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家会向各位大师和社主发放度牒,作为高僧,大侣的证明。持有度牒者享受殿前下马的礼遇和本家的年供。”
“阿米佛陀,治部少辅高义,贫僧和众位感谢殿下。”空誓合什鞠躬,神社那边也跟着鞠躬。
忠良回礼,“但是本家在整理义元公留下的检地文献时,也看到了各位的田产。今年本家也会检地,把义元公的安堵换成本家的安堵,局时请各予以配合。”
心中无鬼的人立马同意,乘乱侵占土地的人也应下来,回去再做打算。在坐的修行中人更是惊喜,发放度牒相当于赦封,配享的气运不可同rì而语,大喜下拜。
众人都觉得大事已定,茶室的气氛为之轻松。话题渐渐往雅事上发展。放在屋角,焚香的千鸟香炉被众人看见,请求观赏。
香炉被放到中间,懂雅的人连连惊叹:香炉是穷极一生都可能无缘一见的逸品。青瓷的釉质配上香炉层叠起伏的炉身,产生水波样的视感。卢盖上的朱鸟堪称画龙点睛,把香炉整体的贵气提升,却不会让人觉得奢华。
“也只用忠良殿才能使用千鸟香炉。”空誓感慨。
“大名享有大名物,忠良殿享有是理所当然。”八幡源四郎跟着说到。
忠良哈哈一笑“给位的好意在下心领,时间也不早,就上茶食吧。”‘啪啪’拍两下手,门被打开,二十几个侍从端着美食,排队进入,放置在各位客人面前。
先是主食生鱼片、大酱汤、白饭。用完之后有上了副食,煮菜、烤物。
用完茶食之后,客人到茶庭休息,此为“中立”。之后再次入茶室,这才是“后座”。后座是茶会的主要部分,在严肃的气氛中,主人为客人点浓茶,然后添炭(后炭)之后再点薄茶。
众人围坐,闭口不言。气氛严肃却没有先前的紧迫感。自以为达到目的的修行人,完全当成一种享受。地炉周围已经在众人‘中立’的时候已经放慢了茶器。搭配略显沉重。
忠良了解自己在茶道上刚刚入门,难登大雅之堂,好在枪手已经就位。
“由贫僧来个各位点茶。”命泉和尚说一声,做到中间地炉旁,把一只八角釜放在地炉上,加入些许清水。在座客人的目光被茶釜吸
修养足够的人更是盯着不放。
“那个是传说中的八角釜?”“偏向沉重的sè调,有庄严感觉,就像武士受令时‘哈!‘一样的严肃。但是茶盖上念珠样的装饰,把严肃引向修禅,严肃中就带了寂的意思。”
“茶具的搭配,也是偏向严肃空寂,不符合治部少辅英武和华丽的气质。但是如果是命泉大师来点茶,又觉得再合适不过。”
“偏向禅意的风格是否另有深意呢?”
