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喻二人相视而笑,各自的心里都由衷敬佩这位勇猛豪爽的大汉,当即同时发力,一左一右,护住扒平大王的两翼,游龙剑,神龙掌,好似霹雳电闪,挥荡之间,当者披糜。
壮汉的那把大钉耙亦是凶猛无比,那些个满蒙武士的刀斧矛槊碰上,不是断,就是飞,躲得慢的转眼便成了一滩肉泥。自己觉得不含糊的辽东五虎,一个照面就伤了三个,骇然奔逃,其手下更是争相逃命,丢下了陈尸二十来具。
喻、岑二人决定见好就收,出手拽住还要追杀的扒平大王,返身奔向水中的大船。
大船的上面,自打昆仑游侠跃下了船舷,武阳、月阳、陈霜、陈魁四个年轻人,就半点也没闲着,四个人从船头跑到船尾,但凡是可以使用的绳子、缆索,都被他们拿了来,一条一条的系在船舷旁边,以备下边的人攀爬之用。四少一边忙手上的活计,一边还时不时的朝岸上瞅上一眼两眼,以了解那里厮杀的情形,他们的心里都牵悬着岑雪玄的安危,连累带急,每个人都是一头的热汗。
三十来条绳索垂下船舷,最先退到船边的是天龙寨残众和星门四象,开始缘索而上。
稍后赶到的檀淼,看见儿子顾枫爬了半天,才爬上去七八尺,离船舷还差着一大截,禁不住气道:“傻孩子,还不把你背上的人解下来,白老头早都没气了吧?还背着他干嘛?”
顾枫喘着粗气,执著的说道:“娘、我知道白前辈已经死了,可他是咱们山寨的贵客,要是把他扔下不管,阴前辈会不高兴的,这一仗可全靠她了。”
檀淼想了想儿子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便道:“那好吧,你再撑一会儿,娘先上去再回头拉你。”又看了看侄女檀纯已经爬了大半,距船舷只有三尺之遥了,心下稍安,提了一口气,拼出全部的体力,抓过一根绳索,向船上爬去。
轻手利脚的檀纯,率先接近了船舷,实在没劲了,娇喘嘘嘘的她朝上面喊道:“喂,上面的人快来拉拉我一把呀!”
船上的一个年轻人,闻声探出了半截身子,迟迟疑疑的伸出了一只手。一心急于摆脱困境的檀纯,顾不得那么许多,一下抓住了年轻人的手,喊了一声:“使劲拉呀!”两个人一起用力,檀纯终于跨过了船舷。由于险恶的搏杀,奔走和攀爬,筋疲力尽的姑娘,只觉得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不由自主的一下子偎进了掖她上船的陈魁的怀中。
玉软温香的娇躯贴靠在自己的身上,直把少年慌得手足无措,虽然两个人很快就分开了,但是陈魁的一张脸,一阵阵的火烧火燎,直红到了脖子根,一颗心狂跳得就要蹦出胸膛,一连向旁边退了七八步,再也不敢看被自己拉上船来的女孩子。
檀纯尽管也感到有些尴尬,却倒也没怎么往心里去,瞧见少年的腼腆神态,嫣然一笑,甜甜的说了句:“谢谢你帮我。”只朝前走了几步,便一下坐在了甲板上,连再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另一边,陈霜吃力的将檀淼拽上船舷,妇人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少女的肩膀,满怀感激的说道:“好闺女,你是我的贵人,日后要是有了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不待陈霜答话,已三步并作两步,抢到了儿子顾枫所爬绳索的上方。
守在那里的是雷月阳,此时正焦灼的向下张望。檀淼抢至近前,急赤白脸的数落道:“你这个丫头,可真是的,还在这里瞎瞅个什么?咋不快点把我儿子拉上来呀?”
月阳姑娘闻言在耳,心中微生不快,但是转念想想,人家母子情深,急躁中言语有些失礼,也不能太怪她,便道:“我够不到他呀,他背着个人,爬不动了,你说该怎么办呢?”
