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下课铃声响起,魏墨清立刻把视线收回来,假装低头看书。上官澜准时在铃声响起之时醒来,揉揉脸,起身走人,留下呆滞的魏墨清还坐在原地,魏墨清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收拾好东西,出了校门,往跟上官澜相反的地方走去,别误会,他只是去买菜。
上官澜把钥匙□锁眼里,不自觉地一哆嗦,怎么忽然觉得有点冷,还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往防盗门上的猫眼望去,什么都看不到。废话,站在门外往里望当然什么也望不到,他拍拍自己的脸颊,鼓励自己,这是自己家,就算小鬼再大胆,也犯不着自投罗网。
于是他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颀长的背影,着一身朱红汉服,长及腰的黑发仅在末端用红色缎带系住,那人转过身来,现出一张与魏墨清一模一样的脸,眉间点着一朵妖艳的曼沙朱华。
上官澜‘碰’地一声关上门,幻觉,一定是幻觉
他呼了口气,复又打开门,幻觉依旧没有消失,他捂住眼睛,这货不是魏砚浊,这货不是魏砚浊
那人负着手踱到上官澜面前,然后轻抬起他的下颌,一双天生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道:“澜嫂嫂,怎地几天不见,生疏了许多?”
他的声音极尽邪魅,带着微微的笑意,酥麻入骨。上官澜掐掐自己的大腿,有些疼,不是幻觉,那这货真的魏砚浊了
他默默地推开他的手,退到门旁,以最快的速度把手按在门上,打算夺门而出,却发现门打不开。
魏砚浊轻笑一声,好整以暇地望着上官澜做徒劳的挣扎,“嫂嫂怎地见了我就想跑,我有那么可怕么?”
相当可怕,比鬼还可怕,上官澜如是想着,面上扯起一个白痴的笑容,“我不是看你来了,家里又没什么东西招待,打算出去买点菜嘛。”
“嫂嫂你应该了解,无论你跑到哪里,我都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你。”
上官澜顿时石化,从小到大,魏砚浊都是他最怕的人,他小时候调皮捣蛋,捉弄所有人,就是不敢捉摸魏砚浊,只要魏砚浊在他身边,他就会无比老实,每次魏砚浊用那双天生的桃花眼望着他的时候,他就觉得身体冰凉,涌上一股被算计的感觉,这种情况直到魏砚浊去了魔界之后才好一点。
魏砚浊和魏墨清是兄弟,还是双胞胎兄弟,除了眉间的朱砂不同,脸几乎长的一模一样,有时候连天帝都会认错。据说墨清只大了他几分钟,但是为什么两个人的差别那么大?墨清的冷只是表面上的,他除了不爱说话,其实满会关心照顾人,还很善良很有爱心。而魏砚浊不同,他整就是一只老狐狸,面上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性子却阴的很,若是得罪他,他抽空阴你一招,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上官澜认命一般地在沙发上坐下,双颊鼓鼓的,他双手托着脑袋问道:“你来干嘛?”
从魔界跑来人界,若说只是来看他们的,打死他都不信。
魏砚浊挨着他坐下,软软地靠在上官澜身上,“朋友托着来办点事,随便来看看你们小两口的幸福生活。”
还幸福生活呢,上官澜在心里冷哼一声,其实是看他们的倒霉样子的吧。
“幸福这个词离我有些遥远。”
“哦?”魏砚浊眼一挑,好奇道:“怎么呢?”
“你哥在外面找女人了。”
‘咻’一阵冷风吹过,人界的冬天是有些冷,魏砚浊不动声色地拉拉衣服。
“你说我哥那个木头脑还懂得在外面找女人?”
