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尊者厉声开口，眉眼皆怒，喝得一声之后立时又接着道：“你当知道自己的责任！如今你师父”
一旁三尊者一反常态，此时竟自站在一旁看素来沉稳的二尊者呵斥苏澈，正一边听着一边对苏澈冷怒轻笑，却见苏澈倏然开口打断二尊者的话，苏澈道：“尊者，苏澈只知自己责任是除去大妖魔，却不曾记得自己还身负如此一项责任。”
二尊者闻言冷冷看着苏澈，知说什么都已无用，倒是三尊者见苏澈如此对他师兄说话，怒喝声几乎传遍虚无崖顶，喝完之后又道：“如今你二人既要下山，往后便与衡结山再无干系，苏澈，是要暂任你师父掌门之职，还是要下山，如今全凭你自己选择！”
闻言，苏澈缓缓扫了一眼前方众人，倏然御风而起，玉石本来正在等着苏澈回答，一见苏澈如此，正待询问，却听苏澈忽然扬声向下方道：“苏澈选择下山。”
——苏澈选择下山
玉石细细端详身旁苏澈，是啊由始至终，苏澈的选择一直如此，从未有过半分犹豫，这三尊者如此一问，倒是显得没有必要了
上方二人身影迅速远去，三尊者即便在怒，此时也没了发泄的法子，只得怒声吩咐身后弟子：“留下几个，在此看守虚无崖！”而后，回头看向若有所思的二尊者，道：“师兄”
二尊者摆了摆手止住他的话，转身便向衡结大殿的方向行去，只见一时间，诸弟子俱都各回原位，三尊者在原地顿了顿，也追上前去，于是便见方才人数众多的虚无崖顶，转眼间，只余了六七人在此小心翼翼的打量下方深渊。
而彼时，玉石正窝在苏澈怀里，凌厉的风势被身前苏澈尽数挡去，而苏澈依旧身姿挺拔似是察觉不出冷意一般，玉石看了看苏澈身上单薄白衣，不由摇了摇头，然随后便一眼扫见他衣襟处被她抓出的污痕。
想来，那应是君华身上焦了的衣物，有些许沾染上了她的手，盯着那污痕看了良久，玉石倏然埋头轻笑，想着日后，定要为他制两件衣物，平素那样干净的一个人，怎能穿着带了污痕的衣裳，想着想着，不经意抬头间，却见苏澈正瞧她，眼神极是清澈，一如他初次睁开双眼之时。
*
半日后，玉石望着眼前燕岭山，回头以眼神询问苏澈。
离开衡结山之后这半日，他们一路西行，未作丝毫停留，玉石不知苏澈要去那里，也没料到，苏澈会带她回燕岭山。
苏澈见玉石眼神，不动声色将她的手松开，道：“你且留在此处等我。”
玉石心中一突，紧盯着苏澈追问：“你要去做什么？”顿了顿，玉石又接着道：“为何不能带我？！”
苏澈摇头，展眉，眸中清冷之意淡淡化开：“自是要给你个惊喜的，很快就回来。”
此时正是阳光最烈的时候，玉石仰头看向苏澈，恍惚竟有波光潋滟在眼前，犹豫良久，玉石盯着苏澈眼睛，见苏澈眼中坦然，不似要去做什么危险之事，心中倏然便一松。
正要再度开口提一些意见，却见苏澈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轻轻摇了摇头，当下，玉石不由有些无奈，正要开口答应，远处倏然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玉石听着有些耳熟，便抬眼看去，却见是早前在此处见过的锦瑟，正一蹦一跳速度极快的向这里奔来，见状，玉石不由微笑。
苏澈见玉石如此，略思索，再看了一眼锦瑟之后，才道：“放心在这里等我，我先走了。”
玉石点点头：“早些回来。”
苏澈又往玉石手里塞了个东西，这才转身御剑而起。
那边锦瑟已经凑了过来，小声道：“姐姐，这不是衡结山的那个人么”
玉石看着锦瑟这样子，玩心忽起，挑眉道：“以后他是我们的山大王。”
“啊”锦瑟呆了呆，见玉石说完这一句便向别的地方走去，连忙也追了上去。
