,反而转身,“皇后平身吧。朕尊母后懿旨封你为正宫娘娘,希望你能母仪天下,打理后宫,你本是名门之后,话朕就不多说了。今日朕还同娶两妃,晚一会要过去,你有什么要说的吗?”皇上并非没看到皇后的倾城容颜,更是被她的气质勾的紧,却不愿在众臣面前表现,更是不愿接受母后安排的亲事,所以才暂时避一下,也想看看这林子萱的本事。
“皇上要照应的事情太多了,今晚臣妾还是体谅皇上的,希望皇上以大局为重,不要感情用事才好。”这臭皇上,竟敢给我来个下马威,还说什么奉太后懿旨!看我怎么修理你了,子萱心中暗想赶紧俯身行礼。
皇上和众臣都微微一愣,“那朕就派人送皇后回凰栖阁好了。”这皇后不仅容貌过人,才智怕也不会输人多少。皇上暗想,你这丫头,不但没说要朕留下,竟然赶朕,日后看朕好好修理你。皇上颔首,便率着众臣离开了龙翔宫,朝凤仪宫走去,这封妃的事在母后那办,以后就会由皇后经手,封号品阶也都归那小丫头管了,这丫头权利大了,是不是更嚣张了?想着想着,思绪就回到了十年前。
——林府
“敖诗儒啊,你可让这妹妹啊。”那时母后还是妃子,而朕还是皇子。朕随母后去她的金兰姐妹家玩,那时的林丞相只是一个三品的官员,却没有丝毫讨好朕与母后的意思,朕便知道,这林家以后定能英才辈出。
“敖哥哥,你会什么啊?”小子萱边荡秋千边问四皇子。
“什么都会,我是皇子,怎么会有不会的呢?”四皇子跑到秋千架下,看着忽高忽低的小子萱,想,她可真幸福,在宫里,虽然兄弟们较为亲热,可是碍着皇子们的身份少了些热闹吧。
小子萱不说话,只是荡着秋千,四皇子以为她不信,就问,“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啊?”
这丫头摇了摇头,喊着“才不是呢,哥哥就是什么都会,可是还抓不到蛐蛐,你若是抓到了,那我便信了。”
“那你等着。”边说边跑进了花丛。看着又会飞又会蹦却怎么都抓不到的蛐蛐,敖诗儒可不想认输,子庭大哥做不到,我要做到呢!扑了一身的土,却一无所获,心生一计。站起来喊道“林子萱,你快来看,我抓到了。快来啊!”
小子萱从秋千上跳下来,飞奔过来,“哪儿呢?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
敖诗儒双手紧扣,慢慢的抬到子萱面前,“喏,手里呢。给你——”
“啊!”小子萱白净的脸上都是土和沙子,这坏小子捧了一抷土扬给了子萱。“哈哈,你上当了!哈哈”
子萱紧握着小拳头,强压怒气,这该死的小皇子。
“林子萱,你怎么了,不会是生气了吧?”敖诗儒才反应过来要关心受害者,“没事吧?不要生气啊!”边说边拍掉子萱头发上、脸上和衣服上的土和沙子。
“没事的,娘说过要颐养柔德,宁静淡泊的,我不会生气的。”每个字都是子萱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却咬着嘴唇一脸假笑道“敖哥哥,我们去看小鱼吧。”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会生气呢。这回就好了,走喽。”小皇子边说边跑。
小子萱狡黠的拉着四皇子蹲在池边,“敖哥哥,看到那尾黄色的小鱼了吗?他可淘气了!”。
“在哪儿啊?我没看到啊。哪里呢?”小皇子探着头,却看不到淘气的小鱼。
小子萱往后移了移,边飞起右脚边喊“这儿呢!你就是淘气的小黄鱼。”随着噗通一声,小皇子就变成了淘气的黄色小金鱼。虽然事后刘氏狠狠说了小子萱,当时也觉得出了口气,但是这事敖诗儒可准备记一辈子呢。
“皇上,皇上!”
“啊?小伍子,你怎么了,大呼小叫的啊!”敖诗儒敲了敲身边小太监的脑袋。
“皇上,到凤仪宫了,奴才都叫您好几声了!”小伍子委屈的揉着自己被打的发疼的头。
“是吗?”回头看了看身后跟着的群臣好像没有谁注意到已经到了凤仪宫的事,看来这林家丫头还真有魔力啊!“咳咳。”
众臣在皇上的咳嗽声中才渐渐回神。
“皇上驾到!”
“母后,儿子来了。”皇上疾步走向坐在软椅上的太后,太后拉过儿子的手,一脸的笑意,问道,“这萱儿,你可满意啊?”敖诗儒一愣,满意吗?这丫头看着还是伶牙俐齿,可是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就那样吧,好不好的不都娶回来了嘛。”敖诗儒装作一脸的无奈。
“不喜欢无妨,慢慢就会喜欢的,萱儿可是个好孩子啊。”
“儿子知道了,母后您说的两位妃子在哪里啊?”敖诗儒东张西望道。
“诗儒急了啊?”太后挥了挥手,由太监宫娥自后堂引出两位盛装的女子,“皇上,这两位便是为娘为你选入后宫的惠妃候娉婷和右边的是贞妃赵烁。”
皇上不由得细细打量这两人,候娉婷身段高挑,柳叶弯眉瑶鼻樱口,确是美人一个,不过比起皇后,好像稍微差了一点点,再看贞妃赵烁,赵本是母后的姓氏,而这女子高鼻梁厚嘴唇,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看似不像是大人,敖诗儒回身,“母后,这两位是”
“诗儒啊,惠妃是镇南将军侯厉之女,算得上是名门之后,琴棋书画样样精啊,而这贞妃是你七皇叔暗访西南时遇见的一名孤女,带进了宫中,虽无身世背景,却精通岐黄之道,也是难得的人儿,哀家怜惜她,便赐了姓,随哀家的姓。诗儒,可要好好对待她们啊!”
