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的升迁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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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的升迁之路-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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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公锁起来就带走,根本不容辩解。到了县衙,也没过堂,便被莫名其妙地送进大牢,整整给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才有人来提,也不是要过堂,竟是来放他的。在路上毛太公还纳闷,怎么不问不审就放了呢?
  跨进家门,见老太婆呜呜地在哭,正要动问,老太婆却疯了一般拿着个银元砸过来,边砸边骂:“老不死的,你扛不了官司如何就卖女儿!”
  毛太公一听这话,霎时怔在那里,连连反问:“我何曾卖过女儿?可有字据?”
  老太婆就顺怀里甩过一张纸:“这不是!”
  毛太公接过一看,还有自己的手印。这一气非同小可,就坐也没坐一下,径直去找地保。——地保却是收地丁银还未回来。毛太公就又去了县城,却连女儿影儿都不见一个;擂鼓喊冤,县太爷大堂倒是坐了;却把他打了一顿,判了个无理取闹的罪名,你说冤不冤!
  曾国藩望了望张也,见张也不动声色地也在听毛太公讲话,就问:“毛太公,本官问你,你可知买你女儿的是何人?——地保可曾参与?”
  毛太公道:“老太婆当时光顾着骂我,竟然没看清来人的面目。——地保倒是不曾参与。”
  官文急着问:“可是公差模样?”
  毛太公摇摇头,道:“不曾记得。”
  曾国藩又问:“你的女儿多大了?”
  毛太公哭道:“十三岁。”
  曾国藩道:“你把契约呈上来。”
  毛太公就双手呈上一张皱皱巴巴的黄裱纸。
  曾国藩细细看那契约,不仅写明身价一个银元,而且还鲜红地摁着一个手指印。
  曾国藩当堂让毛太公按了个手印呈上来,竟然分毫不差!
  曾国藩沉思了一下,忽然问毛太公:“毛太公,本官细细看了你的状纸和卖身契约,这分明是一桩拐卖人口案。只要抓着人贩,自然就能找到你的女儿。——这不算是冤枉。毛太公,你下去吧。”
  曾国藩的话音一落,全堂为之一愣。
  毛太公却提高声音道:“钦差大人哪,公差把我老毛锁了就走,问也不问就下进大牢关了一夜——”
  曾国藩不容毛太公把话说完,猛地把惊堂木一拍,大喝一声:“毛太公,你不得咆哮公堂!”
  顿了顿,低头又和官文小声嘀咕了句什么,忽然把三角眼一眯,对张也说道:“张明府,你可听清毛太公所言?”
  张也不慌不忙地站起身,面对堂上深施一礼道:“二位大人听禀。毛太公说他没交地丁便被公差锁拿入狱,第二天没有过堂又被放了回去。这种事在湘乡县断断不会发生。二位大人不要听那刁民毛太公一面之词。”
  官文忽然问一句:“张明府,本官听了半天,倒听出一个疑问来。——去年湖南大灾,抚院报的是无收成,朝廷还为此拨了赈灾银粮。本官刚才听毛太公所言,湘乡不仅地丁仍旧收,好像漕粮也要照交。这是怎么回事呢?——敢则湘乡没有遭灾,甚或是抚院妄报?”
  官文的话音一落,全堂为之一愣。曾国藩不由在心里赞叹一句:“不愧是户部郎中,三句话不离本行!”
  张也却不慌不忙道:“回大人话。下官八年前接印时,湘乡县已拖欠衙役薪银十三万六千两。就算灾荒年,下官酌情收些漕粮地丁,为的也是堵陈年亏欠。这些,下官都是禀明了抚院的。”
  曾国藩与官文全部一怔。官文问:“湘乡县以往收的地丁呢?”
  张也回答:“回大人话。大人问下官,下官问哪个去?”
  曾国藩道:“问你的前任哪!——你总不会糊里糊涂地就接印吧?”
  张也道:“回大人的话。下官的前任是死在任所的,你让下官如何问起!”
  官文想了想,道:“本官想起来了。——你说的可是侵吞县衙库银畏罪自杀的胡川项?”
