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同分,有酒同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知道多开心。张鸿听从了他们的话。两年多的时间,他随他们在石首、沙市、监利、白罗、黄冈等地的渡口,上海、厦门、广州、重庆、青岛、福州等地的夜宵摊上唱过歌。
4、每月纯收入2000元
2002年3月,听一个流浪歌手讲,在武汉的公交车上唱歌收入很不错,也正好没有一个好去处的张鸿,便来到了武汉。
在夜宵摊上和轮渡上唱歌时声音小不要紧,在公交车上唱歌就不同了。公交车上人多,声音嘈杂,如果还是那样唱,乘客听到的仿佛是蚊子在耳边聒噪。张鸿特意买了一个拾音器、扩音器、充电器,练习了一段时间的肺活量,在武昌石牌岭租了一个房子,开始了公交歌手生涯。
初次上公交车,张鸿一开口表述自己,一个女孩就不屑一顾地说:“唱歌又唱得不好,在这儿混钱。”张鸿一愣,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没有唱歌,就说我唱得不好,是混钱的,看样子武汉不好唱歌?但既然来了,也已经开口了,就不能退却。张鸿不管她后面说什么,都镇定自若地唱起来。一曲唱完,出乎他意料的是,对他不屑一顾的女孩竟带头鼓起掌来。这个女孩说:“没有想到,你跟别的唱歌的不一样,你的歌唱得真好!”并给了张鸿2元钱。
这只是开始,后来张鸿经常碰到不理解他的人。一次,两位老年人为他唱歌争吵起来了。一个说,张鸿在车上唱歌纯粹是好逸恶劳,不想做事,不应该给钱。另一个却反对说,唱歌也是一种劳动,应该尊重。现在是很少,等到哪一天公交歌手多起来了,人们习惯了,就会成为一种职业。
还有一次,一个女乘客坚决不给钱,她的老公却说,人家付出了劳动,为什么不给钱,并坚决要给张鸿5元钱,两个人争吵起来。张鸿很过意不去,连忙阻止他们不要争吵,并向他们赔礼道歉:“对不起,一切都是因为我,破坏了你们之间的感情。”女乘客反而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张鸿发现,武汉市民对公交车上的流浪歌手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可能是他们唱歌并不怎么样,只是混钱才引起武汉市民的反感。他一定要用自己的实力征服乘客,让他们心甘情愿掏腰包。为了使自己的歌唱得更好,他买回电视机、影碟机、吉他教材,每天下午都练习声乐和新歌,并视听众情况选歌唱:如果车上外地人多,就唱《流浪歌》;如果老年人多,就唱《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如果年轻人多,就唱《踢出个未来》。2002年中秋节时,张鸿唱《回家》,把许多乘客都唱哭了。
在许多人的眼里,公交歌手就是为了钱,但张鸿绝不,他如果唱得不好,就坚决不收钱。还有,遇到了外国人他也不要钱。一次,在522路公交车上,一个俄罗斯女孩听张鸿歌唱得很不错,要给他5美元,他说:“thankyou!”“thankyou!”并婉拒她的钱。俄罗斯女孩不依,坚决要给他。拉扯了好半天,最后他还是没有接。其他乘客不理解,你唱歌不就是为了钱吗?张鸿说:“是的,我唱歌是为了钱,但我只要中国人的钱,不要外国人的。这关系到我的尊严问题。”乘客们听了,有的竖起了大拇指,有的则鼓起了掌。
在公交车上唱歌收入很不错,张鸿每天可以收入100多元,好的时候甚至达到200多元,一个月除去车费、生活费等,纯收入不会少于2000元。在常人眼里,他们公交车歌手唱唱歌就有这么高的收入,多轻松,但他们也很辛苦,每天唱得嗓子受不了,过几天就得输液、吃药,以保护它不嘶哑。
2002年11月份,汉阳曾发生了一起公交歌手打伤乘客眼睛的事。报纸报道后,很多乘客都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公交歌手。张鸿认为,这只是极个别现象,但乘客也不能怪罪所有的公交歌手。的确,有些歌手素质比较差,但一个并不能代表全部。后来,许多市民在报纸上讨论能否出台一个在公交车上唱歌的管理规定。
