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水鬼之后,要收拾起水葫芦也简单的多了。魏墨清蹲下身去,想把那片快成精的水葫芦拉上岸烧掉,竟然拉不动。见状,有几个村民上来帮了他一把。
水葫芦被拉上来的时候着实恶心了人一把,它的根须皆是人的头发,又长又密,深入水底,而最后被拉上的是溺死的女人的尸体,所有的头发都扎在她的身体里吸取养分,难怪水鬼和水葫芦间形成一种共生的关系。
“墨清,你打算怎么办?”奉潋问道:“底下还有一个,不是么?”
魏墨清叹了口气,“它受了惊扰,肯定不会现身了,得过段时间再说,在这段时间里,谁也不要靠近这个水库。”
“放水把它冲走不行么?”
“到了别的水域,它也一样会作恶,到时候更麻烦些,容我再想想办法。”
奉潋点点头,道:“那我去跟村长说一声。”
魏墨清站起身紧盯着水面,似乎水底也有一双眼睛在愤恨地注视着他,他微微一笑,心里有了主意。
好人好事:水猴子(上)
魏墨清找到上官澜的时候,他带着遮阳的草帽,正蹲在田埂上和两个孩子一起玩泥巴。他们所玩的泥巴也是有讲究的,首先要从水田里挖出湿润的泥土,放在阴凉处晾干,但是不能使其皲裂,因为那样就不能保持粘性,塑不成形。
上官澜没有晾好的泥巴,起先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于是,孩子们很好心地把泥巴分了他一大块。他们先在田埂上把泥巴砸成方形,再从上面掰下所需的分量,捏成各种形状,各种天马行空的想象便在手中诞生了。
魏墨清轻易地将上官澜拎起来,勒令他洗掉身上的泥巴。上官澜在水田旁的沟渠里洗手,沟渠的水很清澈,倒映着阳光,底下还有摇着尾巴的小蝌蚪。
如果把上官澜放到乡下,不管不顾,他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变成一个野孩子的,魏墨清如此想到。
他之所以找上官澜,是因为水库那边又出事了。这段时间里,他一直都去水库边查看情况,村民们也下意思地不靠近那里,倒也相安无事。
可就在刚才,又出状况。
张嫂今早去水库边的稻田里查看秧苗的生长情况,顺便施点肥料。因为那里曾出过水鬼,她对那块区域有阴影,可她实在舍不下那块地的收成。再者说,稻田距离水库有一定距离,水鬼再厉害也不可能从水里出来把她抓走。
她带上了五岁的儿子,家中没人照看,她不放心把孩子一个人放在家里。她干活的时候就把孩子带在身边,并且叮嘱他无论如何都不能靠近水库,孩子很乖巧地点点头。
她干的太投入了,施完肥料之后。才发现孩子不见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她带着锄头跑到水库边,看见她五岁的儿子正小心翼翼地从斜坡上滑下去,然后向水面伸出手,好像要捡什么东西。
也就在那时,从水中伸出一只长毛的手,一把抓住孩子的手。张嫂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爆发力,冲下斜坡,朝着那只手狠狠地挥了一锄头。那只手蓦地缩回去,水里晕开了绿色的液体。
张嫂抱着孩子坐在村口的大榕树下,夏天的时候,村民们都会聚集在榕树下休息,或下棋或闲话,很是安逸。她觉得人多阳气足,水底的那个怪物害怕阳气,在这里能保护孩子不再受到威胁。
她哭哭啼啼的向村民们讲述事情的经过,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真的是吓坏她了,而她怀里的孩子则淡然许多,认真地跟手中奶糖的包装纸较劲,一点也不在乎村民是看他的目光是多怜悯。
看到上官澜和魏墨清过来,村民们让了两个位置,让他们坐到张嫂的身边,看到他们,张嫂也觉得安心了许多,她亲眼看过魏墨清从水鬼的手中救回一个孩子,她相信他们的能力。
上官澜摆出一副平和的表情,道:“张嫂,虽然我不想您你再想起那么可怕的场景,却还是不得不问您几个问题。”
张嫂擦干眼泪,抽噎了两声,“你们问吧,尽快把水鬼抓起来才好。”
村民们依旧认为水库里还潜伏着一只大水鬼,水鬼才不会因为开闸放水从别处迁移到这里呢,不过他们也不在乎,水鬼,只是对未知事物的一个称呼而已。
“能详细跟我们描述一下,抓着孩子的手,额,是怎样的一只手?”
