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执,很会说话,一群专爱挑刺的大嫂和姑娘们都没趣的走开了,再也不敢瞎插插了。张弘毅对他事前也有交代,这个新娘子和我是未婚先孕,要是有人说三道四的,你给我狠狠的说,不然,他们不知道怎么欺负人家新娘子。
农村中谁家有红白喜事,都要请一个接待客人的人,这就是所谓的“大执”,相当于这家请的一个操办婚事的总经理。
当大执,可不是容易的事情,首先一条,就是要会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总而言之,要把人家的婚事办好,叫亲戚朋友不要有意见闹矛盾。这位大执,就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此人姓穆,人称穆大嘴。这位穆大嘴,就是以善于说话而闻名城乡结合部的十里八村,人们都说,穆大嘴能把死蛤蟆说得翻白眼。和小撮合比起来,那水平不在同一起跑线上,小撮合能说,除了滑稽还是滑稽,人家穆大嘴是滑稽中有幽默,幽默中带滑稽,幽默和滑稽水乳交融在一起。那种应变能力,一点也没有斧凿的痕迹,一点也没有做作的成分,如同行云流水,自然天成。
有一回,他为邻居家操办喜事,等客人坐定,他热情地问每一个客人是怎么来的,那赞语说的十分巧妙。“你是怎么来的?”客人答,“开手扶拖拉机来的,”他说,“威武的很;“你是怎么来的?”“骑摩托来的,”“气派得很”;“你是怎么来的?”“骑毛驴来的,”“诗意得很”;“你是怎么来的?”“步行来的,”“潇洒得很”;“你是怎么来的?”。
不论客人怎么说,他都能用比较贴切的语言表示赞扬。有一位小伙子,看穆大嘴如此会说,想难为一下他,叫穆大嘴也出一回洋相。等问到他时,小伙子说:“我一没有开手扶拖拉机来,二没有骑摩托来,三没有步行,我是滚着来的,”穆大嘴不暇思索的夸赞到:“周到得很。”穆大嘴这么一番精彩的赞语被周边地区传的神乎其神,穆大嘴成为了泗州城里城乡结合部能说话,会说话的代名词。谁要是在人们面前夸夸其谈,没完没了,人家说,穆大嘴来了,那人就会戛然而止,甘拜下风,从人缝里溜走了。穆大嘴名声大振,不仅村民们请他,甚至,县直机关的干部们,谁家有喜事,也都喜欢请穆大嘴去当大执的。前年一个退休多年的老县长,带孙媳子,就请的他,他把老县长一帮的老朋友老同事,安排的条条道道,侍奉的舒舒服服,没有一个人说他的不字,一位北京来的老县长的老首长临别时还送了穆大嘴一副条幅:“烂稀泥里有硬刺,乡间自古出英豪,十步之内有芳草,堪称云霄一羽毛。”
嫦娥到了新房就哭,除了刚才那位大执,幽默说她脸上的雀斑是点点高升,心里想笑之外,其他的时间都在心里流泪。她从心里感到对不起大柱子,她在心里默默的祈祷,老天能够保佑大柱子找到一个比她还要好的女人,像大柱子哥这样的好人,打一辈子光棍,那老天爷没有长眼睛。她还在想,看菜吃饭,量体裁衣吧,看看这个叫张弘毅的老板对我怎么样,要是不好的话,柱子哥,我还是要跟你的,你愿意要我吗?她对未来的生活看不到光明。这个张弘毅看上去,年龄可能大了点,外貌感觉还不错。再说,这也不能怪人家张弘毅呀,都怪我势利眼的妈妈。张弘毅的几个亲戚来劝过几次,叫她给客人敬酒,她连睬都不睬。那个穆大嘴的大执来,也没有说得动她,任穆大嘴怎样口吐莲花,嫦娥都死猪不怕开水烫,横竖不说一句话,搞得穆大嘴很没有面子,没有想到,大风大浪都经过,小小阴沟还翻了船。穆大嘴自我解嘲说,“没有睡的人好喊,睡熟了人也好喊,就着这装睡的人,是喊不醒的。”最后张弘毅出马,说了很多好话,她才勉强答应。
“我们有缘走到了一起,百年休得同船渡,千年休得共枕眠,也不容易。你想想,这全世界多少人,这全中国多少人,一个省,一个县,一个乡,一个村,多少人,哎,今天我们俩人走到了一起,你说这是巧合也行,你说这是缘分也行。珍惜这个缘分吧,我的嫦娥妹妹?你妈说你对我很满意,可是我看不出来呀,这婚姻都是双方的,强扭的瓜不甜,找情人可以在月光下找,但是找老婆找男人是一定要在阳光下的,你要觉得我张弘毅不配做你的丈夫,你心里头另外还有人,哪怕你敬完酒就回去,我连拗口都不打。但是现在,你也要给我撑这个面子,外边的那一大帮朋友,都是我的老客户,做生意的人最讲究的就是面子,你还是给我这个面子吧”。
