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部长是一番好心,景宁垂了头,“我注意。”
石部长点点头,“这方面你一直是不错的。最近你有点分心了,个人的情感生活是很重要,但现在这个时候对于你很关键。你得融进公司的大团体里,这是职业人的素养之一。”
景宁恭敬领命,“谢谢您的指点。”
石部长摇头,依旧不满,“别谢我,这是给你提个醒,不要走偏了路,连累我丢了伯乐的名声,也成了看人看走眼的人。”
石部长这番话对景宁是一种敲打和警告,告诉她:你领先韩帅、老卫的距离已经急剧地缩小了;被“推举内定”的那个位子对于你来说也已经不再是“稳拿”两个字了。
今晚是晶晶的婚礼,景宁被安排了招呼公司里同事们的任务。她想这应该是“融入公司的大团体里”的一个很好的机会,便换了郑重些的小礼服,精心化了妆,吃了些垫肚子的饭以备喝酒,然后早早地到了酒店。
晶晶和老公的父母家都不在本地,酒宴是招待两人本城的朋友,都是年轻人,形式气氛都活泼自在,不拘泥。景宁表面的任务是站在门口迎接公司的同事,把他们带引到座位上;最主要的任务是“让每个人都喝多了,那样才热闹”——这是新娘子晶晶的原话。
韩帅坐在门口记礼账,休闲西服穿起来比一旁的新郎官还帅气压场。韩帅偷空问迎来送往的景宁:“站得累不累?过来坐坐。”
景宁问:“你坐得累不累,过来站一会儿?”
两人在这里说着互相挤对的话,门口武匀和小陶、阿凤一道来了,同大堂里站着迎宾的新娘新郎打过招呼,向这边走来。景宁微笑着迎了上去,“欢迎欢迎。”
武匀和她轻轻地握了握手,显然被换掉职业正装的景宁惊艳到了,略略打量她一眼,“连你都来助阵了。”
“分内的事,快请里面坐。”景宁说完,把三人领到了公司同事聚在一起的桌上。一回头看见石部长也来了,正大腹便便站着和韩帅聊天,景宁抬脚准备过去迎接。
刚坐下的阿凤看见她要走,忙叫住她:“宁姐,有没有可乐?”
“可乐?等下我给你带回来。”景宁说完匆匆走了,路过吧台要了两大瓶可乐抱着,去到石部长跟前,“您也来了。晶晶把您安排在雅间了,我带您去?”
石部长意外地看看景宁,颇有几分赞许,“哟,打扮起来很漂亮的嘛。”
韩帅连连点头,“穿着白礼服裙抱着两瓶黑可乐,真是美啊。”
三个人都笑了。景宁随在石部长身边引他去了包厢,回来时绕道把可乐放在武匀这一桌上就急着离开,“还有需要的东西就找我。”
阿凤看着她笑,说:“还想要雪碧。”
景宁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嘴角一牵,笑,“还要什么,一次说完。”
“暂时没有了。”
“好,马上就来。”景宁答应一声往吧台走。
武匀起身跟了过去,“我去拿吧,你还得招呼人。”
景宁摇头,“不用你,我让服务生送过来。”
武匀笑了笑,回了座位。
座位上小陶正小声责备着阿凤,“你这也太明显了,折腾人?小心上了班她收拾你!”
阿凤正后悔不迭,“看着她拍石部长马屁,我没忍住。”
小陶看向景宁,轰隆隆的婚庆音乐声中她正忙着:示意服务生把端着的烟酒、雪碧送到他们这一桌,一转身用无可挑剔的笑脸同来参加喜宴的人握手打招呼,指引他们落座的方向。无论认识与否,她没有冷落任何一个来道贺的人,言语举止之间落落大方,人群中出挑醒目。晶晶选她帮忙真是妥当极了。
小陶再看武匀,他望着忙碌的景宁若有所思,黑黑的眼睛亮亮的,玻璃镜片都遮不住目光中的欣赏。小陶无奈地摇头,骂阿凤,“你和人家根本没法比。”
阿凤泄气,“我也知道。”
仪式开始后,景宁站在门边看着台上接受祝福的一对甜蜜的新人,一下子就恍惚了。她和晶晶原本是一起选定婚礼日期的,晶晶请大假的时候她却悔了婚。如果一切都按计划走,不久的几天后就是她和翟远林婚礼的日子。
韩帅见她目光发虚,站过来用胳膊肘撞她一下,“羡慕了?恨嫁了?”
景宁把声音拉得长长的,说:“是啊——真羡慕啊!”
“又一个姑娘嫁出去了。”韩帅点燃一支烟,开始喷云吐雾。
景宁见他有几分寥落的样子,故意拆他台,“旧日女友嫁人,看来你有感想。”
“失落呗。”韩帅看着正被新郎热吻的晶晶说,一双勾魂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这姑娘嫁给我比嫁给这个人好。”
景宁皱眉,“嗬,好自信啊,但你这种话最给人添堵。”
“我是说真的,新郎官叫什么名字?阿浩对吧?不怎么样,配不上晶晶。”
景宁真生气了,“你一边儿去!我看挺好,高高大大的,性格活泼人也机灵。”
韩帅不说话了,漠然地观礼。景宁想,他那些话真不吉利,又觉得韩帅对晶晶像是有余情,就问他:“嫂夫人嫁给你,日子过得好不好?”
