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已避开他的刀锋。嵬名永平拧身上步,刀身一旋,刀光宛如匹练般罩住程天任周身。程天任身形疾退,嵬名永平甩开大步,两三步已赶上程天任,弯刀缠头裹脑向程天任上中路攻来。程天任脚尖轻点,再退。
嵬名永平站在原地,不再追赶,把弯刀向地上一插,怒道:“程兄弟,你再三的不还手,莫非瞧不起我么?”
程天任道:“我怎么敢瞧不起嵬名兄。你明明已抓住呼延大人,本可以呼延大人相挟,却不为此,可见老兄光明磊落,在下十分敬重你的为人,所以避让三招。三招已过,咱们前情已了,我可不客气了。”
嵬名永平大声道:“你们宋人当真啰嗦的很,要打便打,哪里有这许多规矩。看刀!”说话之间,他已抄刀在手,向空中一跃,当头一刀向程天任劈来。程天任眼见那刀势威猛,不敢硬接,身子身前一冲,已到他背后,脚下不停,返手一掌“寒风乍起”向嵬名永平拍去。嵬名永平叫一声好,抽回弯刀,举刀横挡。掌力正撞在刀背上,他借着这力道,身子一翻已稳稳落地。程天任一招既出,第二招“寒风砭骨”紧接而至,这一招看似要笼住敌手阴维一脉之期门、腹哀、大横诸穴,实则后招有几种变化,只等敌手变化而作相应变化。谁知嵬名永平冷哼一声,既不躲避也不阻挡,手中刀光一闪,却向程天任头顶削来。程天任从未见过这等同归于尽的打法,吃了一惊,忙撤招变换步法,斜避开刀锋。刚避开这一招,嵬名永平后招已至,这一招却砍出横竖两刀。只不过这两刀实在太快,几乎分辨不出哪一刀在先,哪一刀在后。程天任只见两道银光在空中交成一个“十”字,似要把自己切成四块。危急之中,他只得仍使出“踏雪寻梅步法”,身子贴着刀光掠了过去。
这一攻一守只在电光石火之间,二人已擦身而过。嵬名永平吃惊的“咦”了一声,不及回头,反手连续劈出数刀,这数刀在空中形成一个“九”字,切向程天任头颈、双肩。程天任无力还手,只得再次展开轻功躲避弯刀。嵬名永平又接连劈出“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招紧似一招,一刀急过一刀,程天任使出浑身解术,虽侥幸避过这几刀,却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反而惊出一身泠汗。但程天任已看明白这套刀法,知道下一招必是“一”字,他已想好应对招式,只要自己避开中路,任他招式再急,也奈何不了自己,自己既然能守,自然也能攻,到时即便他想拚命也由不得他。所以程天任只等最后一招。
嵬名永平刚刚劈出“二”字,招式未老,忽然变招,只听他大喝一声:“九九归一!”弯刀一立,刀锋由程天任头顶直劈而下。这一招来势太过突然,程天任没有丝毫机会反击。幸而没有机会,所以也给了自己机会。因为这一招并未按着程天任的设想砍向腰际,却自上而下,要把他劈为两半。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劫囚
寒气!程天任忽然感到了一莫大的寒气。眼前亮起一道闪电,照亮了他的脸,他似乎从这闪电中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在这一刻,他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自己已被劈为了两半?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闪避,也想不起该怎样利用“踏雪寻梅步法”,他脚尖急点,身子猛然向后一缩。这实在不是什么招式,也不是什么身法,不过出于他的求生本能。一阵轻微的“咝咝”之声从胸腹间传来,伴随着这声音的是冰凉的感觉,接着似乎有什么粘答答、热呼呼的东西顺着肚皮往下流。
程天任脑中一片空白,一时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只是愣愣的望着嵬名永平。此刻,嵬名永平只需补上一刀,只一刀,程天任便真的什么也不用想了。但嵬名永平却向后退了几步,直退到委顿在地的呼延通身边,向程天任说了句什么。到底说的什么,程天任直到很久以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小兄弟,你要记住,不论在什么情况下,对手是谁,都不要给自己喘息的机会。给了自己机会,可能就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这似乎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但实践起来却并没有那么容易。他本想问问嵬名永平为什么住手了,但问出来的却是:“最后那一招为什么不是‘一’?”