刚走了没几步，身后那清脆声音又响起，吵吵闹闹聒噪的很，问的，无一不是与苏澈相关的，玉石无奈，停下步子边转身边道：“锦瑟莫不是”
话未说完，玉石便愣在了原地，因着一柄剑正搭在她的肩头，而那个锦瑟，正偏着头言笑晏晏的看着她，声音清脆，挑眉道：“我在此等了你很久呢！若你再不来，啧啧！我不是那个赤鸟妖，可承受不住竹王的怒气”
竹王？竹言止？！赤鸟妖？丹锦？！
玉石蓦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锦瑟笃定道：“上次你来此将苏澈遇险的事情告诉我，也是竹言止吩咐的罢。”说着，不等锦瑟回答，玉石又道：“不知竹王要你在此等我所谓何事？！那赤鸟妖，可是名为丹锦？”
锦瑟不答，只从身上拿出一根绳子，作势便要捆在玉石身上，而玉石虽身无多少修为，却也能看出这绳子定不普通，当下略一思索，不待锦瑟得手，便将手中一直拿着把玩的，方才苏澈交予她的物什挥出。
只见那物什离手之后立即飞至玉石头顶上方徐徐转动，且还自那物什中迅速飞出一道仙力袭向锦瑟，锦瑟眼见着变故突生，本就有些发愣，如今见这么一道气势骇人的攻击迎面袭来，当即便是一声尖叫，随即立时反应过来，挥舞着手中剑向后退去。
半空中苏澈身形显现，脚下灵剑几个翻转便到了玉石身前，苏澈看了眼锦瑟，随手一道剑气过去便将锦瑟打回原形，只见一株小小的开着一朵五瓣紫色花的今夕草迎风摇曳在溪边。
而苏澈随手一道剑气之后，连看都没看它便转身走向玉石，玉石伸手将漂浮在头顶的苏澈的剑穗子拿下来之后，便看着苏澈满面严肃道：“若你此行是要去妖魔界救丹锦，那我一定要去。”
苏澈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但也料到她会如此，当下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转身向别处走去，走了几步还转身看着玉石，神色颇为认真道：“跟我来。”
玉石见苏澈神色认真，当即快走几步追了上去，然玉石诚没想到，苏澈让她跟着他，居然是为了做那等事。
想当初竹言止为救丹锦渡了近千年修为，最后导致无法动用妖力，更丢了妖王之位，而苏澈过不了多久还要去衡结山救君华，依照衡结山那日对苏澈的态度，怕是少不得要费他一番力气，思及此，玉石一把捉住苏澈的手，再不让他动作分毫。
苏澈微微挣了挣，见玉石握的紧，只得叹了口气，道：“当日竹言止不得动用修为，是因他无法之下，渡了自己大半修为去救丹锦，动了妖元之本，他也不过才活了千余年，虽说修行迅速，但那近千年的修为倏然离体，动不了修为也是必然的，而我如今只不过是要渡些仙元让你有些自保之力，于我修为却是无碍。”
将苏澈所言细细琢磨一番，而后，玉石却依旧不允，摇着头道：“此行倘若稍有不慎，你与竹言止必起冲突，且不说衡结山君华一事，便说眼前妖魔界一行，若你执意如此，我倒不如老实待在这里，也省的给你添麻烦。”
苏澈本是拧眉淡淡看着玉石握着自己的手，此时忽听玉石说出这么一番话，话中之意竟好像怕她连累了他一般，当下一双眉便拧的愈发紧了，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那边玉石已然松了苏澈的手，寻了处大石头便坐了上去，正再为丹锦有事她却不能去纠结着，却忽听一旁苏澈道：“你若在一旁，时时刻刻被我看在眼里，倒也省心的很，免得教我一边对敌一边担心。”