“可不嘛。”
魏砚浊坚定地摇摇头,道:“不可能。”
上官澜斜睨着他道:“你不能那么肯定,自从你去了魔界,我们几年才见一次面,而人是会变的。”
魏砚浊望着他没有波澜的清澈眼睛,一点都不像平时神经大条的上官澜,看来魏墨清把他的心伤透了。但他和魏墨清是双胞胎,兄弟之间心灵感应也不弱,没人比他更了解魏墨清,包括上官澜,所以他很肯定魏墨清做不出那样的事。
“你一定是误会了。”
上官澜又是一声冷哼,“我误会?那个女孩子都对他这样”他挽住魏砚浊的手,然后紧紧地依着他,“就这样他都没反应,还乐呵呵的样子,最可恶的是,他半夜偷跑出去见她,要不是我跟踪他,恐怕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彼时魏墨清正好打开门,一抬眼便看见两人无比亲昵的场景,不禁一怔。
魏砚浊见他回来,露出一个笑容,唤道:“哥。”然后几步蹭到他面前,迎上去接下魏墨清手里的东西,碰到他冰冷的手微微一皱眉,然后用双手包住他的手,呵着气。
“外面这么冷,都冻坏了,父皇还真是狠心,竟然舍得把你放到人间来。”
不管魏砚浊在外人面前有多阴险狡诈,一到魏墨清面前就会隐藏起一切本性,变成一个心疼哥哥的好弟弟,不可否认,他有严重的恋兄情节。
“你怎么来了?”显然魏墨清也从来没想过他会来。
魏砚浊笑了笑道:“来办点事。”
魏墨清点点头,道:“先坐会儿吧,我去做饭。”
魏砚浊乖巧地坐在上官澜的身边,看着魏墨清的身影隐入厨房,转头对上官澜道:“看见没有,刚才你抱着的时候,他不高兴了。”
上官澜一撇嘴,“没有。”
魏砚浊挑起清艳的眼角,“不信就不信吧,也正好随了我的意。”
“什么?”
“我要把他抢回来。”
第五宗生意:鲛人的眼泪(上)
魏砚浊就在上官澜与魏墨清的二人世界里住下,因为没有客房,所以他把客厅里的两张沙发一靠,当成了床,然他显然不是吃亏的人,经常在半夜和睡的香甜的上官澜换了床,以至于每天早上上官澜都腰酸背疼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而他则在床上睡的暖和。
上官澜是敢怒不敢言,所幸魏砚浊有事儿要办,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家里,家里还是清净的很。
魏砚浊说要把魏墨清抢回去,其实上官澜心里还是不舍的,他明白自己爱着魏墨清,可是魏墨清又对他若即若离,让他害怕他会随时离去,若是那样,还不如就此了断。可是他,真的放不下
他望着魏墨清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轻声叹了口气,然后走去瞧瞧厨房的门,道:“有生意了。”
魏墨清回过头来看他,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喜,这是上官澜跟他冷战以来的第一句话,他点点头,关了炉火,“吃过早饭再去吧。”
上官澜心里有一丝触动,他转过头不去看他欣喜的模样,他没发现魏墨清低了头,眼神黯淡。
两人吃罢早饭,按着雇主给的地址来到目的地,面前是一片别墅群,偶尔驶过几辆高级轿车,卷起一阵尘土,他们的主顾真是越来越有钱了,上官来如是想,有钱是非多啊,有钱是非多。
他上前按响门铃,开门的是一个黑瘦的中年的男子,神秘兮兮地把头伸出去,环顾四周之后,才让出一条很小的缝隙让他们进来,又把头伸出去检查一遍,才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别墅是典型的西方装饰风格,采用的都是金色材料,可谓是金碧辉煌,金光闪闪,光顶上的大吊灯估计都值个十来万。四周摆满了瓶瓶罐罐,几乎每面墙上都挂着油画,什么东西都讲究适度,一旦过了头,就显得俗不可耐或者就是明晃晃的炫耀,而中年男子很可能属于前者。