嵬名永平叹了口气,道:“有许多人便是丧命在这不是‘一’字的‘一’下。”沉默了片刻,他才接着道,“这套刀法名为‘十字泼风刀’,传授我这套刀法是一位波斯大师,当年我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告诉我在他的国家,‘一’字就是这样写的。”
程天任不知道波斯在哪里,更奇怪他们的文字怎么会这么怪,但这一切好奇都被一阵疼痛打断了。他低头看时才见胸前的衣服被划成了两半,中间是一道细细的伤口,血正沿着伤口缓缓流下来。程天任没去管伤口,却问出了另一个疑问:“你为什么不补上一刀?”
“因为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此时程天任感到方才远离自己而去的精神的自己又回到了躯壳中,他随手扯了一条布条,胡乱的缠在伤口上,向嵬名永平道:“现在咱们谁也不欠谁了,你也不必手下留情——再来。”
夜色深重,程天任看不到嵬名永平的脸色,却能感到异常压抑。嵬名永平没有说话,手中的刀却明显闪了一下,似乎他心中有着茅盾。就在此时,旷野中响起了一声呼哨,沉沉的夜幕下突然出现了十数个黑衣蒙面人。程天任看不出这些蒙面人的来历,也不知他们是敌是友。
这些蒙面人突然迅速向嵬名永平围过去。嵬名永平冷笑了一声:“程兄弟,原来你早有准备。”程天任不认识这些帮手,但既然有人帮忙,自然不是什么坏事。
其中一个蒙面人突然叫道:“动手!”十数条黑影几乎同时亮出兵刃,旷野中刹那间寒光四起。但这十数人却并不都是攻向嵬名永平的,七八个人围住他,三个人竟向程天任攻来,还有一人举刀向地上的呼延通砍去!
嵬名永平与程天任都有些糊涂,这帮人是谁?为什么对两人都不放过?心中有疑,手中却不敢怠慢,嵬名永平怒吼一声,弯刀舞成个光圈,把自己与呼延通护在中间。只听叮叮当当,兵器撞击之声不绝,围着他的七八个人组成的圈子一下子扩大了许多。
程天任这边的情形却危险许多,自他出道以来,从未同时与三个人动过手。此刻三人一齐出手,一人左手吴月钩,右手判官笔,一人持一根铁尺,另一人一把大环刀,四件兵器齐向程天任身上招呼。他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展开身法,跳出三人合围的圈子。三人哪里容他走脱,吴月钩飞身赶上,银钩钩向他双足,判官笔疾向他后心点去。程天任听到背后金风响动,也不回头,脚尖轻点,身形凌空,在半空一个急转,已到吴月钩右侧,趁身形下落之势,一掌“冰封长河”向吴月钩头顶压去。掌力刚刚发出,铁尺与大环刀已一左一右,挟风而至。程天任顾不得伤敌,掌力一偏,拍在大环刀背上,脚尖急缩,再轻点,正点在铁尺柄上,借着这两股力道,他身子冲天而起。
另一战场中嵬名永平却没有这么幸运了。他的招式本奇诡莫测,又尽是不要命的打法,若单打独斗自然威力无穷,但在众人合围之下却显不出什么威力了。他使出浑身解术,把弯刀舞的犹如满月般护住全身,也仅能自保。但这些人似乎并不急着伤他,反而把目标对准了委顿在地的呼延通。在众人围攻的间隙,总有一两把兵器向呼延通身上招呼着。嵬名永平一边挡住众人攻来的招式,一边还要提防着呼延通的性命,恨不得把身子分成数半。他终于忍无可忍,怒声喝道:“有种的冲我来,伤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但这帮人蒙头遮面,本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又哪里会在乎他的愤怒。就在他分神怒喝的当儿,四件兵刃齐向呼延通砍去。嵬名永平当真愤怒已极,大吼一声,也不顾攻向自己的兵器,闪电般挥刃而出,空中划过一个“六”,暴出四声清脆的撞击之声,一个黑衣人发出一声惨叫,飞出战圈。另一个身形紧跟着那个黑衣人蹿出,在半空中接住那人。