张嫂皱着眉头,当时她太慌乱,只想着救孩子,没注意看,不过她还是努力地回想着,“那只手上长满了黄褐色的毛,像只猴子,手掌不大,跟我家孩子的差不多,但是手指很长,比普通人要长上一倍,”她比划着长度,“手指上还有尖利的指甲,我家娃的手还被抓出几道血痕呢。”
她拉起孩子的手给大家看,众人发出惊呼,在孩子的手腕处除了几道血痕以外,还有一只黑色的手印,只是颜色很浅。
张嫂一下子慌了,无助的眼神望着上官澜。
“是中了尸毒,不过不严重,回家用草木灰拌上公鸡血敷一下就没事了。”
张嫂连声道谢,把孩子交给别人,然后自己回家去拿草木灰,她还是不愿孩子在家中独处。
上官澜想起奉潋的脚上也有过黑色的手印,当时以为是水鬼留下的,现在看来不是,那东西身上的毒可比水鬼厉害的多,既然它能控制水鬼,法力应该也不弱。
魏墨清蹲在一把锄头前观察着,这把锄头是张嫂的,她对着水鬼狠狠地挥了一下,并且打中了。锄头的末端有一些绿色的液体,现在已经凝固了,变成了墨绿色,散发着一股鱼腥味。
奉潋拍拍他,问道:“有头绪吗?”
魏墨清站起身来,道:“先回家再说。”他不希望某些话引起村民的恐慌,他们过于质朴。
上官澜惊奇道:“你说在水库底下的是水猴子?”
魏墨清点点头,道:“张嫂所说的手跟水猴子的爪子不是很像吗?而且水猴子也都是潜伏在水底,不能见太阳,某些成精的水猴子则喜欢吸收小孩子的魂魄,它们的血呈绿色,有一股腥味。”
奉潋瞪大眼睛,眼里尽是疑惑的神色,“真的有水猴子吗?那不是传说吗?”
上官澜微微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在你见到鬼之前,是不是也认为那只是一种迷信呢?”
奉潋被上官澜白森森的牙齿寒到了,他缩缩脖子,一想也对,毕竟世界上存在那么多未知的事物,哪能单纯凭传说二字,就把它们划入不存在的范围呢。
“可是它为什么要害人呢?”
上官澜敲敲他的头,一如魏墨清往常敲他一样,“笨,墨清刚才就说了,成精的水猴子喜欢吃小孩子的魂魄,因为孩子的魂魄至阴至纯,这样有助于它们修炼成妖。”
奉潋摸摸头,嘟着嘴,模样颇为可爱,“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那我们要怎么办?”
魏墨清与上官澜对视一眼,“有一个办法。”
气氛似乎有点不妙,不过一向神经粗大的奉潋也没有感觉到,只是听到有办法,便露出高兴的神情。
“什么办法?”
