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机能可以得到有效的恢复,但他却不会失去警惕的感觉,别看他闭着眼睛,只要有人或者是危机靠近,他立马就能清醒。
“是时候!”
从大石头后面露面,刘涚可以清晰的看到金兵营地里的零星的火把,至于说昨夜被金兵们点燃的篝火,此时基本上都已经成了余烬,就连那贴着地面的猩猩红余光都彻底消失,证明围在火堆周围的金兵皆是睡熟,才会无人打理。
对于刘涚来说,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没有篱笆围栏的金营,像是一个光着身子钻进被窝的美女,而被铁链锁在营地一角柱头上的张汉,就是美女伸出被窝,冲着刘涚挥动的,光溜溜的,白皙的玉手。
刘涚像是个老练的情场高手,他没有猴急,更没有冲动,像是生怕破坏了美女沉浸的状态,他匍匐在高高的草丛之中,匍匐游动,一点点的向前,如同端着一杯红酒,优雅而有格调的接近大床。
横亘在刘涚和金营之间的官道是个麻烦,刘涚不得不看准时机冒险,弓起脊背一窜过,让他庆幸的是官道那头的地面上没有任何容易发出声响的东西,甚至连枯枝都没有踩上一根。
近了,刘涚此时距离的近了,他甚至可以听见夜风吹来的声音——鼾声。
不管是金兵还是俘虏,都沉入梦想之中。金兵没想到这里会有敌人,俘虏不曾幻想此时会来救兵。
大家的沉睡对于刘涚来说是一件好事,而唯一不好的就是,张汉这厮竟然也睡了,而且还睡的很沉。
“真是跟猪一样!”
刘涚在十尺之外冲张汉挥手,这厮耷拉着脑袋,一点反应都没有。无奈之下刘涚只好继续前进,当他停下来的时候,最近的一堆金兵,距离他不过三五尺,恐怕只要刘涚弄出一丁点声音,都会惊动这些金狗。
碗口粗的木桩和拇指粗的麻绳,这两样东西将张汉以及其他俘虏固定在地面上,除非是将绳索解开或隔断,否则张汉等俘虏休想逃亡。之所以金兵采取这样的方式让俘虏们过夜,一来是不用担心他们逃脱,二来也不用处理俘虏们的生理问题,方便。
只不过如此一来,这附近的臭味儿就变得很重,夜风一吹,钻进刘涚的鼻子里,臭的他禁不住皱眉。
悄无声息的凸出一口唾液,跟掌心里的泥粉混合,捏成一颗还没指头大的泥团,刘涚瞄了瞄张汉的方向,将泥团扔了出去。
因为泥团很小,而且很湿润,所以打在张汉的脸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但对于张汉来说,这一点点冲击足以让他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的张汉并没有第一时间看见刘涚,而他警惕的性格却在这个关键时刻救了刘涚和他自己一命——他甚至没有因为感觉脸上被人砸而发出声音,只是两眼左右不住的扫视周围,试图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而刘涚在看见张汉醒却能保持镇定时,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地。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贴着地面游进到张汉的视界之内。
“嘘!”
当张汉的双眼因为刘涚出现而猛然瞪大的时候,刘涚不得不对张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张汉反应很快,已经冲到喉头的惊呼被他扼杀,他只是大张着嘴,满脸不敢相信的神情,死死的盯着刘涚。
“嗤!”三棱军刺锋利的尖端划过麻绳,哪怕这些麻绳在木桩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却丝毫不能阻挡军刺的滑动,张汉的身体一松,整个人就跟木桩分离开来。反应极快的张汉第一时间踮起脚尖双脚落地,一面将身上的麻绳撤掉,一面蹑手蹑脚的走到刘涚身边。
看张汉想要说话的样子,刘涚连忙阻止了他,他指了指自己的身后,然后就带着刘张汉,开始逃走!