被伤的那人胸口中了一刀,鲜血汩汩而出,失神的眼睛望着眼前的黑衣人,断断续续的道:“大哥,我……胸口好闷……天怎么这么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急急的吐出最后一句话,眼睛一下子没有了神采。
被称作大哥的人伸手合上他的双眼,把软绵绵的尸体平放在地上,他好象没有一丝悲伤,只不过一阵剧烈的咳嗽,胸口猛烈的起伏着,忽地转过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被围在中间的嵬名永平。嵬名永平虽杀了一个蒙面人,自己却并没有占多大便宜,因为在他荡开四人兵器之时,已有三件兵器——一只铜锤,一柄利剑,一只钢叉同时击中了他的身子,虽然在危急之中一个猛然侧身保住了性命,却受了极重的内伤与外伤。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劫囚
围攻程天任的吴月钩舍了程天任,冲到黑衣人的尸体跟前,俯身看了一眼,哀声大叫道:“十一弟,你等着,五哥给你报仇来了!”他跳起身来,旋风般冲向嵬名永平,一钩一笔狂风暴雨般向对方招呼。嵬名永平本已身受重伤,如今又多了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对手,更是难以招架,好在他们只要为同伴报仇,暂时抛开地上的呼延通,倒使嵬名永平有全力还击。
忽然远处数个身影向这边奔来,为首的一个道:“程大哥,我们来帮你了!”程天任听出是清远的声音,此刻少了一个对手,压力顿减,又来了帮手,不由精神大振,接连两掌迫开铁尺与大环刀,向清远道:“我这里应付的了,你们快去救呼延大人。”
清远答应一声,向众人吩咐道:“清灵、清幽、清雨三位师妹照看好呼延大人,其余的姐妹随我来。”峨眉众人立时分为两拨,一拨在清远带领下向围攻嵬名永平的黑衣人攻去,剩下的三个趁机把呼延通救到一旁疗伤。峨眉众女尼武功虽不如黑衣人,却因人多势众,一时倒也不至吃亏。嵬名永平突然多了这许多帮手,压力顿消,他只需单打独斗,内伤虽重,却没有丝毫败相。
程天任用心观察二人招式,不多时已对二人武功招式了如指掌。他避开铁尺横扫的一招,算准他下一招必是赶步上前,铁尺作点穴杵用,封自己华盖、玉堂、中庭三穴。此时后背大环刀已攻到,程天任展开身法,如一团青影旋到大环刀背后,一掌拍出。使铁尺的蒙面人突见面前之人变成了自己人,忙收铁尺。大环刀却猛的刺了过来,一下刺入他的心口。他圆睁着双眼,怎么也不能相信眼前之事。使大环刀的人刚想说什么,背后已受了一掌,张了张口,却喷出一口鲜血,两人便一齐倒了下去。
“任哥哥,你在哪里?任哥哥……”程天任刚松了口气,便听到百合的喊声越来越近,忙应道:“香儿,我在这里。”
百合听到程天任的声音竟喜极而泣,哽咽着道:“任哥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程天任刚一转头之际,一个黑影自地上一跃而起,冲向百合,等程天任看清楚之时,百合的脖子上已多了一柄大环刀。使大环刀的黑衣人嘴角不断有鲜血沁出,顺着蒙面巾淌下来,他伤的不轻,却还没有重到要命的程度。这人双眼在蒙面巾上直盯着程天任,声音已有些颤抖:“你让他们住手。”
程天任双目通红的瞪着他,重重的向前踏了两步,沉声道:“放开她!”
