弭一些她对当初分手的后悔和难过。因为她再怎么努力也不会融入秦陌和他所处的生活圈,也许坚持下来,秦陌会纡尊降贵屈就自己,可这种施舍式的屈就,对与他一起平等成长的自己来说,无疑是一场更毁灭的折磨。
第二天,汤圆回到之前的公司销假上班。十点多的时候,手机响了,那会儿汤圆正在对学生信息,也没看来电显示,夹在肩头上道:“你好,哪位?”
电话那头顿了顿,道:“今天怎么没过来。”是秦陌。
昨天窘成了那样,她要是还敢去东胜找什么小鱼小猫的,她脸皮得多厚啊?因为隔着电话,汤圆胆气壮一些:“不好意思,秦总,我考虑了下,你提的要求我可能无法胜任。”
那边沉默了一下:“随你。”然后电话直接挂了。
汤圆将手机捧在掌心,失神地听着嘟嘟声响了半天,才抹去了刚才来电的痕迹。
一个月后,北京的天已经开始变凉。汤圆在周一例行会议上听到关于教师组的销售计划,因为面临开学季,机构销售额比之前少了不是一点半点,所以这回管理层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在月底达到之前三个月才能达到的销售额。
总额上去了,分摊到每个员工身上的担子自然也跟着重起来。汤圆每天忙着备课讲课还来不及,哪里有力气再跟学生、家长心连心手拉手?她本身就做不来销售的活计,之前还能甜笑杀敌,可现在她累得见人只想摆臭脸,学生是乖了不少,但谁还会给她增加业绩呢?
“最近你很少上线啊。”见汤圆头像难得亮了,再次被拉出来的肖静一面唾弃自己的行为,一面噼里啪啦地打字。
汤圆的回复速度明显变慢,但还不至于不理会她:“你怎么不跟我说,那个东胜董事是秦陌?”
“有什么可说的,反正他就是董事啊,我还在他手下讨生活。”要不然也不会沦落到做这种事的地步。肖静细细的眉毛蹙了起来,只从文字聊天中就能感受到汤圆的有气无力:“你这是怎么了?东胜的老师有这么累?”
“我没去。”汤圆其实是很困了,但是她不想睡。就像是之前的很多个下班回来的疲累夜晚,困了就睡,醒了就爬起来继续把自己和自己的讲台推销出去,这样的日子周而复始,在一点点磨碎她的梦想。她不想自己被生活磨得没有棱角,可似乎也没什么能让她摆脱这样的生活。
“怪不得,我看你比之前更萧条了。”
“萧条不是这么用的。”虽然是英语老师,但是正常的语文水平,汤圆还是有的。
肖静无所谓地呵呵笑:“随便吧,我也不是学这个的。倒是你,明明卖不好东西,怎么偏跟这个过不去呢?”
这一回,汤圆那边再没有回复,头像在坚持了十分钟之后灰掉了。
“您可真是款姐,挺有当年那谁的风格,招手一架飞机就过来了,吭——?”章华熙玉指戳着汤圆的脑门,讽刺她。
“款不了几天了,趁我还活着,怎么也要见你一面。”两天前汤圆辞去了那份所谓的教师工作,转手买了张C市的机票来找章华熙了:“感动么?也许我回去都要用走的了。”因为是头脑发热的做法,买的票自然有去无回。
章华熙翻了个白眼:“拉倒吧,我别的没有,一张票还是能给你买的。权当以后给你随份子了票根记得留好!”
汤圆抱着她嘻嘻得笑,笑到最后,又觉得难受,但不想哭,却还是红了眼眶,好在泪珠没掉:“你说我怎么这么失败呢?老天给了我多少机会,为什么我就是把握不好?”
“老天最缺德了。”章华熙很有感触:“尤其是他在给你机会的时候,不提前告诉你,等你错失了,那什么都完。”
话听着不对味,但细一琢磨,似乎还有那么点道理。
汤圆来此就是想要意见的,知道章华熙懂自己,也能听进去她的话,她便将与秦陌再见的事讲给章华熙听。
哪想到,听完后的章华熙连一丝儿的惊讶都没有,反倒是说:“你不是要什么意见,是想好去找他了吧?”
“他、他都要结婚了,我找他做什么?”汤圆以为自己会说得很顺畅,但半路还是被绊了舌头:“我想试试他说的那个职位。”虽然私心里还有那么一些些不可告人的念想,但也真的是不可告人罢了。
“我听过,讲师这个是挺吃香的。这说白了就是企业培训师,现在还有专门的考试呢!你要是想往深了发展,怎么也得混个高级资格。而且他开的这个条件超级优渥了。”章华熙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汤圆,见她脸色果然有些不自在,知道在她心里也是有想法的,便说:“也许是看你是双语,而且都不是汉语讲课的缘故。一般的讲师一个月拿一万至少也要做半个月,不过管理层也没必要每个月都拿出一半时间来听你讲课总得来说,这个真的很合适。”
这些汤圆都想过,辞职前后她也在百度上搜索过类似的内容,大体也就这些。可她关注的并不是这一方面:“我现在不敢正面看他,就觉得,他总是在俯视我。”自卑或者怯懦,她可以将这些情绪用在见任何人的情境下,却无法接受在面对一个跟她共同生活、平起平坐好多年的曾经的恋人身上。
“肉肉,”这回章华熙是真的叹气了:“不管你接不接受都好,这就是社会。你现在连面对他的底气都没有,空想那些他在等你、爱你还会宠你的事情有什么用?”