其实此时月黑风高,真正适合逃跑。刘涚在确定张汉行动没有问题之后,他就干脆在前面领路。
在大多数人理解的常理来说,刘涚此时应该带着张汉走那些渺无人烟的小道,甚至是没有道的方向,方才不容易被金兵追上。但事实上刘涚带着张汉,却是循着官道,朝着咸阳城的方向而去。
再过不久天色就要放亮,城门也要开了,刘涚的计划很胆大,他要带着张汉进城去!
因为赶时间,所以刘涚始终在前面带路疾走,隐隐约约间他好像听见张汉在后面低声叫他,然而他却没有停步,只是低声应道:
“有什么事等进了城再说,官道上不安全,万一那些狗崽子想明白,骑着马很快就要追上我们的!”
“可是刘哥,这件事情你真得听我说,那些被俘的兄弟们,不能留在金兵手中!”
“啥?”
刘涚终于停下了匆匆的脚步,因为他听出张汉这话里的意思来。如果张汉是想救人,他不会这么说。
‘不能留在金兵手中’这样一句话的意思是。
猛然转过身,刘涚的眼睛在黎明的微光下闪烁着一种严厉的神采,“说,为什么!”
第45章 善心不忍弃,并肩战金蛮(下)
第45章 善心不忍弃,并肩战金蛮(下)
“前面有个庄子,我们先去庄子里,你把衣裳换了再说!”
张汉有些气喘,张大着嘴巴使劲儿出气,刘涚见他说话都难囫囵,左右看了看,干脆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农庄。张汉是穿着宋军的衣服被金兵给抓的,虽说这几天已经被金兵折磨的不复旧貌,但若是要经过咸阳城的城门,却还是很容易被守城的卫兵识破的。
至于说进出城门反倒不是问题,只因为金人还没有实行‘路引’制,只要在进城的时候没有被搜检出违禁品,同时上缴一些买路钱,就可以随意进出城门。
偷鸡摸狗对于刘涚来说实在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况且他也不是偷金偷银,只是寻了一户中等人家,用竹竿挑了一套衣服给张汉换上。当然他也有留下一块碎银子,作为人家的补偿。
“赶紧换上,你刚刚怎么说的?那些战俘留不得?”
直到现在刘涚对张汉的态度也略有些冷淡,张汉却是没有在意,麻利的把衣服换上,一边换一边对刘涚说道:
“刘哥,其实我们被抓,还跟您有关。”
“啥?”
刘涚一声低喝。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说话的人不是张汉,他肯定第一反应就是对方在说谎!
怎么可能跟他有关呢?他一个闲人,一个俗人,一个本来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人,怎么可能跟他有关?
“说!清楚点!”
“刘哥,你别激动,听我说。”
张汉咽了一口唾沫,在刘涚眼神的逼视下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出来。
因为大概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城门才会开启,刘涚带着张汉,一边说话一边绕着咸阳城,从南门一直绕到东门,这一路上,都是张汉在说,而刘涚在听。
张汉是打黄天荡最后一仗开始说的。
那金兀术被韩世忠的海舟层层围堵,女真人里几乎找不到善水的,金兀术想要突围,就必须要另寻他法,或者说要找到一个熟悉海舟性能,优缺点的内行人。
于是,金兀术便发公告,高额悬赏能破解海舟防线之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失,还真有一位姓王宋人主动向兀术献破敌水策。
