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江湖传言,那个贼和尚有一个亲信,留下了一张藏宝图,却没人能看得懂,可是就是为了这么一张不知所云的地图,三百年来,你争我夺,搭上性命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在前些天,最后一个拿到这张图的人,被人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绝望之下爬上了杭州的六合塔顶,狂呼乱喊,说什么杨连真加的宝藏,就藏在西洞庭山的一个山洞里,然后,就当众毁了那张藏宝图,跳楼自尽了。
当时在场的足有一二百人,都听到了这个人所说的话,估计绝大多数的人会以为是疯子口中的无稽之谈,而不加理睬。可是也肯定有往心里去的,听人说,就在最近几天,前往西洞庭山游玩的人数暴增,是平时是好几倍,可以断定其中就有不少是冲着那笔宝藏去的。我看这事还贴点边,靠点谱,咱们不妨派几个人去看一看,要是有呢,就夺过来,没有呢,也没什么损失呀,是不是?请寨主速速定夺,切莫错失了良机呀!”
天龙寨寨主看了看妻子和手下的两员干将,略作沉吟,语气凝重的说道:“金银财宝哪个不想要,我们想壮大山寨的实力,急需一大笔钱,不然的话,也就不会非跟那个姓孙的结亲了,我看就去两个人探一探,带着信鸽,好在咱们这里离太湖也不算太远,快的话用不了两天就能赶到那里。一旦搞清楚宝藏的事情属实,又有扎手对头的话,就马上传信息回来,我们就出动最强的人马,火速赶到那里,一定要把那笔宝藏弄到手!”说着话眼角的余光扫向了大庭的门口。其余三人也有所察觉,知道有人在大厅的外面偷听,正要起身看个究竟。
寨主夫人挥了挥手阻止道:“算了,肯定是小纯,这个野丫头,整天价东游西逛的,既不肯读书,又不愿练武,方才我怎么找也没找着,这会儿又贼头贼脑的偷听大人说话,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真该好好管教管教她了。行了,你们接着谈吧,我还得去看看,我那个宝贝儿子的病好点了没有?”说着起身,缓步走出了议事厅。
翟总管听罢寨主夫人的这一番话,禁不住暗自撇嘴,心道:哼,不象话的地方多着哪,要是都告诉给了你,不把你的肺气炸才怪,怨谁?还不是你们两口子给惯的,现如今才想起来管教,恐怕是白费力气,早干什么去了?
你道这天龙寨的寨主夫妇是何许人也?原来他们就是袖里乾坤檀九渊的女儿和女婿——檀淼与顾天峻。
当年在雷家大院,铁臂螳螂顾天峻,被毕士英斩断了一只手臂,在云台山又给鲍老爷子打伤,眼见得檀家大势已去,便暗中说服了妻子檀淼,悄悄聚敛家资,潜走他乡,并未跟着岳父檀九渊去大圣庄投奔天音教,从而逃过了灭顶之灾。
三年之后,中原混战,夫妻二人决意重出江湖,遂结纳豪强,招兵买马,占据了地势险峻的东天目山,创立了天龙寨,眼下除了翟方进、嵇元振两大高手,已经拥有喽兵三四百人。
这还不算,他们夫妻俩还有两位座上贵宾,供养在山寨之中,那便是从前替袖里乾坤卖命的天目双尸——白文彪和阴素梅,此二人的身手,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置身于一流好手之列了,如今,更是鲜有人敌的武林大魔头,实乃顾氏夫妇以及天龙寨的坚实后盾。
第11章 走为上计
山寨的后部,坐落着几趟房子,是头领家眷居住的地方,一个俏丽的身影,飞快的奔到把东头的一个小院里,在一间屋子的门上急促的敲了两下,也不等里面的人应声,便推开门闯了进去。
看这姑娘的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一张瓜子脸,杏核眼,瑶鼻樱唇,漆点墨画的眸子,透着几分机灵,几分狡黠。只见她扫了一眼外间屋的桌案前没有人,就直奔里间卧房。人未道,声已至:“表哥,你怎么还在这里傻呆着啊,咋不去会会你那位新媳妇呀?”言辞之中的调侃、揶揄的意味极为明显。
里间屋的床铺上,斜倚着一位年轻人,白白净净的一张脸,眉清目朗,神情则是无精打采,正心不在焉的翻着一本什么书,却是没能看进去一个字。闻声抬起头来,从书的上边瞅了一眼满脸兴奋的姑娘,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他们上山了吗?我爹我娘说了什么没有哇?”