话说到这分上,嫦娥想,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中听,这些话,她似懂非懂,可是觉得特别的顺耳。我也不是什么纯洁之身,也不是什么黄花闺女了,是一个有了身孕的不洁的女人,我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到了这个分上,我还有什么架子哟。
嫦娥一步入客厅,场内一片欢呼之声,“张哥,你的艳福不浅那,娶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人要是行时,山都挡不住,张哥你这两年财运也好,桃花运也好,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妹妹陪着你,这今后的生意更像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了。”
“弘哥你都快四十了吧,这个妹子顶多二十四五岁,你那个老二还行吗,恐怕满足不了妹妹的要求吧,万一需要我的时候,兄弟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我哪个老二可是金枪不倒的”。
听了这话,张弘毅狠狠地瞅了那个讲脏话的人一眼,“再胡说,当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嫦娥在农村哪天听过这样脏话,嘴上没有说,心里在暗暗的骂着,“有人养没有人教的东西。”嫦娥是个很有点修养的姑娘,虽然一肚子不满意,但在人中场也还过得去。
给客人敬过酒之后,就是夫妻俩喝交杯酒,拜堂成亲的节目。这一幕在农村是最热闹的一个场面,一人唱,众人和,嫦娥如同一只羔羊落入了狼群,也就身不由己了,只有服从。嫦娥和张弘毅双双入了正席,张弘毅端起满满的一杯酒,来到新娘嫦娥跟前,只听那司仪唱道:
一杯酒,敬新娘,好。
新郎端酒新娘尝,好。
新娘喝下这杯酒,好。
来年早生状元郎。好。
二杯酒,敬新郎,好。
新娘端酒新郎尝,好。
新郎喝下这杯酒,好。
计划生育切莫忘,好。
喝过交杯酒之后,张弘毅看嫦娥的情绪慢慢的有了好转,他一手牵着嫦娥,一手拿着酒瓶子,朝一个包厢走去,边走边对嫦娥说,“走,我们今天要去给一个人敬酒,他就是我们的大媒,也是我的表哥,我是通过他,才认识你妈的,我们要去感谢一下”。
这不感谢倒还罢了,这一感谢,感谢出了一场血光之灾。
张弘毅和嫦娥一进包厢,一向低眉顺眼的王嫦娥,突然柳眉倒竖,脸瞬间变得苍白,神经质似的“啊”了一声,然后就晕了过去,人事不醒,一辆救护车,鸣着长笛载着嫦娥朝县医院急驰而去。一场喜庆的婚宴,不欢而散。
张弘毅领着嫦娥要感谢的这个人是谁?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强奸过嫦娥的老瘦猴
第九卷:破鞋 第七十四回:郑二花敲诈老瘦猴 强奸犯做起了媒人
不错,张弘毅和王嫦娥的牵手,正是老瘦猴做的大媒。
这世界说大也很大,说小也很小。说大,花有千姿百态,人有五颜六色,地上有山川河流,水中有王八鱼虾,树上有鸟雀成群。说小,形形色色的各色人等,也就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世上万事万物也就两种类型,一种是有生命的,一种是无生命的。这大中有小,这小中有大,所以哲学家说,世界大到无穷,小也到无穷。大和小都是相比较而存在,都是人的一种主观感觉。有缘千里来相会,感到世界小,无缘对面不相逢,感到大。过去人们无法解释这种大和小的关系,常常用冤家路窄来形容。王嫦娥和老瘦猴这对冤家,一个强奸者,一个被强奸者,居然在婚宴上巧遇,你说巧也不巧?