大环刀急急的拉着百合向后退了两步,尖声道:“站住!你再向前……再向前,我便杀了她!”见程天任止住脚步,他又有些得意,大声道,“快叫他们住手!”除了保护呼延通的三人看到了这情景,其它的人都忙于应战,没有一个人停下来。
此时峨眉派弟子与嵬名永平显然已占了上风,又有一个黑衣人毙命,三个受伤。只需片刻,黑衣人便会束手就擒。但百合,百合怎么办?此时,百合脸上却十分平静,自从她听到程天任的声音之后,脸上便一直带着安祥的微笑,似乎那柄刀的存在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柔声对使大环刀的汉子道:“你惹任哥哥生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融融月色之下,百合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好似九天下凡的仙女,面容圣洁无俦,那汉子感到一阵羞愧,竟不敢仰视,忙低下头去,轻声道:“我……我……”
“你手里拿的是刀么?这种凶器有时伤了别人,更多时候却会伤着你自己,你呼吸粗重,内息紊乱,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来,你放下刀,我来帮你看看伤到哪里了。”她语声温柔,好似一个母亲在哄孩子入睡,那汉子眼中本充满戾气,听了她的话,眼神竟变得温柔起来,手中大环刀也慢慢撤开。
忽然一阵衣袂挟风之声传来,青影一闪,仪真师太与清缘落到众人面前。清缘厉声向众人道:“可救下了呼延通么?”那汉子吃了一惊,蓦然发觉情形不对,手中大环刀一紧,眼神中又露出彪悍之色。
眼见功亏一匮,程天任又气又恼,双眼恶狠狠的瞪着清缘,恨不得一掌毙了她。清缘发现气氛不对,扭头见前面的黑衣人,冷哼了一声,道,“这帮人是谁?又是西夏人么?还等什么,众位师妹随我一齐杀了这些番贼。”
“师姐,”清远望了程天任一眼,声音里带着些凄苦,“他们抓了程少侠的朋友。”
此时双方都已住了手,黑衣人都退到一旁,围成个小圈子。为首的那人挥了一挥手,沉声道:“只要你们肯答应咱们的条件,咱们决不会为难这位姑娘。”
清缘大声道:“你们自己的性命都在我们手里,还敢谈什么条件……”
仪真扬手打断清缘的话,沉声道:“你不妨说说,条件是什么。”
黑衣人沉声道:“咱们不如做个买卖,一命换一命,只要你们交出呼延通,我们便放了这位姑娘。”
此言一出,立时引起一阵喧嚣。峨眉派中的哗然是意料之中的,但黑衣人中也有人叫了起来:“难道七弟、十一弟的性命就白白的丢了么?”
带头的黑衣人目光一冷,转头盯了说话的人一眼,那人左手钩与右手判官笔交在一处,瞪大眼睛叫道:“我早已受够了,先是老九,接着是七弟、十一弟,不知什么时候就轮到咱们身上。”为首的黑衣人忽然垂下眼睑,胸口一阵起伏,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声。
“玄铁十三骑!”程天任脱口而出。黑衣人现身之时,程天任便觉得这几人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他们到底是谁,此刻听了两人对话,登时认出了他们。带头的自然是老大褚云飞,不服的是老五吴月生,胁持百合的却是彭阳山。
程天任说出他们的身份,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仪真师太冷冷道:“你们倒是阴魂不散!”
彭阳山还想抵赖,大声叫道:“胡说,谁说我们是玄铁十三骑!”
褚云飞却打断了他的话,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巾,缓缓道:“既然程兄弟认出了咱们,咱们也不必隐瞒。不错,正是咱们玄铁十三骑。今日与峨眉派结下仇怨实属无奈之举,仪真师太与众位小师父日后可寻归云寨报仇。但,”他声音有些凄怆,“我的两位好兄弟却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劫囚
清缘不屑的道:“你们投靠金人,杀害呼朝廷命官,便是死一百次也是死有余辜!”
“他们未必投靠了金人,”程天任语出惊人,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向他,他不疾不徐的道,“最想害死呼延大人的也许正是那些朝廷命官!”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