檀淼伸头朝下面看了看,又探臂膀试了试,确实够不到,急得转了两圈,有了主意,冲下边大声喊道:“枫儿,你别动,抓紧绳子千万别松手啊!娘会把你拉上来的。”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往上拽绳子。可是在恶战之后,内力告罄,创痛在身的她,只感到力不从心,急忙扭脸向雷月阳求援道:“这位姑娘,请你帮我把枫儿拉上来,事后我会重重酬谢你的。求你啦!”
月阳姑娘苦涩的笑了笑接口道:“我帮你是不会要酬劳的。”说着靠过来与檀淼一起抓住绳子,生生将背着个死人的年轻人拉了上来,并帮檀淼把业已支持不住的顾枫架到一边,帮忙解开白文彪的尸体,遽然之间看见,老魔头的那张走形变色,如同厉鬼一般的面孔,姑娘着实吓了一大跳,只觉得胃里头翻江倒海,连忙跑到船舷边,呕吐起来。
这时候,本已疲惫之极的顾枫,却忽然来了精神,眼眸中泛出异样的神采,记忆深处一阵阵剧烈的躁动,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月阳姑娘的背影,嘴唇抖颤,断断续续的向母亲问道:“娘她她是谁谁呀?”
“我怎么知道,她原来就在这艘船上的,方才我叫她帮忙拉你来着。”檀淼不以为意的随口答道,随即将目光移向侄女,不无嗔怪的说道:“小纯,你没事吧?也不过来看看你表哥都累成什么样了。”
檀纯撅着嘴满腹委屈的嘟囔道:“姑姑,人家打了半天,伤了好几个地方,浑身的骨头都快散了,实在动弹不了了嘛,又不是不关心表哥。”说着话慢吞吞的挪了过来,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顾枫却不以母亲和表妹的言语所动,热切的目光,牢牢的锁定在雷月阳的身上,喃喃自语道:“我认识她,一定在哪里见过,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檀淼见状,撇了撇嘴道:“枫儿,你可不能见一个爱一个哟,别忘了你爹已经给你定了亲了,人家孙员外的女儿,可还在咱们山寨里等着你哩。”
檀纯则不以为然的插话道:“姑姑,你和姑夫订的那个媳妇,我表哥他不喜欢,要是在江湖上找一个能打的,娶回咱们山寨也不错啊,闲着没事儿,我们还可以在一块儿过过招,切磋切磋武功,只是不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等我缓过乏来,去给你问问。”
檀淼越听越觉着不象话,忍不住开口训斥道:“小纯,不许你胡闹,现在船上的人杂得很,哪门哪派干什么的都有,你还是给我安分着点,少给我惹事了,我可没精神头再跟你们操心了。”
檀纯冲姑姑作了个鬼脸,不再吭声,她也太累了,实在没心情再去干什么出格的事情了。
这时候,大批白头兵蜂拥上船,等毛二看到喻英隆、岑雪玄和扒平大王三人都攀上了绳索,便冲掌船的手下急吼道:“起锚,升帆,转舵开船!”
第47章 孤胆英豪
大船缓缓掉头,驶向对岸。刚刚上船的喻英隆、岑雪玄和扒平大王三人,由于连番恶战,已是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嘘嘘。他们一起坐下来休息,雷武阳、陈魁和黄宗羲等人,忙着为他们敷药裹伤。
一个站在高处负责了望的白头兵,突然大声喊道:“嘿,大家当心哪,那边那艘大船也起锚了,看样子是来追咱们来啦!还有、还有西边,西边又开来了一条大船,旗上写着什么天音教,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大王,快点做好准备啊!”
众人稍稍放松的神经,复又紧绷了起来。岑、喻二人咬牙起身,强撑着奔向船尾,去察看敌情。扒平大王也虎的站起,重又操起他的大钉耙,闷雷似的吼道:“弟兄们,不用怕,打水仗,他们还差得远哩,哈哈,这回可要好好收拾收拾这帮狗杂种了!”
幸存的七十几名白头兵,深受鼓舞,斗志昂扬,齐声喝喊,各执刀枪,守在两侧的船舷,严阵以待。
蓦的,就在这时,正紧张的注视震山帮大船的人们,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片惊异之声。
“看、快看那个人——”
“在哪儿?在哪儿呢?”