  张也道:“官大人真真好记性。——胡犯留下这个烂摊子,你让下官怎么办?只能从漕粮地丁上头想些办法。”
  曾国藩忽然打断张也的话,问道:“张明府,本差尚有一事不明,需向你请教。
  据你所讲,你是补的胡犯的缺份。你接印时,想那胡犯已是死去多时了,但抚院总该——”
  官文不待曾国藩把话说完便小声道:“大人哪,七八年前的事情咱就不要问了吧。我记得当时我还在盛京,皇上好像钦命刑部的宏侍郎来的湖南,最后好像穆中堂还来过一次。——外面还有几十号人呢,咱别误了正事!”
  曾国藩笑了笑,小声道:“多亏大人及时提醒。继续吧。”


第60节 一封密信


  官文便提高音量道:“张明府,你且退后。问你的时候,本差自会传你。——传下一个上堂。”
  毛太公在堂下却提高音量大着嗓门道:“钦差大人哪,我老毛只被县大牢关了一夜,女儿便被无端买了去。您老如何反说这事不算冤枉?如果不是县太爷害我,那卖身契上如何有我的手印?不是趁我睡着了摁上的,又是什么?——我去大堂管他要人,他不仅不给,反倒痛打了我一顿!大老爷,我是冤枉的,您老不能不给我做主就让我下去!”
  曾国藩点点头,忽然望着张也道:“张明府,毛太公刚讲的话你可听清?”
  张也站起身来,冲堂上拱了拱手,道:“回大人的话。毛太公自家卖的女儿,他却闯进县大堂不分青红皂白便管下官要人!还胡说什么差官把他白关了一夜。——这简直是在扯大闲淡!大人是久历官场的人,像毛太公说的事情,经历过吗?
  大人哪,像这等胡闹的人不轰将出去,你让下官这知县还怎么当呢?”
  曾国藩没有言语,向戈什哈挥一下手道:“先把毛太公带过一边。下一个。”
  曾国藩一下午问了十个人,晚饭后,又问了五个人。有告张也诱骗良家子弟吸大烟的,有告张也强买人家土地房产的,有告张也放高利贷把人弄到家破人亡的。
  不一而足。
  张也当夜宿在提督府临时设置的牢房里。
  曾国藩则秉烛看起由文案记录的十几份口供。看过以后,又和官文商议办法,直到午夜以后,曾国藩和官文才安歇。
  曾国藩当晚做了个奇怪的梦。
  曾国藩梦见自己置身一间摇摇欲坠的空房子里,外面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房子被那雷声震得眼看着要倒塌。他拼命推门,门却被什么人给堵得纹丝不动,仿佛钉死一般。正在这时,一个黄袍老者,分明长着很慈祥的面孔,一下子就站在他的面前,把他的手一挽,便穿墙而过,那房子接着便轰地一声塌成了平地。
  老者对他说:“圣人云: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
  曾国藩把老者的话正反复玩味,老者却悠然不见。在惊愕中,曾国藩走出梦境。
  虽然已知道刚才在做梦,却还能感到自己的心跳急剧,分明是后怕的结果。
  天已大亮。
  用早饭的时候,曾国藩又忽然向官文问起七八年前的犯官胡川项的具体情节来。
  官文放下筷子道:“这实际是一桩悬案。张也头一天接的印,那胡犯偏就第二天服了毒!宏侍郎在湖南查了三个月,只说胡川项确系自杀,理由却道不出。说胡川项侵吞县衙库银畏罪自杀,是穆彰阿亲到湖南以后的结论。除了皇上,恐怕没几个人信。——现在想来,皇上当时也未必真信,无非是不想追根究底罢了。为什么呢?因为当时为了鸦片和英吉利打得不可开交,这件事拖下去实在没有好处,也只能按着穆彰阿的意思结案了。”
  听完官文的介绍,曾国藩不由暗自揣摩:别又是那张也做成的吧?
  饭后,曾国藩正要张罗重新升堂审案,却忽然收到了军机处八百里快骑传送过来的一封密信。
  曾国藩打发走信差,便当着官文的面把信折开,却是穆彰阿写来的,寥寥数语,却把曾国藩看得目瞪口呆!