张鸿说,如果能出台这样的规定,自己肯定是举双手赞成的,他希望有一个部门管理他们,给他们办证,收他们的税,使他们合法化,就像武汉吉庆街的歌手一样,大胆地唱歌。张鸿期待着那一天。
张鸿最后说,虽然目前唱歌收入不错,但他的目标并不是做一辈子流浪歌手,因为唱歌挣再多的钱,都有一种流浪的感觉。他准备挣几万元钱后,找一个心仪的女孩,承包一个门面,做自己的烧烤店,那时,他才会感觉到人生的归宿。
第十三章 一个村的“流浪部队”
1、夜遇郭新民
武汉的冬夜,刺骨的寒风刮过大街,行人直打哆嗦。我刚在武昌邓家湾与一个乞丐朋友分手,抖抖缩缩地准备离开。还未走出湾子,就看到一个乞丐打扮的老人,头戴一顶黑帽,身背一篓子木头,拄着拐杖,佝偻着腰艰难地向前移动。老人的样子很可怜,我动了恻隐之心,便走过去关切地问:“老师傅,您是住在湾子里的吗?来,我帮您背吧!”
他缓缓抬起头,声音显得很苍老:“,就住在前面,不用麻烦你了,师傅。”
在我的坚持下,他只好把一篓子木头交给了我。我们慢慢走着,他告诉我,他叫郭新民,是河南省兰考县刘集镇人,今年54岁。
“兰考?是焦裕禄治理过黄沙的那个县吗?”
郭新民语气缓慢地说:“是的,他是个好县长,他在我们县治理了好多地方。但兰考县地盘太大,有的地方治理好了,有的地方还没有治理好,我就我就住在没有治理好的地方。”
很自然地和郭新民聊起他们家乡都种什么庄稼。郭新民说:“还能种什么呢?就种一季包谷(即玉米)。”谈起庄稼,他显然提高了嗓门。
我显出不大相信的样子:“种一季?一年只种一季?”
郭新民看了看我,似乎认为我见识太少了,说:“是的,只能种一季包谷。因为风沙大,其他什么都不能种。”
我没有去过兰考,但一些基本的农业常识我还是知道的,只种一季包谷,生活一定很成问题。果然,郭新民说:“我们家一个人只半亩地,平时我们吃包谷馍、喝包谷汤。每年包谷不够吃,只好向亲戚朋友借口粮。唉!”
我的心情随着郭新民的叹息变得沉重起来。我们继续缓缓而行。我问郭新民的腿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他说4年前,家里盖房子,不小心从屋顶摔下来,落下了残疾。他又说如果不是残疾,自己也许根本不会乞讨,身体好好的咋地也能养活自己。
郭新民说,自己到武汉才来10几天,武汉城市虽然大,但讨钱的太多了,不好要。他最多的一天讨过5元钱,最少只讨了1元多钱,今天只乞讨到2元多钱。因为今天讨的钱只够付房租,又没讨到吃的,所以除了早晨吃了点面条,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吃饭,人饿得没有力气了,说话都没有劲。
看郭新民的样子,不像在说假话。我曾接触的乞丐,每天讨几十元、上百元的大有人在,像郭新民这么惨的,还真是少有碰到。我问他这些木头是怎么回事,他说是刚刚在垃圾堆跟一个捡渣子的人抢来的,捡回去做饭。因为没钱买煤,只好捡木头回去烧。唉,真是一个苦命的人,50多岁了,还要跟人在垃圾堆里争抢几块木头!我不禁越来越同情起他来。
“每天讨这么少钱,哪来钱租房子呢?”我疑问又起。郭新民解释道:“不是我一个人租的,我们有6个人住在一起呢!都是一个村的,都是第一次出来讨饭,以为讨的钱够交房租,哪知道来了10多天,连生活费都讨不到。”
我有些惊愕:6个人一起出来,租住在一个房子里?我问能不能带我去看一看,郭新民答应得很爽快,说只是房子内太乱,坐的地方都没有,怕委屈了我。
2、六位老人的晚餐
从我和郭新民相遇的地方,到他的租住地,正常人行走最多5分钟,可我和他走了近20分钟。
他住在一间当地村民搭建的简易房里。门前,三四个老人围在一起,蹲的蹲,站的站,在那里做饭。烧的是一种很古老的钢灶,这种灶只能烧木材、棉梗等物。我和他们打招呼,几位老人对我很客气。我就站在门口看他们做饭。屋外没有灯或蜡烛等照明物,墙面被烧得漆黑。他们的灶临墙而放,一个很破旧的锅内,正煮着满满一锅面条。烧的木头是很不规则的,甚至还有很难烧的夹板。
郭新民要我到屋里坐。走进屋内,乱七八糟的景象映入眼帘。这是一间仅十一二个平方米的砖瓦房,左边是一张床和一个地铺,上面垫的是破烂不堪的棉絮,被子也显得很脏,胡乱地堆在那里。右边堆着一些木头、木架子和几个缺口的碗、瓷缸。抬头上望,顶棚是几张发黄的篾席,最靠里边的两张破了个大洞。我问郭新民:“郭师傅,那里不漏雨吗?”