众臣又赶紧给两位新妃请安贺喜,心里也都拿她们与皇后暗自比较,皇后仿若仙子落凡尘,这秀美的两妃就像是失了色彩的公主,日后若是争宠,怕没有人是皇后的对手,这林家的地位定是如日中天啊。
“母后,儿子知道了,只是今晚儿子要住哪里啊”敖诗儒压低声音问太后,太后抿嘴轻笑,早就听见自己最贴心太监福长海的回报,说是皇后一进龙翔宫,就惊呆了所有人,怕是自己的儿子也动了心,就是不好意思说呢。“皇上啊,我已经赐了思暖园给惠妃,绛星阁给贞妃,皇儿今后休息的地方又多了三个,怎么会烦恼住哪里呢。”
太后这话,听在群臣耳中,颇有宠溺儿子的口气,可是皇上却暗暗心惊,看着微笑着的母亲,这回若是主动去了凰栖阁,自己先前的不满在母亲眼里就都成了小孩子脾气了。
“是啊,就是因为地方多,所以才要考虑呢。”
“福长海啊,送两位新妃回宫吧。众位臣子们,我虽为一介女流,可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这宴席就摆在后宫的德容苑,哀家要与众臣同乐,为大安的兴盛庆祝。”太后不理会皇上的“考虑”,自顾自的要去热闹,回身就看见了略显尴尬的儿子,这孩子,跟自己的母亲还要起了面子,想到这,无奈道“皇上,先陪哀家去德容苑吧,然后去凰栖阁看看萱儿,告诉她明日清晨来问安,至于你要留宿于哪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皇上看着有些狡猾的母亲,轻笑了出来,下旨普天同庆,准众臣在德容苑庆祝。
5昨夜洞房停红烛
——凰栖阁
暗黄色的烛焰在红色的喜烛头上跳来跳去,烛身上来未干的烛泪像是新嫁娘的想念,桌上铺满了象征着各种意义的水果和干果,中间夹杂着金珠子、做工精细的小玉饰,若是平常只要扔几个铜钱就能象征金玉满堂,在宫中就变成了价格不菲的东西了。
红色锦缎铺好的喜床,褥子下面早就放好了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用手摸上去硬梆梆的。枕头上摆着永结同心袋,里面装着自己的头发和皇上的头发,子萱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今儿确实是很紧张,都没怎么注意皇宫是什么样子的。
“娘娘,天晚了,您得把这福橘剥了,这可是长寿的预兆啊。”领头的太监端过托盘,递到皇后面前。
接过福橘,子萱不禁又感慨,我都困死了,赶紧就寝让我休息吧,都折腾一天了。
“皇上驾到。”
子萱听了连忙起身,走至门边,屈膝道,“子萱给皇上请安了。”
“起吧,今日之后就是夫妻了,不要太拘束了。”随手解开了自己的外袍,扔给身后的太监。“小伍子,你带他们都下去吧,朕和皇后说会体己话。”
皇上身后的太监领着本在屋内的太监宫娥鱼贯而出。
行至桌边,皇上扶着子萱坐在凳子上,伸手撩开了本来挡住脸的珠帘,“小子萱还真是个美人呢!”看着棱角分明的俏脸,茶色的瞳孔像是在召唤着平和,画得很淡的眉毛和略施脂粉的脸颊,还有那张欲语还休的嘴,像极了一直在笑。
看似低眉顺眼的子萱,实则也在偷偷打量皇上,刚毅的脸上嵌着浓浓的眉毛,能暗淡众星的眼眸,高高的鼻子还有一条线一样的嘴,好像不会笑一样。
“子萱啊,你身为大家闺秀最好是不要到处乱跑的啊!”皇上直视皇后的眼睛说道,心中暗念,怪不得觉得熟悉呢,原来是她啊。
原来是他,那日百佛寺的白衣男子,难怪刚才觉得眼熟。“子萱知道,只是那日是为了保护皇上而已。”子萱想都没想,谎话便脱口而出。
敖诗儒不禁一愣,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竟是自己的皇后,看着低眉顺眼的可人样子,实质怕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啊!“咳,是这样啊。”
一阵沉默,敖诗儒不禁懊恼自己,怎么说不出什么话呢?“子萱啊,从今以后你对朕要称臣妾,以后封妃的事都不再由母后打理,要交由你打理,明日随朕去问早安。”
“那你以前的妃子和今日入宫的新妃是不是要每日来给我问安啊?”子萱摆弄着绶带,仿若不经意的问。
敖诗儒又是一楞,怎么这么多人在乎这个问题,“这,照规矩是,朕还是皇子时并未选出正妃,但是她们比你入门早,这问安的事”
“那就照规矩好了,”子萱毫不留情的打断皇上,“皇上要臣妾打理后宫,该有的规矩就一样不能少,小怎么了,若是我先进门,也许还容不得她们呢。”
皇上看着有些倔强的皇后,这丫头不仅要树树威风,还要专宠呢,“萱儿啊,你是不是想朕独宠你自己啊?”敖诗儒试探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