汤圆将脑袋深深地埋在双膝里,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气氛太压抑和悲伤,章华熙忍不住拍拍汤圆的肩头:“没关系,一个月才六天,你还不一定每天都能见到他。这还没见大姨妈频繁呢,有什么可愁的?”
把秦陌比作大姨妈,也就章华熙会这么干了,汤圆终于还是笑了出来。
然而等她回了北京,鼓起勇气跟小于预约见面之后,小于一脸遗憾地说:“现在已经招上了一名讲师,汤小姐若是不介意,可以应聘我们讲师助理的岗位,只是待遇都要重算。”
瞧,老天爷就是这么缺德。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卡卡更健康,尤其是我还顶着做材料的任务T。T差点就没更了今天。
正文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所谓助理自然是要跟着那个新来的讲师;一切听从讲师安排。
小于似乎并不想再给别的讲师助理面试;言谈中暗示她这位讲师只是临时招聘的;如果汤圆在助理位置做得好;等讲师期满;就可以接替这个职位。汤圆这回没有说别的;问清待遇,日程安排以讲师为主,每月基本工资三千,仍旧不包含保险和公积金;但有一点好处便是车程等费用可以报销。之后;她就爽快地答应入职了。
看样子,讲师那边催得紧,小于生怕汤圆跑了似的,直接将她带去顶楼会议室。今天是月初,这位康妮老师马上要下课,她从会议室后门摸进去,意外地看到这个英文名的老师,是个年长的中国人。她花白的头发紧紧攥成一个纂儿,墨绿色的传统服装穿在娇小的她身上十分优雅得体,她说的是英语,吐字清晰,慢条斯理,一条条经济学理论被她念出来像一首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听了半节课,便是对经济学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汤圆都有些入迷了,更不要提原本对这种培训兴趣寥寥的公司管理层,几乎每个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课。
“您好!我叫汤圆,刚来应聘的助理。”下了课,等那些人围着康妮老师问完问题,汤圆连忙过去自我介绍。
“你好。”康妮老师目光温和地看她,完全没有第一次见面冷眼打量的意思:“以后要麻烦你了。”她还在说英语,汤圆是之后才知道,这位女先生是旅居海外的香港人,普通话基本不会说,而英语却流畅得与母语一般。
“Rissole,昨天要你预备的讲义带来了吗?”康妮从会议室的落地窗前回头,从不曾掩饰的眼角细纹微微皱起,显出迷人的弧线。
不管前一秒心绪多激烈,汤圆每每见到康妮优雅、淡定的样子,都会让自己平静下来:“带来了。”她觉得,自己走近这个女人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带着小心翼翼。
康妮坐在会议桌前翻着汤圆连夜赶出来的讲义,抬眼看到她的助理坐在另一边对着窗户外的风景发呆:“在看什么?”
汤圆一惊,抿唇不好意思地笑:“就觉得今天的天空很蓝。”
北京的秋天,也会有些天高气爽的日子。
“满足你现在的生活吗?”因为共事了近两个月,汤圆几乎是随侍康妮左右,两人多少能聊一些私人话题,尤其是汤圆发现康妮几乎没有联络的朋友,往日里就算没有工作要求,她也会抽空去康妮家一起做一些好吃的,或者与康妮厮混一下午,两人俨然成了一对忘年交。
“满足啊。”汤圆答得很快,也很真诚。之前她挂名了一家出版社做外文翻译,现在手上有不少资源,已经可以自己单干了,虽然工作量不固定,但赚的外快要比这份工作的工资高不少。其实汤圆现在将这份助理工作当成了与康妮相处的时光,康妮是个很有内涵、有修养的女人,汤圆觉得即便不说话,只跟在她身边,也能学到不少自己从不曾接触过的东西。
“可你的眼睛不是这么告诉我的,Rissole。”康妮垂着头,继续翻讲义,忽而来了一句:“你很怕见到东胜的董事长?”那个男人并不经常出现在公司,即便出现也不会来上她的课,只是两个月来,总会有那么几次巧遇,每当男人从她们面前走过的时候,康妮就会感受到汤圆在她身边释放出来的紧张情绪。
“还好吧,他是董事长啊。”汤圆觉得她需要感谢这个社会的阶级划分,如今她已经能完全融入到里面,甚至在偶尔想法出格的时候,还能很快打醒自己。
因为学生陆续到了,康妮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仍旧同往节课一样,优雅而平静地将课堂内容用韵律般的英语讲出来,也同之前一样,在开课二十八分钟的时候,对会议室门外笔直站立的男人笑望一眼,又看了看坐在会议室最后,已经对她崇拜至深的忠诚的小助理。
这天晚上,康妮邀请汤圆品尝她的港式料理,吃过饭汤圆就滋滋润润地捧着茶喝,电视上播放的是经济新闻,康妮还在厨房做她最拿手的小甜饼。
“这个人变了不少。”从厨房出来,康妮略有些意外地看了眼电视,低头将盛着小甜饼的白瓷盘摆在茶几上。