郭新民随便往地上一歪,点燃一支“游泳”烟,依然是那样一副缓慢的语气:“是呀,一下雨就漏。”
这样的环境怎么睡觉呢?尤其是睡在地铺上的人。旁边坐着的一位老师傅插话:“不好睡觉也没有办法,我们又没有钱租好一点的房子。上一次下雨时屋内到处是水,晚上不能睡觉,只好坐到天亮。”
“这样的房子租金不是很贵吧?”我问。
刚才插话的老师傅叹了口气说:“武汉市哪有便宜的房子哟,如果住一个月,房租就是140块钱;如果住半个月,那就是一个人一天两块钱。”
这种价格,相对于这种房子来说还是算贵的。我坐在地铺上,和刚才插话的那位老师傅聊起来。我注意起他的打扮,他头上戴着一顶很旧的帽子,衣服很脏乱,抽的也是“游泳”烟。我问:“老师傅,您贵姓?”
老师傅说话的底气倒是很足,一副粗嗓门:“哈,我叫郭振华,今年70岁了。”
“那您和郭新民师傅是家门呢!”
郭新民“哈哈”一笑,这是自我们见面后他第一次发出笑声。他说:“小师傅,你不知道,他是我父亲!”
我有些吃惊:“他是您父亲?您们一起出来的?”
“这没什么奇怪的,到外面来讨饭的很多都是一家人,这样有个照应。”他指着外面说,“在外面做饭的,还有两个人是亲兄弟呢。”
在他的引见下,我见到了在屋外做饭的那对老兄弟。他们是哥哥秦文庭,今年78岁,弟弟秦文魁,今年63岁。另外的一个叫张先红,今年58岁,还一个叫秦德明,今年64岁。6个人都是一个镇上的(据郭振华介绍,他们镇就相当于村的级别),平时总在一起做事、晒太阳,这次是相约一起到武汉乞讨的。出来时,每个人带着一床被子或垫絮,指望能讨一些钱回家过年。
大约晚上10点,6个老人的晚餐煮好了,是一锅热气腾腾的面条。秦文庭说,面里除放了少许的盐,其他什么也没有。另外,面条底下有稀饭,是用讨饭时别人施舍的一把把的米煮的。
“油也没有放吗?”我觉得不可思议,这可怎么吃呀。没想秦文庭却说:“有这吃就不错了。我们讨一天,付房租都不够,哪还有钱买油、胡椒、味精?”