他身材矮小,皮肤黝黑,又生了两只老鼠眼,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明明身上带着浓重的乡土气息,却硬要穿一身与自己身材不符的黑色西装,领带也系的像打红领巾,当他走过身旁的时候,上官澜闻到他身上有一股鱼腥味,而魏墨清则皱了皱眉。
男子请他们坐下,又去厨房泡了茶端给他们,才在他们面前坐下,搓着双手,显得有些拘谨,好像他们才是别墅的主人,而他是来应聘保洁员一般。
“我、我姓郑,叫郑有财,我和张屠户是好朋友,是他向我介绍你们,说你们特别厉害,所以我才打电话给你们的。”
一个屠户竟然有一个如此有钱的朋友,有趣。
“是这样的,好几天前,我睡觉的时候,一直觉得后院有脚步声,可是当我掀开窗帘的时候,窗外一个人都没有,起初我以为是自己幻听,还去医院检查,可是检查来检查去,都没什么结果。”
他说话带着浓浓的浙江的口音,又道:“脚步声一直在继续,吵的我不能睡觉,后来我养了只狼狗,可是一到晚上,它就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以前听老人们说,狗可以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如果那东西太强大,强大到它不能制服,它就会发出呻吟声,来提醒自己的主人快点离开。”
“偏偏我又是个不信邪的人,于是有一天晚上,我大着胆子打着手电出去看,就看见了鬼,鬼,还不止一个,用蓝色的眼睛盯着我,吓的我一口气跑回来”
鬼,还一群?这里的风水极好,也没什么聚阴之地呀,上官澜疑惑地望着魏墨清,魏墨清摇摇头,道:“不可能,这是块风水宝地,一般鬼怪近不了,更别提一群。”
“是真的,你们要是不信,我带你们去看。”
郑有财把他们带到后院,后院是一片休整过的大草地,还有一片小竹林。
“喏,看那里。”郑先生指着小竹林前面凌乱的杂草道:“那些都是他们踩的,还有,你看这两个脚印,就是鬼留下的。”
竹林前面的一小块泥地清晰地呈现出两只脚印,大概是成年男人的脚的大小。
上官澜忽然笑出声来,“郑先生,你有没有看清楚鬼长什么样子?”
“这没有,我当时吓坏了,急着往回跑呢。”
“那我就告诉你,你看到的绝对不是鬼,因为鬼没有实体,不可能把草踩乱,更不可能在泥地上留下一双清晰的脚印,你看到的是不是小偷之类的?前些天的脚步声也可以自然解释为小偷在踩点。”
郑有财傻眼了,他摸摸自己的板寸头,显然不能理解:“那天,我看到那东西,就觉得心底很害怕,他肯定不是人,如果是小偷的话,大狼狗怎么不叫呢?”
上官澜不能解释,只好求助地望着魏墨清。
魏墨清在草地上走了一圈,方才道:“这里也没有妖气。”
上官澜耸耸肩,“你看,不是鬼也不是妖,就是人了嘛。”
郑有财黝黑的脸好像红了,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着急,“我的感觉一定不会错,不会错的。”
上官澜看看魏墨清,见他也无奈,于是问道:“脚步声是不是每晚都响起?”
“对。”
“那我们就留下来,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听到他们要留下来,郑有财一下子紧张起来,“不不不行。”他望着上官澜疑惑的表情,又道:“有有些不方便,或者或者我用摄影机拍下来给你们看?”
有钱人总有些小秘密,上官澜见怪不怪,道声好。
他们一并走在回家的路上,沉默不语。
“澜儿,我想和你谈谈。”魏墨清忽然叫住他。
上官澜笑了笑,“有什么好谈的,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矛盾呀。”
他不给魏墨清再说话的机会,加快脚步,魏墨清望着他的背影,许久才轻声叹了口气,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第五宗生意:鲛人的眼泪(中)
上官澜扒开窗帘往后院望去,那里还是没半点动静,他看看表,已经十二点半了,会不会郑有财所说的鬼今晚不会再来了?