其实这位王先生的计策很简单,他只是说破了海舟船的弱点:海舟船体积庞大,必须要依靠风力才能行动,如果金兵的小船乘风平浪静时出击,那自然就可以突围了。
兀术这才恍然大悟,其实要打败韩世忠的海舟并非难事,只是金国将士们对海舟的特点不了解,才导致了以前的惨败。
既然已经了解对方的弱点,那就赶快对症下药,制订出针对海舟的作战方案,而这位王先生再次献计,要求有金国的小船里装一定份量的土壤,可以增加小船的稳定性,防止小船发生倾覆。
对于这位王先生的计策,兀术是非常满意,决心采用王先生的计策去破韩世忠的海舟。数天后,风平浪静的良好机会终于到来了,兀术率领着他的十万大军乘着装载了土壤的小船浩浩荡荡地向江北突围而去。
除开这个王先生的计策之外,金兀术还制订一套作战方案,要彻底打跨韩世忠的所谓的海舟。
在等待突围良机前的几天,金兀术就命令在一部分小船上准备弓箭火器,在突围时,由金国士兵中的神箭手向海舟船发射火箭,来个火烧战船,既可突围,又可乘机消灭宋国的战船,达到一举两得的目的。
突围正式开始,乘着风平浪静的机会,金国的小船奋力向江北行驶,而韩世忠的海舟船果然如那位王先生的所说的那样,几乎无法移动。看到此情景后,兀术是万分的高兴,连忙命令装载火器的小船向海舟发动火箭攻击。
顿时几乎所有的海舟都变成了火舟,宋国士兵们被烧死或溺死都不计其数。韩世忠不得不率领败兵退到了镇江,但所有的海舟几乎全部被毁坏。
虽说在来咸阳的路上刘涚就已经听到过这个消息,但此时再从张汉口中听一遍,心中仍是怅然。或许曾经有一个改变中国历史的机会摆在刘涚的面前,可是因为他的自我放弃,白白错失了。
后悔,刘涚没有,他只是觉得有些遗憾罢了。
而张汉说到这里,却仍旧没有说出何以那些俘虏不能任其留在金兵营中的原因。
“我们是牛将军派出来,寻找你和高将军的!这是岳元帅的意思,他说像刘哥你,还有高将军那种人,若是不能向皇上,向朝廷效力,实在是太可惜了!”
“向当今皇上效力?张汉,你杀金狗为的是啥?”刘涚听张汉转述的话,不由发出一声冷笑,对于南宋的这几个皇帝,尤其是现在的赵构心存反感,历史上他可是害死岳飞的罪魁祸首呀。
“俺杀金狗,是为家人报仇!”张汉啐了一口唾沫,压根就不提朝廷和皇上,对于生活在军营里的大多数宋兵来说,皇上和朝廷跟他们全无半点关系,他们不是因为被生活所逼,就是被怒火所驱,才会跟金人奋勇作战的。
“可是刘哥,不管朝廷和皇上,如果你跟高将军能够加入军队,至少我们跟金狗交战时能够多几分胜算,我们能够少死一些兄弟啊!”
简单直白,情真意切!
刘涚觉得此时张汉口中说出的理由,却是比岳飞让其转述的话更能触动他的内心。是呀,战场上厮杀的时候,真能想到那么多大道理么?非也,很多时候,朝夕相处的同袍躺于血泊之中,才是最让战士们忘乎所以,拼命血战的诱因!
但刘涚毕竟已经过了那种冲动的年龄阶段,所以激动转瞬就被他压制,继续问道,“你们如何寻找我跟高。将军?”
“我们一道上路的人当中,有几个知道高将军所居之处。刘哥,正是如此,所以我才说不能让他们一直留在金兵手中。前番大家还能咬牙坚持,在路上我也听金兵说了,要把我们送入咸阳城中,一面慢慢拷问,一面等待他们朝廷的命令,像是那金兀术特别针对刘哥你,还有高将军下了什么命令。”
难怪张汉在听刘涚说进城之后,反而不着急了,感情他们这些俘虏的目的就是咸阳城。
但刘涚的心中仍旧有一丝疑惑,那金兵是怎么知道张汉这伙人是出来找高家庄的呢?