玉石蓦地抬起头看向苏澈，心中一时间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更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在这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里，便见苏澈在那边时而不动声色的打量玉石，时而因着玉石眼神之故，略微不自在的别开视线，而玉石却是一直愣愣的盯着苏澈看。
末了，玉石收回视线，有些窘迫，苏澈见状，面上不自在便少了几分，寄出灵剑，二人又一路西行而去。
☆、后退者死
三日后。
妖魔界，妖王宫中。
这里曾经是为了君华建造的地方，如今，这地方的主人，叫做竹言止，这宫殿，从头到尾透露出的，无一不是那个竹言止带给玉石的第一感觉。
小心翼翼，仿佛连呼吸的声音稍稍重些都极是不妥，玉石想象的出，这里的人不是不能出声打破这里的严谨压迫和冷凝之意，只是只怕绝大部分的人从心里，就都认为这宫殿本就该是如此的！
一路走来，这宫殿中的景象也不如何庄重冰冷，反倒随处可见紫竹青竹，湖泊山石，种种装饰都随意的很，但若不是苏澈在一旁，这样的地方，玉石是决计不敢随意走动的，更别说她们此时还越走越向着妖王寝宫而去。
这一段路，来回巡视走动的侍卫侍女自是极多的，玉石和苏澈避开那些巡逻的侍卫和匆匆来回的女妖，两人进入妖王宫后不过半个多时辰，便寻到了丹锦所住之处。
彼时妖王寝宫周围无一人把守巡逻，玉石和苏澈站在寝宫之外，忽听里间传来大骂，那声音凶悍狠厉，极是暴躁，叫嚣着：“竹言止，你他妈的再往前一步！信不信我拆了你的妖王宫！”
玉石闻声一喜，认定这暴躁之人便是丹锦，正待与苏澈破门而入，忽听竹言止道：“想拆了这里？若你果真如此想的话，不妨开口取悦我一番，只要你肯，我便允了你，如何？”
只听竹言止这话音落下，屋中霎时又是一阵大骂，玉石心中也是既喜且怒，正想向前几步进入屋内，身旁苏澈忽然一把捉住她的手，玉石回头看去，见苏澈面色不定，只轻声说了句：“修为又长进了。”
修为又长进了？是说竹言止？
短短时日里。竹言止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单凭吸去了曲流景的仙元？
可此时苏澈说他修为又长进了，他吸取曲流景仙元已经过了好些时日，这又长进，应当是与曲流景的仙元无关的，想着，玉石不由看向苏澈。
许是苏澈也不知道，见玉石看向他，拧着眉摇了摇头，而后，便全神贯注的看着房门处。
玉石见苏澈如此，神情也微微一肃，随即顺着苏澈视线看向不远处那房门，果然，玉石不过才刚刚将视线移过去，那房门已砰的一声打了开来，只见竹言止站在门内，眼角眉梢皆是邪恣狂妄，居高临下冷笑着打量二人。
而玉石在房门打开的瞬间，便已经将站在门外能看见的屋内情景极快的扫了一遍，在视线触及那抹赤红的一霎，玉石耳边也传来了丹锦的声音，那声音一如既往的清亮，却在清亮之中多了一丝焦急暴躁，丹锦道：“石头？你怎么来了？！”
玉石正待接口回答，丹锦忽又道：“你快走！！别待在这里！！！”
见丹锦如此焦急，玉石不由皱了皱眉，她离他虽不远，却也不近，且他身子又被竹言止掩去大半，故而，她虽能看见他面容，却并不十分清楚，此时听他如此说，玉石非但没走，更往前走了几步，试图看清他如今情形，而身旁苏澈见她如此，也上前几步，依旧站在她身前。
竹言止见他们模样急迫，微微斜了眼丹锦，而后侧过身，漫不经心看向苏澈，口中却是对丹锦说话：“你倒有闲心惦记她，有这心思，不如好好担心担心自己。”
丹锦绷紧了下颚，尖翘的下巴微微扬起，冷眼看竹言止道：“反正你也不会让我死，我又何必担心。”