茶会结束,忠良又给每人送上仪呈五十贯。众人欣然收下。
忠良在天守上望远,出城的空誓,八幡等人,心中沉寂如水,“饵料是香,但好处不一定落在你们头上。”
辛姬所提供的修行人名单,被忠良划上在其中几个划上了个大大的叉。他们都是辛姬所说的白分气运者,常年行走在甲信,意图不明。
修行人其实都是自私自利之辈,遇见兴旺气运就想凭依,如果大运者不给,妒恨下煽动捣乱是常有之事。
“他们,必须严格控制。”忠良坚定想到。
第八十九 敬畏之心的吧唧
永禄六年,1563年。新chūn过完,水野家政令发往四方,忠良在新年第一评议上发言:要家臣和豪族毫无疑问地贯彻每一个政令,居城留守令更是要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去执行。
一千石以上的豪族,家督每年至少的骏府城听令六个月。每千石出武士一名在常备军中服役。要求武士至少装备马一匹,鞍具齐备,刀一柄,肋差一把。。
“主公是想扩充常备军了吗?”意图显而易见。一向多虑的本多正信不合时机地进言:“豪族新降,便让如此多的豪族武士进入军中,军中可能会出不稳迹象。”
他的担忧很有道理,忠良看到的另外一面。水野家鲸吞之势豪夺今川家,本身并没有底蕴去接手所有新领,不得不依靠地方豪族来稳固统治。很容易形成国人以稳定要挟国主的情况。真实历史上近江六角家,能登昌山家等都是前车之鉴。
“所以!我要乘大败武田家的威势定下本家的法度。不管是现在还是今后,乃至百年这条法度一定不能变。”忠良和全体家臣说道:“正信还有诸位,我们这代人的责任就是定下能约束天下的法度,并且维护它。下一代人就用我们的法度去统治天下。还请诸位一起努力。”
忠良微微鞠躬。家臣们激动回礼。
评议后,家臣散去。忠良特意把正信留下,“正信,多亏你及时禀报家中诸将的思想。要不然我还不知道,如此危险的苗头我还没有注意到。”
水野家取代今川家的同时,今川赏风弄月的家风也渗透进了水野家。
“主公,人要是没了目标便容易懒惰,家中诸将也是同样。大多以为取代了今川家就完成了大业。主公能及时说明本家的最终大政,乃是英明之举。”本多正信说道,然后深深鞠躬:“正信期盼着主公站在那个位置的一天。”
‘是在劝谏我么。’正信退下,忠良摸摸鼻子。居城留守令的真实目的是在消弱国人,补足本家。培养一个能够上马作战的武士,需要数年甚至更久时间。招入军中即消弱了豪族武装力量,又增加了水野家的底蕴。毕竟骑马队不是随便什么大名能够玩的。
骏府城中,朝比奈府邸,家臣跪在书房门前,“主公,安培大人求见。”
“他?应该不至于有意见!”居城留守令发布这几rì微波暗流,朝比奈泰朝已经劝退了许多来求见的骏河豪族。骏河变天,自己和安培真元俨然是骏河一系家臣的笔头,见见也好。
“泰朝大人,请务必和在下劝说同僚们心平气和的接受主公的居城留守令。”安培真元刚到就跪下请求。
“哦,他们也去找你了么?”
“哈!同僚们在怕失去力量后,无法维持在家中的地位。怕不被主公信重,所以才有些抵触。”安培真元说道。
“而且每家的损失也太大了,我等俸禄丰厚的好还说,有些同僚每年一半收入可能耗在出役上。主公有些超之过急了。但是作为武士,必须遵守命令,请朝比奈大人和在下一起去劝说同僚。”安培真元再次低头请求。
“有这样的抱怨?”朝比奈意识到事情不一般,“劝说先等一等。我等先去面见主公。让主公知道家臣的心声,正是我们重臣的责任。”
“在下愿意和朝比奈大人同往。主公责罚在下愿意分担”安培真元敬重的说道。心中却放松了‘大破武田,主公威势rì高,骏河系中只有朝比奈大人适合出头。’
两人见到忠良说出来意。
还是来了!忠良心想,家臣人出装备,主君也不能没有半点汇报。之所以没有在政令下达时提出。是想要建立一个武士在常备效力,领取俸禄的印象。