“用你做诱饵。”
好人好事:水猴子(下)
这次的所说的诱饵可不是弄个稻草人再贴张幻化符完事的,而是真真切切地让奉潋下到水库里去引诱藏在水底淤泥层里的水猴子。
水猴子的血带有毒性,今早来到水库边的时候,水库里的水已经发黑发臭,水面上浮着死鱼和一层厚厚的苔藓状的东西。一想到要下到这样的水中,奉潋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甚至能想象到自己满身红疹,痒不可耐的模样。
不过上官澜取出随身携带的葫芦,向着水库里倾斜了一下,从里面飘出一些白色的烟雾,少顷,湖水便恢复了往日的模样,除了水面上浮着的几条死鱼。他解释说,葫芦里关着的都是怨气极大阴气极重的鬼魂,当两种不同的气息接触时,某一程度上会抵消,这叫以毒攻毒。
尽管上官澜说的很明白,奉潋还是听不大懂,不过这也无关紧要,对于一个诱饵来说,不需要知道太多。
也不知上官澜是从哪儿弄来一个卡车的内胎,充足了气,立起来有半人高,又大又重,他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把内胎抛下水,内胎浮在了水面上,变成了一个救生圈,这在农村很常见,很多孩子都会把汽车内胎作为救生圈,除了材质,区别也不大。
魏墨清在奉潋的手腕和脚踝处涂上公鸡血,公鸡血阳气十足,是水猴子所畏惧的,不过水阻隔了阴阳,它在水底的时候,是感觉不到的。他还在他的眉间画了一个难以辨认的符号,奉潋觉得如果此时再在脑袋上插上鸡毛,就是一个彻底的印第安人了。
当然,他们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上官澜也说过,这是有一定危险性的,水猴子本身就具有攻击性,本性凶残,成精的水猴子就更不用说了。
奉潋被上官澜放到漂浮在水中的卡车内胎时,一脸迷惘地问道:“为什么是我做诱饵呢?”
上官澜将绳子绑在卡车内胎上,另一端握在手中,“难道要用村里的孩子们做诱饵吗?那太危险了。”
“你和墨清不可以吗?”他问这个问题倒也不是怕,只是单纯地想知道。
“水猴子视力不好,但是感知能力却极好,能透过水感知灵气,若是我和墨清去诱敌,它肯定不一样,你就不一样了,不会法术,又有至纯至阴的灵魂,舍你其谁。”
他说着就把内胎一脚瞪大,简易的救生圈晃晃悠悠地往水中央飘去。奉潋仰躺在内胎上,还在思考方才上官澜的话,不知是不是赞美。
他倒是真的不怕,这出自于对魏墨清和上官澜的信任。微眯起眼睛,在水中悠悠地漂浮着,背部接触清凉的水面,带着热气的风吹拂而过,传来清新的泥土的香气,耳边是风吹过秧苗发出的沙沙声,如此静谧的午后,不觉有些困顿了。
水底平整的淤泥微微隆起滑落,露出一双无神的老鼠眼,它的视力不好,常年处在阴暗的河水底部,要视力也无用。它仰起头,淤泥从它的头顶滑落,阳光照射着水面,湖水荡起涟漪,波光粼粼,很是晃眼。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水面上有一个黑色的圆形的东西,正悬浮着,顺着水流的方向一荡一荡。
但它嗅到了魂魄的气息,很纯洁的魂魄。
因为那两个会法术的小子,它失去了手中可替她捕食魂魄的傀儡,饿肚子的它不得不亲自动手,可该死的人类用锄头狠狠地砍伤了它。它从淤泥中伸出昨天被砍伤的手,所幸伤口已经愈合,它对自身的治愈能力还是相当满意的。
它知道那两个小子已经知道它的存在,而现在在水面上漂浮着的人也不知是不是他们设的局,毕竟他们也是用那样的方法抓走那个笨蛋女人的,不是么。
重新潜入淤泥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它决定暂时不采取行动。
纯净的魂魄的气息实在是太吸引它了,况且因为那两个小子,它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用过餐了,带着腥味的生鱼肉难以下咽。
水面上漂浮着的人用脚一下一下地蹬着水,它能感受到上面传下来的细小的水纹波动。
它从淤泥中钻出身子。