一旁玉石见眼下情形似乎并不如何紧张，便就细细打量起丹锦来，一番打量之后，玉石只觉一段时间没见，丹锦仿佛瘦了许多，本就尖削的下颚如今弧度更是凌厉，身躯也愈发单薄，早前那生气勃勃的模样也不知去了那里，眼前的丹锦，肤色苍白，眼中暗红色泽似是也暗了不少一般，总之一眼看上去，虽不至病弱，却也没了七分精神。
玉石这边正打量丹锦，那边竹言止已经转移了视线，看向苏澈讥笑道：“你不是该在衡结山当你的掌门么？”
苏澈不动声色，只道：“他已经进入了衡结山灵根之中，以自身修为维持灵根，以灵根之力压制曲别。”
想来竹言止未曾料到曲流景会将这些事告诉苏澈，于是此时听苏澈骤然提起，神情不由微微僵了一瞬，随即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苏澈以为竹言止心中定然还有一些同门之谊，却未料竹言止只是僵了一瞬，随即便仰头一声轻啸。
那声轻啸，与往日君华发出的极为相像，自然，用意也是一样的，只见一时之间，妖王宫上方自四面涌起大片黑色，一眼望上去，竟不知有多少妖鹰，玉石震惊之下不由向四周看去，见周围也瞬间涌现出无数侍卫将他们两人团团包围，苏澈一边护在玉石身周一边冷眼看向竹言止道：“妖王以为，如此便能困住我么？”
竹言止轻笑：“本王自不会如此认为，本王只是为防你将这小鸟儿带走，并无他意。”
好一个并无他意，玉石看向周围愈发逼近的妖魔不由冷笑，心中一时间竟清明无比。
竹言止只怕是想趁此时机将苏澈杀了罢，兴许还想顺便吸取了苏澈的仙元。
他们都怕苏澈的修为，他们都想将他这个威胁除去，但想必竹言止也知道此举并无多大把握，于是先前让锦瑟将她捉去，幸而锦瑟并未成功，不然
但眼下，这千千万万的妖魔，怕也不是好对付的
想着，玉石不由担忧的看了一眼苏澈，苏澈轻轻紧了紧握着玉石的手，并未看她，那边竹言止状似随意挥了挥手，周围妖魔忽然全部涌了上来，苏澈于漫天嘈杂中看了眼玉石，仅一眼，便让玉石放下了心，而后，苏澈倏然一个转身，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灵剑。
玉石跟着苏澈的步伐，看苏澈右手灵剑挥舞，灵剑威力极大，所到之处，不过轻轻一挥便是几十个妖魔倒下，而远处竹言止只是拦着丹锦，漫不经心靠在门旁看着这场战局。
过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许是诸妖魔见同伴被眼前这个人轻而易举的杀了近千，终于生出了恐惧之心，一时之间竟无人再敢上前一步，俱都在原地踯躅不前，苏澈见此，缓缓扫视一圈，直将诸妖魔骇的各自又退后一步，这才转身看向竹言止，拧眉道：“既如此，便莫怪我不客气了。”
这话说得极有气势，一旁玉石听着不由也冷眼扫视了竹言止一番，却见竹言止轻笑两声，不甚在意道：“你在如何不客气，也得等你杀尽了我妖魔界千千万妖魔之后，才能从我手中夺人。”说着，竹言止面色骤然一变，眉眼间无不充斥阴邪之意，同时声调也缓缓扬起，勾唇道：“想我妖魔界中皆是耳聪心明之人”话至此，那本就拉的丝丝入扣的声线，此时更是揪紧人心一般戛然而止，整座妖王宫中静得没了一丝声音，而竹言止言语间透露出的意味，立时便将诸位妖魔的退却之意全部吓退。
而后，随着竹言止一声：“后退者死！”那些妖魔便都像是疯了一般，个个儿的皆手持兵器再度冲了上来，玉石跟在苏澈身边看苏澈挥手杀敌，看苏澈慢慢身染血痕，看妖魔前赴后继，看苏澈护着她未让她受到一丝波及，看苏澈渐渐体力不支，看太阳西沉至落下。
最终，苏澈深深看了一眼竹言止的方向，而后带着她，手中灵剑骤然一亮，亮起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