听完朝比奈泰朝禀报,便顺势说道:“是我疏忽了。令着:凡是豪族武士在军中效力,不在出役范畴,属于任职,领取和骑马队一样的俸禄,马料也由主家负责。这条政令会立即发出,也请两位下去传达本家的决定。”
“哈!”两人下去。
“大师可以出来了”
命泉和尚闻声从屏风后面转出来,他本来是和忠良忠良商量寺社大政,朝比奈来了,便先回避一下。走到忠良下手坐下。“施政如烹小鲜,忠良殿已经得了政略五味。”
施政如烹小鲜,出自《道德经》的‘治大国如烹小鲜’,属于道家的核心思想之一。
“大师也拜读过《道德经》?”忠良说道。
“阿米佛陀,天下求道当怀敬畏之心。有敬畏才能时时自省,补不足、求难知。贫僧拜读《道德经》求知,补益不小。”命泉合什说道。
“谢大师,在下受教了。”忠良微微低头。
敬畏中的“敬”是严肃,认真的意思,还指做事严肃,免犯错误;“畏”指“慎,谨慎,不懈怠。古人说:“凡善怕者,心身有所正,言有所规,纠有所止,偶有逾矩,安不出大格。”
意思是说:人怀有敬畏之心,胸中就有了方向、行为准则和规范,就能自觉约束自己,不做出格越轨之事。一旦没有敬畏之心,往往就会肆无忌惮,固步自封,甚至为所yù为胆大包天,自取灭亡是rì子就不远了。
命泉和尚,在忠良身边越久就越感敬畏。先前妄图一人扶天下的心思不敢再有,心中所想不足与外人道。和忠良说到正事:“本家十五张度牒已经发放,佛门释道十张,神道教众社五张。”
“定大事,就在这几天了吧。”忠良说道。佛门各宗有特权有香饵,更有限制。神道教众社孤立无援,又被分化打击,掀不起什么风浪。
远江八幡神社。八幡源四郎遥望湖中美景,折扇在身前轻舞,跳的是祭祀神舞。闲情逸致地想着‘不管是治部大辅,还是治部少辅,都得承认我等的地位。’
已经有几个同道中人得了度牒。消息传来,好处多过坏处。度牒上写明,无度牒不能出郡,有度牒者出游,最多同行两人。这点不算什么,一些秘密事情人多反而不好。安抚领命,监察不轨也什么的不需要多说。好处是土地所有权,武士礼遇权,年供奉两百贯钱。最总要的是度牒在手就能平白无故借助气运。
“浅间社和神明社已经得了,我这里也快了吧!”八幡源四郎想到。
水野家一队二十几人士兵已经到了山脚下,辛姬和三个神官随行。
“八幡源四郎,目无人主,又和甲信、关东不清不楚。五郎殿,我们奉人主之名诛除他,就算是你的兄长也请不要手软。”辛姬和一个三十多人高瘦男子说道。
“俾人明白,兄长已经失了敬畏之心,妄图只索不出,失却大道。我们送他一程符合天机。”八幡源五郎说道,目光清冷,抬头看向山门。愚蠢的兄长大人,人主被大道庇护,启是好愚弄的。我等修行只为身后不入凡劫,但身前劫难重重,若是没有人主庇护便只是一蝼蚁。你已为人主厌恶,从今以后宾名八幡宫的主人就是我了。
二十几人上得山去,八幡源四郎出来迎接,被几人杀气一激,就知道不对。惊愕不信,自己的弟弟也在其中“治部少辅敢杀我?不怕领内不稳吗?五郎你成了这女人的走狗吗?”
八幡源五郎不语,抽出短刀,对准兄长表达立场。
辛姬呵呵冷笑:“没什么不敢杀的,杀你就如杀一狗。至于你那些狐朋狗友,既不想入局,又不愿意效力,只愿坐享供奉。已经被清理或是驱逐了。”
“水野家的度牒也给了别人。”辛姬说出几个八幡源四郎没有听过的名字。
“难道都是普通人。”
“正是,他们在社中也是重要人物,所以不必担心神社不稳。这也是妾身佩服治部少辅殿下的地方。火候不多不少,惜受名分,气运才能长久。”辛姬说道忠良时,媚笑回忆,马上又变得冷峻:“多说无益,八幡源四郎你天命已尽,死吧。”
武士指挥抽刀发令,二十多个士兵挺枪慢慢围成半圆包住八幡源四郎。辛姬和三个神官挡住后路,各自拿出武器。修行人不能用神通影响凡世,都修炼了不弱的防身术,辛姬用的就是一只双锤流星。