“噢,姑父他们现在可没闲工夫理这档子事了,再者说了,我猜你那位新媳妇,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什么心情,跟你这个如意郎君谈婚论嫁的。”姑娘扬扬自得,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依然陶醉在捉弄别人的快意之中。
“你不是把她怎么样了吧?要是你乱来,我爹娘责罚于你,可别指望我会替你说好话求情。”年轻人放下书,略带烦躁和不悦的说道。
“哟,还说不喜欢,我看你是口不对心,不过,说句实在话,你那位新媳妇的人样子还真不赖,我看你莫不如顺着姑父姑姑的意,成了这门亲算了,也省着人家跟着你着急。”姑娘撇着小嘴,先是讥嘲,后来又转为劝慰,而实际上则是在探查对方心底的真实想法,好进行她的下一步计划。
“小纯,你就别跟着瞎掺合了,我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会和一个娇滴滴,弱不禁风的千金小姐做夫妻呢?最起码也得是个江湖儿女,身手嘛,也不是非得有多高强,只要比你高那么一丁点就行了。”年轻人和姑娘自幼相处,情感不啻一乃同胞,故尔,对其毫不掩饰的坦露自己的心曲。
姑娘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很是纳闷的反问道:“咦、你要选老婆,干嘛要用我比呢?武功高也好低也好,她自己带着,怎么又非要比我高一点才行呢?”
年轻人的脸上瞬间展现出难得一见的笑容,慢悠悠的回答道:“唉,这一点顶顶重要哟,你怎么不设身处地的替人家想想,有你这么一个刁蛮泼辣的小姑子,要是身手再不如你,岂不要给你欺负死?要是身手比你强,就可以压制住你,你要是想耍奸使坏,她就可以啪啪的狠揍你的屁股,哈哈,看你还敢不敢再干坏事?”
姑娘听了这番话,直气得杏眼圆睁,跺着脚高声叫道:“好哇,你这个没心肝的臭表哥,烂表哥,还亏得人家处处替你着想,敢情你竟然包藏祸心,还没怎么着呢,就在暗地里核计着,如何帮着外人欺负我。哼,你有能耐就尽管去找,去找武功厉害的女人当老婆吧,我倒要看看,谁能治得了谁?哼,能压制得了我檀纯的人,还没生出来哪!”
“哟,啧啧啧,这是哪一家的姑娘,这么没有家教哇?在这里大呼小叫的,什么时候学会的撒泼呀?”檀淼半是疼爱,半是嗔怪的说着快步走了进来。
“姑姑,表哥他欺负人家,你快想法子整治整治他呀!”姑娘一头偎进檀淼的怀里,撒起娇来。
“是吗?竟有这等事!这么多年了,我可是光听说我侄女,如何如何的欺负别人,被别人欺负,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哩。”檀淼边说笑边爱抚的拍了拍姑娘的头,先前心中的些许不快,早已经烟消云散。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怎么会这样疼爱这个侄女,兄嫂双双亡故,是自己一手把她拉扯大,视同己出,有时甚至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更加关爱呵护。
“枫儿,你的身体没事了吧,人家孙员外可带着女儿上山了,我看咱们过两天,就把你的婚事定下来。”檀淼以尽量温和的语气,试探性的冲儿子说道。
年青人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垂下眼帘,默然无语,退回到床边坐下,抓过那本书,胡乱地翻着。
妇人见了,不觉心中有气,沉下脸来数落道:“你这孩子,也老大不小的了,人家孙员外的女儿有什么不好?那姑娘你也看见过,人长得标致,性情也不错,家境又好,也不知哪一点不称你的心,你倒是说呀!”