“你认识他?”新闻上正在说一位著名企业家对未来市场走势的预测,汤圆对这个企业家的经济作为不太了解,但知道报纸的娱乐版经常刊登他的新闻,自然都是桃色的。而这些桃色新闻中除了描述女主角与他的暧昧动作以外,提到更多的是他那个商界枭雄父亲的亿万身价,一年前这位年近花甲的富二代刚刚从八十老父手上接过家族企业。
康妮品了口香浓的红茶,说了句:“不是很熟,就是有段短暂的婚姻罢了。”
汤圆:“”这得是有多不熟啊?她吞下嘴里的茶水,道:“你是嫌弃他太花心吗?”想想这也是应该的,三五不时上报纸的男人,是个女人都受不了这一款。
“不,三十年前,他还是个不肯接受家庭资金,上进又有为的男人。”康妮眼神里有几分怀念,却不是对着电视上那张只能依稀看出年轻时俊俏容颜的脸:“只可惜,那时的我是一个矫情、计较又偏执的女人。”
若说豁达和宽容,仅平生所见,汤圆觉得康妮是她见过的第一人,就连不太追求物欲的秦爷爷都没有康妮那一双无欲无求的眼睛。年轻的康妮会是个矫情、计较又偏执的女人?汤圆不怎么相信。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也年轻过。”康妮将茶饮出了红酒的姿态:“三十年前我还住在美国的贫民窟,上不起大学,我继母接不到客,没钱买毒|品的时候,一怒之下将我卖了出去。是不是像在听故事?可那时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多么可怕。我是亚洲人,继母是黑人,我的价钱比继母自卖要高不少。但可惜,我已经成年了,半路上跟着一群同样被卖的人跑掉。用尽一切办法到了纽约,在一家甜品店当招待。”再痛苦的日子,经过三十年的洗刷也只是能被冷静描述出来的回忆,康妮嘴角噙着笑:“跟我一同应聘上招待的,还有这个人。”
一个是没有身份的黑户少女,一个是不愿花用家里的贫穷贵公子。汤圆就是想象力贫乏,也被这个浪漫的故事迷住了。
“别用你年轻女子崇拜浪漫的眼神看我,Rissole,我跟你一样活在现实社会。”康妮说:“他通过朋友给了我身份,又鼓励我读社区大学,本科、研究生我在这个过程中爱上了他,又嫁给了他。”
“可是我们差距太大,尤其是在婚后,他向我坦白身份的时候。你能理解吗?你以为跟你同甘共苦的丈夫在未来可能会掌握世界千分之五的资产。而我呢,几年前还是个高中都没毕业的文盲,甚至仍旧恐惧某一天,我继母听说了我的消息,从西部过来再把我卖一次,落回那个暗娼、大麻和走私的世界。”康妮温暖的指腹抚摸着手中的茶杯:“这份差距,即便我没亲眼看到,只是想象就已经难以接受了。”
“我们的离婚很和平,因为当时的他已经被我折磨得只想解脱。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个忠于婚姻、有责任心有爱心的好男人,我到今天都不会给他任何不好的评价,他给了我对婚姻的所有期待。”
这位企业家先生好像真的没有家庭传闻,汤圆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相,连忙说:“你现在成了这么棒的女人,怎么没去想过再找他?他也没有结婚,也许还在等你”
康妮摇头:“如果我在一年后就能自己想通,我们还会有可能。可是我却自卑了十年,直到一所教堂听见神父向我们阐述人人平等的时候,我才彻底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不过也真的是错过了。”她看着汤圆若有所思的年轻面庞,不禁想到每次都在会议室外面站着的那个同样年轻的男人,似乎觉得自己当年的遗憾在用另外一种方式弥补回来:“还有,你是真的觉得,我现在配得上电视上这个人吗?他的资产每五年都在翻一番,而我却是一个穿着老旧衣服、拿着固定工资,在香港也只能居住一套二十平米的小公寓的老女人。”
汤圆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她认为康妮是配得上那位先生的,但按照她以前的想法,这两人又有天差地别的差距,可为什么她就是坚持如果康妮愿意回去,她会跟那位先生幸福余生呢?这是她言情心思作祟还是又别的原因?
康妮沉默地微笑着看向窗外,并没有指望自己一番话能推翻一个人对人生固有的看法。她知道,汤圆跟大部分成年人一样,有自己的固执和坚持,道理说一万遍谁都能听懂,可真的要将这件事弄明白,却还是需要自己经历。康妮想到三个月前和那个男人面对面时的情景,年轻的企业家还带着锋利的锐气,在谈妥聘用合同之后,询问她:“不知道您是否愿意把您和贾先生的相处感受传授给另一个人?”
正文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康妮和东胜的合约只有六个月;而在三个半月的时候;康妮就尝试着要汤圆代替她上课。只是在嘱咐汤圆如何做好企业讲师工作的时候;她首先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