“在行道的时候,一个兄弟不甚说出此番目的,结果被金人的细作偷听了去。都是我们自己不小心。说漏嘴的那个兄弟在对抗金兵围捕的时候,已经牺牲了。”张汉的神色一暗,低声说道。
“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说,如今还在金狗手中的俘虏之中,还有好几个人知道高家庄的具体位置?”刘涚拧着眉头,一面问张汉,一面心中也在盘算。
如果真是张汉说的那样,还真不能任由那些俘虏留在金营当中,谁知道他们能够撑到啥时候呢?或许是因为金兀术的命令还没有下来,所以金狗们没有动用最残忍的手段,刘涚是过来人,他知道任何一个人的意志力都是有限度,只要寻找到合适的方法,最终都能突破。
而金兀术对高玉娘假扮的高宠念念不忘,必然不会是啥好事,如果让金人知道高家庄的具体位置,那对高家庄来说,岂不是一场巨大的灾难?纵然高家庄里几乎人人都会那么点杀敌之术,但毕竟只是个庄子,难不成还能跟大队的金兵抗衡?
“城门要开了,既然你都说这些天金兵们都没有过于为难你们,我想或许他们也是在等上面的命令,我们先进进城,如果金兵押解俘虏进来,咱们就见机行事,如果金兵们不进城。”
“那咱们该怎么办呢?”
“那我们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高家庄!”
刘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仿佛这样就可以平复他此时紧张的心情一般。
可不是么,俘虏若是进了城,或许李翰还能找到一丝机会,毕竟在人的惯性思维当中,犯人一旦进了监牢就万事大吉,但若是金兵因为张汉被救而警惕,加强防卫力量直接将人送去会宁府,那刘涚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在那种情况之下,刘涚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赶紧返回高家庄,能够说服高老爷子举庄搬迁最好,若是不能说服那个老顽固,他也会不顾一切带上高玉娘和杨再兴离开的。
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随着朝阳的光辉自天边渐渐明亮,咸阳城东门口传来一阵锣声,紧跟着就是开门吼,响鞭,嘎吱嘎吱的机杼声,吊桥缓缓放下,两片沉厚的大门渐渐开启。
懒洋洋的城门兵像是一群没吃饱的蚂蚁,从看上去黑乎乎的城门洞里散乱的走出来,他们有的拖拽着长矛,有的将腰刀抗在肩膀上。
只有当经过吊桥,看到那些早已经等候多时,打算一早进城做买卖或者是办事的人时,这些城门兵才两眼一亮,整个人生气起来。
可不是么,这些慌着进城的人在城门兵眼中哪里是人,分明就是一个个会走路的钱包嘛,虽说此路不是他们开,此树也非他们栽,但要从此过,还真必须得留下买路财!
“走,进城!”
刘涚用沾着泥灰的手抹了一把脸,让自己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乞丐,招呼着张汉,向拥挤的城门而去。
进了城,再赌运气,说不得此番,刘涚又得跟张汉再度并肩,战那些金蛮!
第46章 决战咸阳城,祸起一时松(上)
第46章 决战咸阳城,祸起一时松(上)
刘涚猜测的不错,之所以这些金兵对张汉等俘虏一直还比较客气,那是因为他们还在等金兀术的命令。
其实有些情况张汉也不清楚,抓住他们的这一拨金兵,并非是金兀术手下的人马,而是粘罕麾下的一支谋克小队。
金兀术在牛头山和黄天荡受挫,十万精兵死伤的七七八八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金国朝野,而金兀术为求高家庄所在,挂出高额悬赏,这也是各支金兵队伍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在牛头山,金兀术差点就能翻本,谁知道高宠和刘涚这两个,一个沉重的打击了金军好不容易恢复起来的士气,一个则是直接导致金兀术败走牛头山的罪魁祸首,试问金兀术又岂会轻易的放过两人?
故而当金兵细作听见张汉这队宋军竟然是要前往高家庄时,当即就联系最近厄金国军队,派出一支谋克小队,拦截并抓捕张汉等人。
按照这支谋克小队领的命令,是将张汉等人经咸阳,送去会宁府,因为金兀术正率领他的部队返回会宁府,直接交到金兀术手中当然比什么都好。可谁也没有想到,在咸阳城外的驿站休整一个晚上之后,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
天亮的时候,看守俘虏的金兵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