年青人猛的扬起头来,激动地大声说道:“娘,你不要逼我嘛,我不想这么早就成亲,更不想跟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厮守一辈子。”
檀淼恼火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这么固执,谁说女人都要会武功啊?难不成不会功夫的女人,就不能为人妻室了,真是天下奇谈。反正这门亲事,你爹和我都同意了,等忙完了这一阵子,就给你们完婚。”
年青人的脸色愈加难看,把书丢在一边,扭过脸去,以沉默对抗。
“姑姑,您就别跟表哥吵了,您咋不跟我们讲讲,洞庭山宝藏的事呢?”檀纯见母子二人要弄僵,连忙出声岔开话头。
檀淼对儿子没办法,又拗不过侄女。敷衍道:“有什么好讲的,有没有还是回事儿呢,你这么上心干嘛?”
“才不是呢,不是说无风不起浪嘛,我看宝藏一定有,只不过是多是少而已。姑姑,你知不知道姑父要派谁去太湖探察呀?”檀纯不为所动,紧紧咬住不肯放松。
“我怎么知道,再者说了,这些都是大人们的事情,你一个小毛丫头,跟着乱掺和个什么劲儿?”檀淼被侄女缠得很不耐烦,板起了面孔训斥道。
“不嘛,人家就要知道,不光要问,还要去呢。姑姑,人家习武练功都十多年了,也该出徒了吧?也该让人家到江湖上走走,见见世面,受受磨练了吧?”檀纯不依不饶,边跟姑母撒娇,边朝表哥顾枫怒嘴挤眼睛。
顾枫亦被表妹的想法所吸引,心道:还是小纯心眼多,她是想要我也跟着她去,如果真能那样的话,既可以自由自在的闯荡江湖,又可以躲避这桩不称心的婚事,何乐而不为呢?至于最终能否真的躲得过去,也只能拖一时算一时了,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转机出现。
当下不再与母亲怄气,干咳了两声,附和道:“娘,小纯说得有道理,不管怎么说,我们俩也是咱们顾、檀两家的接班人,趁现在年纪小,不出去经经风雨,以后被家室拖累,哪里还有机会了,没有真才实学,将来怎么能够撑得起这么大的家业?我看这一回,不如就让我和小纯去洞庭山,打探清楚那笔宝藏到底藏在什么地方,等有了确切的消息,再通知您和爹,您看行不行啊?”
檀淼撇着嘴,往后一连退了两步,用充满着惊异的目光,注视着儿子和侄女,口中不咸不淡的说道:“啧啧,还真没看出来,你们两个的雄心壮志还不小嘛,是啊,这份家业早早晚晚都得交到你俩的手上,到江湖上摔打摔打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这话说回来,你俩也别把这件事看得太简单了,别忘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老话,若是没有宝藏也就罢了,可要是真的有,眼下这时候,肯定有不少的狠角色,已经上了西洞庭山。不是我嘴损,就凭你俩那么点道行,恐怕连小命丢了,都还不知道是什么人下得手呢,传扬出去,江湖中人还不得讥笑我跟你爹,是天字一号大傻瓜。总之,说一千,道一万,这件事情打我这里就通不过,想闯江湖,等以后有了不太危险的事情再说吧。”
第12章 不择手段
檀纯的小嘴撅得老高,气呼呼的坐到了神情沮丧的表哥的身边,带着哭腔说道:“我就知道你们都看不上我和表哥,老是把我们当不懂事的小孩子看待,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要我们管也就算了,到了紧要的时候,还是不叫我们参与,宁肯相信外人,却不放心自己的孩子。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任人摆布也没什么好说,表哥可是你跟姑父的亲生儿子呀!将来这天龙寨还不是他的,你们把他弄得跟笼子里的鸟一样,看他以后怎么统驭全寨的几百号人马?”
