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一耕助颤抖地拆开红色的毛线球,随着绕在他左手手指上的毛线越来越多,原来的毛线球也就越来越小最后赫然出现一个折叠成四折的西式信封,和一条一直挂在神尾秀子颈上。最近却说弄丢了的项链坠子。
金田一耕助拿起信封,只见上面写着:
金田一耕助先生
神尾秀子缄
金田一耕助本来打算先看信,后来想想还是先拿起了项链坠子。
他一打开项链坠子的盖子,就看见里面有一张他曾经在歌舞使戏院的走廊上看过的琴绘的照片。
(可是,这不应该是神尾秀子的秘密才对,里面一定还有其他的东西。)
金田一耕助找出一把小刀,用附在上面的锥子撬开琴绘的照片。果然,下面出现了一张戴方帽的大学生照片。
金田一耕助看着那张照片,照片中的人物正是年轻时的大道寺欣造,也就是当时的速水欣造。
(啊!神尾老师藏在胸前长达十几年的秘密情人,原来就是大道寺先生,琴绘女士的照片只不过是用来做掩饰罢了。)
金田一耕助这几天的疑惑终于全部澄清了。看来,神尾秀子是故意射杀“秘密情人”,然后自己再死在情人的尸体上。
(那么,大道寺先生的相片下面,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东西呢?)
金田一耕助又用锥子尖端撬开大道寺欣造的照片,下面果然还有一张照片。他看到这张照片时,不禁大吃一惊。
这正是他在大道寺欣造家中弄丢的七张照片中的一张——一个脱掉假发、独自坐在化妆间发呆的艺人。
虽然神尾秀子只剪下艺人脸部的部分,不过现在对金田一耕助来说,看清楚照片上那艺人的庐山真面目,并不是件费力的事。
金田一耕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三张照片仍然依序放回坠子里,然后才打开了神尾秀子的遗书。
第二四章 悲剧的真相
月琴岛发生惨案的一个礼拜之后,金田一耕助坐在装设着严密隔音设备的加纳律师事务所社长室里。
自从发生惨案以来,金田一耕助成了智子惟一可以商量事情的人,他必须帮忙处理大道寺欣造头七的事,以及神尾秀子、外祖母阿真头七的事。
“唉!想不到会有这种结果,我也感到很吃惊。不过,这一切多亏你费心了。”
加纳律师坐在金田一耕助的对面。
“这种结果同样也出乎我意料之外。所以,当时我也惊慌失措呢!”
金田一耕助搔搔那头有如杂草丛生的脑袋瓜,神情相当黯淡。
加纳律师先是目光犀利地注视着金田一耕助,过了一会儿突然压低声音说道:
“金田一先生,你说出乎你意料之外是什么意思?是指大道寺先生被神尾老师误杀这件事吗?”
金田一耕助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默默地看着加纳律师的眼睛。
“金田一先生。”
加纳律师继续把身子稍微向前挪动一下。
“这么说,这件事的背后还另有隐情喽?报上把神尾老师写成世间罕见的杀人女魔、写成一段横跨两代的畸恋等等,老实说我并不相信。现在从你既不否认也不承认的态度看来,这件事果然另有内情。金田一先生!”
加纳律师加强语气说道:
“请你说出真相。我是你的委托人,当然有权力知道事情的真相,而且我也有义务向我的委托人报告事情的原委。”
金田一耕助点点头。
“当然,我原本就打算告诉你的,只是我有一个附带条件,那就是你必须答应我,除了你的委托人之外,绝对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加纳律师目不转睛地盯着金田一耕助的眼睛。
“你认为这么做对我的委托人比较有利吗?”
“当然,而且现在也没有必要帮神尾老师洗刷冤屈,因为凶手也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加纳律师再次望着金田一耕助,身子微微颤抖地说道:
“我答应你,除了我的委托人之外,绝对不跟其他人提起这件事,请你快说吧!”
金田一耕助点点头,从口袋里取出神尾秀子的项链坠子。
“这是神尾老师的项链坠子,请你把盖子打开来看看。”
加纳律师打开盖子,发现是琴给的照片,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是智子小姐母亲的照片嘛!其实我以前也听说过神尾老师一直把琴给女士的照片藏在胸前坠子的事。但是这”
“不,问题不在这张照片,而在这张照片的下面,请看!”
加纳律师闻言,立刻从桌上的笔筒里取出一把小刀,撬开琴绘的照片,取出下面两张照片。
“啊!这不是大道寺先生年轻时的照片吗?”
“没错。神尾老师把这张照片藏在胸前长达十几年之久。加纳律师,你明白其中的意义吗?”