“桅杆、前桅杆的顶上,是咱们的人,好棒的身手啊!对、砍,不行,得锯,对,来回锯割,弄断他们的篷索,他们就动不了窝了。”
船上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在了悬挂着“威震五岳”大旗的桅杆顶端,但见一个矫健轻灵的黑色身影,站在篾竹条编织成的船篷顶上,手持一柄利剑,正在用力割拉系吊帆篷的缆索。
“是士超贤弟!是他!”岑雪玄和喻英隆兴奋的喊出了声,二人的心中,既为毕士超的艺高胆大而赞叹,同时又不禁替他担起了心。要知道这拉吊帆篷的缆索,乃是用火麻秸杆绞捻而成,有一寸多粗,坚韧异常,可敌万钧,想要把它弄断,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况且,这可是在敌人的船上,下面的数十名敌方的高手,又怎么会坐视袖手?听之任之?
果不其然,下边的震山帮众以及玉蜘蛛的手下鼓噪起来,有不少人向上标出暗器,由于太高,而且是往上打,根本就使不上劲,十有八九射不到地方就落了下来,而少数打到的,准头又差得很,根本伤不着毕士超。
于是乎又有几个自以为轻功不含糊的家伙,效法毕士超顺着篷帆往上爬,可才爬了一大半,就有一个出了岔子,一脚没蹬牢,惨叫一声掉了下来,直摔得是七窍出血,当场就没了气儿。其余几个看在眼里,吓得股栗心颤,哪还有胆子再朝上爬?一个个灰溜溜的退了回来。
砰的一声,篷缆被割断了一根,帆篷猛的向一边倾斜过去,这边船上爆起一片惊慌的尖叫和气急败坏的漫骂,那边船上则响起了一片震耳的欢呼。
没一会儿,另一根帆索也被毕士超割断,轰然巨响中,硕大的篷帆滑落下来,船速锐减,再也甭想追上江湖群雄的船了。
桅杆顶端的毕士超,双手抠着上面的铁箍,振喉朝这边喊道:“喻大哥,你们快走吧,不用担心我,他们是抓不住我的。”说完手推脚蹬,身子平射出去,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大的弧线,轻飘飘落在了岸边的浅水里,再一纵便已经到了岸上,回身朝这边挥了挥手,几个起落,消失在岛上的林木之中。
这边船上的江湖群雄自然是欢天喜地,笑逐言开。靠在船舷边眺望的月阳姑娘,一对妙目之中,噙满了激动的泪水,她已经认出割断敌船篷索的那个黑衣人,就是在灵岩山上,从淫贼手中解救自己的大恩人。尽管相隔十几丈远,看不大清楚他的面容样貌,但是从身形,身法、衣着、嗓音等方面,无不印证了她的猜测。
姑娘热切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恩人的身上,瞬也不瞬,直到他隐入树林中,仍迟迟的不肯移开,心湖之中,一改往日的宁静,荡起层层涟漪,久久不能平息。双颊之上,映出娇媚的红霞,愈加靓丽可人。
“哦、这位姑娘,你可是姓雷?”就在此时,她的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话音。
雷月阳微微一惊,急忙收敛心神,回转身凝眸望去,见与自己搭讪的人,就是方才背尸爬船的那个年轻人,不自觉的黛眉微蹙,颇为疑惑的说道:“我是姓雷,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月阳——真的是你呀!”年轻人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向前急跨了两步,大声的说道:“月阳,难道你认不出我了吗?你可曾记得天柱山?可曾记得浮云轩?我我是顾枫呀!”