就在今天早上,郑有财兴奋地打电话给他们,说是已经录下来了,请他们过来看,等他们在沙发上坐定,郑有财把录像放出来,却发现里面只出现漆黑的草地和呜咽的狼狗,并没有他所说的蓝眼睛怪物。而郑有财却信誓旦旦地说一定录下来了,虽然他因为害怕只是把摄像机绑在竹子上。
上官澜则质疑他的摄影技术,说不定是因为机子角度没摆好,才没拍摄到人,把郑有财气的满脸通红,为了能准确拍到妖怪,他甚至买了三部摄影机,总不可能三部都不能拍到吧。他拉着他们到后院示范拍摄的角度,事实证明他的技术没问题,因为他照着昨天的样子把摄影机捆在树上,又让魏墨清站在昨天妖怪所站的位置,他的样子被完整地录到摄影机里。
这下上官澜可犯了难,若说是鬼吧,郑有财也没什么特点,它们平白无故地也不会跟着他,而且他说看到的少说有七八个,看他老实巴交的样子也不像个杀人狂魔,自然不会有怨鬼跟着他。郑有财又说不是鬼就是妖怪,可妖怪是可以被摄影机拍到的,除非是施了法术。上官澜跟郑有财如此一说,郑有财搓搓双手,甚是为难,最终还是同意他们晚上留下来观察。
魏墨清又看了看竹林前的泥地,那双脚印已经差不多消失,只是那附近又多了新的痕迹,像是一个未成形的爱心,而在一个痕迹旁边掉落一片闪闪发光的东西,他捡起来一看,是一片鱼鳞,可能没有关联吧,他想着,也就没有在意,跟着上官澜回到屋里,进了最靠近后院的房间以便观察。
魏墨清看着上官澜疲惫的模样,着实心疼,便道“你睡会儿吧,我守着就好。”
上官澜摇摇头,“我不困。”说罢,又打了个呵欠,他的体质不比常人,体力也不好。
魏墨清不容分说拉过他的手,把他按在床上,又捂上被子道:“别勉强自己,小心累坏身体。”
他的眼里尽是关切,上官澜赶紧把眼睛闭上,怕自己哭出来。真没出息,他在心里暗暗骂自己,不就是一点朋友般的关心,值得自己如此感动么。
或许是知道即将失去,才会越发留恋吧。
墨清站在窗户旁,视线却落在上官澜身上,他明确地感到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止是怄气那么简单,慢慢地疏离,慢慢地产生距离,最后会不会分开到视而不见的地步?
想到这点他便不敢再想下去,他觉得恐惧。从小到大,上官澜都与他在一起,从开始时他习惯每天看见他的笑脸,然后开始一天的生活,到后来的依恋,再到喜欢,到不能离开他,可是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步,就好像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大概是上官澜感到厌倦了吧,他只能想到这点,他也知道自己迟钝,或许魏砚浊懂,抽空去请教请教他。
外面忽然刮过一阵风,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啸,后院突然传来沙沙的脚步声,魏墨清眼一敛,不动声色地往外望去。三四个影子隐在竹林后,鬼鬼祟祟地不知在做什么,又慢慢地从竹林后面绕出来。
魏墨清觉得这几个人有古怪,然则今夜黑云遮月,根本看不清楚他们的容貌,他轻轻把上官澜唤醒,上官澜便知道有情况,连忙起床趴到窗边,外面黑蒙蒙,仅能看见几个影子。
魏墨清指指天上被乌云遮住的月亮,问能不能用风把云吹走,上官澜摇摇头道:“我的法力不够。”
那几个人朝房子走来,越来越靠近,连上官澜都觉得不对劲,正常人走路时,上下身基本保持一个平行状态,而这些人不仅看起来身体比例不正常,走起路来上半身前倾,还左右摇摆,如今之计,唯有正面迎敌了。
魏墨清拿起桌上的手电,打开窗户爬出去,外面的人显然没料到还有人埋伏着等他们,都不禁一愣。魏墨清对着他们打开手电,也不禁一愣。
眼前的几个人,不,也不算是人,他们上半身是人身,下半身则是一条硕大的鱼尾巴,光照射着他们的时候,鱼尾上的鳞片五彩斑驳,闪闪发亮,他们以蛇立起捕食猎物的姿势站立着。
所以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