她的这一招端的厉害,檀淼闻言在耳,可有点挂不住劲了,心中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颤抖的声音说道:“小纯,你这么说可屈了你姑姑我的心啦,我可是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生女儿呀,你拍拍自己的良心说,什么时候我疼你不如枫儿了?你说呀!”
顾枫见母亲如此伤心,很是不忍,便插口道:“娘,小纯她也是一时的气话,您不要太往心里去。我们也知道,您和爹疼我们,怕我和小纯在外面受人欺负,可是不经过磨难,我们又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成熟老练起来呢?您跟爹照顾不了我们一辈子,照这样下去,我俩迟早要被人欺凌,莫不如趁现在您二老还有精力有能力庇护支持我们,放我们出去闯一闯。当然了,毕竟我们两个是头一回行走江湖,为了稳妥起见,不妨叫翟总管或者是嵇叔叔陪我们一块去,您要是做不了主,我就去找我爹,反正这一次不叫我们出去,我是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结婚的。”年轻人也将所有的赌注,全都压在了这唯一的机会上。
檀淼怔怔的望着态度坚决的儿子和侄女,仿佛一下子变得十分陌生,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要自己去飞了。她不禁黯然伤神,确又感到无可奈何,便悻悻然说道:“哼,你们一个个都伶牙俐齿的,我辩不过你们,这事儿我是不管了,你俩要是有能耐,就去说服你爹吧。”说完扭转身走了出去。
顾枫泄气的靠在被垛上,灰心的说道:“唉,费了半天的劲也是白搭,还得过我爹那关,即便他答应了又能怎么样呢?出去逛一圈,回来不是还得和那个孙员外的女儿成亲吗?接下来就是生儿育儿,这一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檀纯则信心十足的反驳道:“表哥,你也太天真了,只要咱们能哄得你爹点了头,放你和我出去,那还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回不回来,还不是咱们说了算,说不定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在江湖遇到一个红颜知己哩。”
“那我就这么一走了之,会叫我爹和我娘很难堪的呀,而且,也有点太对不住孙员外一家了。”顾枫心下迟疑的说道。
“表哥,你也太优柔寡断了,你要是既担心爹娘下不来台,又舍不得孙家小姐,尽管留下来,做你的新郎官好了,我自己去闯江湖。”檀纯没好气的抢白道,虎的站起身来,大走向屋门口。
“别小纯,我听你的。”顾枫终于经不住出去闯荡一番的诱惑,喊住了表妹,紧跟着又用手抓了抓头皮,为难的说道:“只是我爹那一关,可是不太好过呀。”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这个难关就交由我来攻克,你只要在一旁敲敲边鼓,别临阵退缩就行了。对了,还有一件事得办。”檀纯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诡谲之色:“咱们要是想把这件事办成,就得先把那个什么员外的女儿打发掉,那样的话,你爹那头就好办了。”
“小纯,你可不能乱来呀。”顾枫在心里已然隐约猜出,表妹可能要去干什么不大好的事情,不禁替那位富商的女儿悬起了心。
“我知道,我会有分寸的,你就攒足了劲,等着下山大显身手吧。”檀纯大声的回了一句,飞快的跑出了门口。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孙氏父女所住宿的客房就骚动了起来,总管翟方进闻声匆匆赶了过去,问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又掉过头,急急忙忙的向寨主顾天峻禀报去了。
不大工夫,顾天峻连同妻子檀淼,神色紧张的奔向了客房。原来,就在昨天夜里,孙员外的女儿,受到了惊吓,此刻正缩在床脚,两眼发直,怀里搂着一只枕头,仍在那里抖个不停,问她什么也不回声。
听贴身丫鬟变颜变色的讲道:“昨晚夜半时分,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只见一道白影,嗖的一下就不见了,隔了一会儿,又响起敲门声,开门看时还是一道白影,一连三次,小姐就被吓成了这个样子。”
顾氏夫妇将信将疑,只得好言劝慰了一番,并安排孙家小姐和檀淼住在一起。草草的吃过了早饭,顾天峻阴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