加纳律师脸上立刻笼罩上一层阴影。
“这么说,神尾老师对大道寺先生”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金田一耕助则点点头。
“是的,这就是所有事件的真正开端。加纳律师,请你再看下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正是困扰作和你的委托人,也是令我煞费周折的‘蝙蝠’的真身。”
加纳律师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之后,急忙把目光移到另一张照片上面。
他知道大道寺欣造以前的面貌,所以几乎毫不费力地就认出那是谁的照片。
“金田一先生,这也是大道寺先生的照片,可是他为什么要装扮成艺人的模样呢?”
“加纳律师,日下部先生死前曾经在月琴岛拍摄到一些江湖艺人的照片,而这也是其中一张。”
“什、什么?”
这对阅历丰富的加纳律师而言,无疑是个晴天霹雳,只见他从椅子上惊跳起来,两道目光投射在金田一耕助的脸上。
“这么说这么说大道寺先生当时在岛上?”
“是的,而且他还故意化妆成江湖艺人的样子。”
加纳律师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双眼几乎要喷出火光,额头上更是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
“金田一先生。”
加纳律师声音沙哑地说道:“你为什么说这就是蝙蝠的真身呢?究竟是什么意思?”
“事情是这样的。日下部先生只是把大道寺先生不,应该说是把当时速水欣造的行径比喻成蝙蝠罢了。事实上,当时速水欣造的作法也跟蝙蝠没两样,他让江湖艺人以为他是岛民,而岛民却以为他是江湖艺人。
“为什么他会有这种行径呢?因为即使事件发生之后,警方展开调查,他也希望旁人以为除了江湖艺人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人到过月琴岛。可见,速水欣造在去月琴岛之前,就已经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了。”
加纳律师闻言,不禁打了个冷战。
“但是、但是这件事和蝙蝠又有什么关联?”
“速水欣造虽然巧妙地变装,却还是被日下部先生识破了。尽管如此,日下部先生仍不以为然,他反而把速水欣造这种怪异的行径解释成一种善意的行为。
“换句话说,他以为速水欣造是在暗中保护着自己,因此他很高兴朋友对他如此忠诚,同时也觉得对方这种行径很有趣。
“由于速水欣造的角色很特殊,日下部先生便把他联想成鸟兽对战时,对鸟类来说是兽类,对兽类来说是鸟类的‘蝙蝠’。也因此他才会在写给父亲的信中,用那种戏德的口吻来说这件事。”
加纳律师的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他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里闪着一股异样的光彩。
“但是但是”
加纳律师像是想起什么事似地清了清嗓子说道:
“神尾老师自杀前,不是说这一切都是起因于自己的‘畸恋’吗?”
金田一耕助没有说什么,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西式信封。
“请看这封信。”
加纳律师接过那封信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神尾老师写给你的遗书?”
“是的,我想她大概趁着大家回到岛上之后,智子的外婆病倒,大伙儿忙得一团糟的空档,写下这封遗书的。”
加纳律师连忙从信封中取出信来。
这封信看来似乎写得相当仓促,字迹也十分潦草。
金田一先生:
待会儿,你将要开始证明琴绘小姐是无辜的了。关
于这件事,我相信你已经胸有成竹。
只是我仍不明白,你将如何证明琴绘小姐是无辜的
呢?难道智子的亲生父亲是自杀身亡?还是那个房间根
本不是密室?也就是说,除了智子的父母亲之外,还有
别人潜入?
我想第一种情况大概是不可能的,所以你想证明的
应该是第二种情况——那个房间不是密室!
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将是我的梦想幻灭的时
候,而且那时我就必须去实行这一段时间来下定决心要
做的事。
金田一先生:
刚才从船上上岸的时候,你问我对于十九年前发生
的事件,是否怀有强烈的责任感?坦白地说,如果追根
究底,全怪我这个妇人之见所招致。
昭和七年的夏天,日下部先生和速水先生来月琴岛
游玩的时候,日下部先生和琴绘小姐就已经私订终身了
。他们并不是背着我进行的,事实上,是我撮合他们两
人的。
为什么我要把琴绘小姐推给日下部先生呢?因为自从前
一年秋天,速水先生只身前来月琴岛的时候,我就对他
万分爱慕,可是速水先生却对琴绘小姐情有独钟。
所以我认为只要琴绘小姐早一点和别的男人互订终身的
话,速水先生就会死心,甚至会跟我结婚。
是啊!当时我是多么愚昧、多么卑劣呀!早知速水先生
对琴绘小姐用情如此强烈、如此深重的话,我就不会犯
下如此大错了。
我这么说,你就应该明白造成横跨十九个年头的恐怖杀
人事件的人,除了我之外,别无他人!