  涤生老弟钧鉴:得知老弟钦命湖南办差,老夫当为你叫屈。老弟湖南之行,实是苦差。湖南吏治如何且不说,单讲裕泰就是个惹不起的角色。他的内妹是谁?乃当今福贵人也!张也也与老夫有些渊源,老夫断不能坐视不理。如何收场,老弟酌斟。
  鹤舫匆匆曾国藩把信递给官文,官文看后没有言语。正在这时,门外的戈什哈来报,裕中丞来访。
  曾国藩挥了挥手道:“钦差办案,湖南大小官员均得回避。——告诉中丞大人,等办完公差,本差和官大人自会去巡抚衙门拜访他。礼制如此,望他莫怪。”
  戈什哈答应一声便走出去,一会儿又转来道:“回大人的话,裕中丞说他不是来拜大人,是来向大人辞行的。”
  “什么?”官文瞪大了双眼,“他要到哪里去?”
  戈什哈道:“这个,奴才没敢问。”
  曾国藩想了想道:“有请中丞大人。”
  戈什哈去了不大一会儿,裕泰便红光满面地走进来。
  一见曾国藩和官文,裕泰先道一声“给上差请安”,便一屁股坐下去。裕泰先喘了半天气,然后才道:“本部院接到上谕,着本部院即刻到广西剿匪去。所以,一早就来跟两位大人辞行。本部院先行告退。”说着,大咧咧地拱拱手,站起身就走。
  曾国藩忽然道:“中丞大人请慢行!——本差昨日审案,其中有许多牵扯到大人的身上。大人正好今日到此,也省了本差去请。”回头冲门外喊一声“即刻升堂”,然后对裕泰道:“劳烦中丞大人到堂上跟张也对质一下,大人再走也不迟!”
  裕泰一听这话,不禁勃然大怒,立刻立住脚,猛地对曾国藩吼道:“放肆!你小小的三品京堂竟然敢对本部院如此讲话,真真可恶!——待本部院去广西把差事办了,再到京里和你讲话。——哼!”说着话忿忿地抬腿便走。
  曾国藩见官文一声不响,只好大喝一声:“来人——,把中丞大人请到公堂问话!”
  说完,理也不理裕泰,当先走向公堂之上。
  两个戈什哈走上前来,口里说声“请”,便把裕泰驾进公堂。
  官文跟在曾国藩的后面走进大堂,已经坐到了曾国藩的身边,心内还在叹息:这个曾涤生,办起事来还真不含糊。——竟然和穆彰阿不是一路!
  官文对后一点尤其没有想到。
  裕泰被驾进公堂,口里还大叫:“反了!反了!”
  裕中丞久历官场,还没受过这种气。
  曾国藩索性横下一条心,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大胆的裕泰,你还不向王命请安吗?”
  裕泰这才看到当案摆放着的王命旗牌,吓得先打个冷战,然后才双腿一软,冲着王命旗牌叩头请圣安。
  曾国藩高喊一声:“为裕中丞设座!”
  曾国藩冲裕泰一拱手道:“中丞大人多有得罪。——下官王命在身,还望恕罪。”
  裕泰气忿忿地一屁股坐下,理也不理,像看戏一样,看曾国藩怎样演。
  曾国藩高喊一声:“请张明府来大堂。”
  张也便由两名戈什哈跟着,不动声色地走进大堂。
  曾国藩也让戈什哈给张也放了座。
  曾国藩对裕泰道:“中丞大人,听张明府讲,中丞大人每月要买十几名女子,不知是什么缘故,请大人明示。”
  裕泰用鼻子哼了一声,道:“这是我们道家的事情,说了你也不懂的,讲它作甚?”
  官文接口道:“敢问中丞大人,你老人家适才讲的道家的事情,难道比国家的事情还重要吗?”
  裕泰道:“道家的事情是关乎自家命脉的事情,国家的事情则是关乎国家命脉的事情;自家命脉是由自家负责,而国家的命脉是要大家来负责。——我自家的命脉我自己不上心,难道要让上头上心吗?国家的命脉本部院不上心,自有人上心。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还做什么钦差!天下人可不要笑掉大牙!”