魏墨清和上官澜安静地伏在田埂上,目光落在水中央的奉潋身上,水面很平和,只有微风吹起的一丝丝涟漪。他们已经趴了两个小时,汗水顺着脖颈淌进白衬衫里,一半是因为热,一半是因为紧张。
暴风雨前的宁静。
上官澜想到了这句话,他把绳子系在自己的腰上,用手牢牢地抓着,奉潋的性命握在他的手上,而他也要对得起奉潋的信任。
就在奉潋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上官澜的大喊声。
“抓紧。”
奉潋下意识地抓紧身下的汽车内胎,内胎飞速地朝岸边飘去。紧接着他感到脚踝一疼,有什么东西抓住他的脚踝之后又急速地缩了回去。
同时,一根毛茸茸的尾巴缠绕上他的腰,尾巴上面长着黄褐色的毛,还有倒刺,划破腰上的肉。奉潋本就生的瘦弱,轻易被尾巴从内胎中间的空隙扯入水中。
奉潋呛了一口水,在水中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恐怖的脸。有点像猴子,圆而突出的眼睛,鼻子很尖利,稀疏的头发披散着。他立刻就屏住了呼吸,因为上官澜告诉他,水猴子能在人呼吸时吸走人的魂魄。
水猴子面对着他发出一声叫声,十分尖利,刺的耳膜生疼,就算在水中也能清晰地听见,它立刻转过身,背对奉潋,奉潋想,或许是额上的符咒起了作用,可是公鸡血很快就融在了水里。
不能呼吸,胸口胀痛,脑子也开始变得昏沉。勾着腰的尾巴倒刺扎在肉里,说不出的疼,奉潋划动手脚想往上游,他的水性本是极好的,可再好也敌不过一只水猴子,挣扎也是徒劳的。
正在他觉得自己就要死的时候,有人勾住他的头,将他托出水面,拖回岸上,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头一次觉得呼吸空气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没事吧?”上官澜紧张地问道。
奉潋摇摇头,指了指水里,示意他快点去帮魏墨清的忙。在水里的时候,他看到魏墨清朝着水猴子的尾巴挥剑,砍断了它的尾巴。
上官澜摇摇头,两个人在水中反而会给对方带来负担,而他留在岸上,也有事情要做。
湖水已经变得十分浑浊,能见度极低,到处都是淤泥和水底的植物,翻滚着随着气泡从水底浮上来,而水里是水猴子的天下。
它跟魏墨清玩起了捉迷藏游戏,出其不意地从各个黑暗的角落冒出来攻击他,从水纹的波动里得知他的动作,并且轻松躲过。
要抓住它必须把它弄上岸去,可现在要碰触到它也是一件难事,因为根本看不见东西,避水符的实效为半个小时,他们下水已经十来分钟,必须抓紧时间,否则错过这次,估计就没有机会了。
魏墨清闭上眼睛,既然视觉没有用,就学着水猴子用感知。
那是自我入定的一个过程,摒弃心中一切杂念,用心去感知周围的一切,如同一个入定的老僧,这对于一个神仙来说,其实很简单,打坐入定是他们每天的必修课。
他感知周身的水波,开始时很缓慢,一道强劲的力量从他的头顶袭来,他侧身一躲,然后抓住水猴子尖利的爪子,粗糙的皮上有粘液渗出。
水猴子发出尖利的叫声,拼命地想挣脱,它的力气极大,魏墨清咬着牙,用身上的备用绳子把它的爪子与自己的手绑在一起。
绳子是用公鸡血浸过的,水猴子显得异常痛苦,不停地想要逃走,不过力道明显弱了不少,渐渐地停止下来。
魏墨清将它拉出水面,扔到岸上,然后松开绳子。
奉潋这才看到水猴子的原貌,大概有五岁的小孩子那么高,手脚齐长,手指和脚趾都长着弯弯的尖利的爪子,除了尾巴长着黄褐色的毛以外,身体的部分裹着一层枯黄的皮肤,像七八十岁的老人,还长着褐斑。
它躺在地上,看起来像是死了一样。
魏墨清坐在岸边喘气,刚才体力消耗过大,他接过奉潋递来的毛巾擦头发。
就在三人都松懈下来的时候,水猴子突然从地上跃起来,企图跳进水里。水猴子与水鬼不同,它能在岸上活动一段时间,只是上了岸就会消失所有的法力。
“不能让它入水。”魏墨清喊道。
上官澜立刻打了个手结,喊了声起。水猴子像撞到了什么,被反弹开来,发出尖利的叫声,躺在地上彻底不动了。
上官澜呼了一口气,幸好刚才在水边设了层结界,不然可要白忙活了。
三人皆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