秦文庭、秦文魁、张先红三个人端着碗从锅里挑面条。挑好面条后,将锅底的饭倒入一个盆子内。没有锅铲,秦文庭端锅,秦文魁和张先红用筷子使劲地向外扒饭。他们配合的动作很滑稽,三位老人还开着玩笑,可我却笑不出来。
看到三位老人吃这样的“晚餐”,看到他们难以下咽的样子,我心里酸酸的,喉咙里似乎被一个硬物塞住。他们说,自从来武汉后,每天都是这样吃的。如果在街上运气好的话,捡到别人丢的吃剩的盒饭,那就可以加一次餐了,但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已是11点多了,我找了理由,向他们告别。临走时,我说还会来看您们的。6位老人非常客气,争相送我出门。街上寒风嗖嗖,走在路灯昏黄的光影下,我的心情异常沉重:曾经面对过许多生活艰难的流浪汉和乞丐,但都不曾像这次这样感伤,也许因为他们是老人的缘故。可以说,这是我体验乞丐的过程中心情最沉重的一次。
3、和郭新民一起乞讨
第二天,我起床很早,8点钟的时候就赶到郭新民的住处。我想用一天的时间,陪郭新民等老人一起出去乞讨,看看他们在都市里乞讨是否真如所说的那般艰难。
赶到时,6位老人还没起床。约摸半小时后,他们陆续从床上起来,依然是下了一锅面条,吃过后,稍事休息便一起出门了。
走出邓家湾,6位老人互相道别,说些“祝您今天发财”之类的话,然后各走一个方向。我则与郭新民一道。因为腿不方便,他走一段路就停顿一下,走得很慢。看到迎面走过来人,便伸着碗过去讨钱。我发现,人们大都很厌恶郭新民,老远看到他便绕道而行,惟恐避之不及。即使走到了别人的跟前,别人不是“去去去”地赶他走就是视而不理,将脊背对着他,甚至还有人口里连说“个板妈”(武汉骂人的粗话),并要对他施以拳脚。有好心人给钱,那也是给1角钱、2角钱的。在别人家门口乞讨,有的人会给他一把米。
走了两个多小时,来到武商亚贸广场门前时,他只讨到了8角钱、三把米,捡了两个矿泉水瓶、几块烂木头。讨到中午12时左右,收获依然不大。在武商亚贸广场旁的石牌岭路上,郭新民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边喘着粗气边说:“哎,走累了,休息一下,看样子今天又讨不到钱了。”我实在有些于心不忍,便到一家豆浆店买了两个油饼、一杯豆浆,说是请他吃的。他一再推辞不要,在我的再三坚持下他还是接过去了,声音哽咽着连连说:“你真是一个好人哪!”
坐了一会儿,郭新民的身子有些发抖。他说年纪大了身体也差,畏寒,要不是别人给他衣裳,说不定自己已冻死在武汉街头了。虽然没有讨到钱,但好心人给了他衣裳,总之武汉人还是很好的。“讨不到钱,不能怪别人不给,是自己没有用啊,有能力养活一家人还会沦落成乞丐吗?”说这些话时,他的声音又哽咽起来,头压得很低。我是一个男人,能体会到他伤痛的心情。
休息了半个多小时后,郭新民站起来继续乞讨。我跟着他朝广埠屯方向走去。我们走得依然十分缓慢,他边乞讨边注意捡地上的矿泉水瓶和木头。在街道的十字路口,他很远看见一个矿泉水瓶,正准备俯下身去捡,对面跑过来一个年轻的乞丐,赶在他前头把瓶子捡走了。我正要上去和那个年轻乞丐论理,郭新民一把把我拦住,说:“每个‘叫花子’都不容易,何必为了一个瓶子争抢呢?”
郭新民有着农村人的质朴和善良。在广埠屯,一个比他年龄还要大的老乞丐在路边自来水管接水喝,拧不动水龙头,他便上去帮那个乞丐接了一瓶水。接完后,郭新民还是喃喃自语地说着那句话:“每个‘叫花子’都不容易,能帮别人就帮别人一下。等自己年老了,不能动了,也需要别人的帮助。”
在广埠屯电脑城附近,我们遇见了秦德明,这时太阳已经西下。虽然他们每天下午都会在这里相见,但还是分外亲热。秦德明也讨得不如意,只讨到了6元多钱。他们一起坐下来,边抽烟边感叹“生意”不好做。发了一通牢骚后,两人各奔东西。郭新民对我说:“我走得慢,现在得往回走了。”
4、准备扒车回家
郭新民今天的“收入”又非常差,只讨到5元6角钱、六把米,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