当初,王嫦娥怀里揣着一把剪刀,到城里寻了三天,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有见到人影。今天,居然成了王嫦娥和张弘毅的月下老人,得来全不费功夫,你说这个事情滑稽不滑稽?你说王嫦娥突然看到当初的恨之入骨的仇人,居然成了要感谢的恩人,王嫦娥能够经受这样的打击吗?!她不昏过去,那才叫怪呢?从迷信的角度讲,这就叫命运;从科学的角度说,这就叫巧合;从哲学的角度看,这就叫偶然。人世间的悲剧喜剧以及各种际遇,除了必然的、有规律的一面,人们可以人为的左右之外,其它的都不可预知,这些不可预知,巧合、偶然发生的多了,就形成了人的命运像汪洋大海中的一条船一样,偶然的风和日丽,风平浪静,他就可以到达幸福的彼岸,偶然的急风暴雨,扬沙走石,他就可能葬身波涛。人呀,人。
当初,老来俏得知闺女嫦娥是被她的老相好的老瘦猴糟蹋时,气得无名烈火直冲脑门,“妈妈的,欺辱到老娘的头上了,看我不把你那一间茅草棚子放把火烧掉,不能让他白占了我闺女的便宜,我要教训教训他,敲他一笔钱,顺便有合适的,再给嫦娥找一个婆家,跟谁都比跟大柱子强。嫁得远远的,也就不会有人嚼舌头说有其母必有其女了。”
在一个阴森森的下午,老来俏坐班车来到了泗州城里,找到了老瘦猴。老瘦猴一开始莫名其妙,他还以为老来俏找他重续旧情的。
“怎么,熬不住了,找上门来了。”
老来俏猛地一推,把老瘦猴力推了一个狗吃屎。
“什么事情,发这么大的火?”
“什么事情,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知道。”
“不就半年没有给你送钱去嘛,手头紧,你就说一声,干嘛要发这么大的火?也算是老夫老妻的了。”老瘦猴上前就要亲热。
“滚你妈的蛋,谁和你老夫老妻?”老来俏上前就是几个耳光,打得老瘦猴眼前直冒金星,接着就骂开了,“你这个猪和羊杂交的畜牲,你这个牛和驴交配的禽兽,你霸占老娘我,还要强奸我的闺女,你真是不是玩意儿,”老来俏说罢,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老瘦猴故作镇静的说,“你这又是风又是雨的,谁强奸了你的闺女,半夜哭老太太,怎么想起来的。”头上直冒汗。
“你做过亏心事,还想耍赖,我要告你去,你做过坏事的赃物,化验单都还在,你想赖也赖不掉。还有,你当初造的孽,我的闺女怀孕了,还有一个活证据在,你不承认,等孩子生下来,也能做鉴定。”说着,老来俏从怀中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条子,在空中一晃,“你的证据都在这里,你想赖你赖不掉。”
老瘦猴这下可被吓坏了。他虽说是个无业的游民,他也知道强奸罪是要判刑了,那蹲大牢的日子可不好受呀,他扑通一声的跪倒,头撞地是咚咚的响,“我说老相好的,救救我吧,看在我们相好了这么多年的面子上,我怕坐班房,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你们不告我,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坐班房,那倒便宜了你,我闺女是军婚,在部队已经是小排长了,你强奸军官的家属,该当何罪?你知道吗,坐班房,想得美,是要吃一个花生米子的,你知道吗?”老瘦猴一听这话,两条腿小猪没有买猪就筛起了糠,“哎呀,我的妈呀,我还没有活够呀,没有人给我收尸,死了不被狗撕了吗,你知道我最怕狗的呀,救救我吧,我的俏姑奶奶呀,”说罢,又捣蒜似地磕起了头。
老来俏看老瘦猴吓成这样,一丝不经意的笑挂在嘴角,“起来说话,要想我们不告你也行,拿钱来,”
老瘦猴一听可以不告,放心了许多,“谢谢姑奶奶,你要多少钱,我的姑奶奶,”
老来俏把大手一伸,“五千。”
老瘦猴说,“我的俏姑,你把我的皮剥掉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呀?”