月阳姑娘的思绪,倏的飘回到了十年前,那是多么让人留恋,多么让人怀念,多么让人向往的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啊!顾枫、小纯、堂兄武阳,四个小伙伴,陪伴在鲍爷爷的身旁,朝夕相处,亲密无间。想不到后来家遭巨变,各分东西,一别十年,再也没见过一面,也没通过一次讯息,而如今,居然一下子就重逢了,又惊又喜的姑娘,一时间就如同置身美妙的梦境之中。
她极力平息自己胸中汹涌澎湃的情绪,目光在年青人的脸上,搜寻着昔日的影子。果然是他,眼神依然那样恬静平和,不露锋芒。姑娘的脸上绽出绚烂的笑容,欢快的说道:“顾枫,真的是你,真想不到哇,在这里居然能够遇到你。”
“是啊,是啊,我也没想到哇。”顾枫乐得合不拢嘴,神采飞扬的说着。又回头高声叫道:“小纯,你快来,快过来呀,看看我们遇到了谁。”
“碰到谁呀了?表哥,瞅你大惊小怪的”檀纯慢吞吞走过来,当她的目光与雷月阳的眼神相遇,猛的张大了嘴,呆了片刻,尖声叫道:“我的天呀,月阳姐,是你吗?哈哈,是你、一定是你,你可想死我啦!”嘴里面说着,猛的冲了过来,同雷月阳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两个女孩子的眼中,都溢满了喜悦的泪水。
兴奋不已的顾枫,原打算叫母亲也来见见雷月阳,可望见母亲坐在那里,板着脸孔,直冲自己摆手摇头,不禁略感扫兴。再看看亲亲热热,偎在一起的表妹和月阳,心中复又充满了无以言表的欣喜和快慰。上前插话道:“月阳,武阳哥在哪儿?他没有跟你在一起吗?”
“你问武阳啊,他也在船上呀,方才还在这儿,这会儿怎么不见了呢?噢、可能是跟岑大叔他们去船尾了。”月阳姑娘拭去眼角的泪花,欢快的说道:“走、我带你们去找他。”
第48章 风云突变
三个年轻人兴冲冲的走向大船的尾部,走了才十几步,却见雷武阳一脸兴奋的奔了过来,他并未注意到堂妹身边多了两个人,隔着还有一丈多远,便急不可耐的大声说道:“月阳,你看到了吗?那个割他们篷缆的黑衣人,就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啊!”
雷月阳抿嘴笑着用力点着头,然后指着身边的顾枫和檀纯问道:“武阳哥,你再瞧瞧这两个人是谁?”
雷武阳这才发觉堂妹身旁的一对青年男女,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心中微诧,感觉似曾相识,再仔细端详了片刻,忽然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咧嘴笑道:“顾枫,你是顾枫对不对?哈哈,这个漂亮的小丫头一定是小纯,咦,你们俩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呀?这么多年也没个信儿,你们都呆在哪儿?干些什么?快些说与我听。”
四个儿时的玩伴,久别重逢,各自的心中,都充满了甜美温馨的回忆,当即亲亲热热的凑在了一块,叙说着离情别绪,你一言,我一语,不时发出阵阵欢快的笑声,无形中感染了周围的人,把血腥和凶险,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咦,雷大哥、月阳姐,这两位是你们的朋友呀?”陈霜不知何时走到了几个人的近前,她的身后还跟着神情局促的陈魁,少年的目光,时不时的向纵情谈笑中的檀纯,投去极为短促的一瞥。
“霜儿姑娘,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雷武阳热情的说道:“喏、这个毛头小伙子叫顾枫,那个小丫头哪叫檀纯,他们俩跟我和月阳,是小时候的好伙伴,我们四个在一块,呆了有三四年哩。顾枫、小纯,这位姑娘姓陈名霜,后边的那个是她的弟弟叫陈魁,他们姐弟俩可是我们雷家的大恩人啊。对了,你们俩还记得当年那位,跟竹姐姐一起来的岑雪玄岑大叔吗?他也在这艘船上,刚才就是他下到岸上,把你们解救出来的呀!”
“怎么不记得?”顾枫抢先答道:“原来是他,怪不得方才瞅着觉得很是眼熟,就是想不起来是谁,真是的,怎么就没想到是他呢?武阳哥,你快带我们去见岑大叔吧,我要当面谢谢他,救了我和小纯,还有我娘。”
檀纯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扑朔迷离,由于深受姑姑的影响,这么多年来,在她的心目中,一直视毕士英、喻英隆和岑雪玄三人为自家的大仇人,对他们怀有根深蒂固的敌意,只是在她的心灵深处,对昆仑游侠的敬重还是多于仇恨,因而当她热切的目光,注到雷武阳的身上的时候,重又恢复了愉悦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