琴绘小姐很听我的话,只要我说什么,她就会照单全收
,所以如果我想撮合速水先生和琴绘小姐,根本不需费
吹灰之力。假若我当时这么做的话,相信他们两人现在
会过着幸福的生活,十九年后也不会再发生这一连串的
杀人事件。
是我破坏了速水先生的幸福,而这一切都起因于我那邪
恶的爱意。种下一切祸端的人是我——卑鄙无耻的神尾
秀子,现在我必须自食恶果。
金田一先生:
为了我而牺牲你的名誉和成就感,实在太难为你了。但
是我必须顾及对我有恩情的大道寺家族的名誉,而且也
必须考虑智子小姐的未来。
就户籍上来说,智子小姐还是大道寺先生的女儿,我可
不能让智子小姐成为杀人魔的女儿,宁愿让大家以为她
只是杀人魔的学生。
金田一先生:
拜托您,千万拜托您啦,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铭记
在心。只求您把所有的罪名都归在我身上吧!
可悲的神尾秀子绝笔
附:
我使用的那把手枪是从东京带来的。当时我一发觉
莱卡底片里的秘密之后,就偷偷准备了那把枪,以备不
时之需。
但是关于枪支的来源请勿调查,因为我不想给当事
人添麻烦。
向来不轻易动容的加纳律师,在看完神尾秀子的遗书之后,也不禁被深深感动了。
他把遗书放在桌上,叹口气说道:
“大道寺大道寺这个混蛋家伙!”
他一面低声吐出这几个字,一面忍不住剧烈地颤抖着。
“看来神尾老师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了。”
金田一耕助点点头。
“是啊!就如她在附注中所说,当她发现隐藏在莱卡底片里的秘密时,就已经知道真相了。
“虽然神尾老师以前也曾看过那些底片好几次,但是因为莱卡照片非常小,所以她才一直没有察觉到那是大道寺先生。正好最近我把照片放大,带到大道寺家给众人看,那时,大道寺先生显得万分惊讶,因为他竟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拍了一张可能会成为罪证的照片。
“不过,由于他巧妙的化妆技术,大家没有认出他来,只有神尾老师识破了照片的秘密,你可以想象神尾老师当时有多么震惊吧!因为这张照片证明了大道寺欣选那一天曾经在月琴岛上,而大道寺先生之前从未对分人提起过这件事,所以他的动机就更显得可疑了。
“神尾老师因此决定从我的口袋里偷走那些可能会成为大道寺先生犯罪证据的照片,不过她不想烧掉这些照片,只是把重要的部分剪下来,一个人秘密地保留着。”
“但是,神尾老师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立刻将一切公诸于世呢?如果她当时肯说的话,后来的歌舞使戏院杀人事件、九十九龙马事件,不就不会发生了吗?”
“正如她自己所说,她对大道寺先生还怀有一个梦想。也就是说,她愿意相信智子亲生父亲遇害的房间是密室,而且门里上了两道领,任何人都无法进去,这样一来,就算大道寺先生那天人在月琴岛上,也不能断定他就是杀人犯。可是当这个梦想幻灭时,也就是她准备清算一切的时候。”
加纳律师闭上双眼沉思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说道:
“原来如此。这是十九年前的往事,那么,最近一连串的杀人事件又怎么解释?难道大道寺欣造发疯了吗?”
“加纳律师。”
金田一耕助黯然神伤地说:
“报纸上报道神尾老师爱上母女的畸恋是不正确的。事实上,大道寺先生才是畸恋的主角。他眼看着日渐成长的智子小姐越来越像她母亲,而且还青出于蓝胜于蓝,因此渐渐把持不住自己了。
“先前大道寺先生虽然已经顺利地和琴绘女土结婚了,但是两人仅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这让大道寺先生受到压抑的恋情如同烈火一般。
“不过,因为大道寺先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才会写下那样的警告信函,希望智子小姐尽量不要离开月琴岛,他的用意是在阻止自己不要叫智子小姐来东京罢了。”
加纳律师听到这儿显得十分吃惊。
“这么说,写那封警告信函的人是大道寺欣造本人?”
“是的。唉!想想大道寺先生也是十分可怜,他为了压抑自己心中的情欲,想必内心也经过一番挣扎。他原先可能是想,只要智子小姐待在遥远的月琴岛上,他就可以抑制自己内心不正常的情感。
“但是如果智子小姐生活在自己身边,他既看得见她的容颜,听得到她的声音,还阔得到她的体香那么,大道寺先生可能会完全丧失理智。
“可是,以前他曾承诺过智子小姐的母亲,等智子小姐满十八岁时,就要把她接来东京住,而且衣笠先生也一直盼望智子小姐的到来,所以大道寺先生实在没有理由反对她来东京。因此,他只好写下那些警告信函,希望能通过衣笠先生让智子小姐主动放弃来东京的念头。”
“原来是这么回事!他为什么也要寄给自己一封同样的警告信函呢?”
“这是罪犯放布疑云时拨用的伎俩。大道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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