众人四面八方一起进攻,八幡源四郎‘吧唧’几下被打成了肉泥。
第九十章 老虎求和
骏府城今年chūn集,比去年要热闹许多。
去年十二月,骏河作战中,衣浦大隆一把大火把北条家的下田港烧成灰烬。骏府就成为了东扶桑到西扶桑的货物集散地。想不繁荣都难。町人对忠良唯一一点小小的不满是:樱花烂漫的季节,踏青赏景的逸致被阵阵的喊杀声破破坏殆尽。。
忠良在城西开辟出一大块练兵场。骏河金山入手,水野家每年收入上涨六万贯钱。财政宽松,以忠良花光每一分收入的金融理念,常备军规模也跟着扩大。骑马队扩充到三百五十骑,都是豪族武士在其中服役。常年训练出的技术,很轻松就学会了骑马队各种配合、战法。高速奔驰中,用长刀驾轻就熟地切开草人头颅,有的甚至能够连续准确地左右切割数个草人。直接拉上战场也不是问题。
步军从原来的两千两百人扩充到三千五百人,主要以长枪备军为扩充目标。和武田在野松台大战一场证明:严格训练、组织严谨的长枪阵是绝对最有效的攻防利器。步军训练场上,新兵和老兵混编在一起训练队形和搏杀技巧。组头和大将手持马鞭在队列中来回巡视,有不满意的便抽打过去。被抽打的士兵不能乱动,只能站直身体等上司停下,并讲明原因才能继续训练。
新兵训练头一个月,经常听到“新八助,转身方向又错,鞭十。”“勘十,示范时东张西望,鞭十五。”
水野流兵法第三条:与其徐徐善诱的教导士兵,不如严酷地让他们用身体记住什么是符合命令的动作。
常备军阵型漆黑一片中偶尔能看到些杂sè具足。水野家从一五五七开始积攒武器具足依然满足不了扩张需求,只能先用次一等的具足训练,等新铠甲到位后再换装。今井宗久抓住这个机会在兵器生意里横叉一杠,抢走原本属于伊藤屋三分之一的份额。代价是一百只铁炮和五十石火药。
忠良问他:你不怕得罪了同行,今后在东海不好走吗?
今井宗久回到:做生意,有时候比合战还血腥。伊藤屋的人脉和能力已经施展到极限了,治部少辅也想扩大门路,不是吗?
察言观sè,揣测意图本事一流,难怪能成为首屈一指的大豪商。
有了这批铁炮,铁炮常备被扩大到一百八十名。成线列齐shè初具震撼xìng,如果能在二十米的距离对准敌人来一发,足够击溃任何一支足轻备队。
到四月的时候,本多忠胜突然给忠良送来一个jiān细。稍许凌乱的考究穿着,配上特有的儒雅面孔。
咦!不是细川藤孝大人吗?忠良让本多忠胜放开‘jiān细’,向细川藤孝道歉。
本多忠胜是在练兵场外围发现细川藤孝,当时他正在向练兵场里张望,于是当成jiān细被骑马队围了。藤孝报出自己的身份,本多忠胜将信将疑,便交给忠良来处理。
细川藤孝整理衣衫发型,戴正冠帽,平和说道:“是在下鲁莽,不能怪本多大人。也请大人也释放在下的随从。”
本多忠胜闯祸了,对方幕府使者的身份是真的,赶紧鞠躬道歉。忠良再一瞪,识趣退下。
“实在是对不住”忠良又道歉又是赔笑,把细川藤孝请向会客的厅堂休息。
走在路上,女儿稻姬忽然风风火火的跑来,一只手拉着继女穹姬,身后是惊慌尖叫的nǎi妈。稻姬看见忠良,快速跑来躲在忠良身后,对nǎi妈做鬼脸。穹姬小声地唤声‘父亲大人’,乖巧地站在一边。nǎi妈气喘吁吁的停下,向忠良鞠躬。
“发生了什么。”忠良尴尬问道。稻姬从小就是忠良在教育,比同时代的女孩更具活力,简单点说就是顽皮。
“稻姬小姐把大人的茶器拿出来泡茶,骏河夫人正要责怪,小姐就跑了,还拐带走了穹姬小姐。”侍女说道。
“我只是在款待弟弟妹妹们而已。”稻姬吐出小舌说道。“茶器放在那里是给人用的,为什么我不能用呢。”
忠良可以想象,茶室已经一塌糊涂。还好千鸟香炉放在别处,否则哭都哭不出来。稻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