“不要胡扯,你有钱,你家的老房子不是被你卖了吗?”
“你怎么知道了?”
“老娘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那点卖房子的钱,是留着我养老的,我无儿无女,老了捡不了垃圾,谁养活我呀。那可是我全部的家当呀。”
“你答应还是不答应,不答应,我可要到法院去了,说着她又把那一大把证据在老瘦猴眼前晃动了几下。”
老瘦猴一见那纸条,吓晕了,“我把钱给你,就没有事情了吧,你要把那纸条都给我。”老来俏说行。
老瘦猴很不情愿的从床上的席底下摸摸索索半天掏出了一叠钱来,“都在这了,只有三千,你都拿去吧,我还欠你二千,等等我再给你。”
老来俏看也榨不出多少油来,伸手把钱夺了过来,“三千就三千吧。”数了一数,装进了腰包。
老瘦猴说,“俏姑奶那,我钱也给你了,俺们两清了吧,你那证据也该给我我了吧。”老来俏说,“不用给你了,我当着你的面把它烧了不就行了。”
于是老来俏檫了一根火柴,那所谓的证据顷刻之间化为灰烬,在空中飞舞。
老瘦猴看没有了证据,顿时轻松了许多,抱起老来俏就要亲热,老来俏的态度也有了转变,说,要亲热行,不过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你是城里的老户,结识的朋友也比较多,你要捡一个抵实的,家庭条件不错的,给我闺女介绍一个,还要不嫌弃嫦娥肚子里的孩子。我闺女怕做引产。
老瘦猴眼珠子一转,说行,我要先和你亲热,然后在再谈给你闺女说婆家的事情,两个老家伙一阵温存之后,老瘦猴说,“我还真有一个亲戚,是我的一个表弟,要人品有人品,要貌相有貌相,要才学有才学,不过就是年龄大了一点,实话也不瞒你,今年都四十了,有过老婆,离了,家里过的也不错。”老来俏说,四十了,比嫦娥大了一半,不过,看看再说吧。”
老瘦猴说,“现在没有白用人的,我要把这件事情给你办成了,你要给我点跑腿费。”老来俏说,“你要多少?”“三千,”老来俏说,“滚你妈妈的蛋。”抬腿就要走,“二千行不?”“不行”。“那就一千。”老来俏伸手掏出一叠钱在空中扬了扬,“五百块钱,愿意介绍就介绍,不愿意介绍就散蛋。”老瘦猴一把夺了过来,“五百就五百吧,看来我那二千五是捞不回来了。”
老瘦猴对老来俏说,“我做媒可以,但是这个事情千万不能对你闺女说,我也不便多出面,我只给你牵个线,具体你们自己谈。我的这个表弟对我印象不太好,实际上我们早就不来往了,只是我常到他那去卖破烂给他。
一天老瘦猴又上门给张弘毅送破烂,顺便就提及此事,张弘毅开始的时候,不以为然,“你能提什么媒,你自己就光棍一条,还给我提媒呢?”老瘦猴说,“表弟呀,你可不要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你不是常说,烂稀泥里有硬刺,我就是那个硬刺,光我说了不算,我叫女孩子的的妈妈上门和你亲自谈,人家闺女要是不怀孕,单找你这样半截老头子,给你个便宜不要,就算了。”张弘毅说,“你说什么,她怀孕了,要不就见见吧。”
在老瘦猴的穿针引线下,老来俏和张弘毅见了面,各取所需,还就谈成了。
第九卷:破鞋 第七十六回:忧思成疾鬼附身 大柱妈雨夜显灵
大柱子刚要拿起镰刀到老龙河湾子里,把他家的二亩黄豆割了,就听到他爹在屋里一个哈欠一个哈欠的接着打,不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