  曾国藩笑道:“照中丞大人的意思,是不必要做什么巡抚,倒是适合做平民的了!”
  裕泰哈哈大笑道:“真是糊涂透顶!——我做不做巡抚那是皇上的事。——你以为有本事肯任事才可以做巡抚吗?”
  官文好不奇怪,瞪大眼睛反问:“难道大清巡抚是糊涂虫可以做得?”
  裕泰用鼻子哼了一声,道:“本部院熬到现在这样,一靠运气,二靠祖宗庇护,三靠有个好名字——就因为这个好名字,本部院到了哪里,哪里就国泰民安——这可是万岁爷金口玉牙亲自对咱说的。”
  裕泰说完话,洋洋得意起来,红顶戴一动一动的煞是好看。
  曾国藩在心里先骂一声“荒谬”,然后对身边的师爷道:“烦你去外面看一看,刘太尊的验尸官可曾回来?”
  师爷答应一声,走出堂去。
  裕泰这时道:“本部院不能再奉陪了。——就此告辞。”
  曾国藩一见,急道:“裕中丞,你还不能走。——案子还没有问完,你怎么能走呢?”回头又对官文道:“对吧,官大人?”
  官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裕泰正要讲话,师爷这时走进来,道:“禀曾大人官大人,验尸官已回来多时。
  ”说着,双手呈上尸检记录。
  侍候在侧的戈什哈接过来,呈给曾国藩。
  曾国藩打开记录,见检验结果是:腹泄脱水而窒息死亡。旁边注着看视郎中魏德全的口供。
  曾国藩合上卷宗,略一沉吟,便大喝一声:“来人!”
  两名戈什哈推门而入,答应一声“”。


第61节 招出了全部实情


  曾国藩道:“请跟验尸官速赴湘乡传郎中魏德全到堂!速去速回,不得有误。——逃脱魏德全,惟尔等是问!去吧。”
  曾国藩回头对裕泰道:“实在对大人不起,事出有因,只好委屈大人在提督府暂住一夜了。”
  曾国藩不容裕泰说话,便高喊一声:“来人,扶裕中丞去签押房歇息。——传话下去,裕中丞想吃什么,必须认真置办,不得有误!”
  裕泰的脸色霎时气成了猪肝色,却又骂不得,火不得,真真是虎落平川被犬欺了。看张也时,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气得,站了好半天才勉强站起身。
  当晚,裕泰的满族大太太带着十几个丫环、婆子及一队抚标兵,气势汹汹地来提督府要人。
  那裕夫人仗着是满人,妹子又是皇上身边的贵人,自己既是二品的诰命夫人,又和京里的一位王爷的格格是干姐妹,所以一进提督府的辕门,先就大叫大嚷:“我家老爷犯法有皇上治罪,哪里来的山猫野狗,敢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话毕,回头命令抚标兵带队的一名参将:“给老娘打将进去。先把老爷抢回府里,回头老娘去京里和他理论。”
  同来的参将倒有些见识,小声道:“禀夫人,提督归总督节制,比不得抚标,杨军门的官品比咱家老爷还大两级。依在下看来,还是先礼后兵的好。”
  裕夫人先骂一声“胆小鬼”,接着又补充一句:“快让那狗钦差来见我!——老娘是不耐烦久等的。”
  裕夫人带人在辕门吵闹,早已有人通报了提督杨芳。杨芳心头一跳,立时便告诉了曾国藩、官文。
  杨芳深知裕家夫人在京里是有老大一座靠山的,一般人惹她不起。就劝曾国藩等人不要出去,由自己出面劝那裕夫人回府,理由也已想好:裕中丞未被钦差扣押,正在陪两位钦差打麻雀,明日即可回府。
  曾国藩沉思了一下,却道:“杨军门,你不要去见那裕夫人了,只让人传话,钦差办案,不得干扰。”
  杨芳捋了把胡须道:“老夫只怕那裕夫人不肯甘休!——真闹到福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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