韩帅拍胸脯,“我老婆当然是最幸福的了,我对她忠心耿耿。”
“那就别乌鸦嘴,还是在人家的好日子里。”景宁瞪他一眼,拿了酒杯挨桌去敬酒,完成她最艰巨的使命——活跃气氛。
景宁与人觥筹交错起来,场面也开始走向热闹,韩帅看着嘿嘿笑,“酒是好东西呀,无酒不成席。”
景宁几台桌子转下来到武匀这一桌时,酒宴也接近了尾声,很多椅子空了出来,她找了位置坐下。圆桌对面的武匀站起来,伸长胳膊给她递过一个新的餐包,“吃点饭吧。”
小陶和阿凤诧异地看向武匀。武匀当没看见这目光,继续选了一盘大家没动过的菜放到景宁近前。景宁忙接过餐包放在手边,连声道谢后正要端酒杯,武匀拦住她,“我们已经主动喝完三瓶了,不能再喝了。”
“三瓶?不可能,你们还能这么清醒?骗人。”景宁不相信,去检查空酒瓶子。武匀看到敬酒的新娘新郎正要换桌子,忙把他们喊过来,打断了找酒瓶的景宁,“晶晶,来,先来给景宁敬一杯。”
晶晶甜甜地“哎”了一声,听话地拽了新郎官来找景宁,喜盈盈的双手递上酒盏,“宁姐,你今天辛苦了,喝杯喜酒吧,谢谢。”
晶晶一袭红裙,俏生生的眉目含情,头发绾起,添了几分小妇人的风姿。景宁眼前一亮,“好漂亮的新娘子,祝你幸福!”然后接过酒一饮而尽。
晶晶甜蜜地挽住新郎官阿浩的臂膀,把他介绍给景宁。阿浩有双明亮的会放电的眼睛,热情地和景宁握手,轻轻地攥着摇着,久久不放,“久仰久仰,我老婆最佩服的就是你了。还以为多老成呢,原来又年轻又漂亮。老婆大人,以后不要‘姐、姐’地叫,把人都叫老了!”
景宁等不上新郎官敬酒,主动去拿阿浩手里的酒杯,借机抽出被他用太极手法握牢的手,话语间满是大姐风范,立刻把阿浩和自己划开距离和层次,“不叫‘姐’叫什么?连带你以后见了我也要叫一声‘大姐’,日后好好对晶晶。”
“放心。”阿浩说着用力把怀里的晶晶搂了搂。一对新人依次往下敬酒:武匀、小陶、阿凤
阿浩是个风趣的人,惹得女孩子们笑声不断,在晶晶的同事朋友圈里一下子就比晶晶还受认可了。景宁坐在座位上看热闹,武匀坐到她旁边,瞧瞧她,“喝醉了?”
“怎么会?我还有任务呢,怎么能喝醉?”景宁有几分微醺,垂着眼帘懒得睁开,也就看不到武匀一脸的好笑和关切。
武匀问她:“就要散席了,你怎么回?没开车吧?”
“没。”
“那我送你?”
景宁抬眼,见他笑得温厚无害,点点头,“好。”
酒宴散场,韩帅过来叫景宁吃饭,景宁直摆手,“吃不下,回家回家。”
韩帅见武匀护在她身边,问武匀:“你送她?”
武匀点头,“就是不知道她住哪儿。”
“那我送她吧。”韩帅说。
景宁抗议,“我没喝多!不用人送,真没喝多!”
韩帅说:“好好好,你没喝多。武匀你送她吧,我还没吃饭呢。她家在××小区,找不到的话就把她扔回我们公司的接待室。”
上了出租车,司机是擅长钻空子抢时间的钻路高手,车子被他见缝插针地扭着弯道前进,景宁被摇得酒意就要上头了。但是手机一响,她弹簧般地坐直了去翻电话,一看是楚端的,忙接起。武匀看得很是佩服:果然没醉。
“参加婚礼去了没喝酒,一点儿都没喝马上就到家了你什么时候来那我等你”景宁断断续续地说。一个车厢里,温软的声音武匀想不听都不行,他想,电话那边的若是男人只怕已经化掉了。
等她收线,武匀落实判断地问了一句:“男朋友?”
“啊?嗯,是。”景宁答,迷蒙着酒意的脸上含着春色。武匀想起一个古老的词,却是再贴切不过了——人面桃花。他心神一荡,忙看向窗外,掩饰地说:“骗他说自己没喝酒?”
景宁窃笑,“他离得那么远,不会知道的。我是不是像酒鬼?”
“不像,酒鬼都是东倒西歪的。不过你的酒量很有名,看来果真不假。”
“连你都知道啦?”景宁睁大眼,“原来我被人宣扬成酒罐子”
武匀觉得有趣,故意逗她,用肯定的语调说:“连我这种消息闭塞的人都知道的话,你确实很有名。”
他随即想到了景宁在外的名声:心冷手硬的女人,善于走上层路线,有心计,所以爬升得很快;为人刻板,嫌贫爱富,曾扬言非有钱人不嫁;本来都要结婚了,却认识了S城的阔少,就悔婚了
景宁恰恰此时沉重地叹气,“人怕出名猪怕壮。”
武匀扑哧笑出声来。景宁认真地看他,模样固执得可爱,强调着,“真的!你不信?”
“我信我信。”武匀连连点头。
说话间到了景宁家楼下,武匀坚持送她到楼上,景宁推却不过也就随他去了,不过还是觉得很没面子,“你真把我当醉鬼了。”
武匀不语,只是送她到家门口,看她平安进家关好门才下楼,边走边想着那句“人怕出名猪怕壮”,不禁闷笑出声。
Chapter8 明祸隐忧
楚端的航空支出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地来见景宁,最初是半个多月来一次,现在则是至少每个周末都会过来。加上出差路过转机时的停留,景宁根本感觉不到他是在千万里之外繁华大都市里上班的人。但楚端是绝对忙碌的人,相处的大半时间里他都在随身电脑上忙,还有接不完的工作电话。他笑言自己是“遥控工作”和“被工作遥控”。景宁于是也凑热闹地把自己的工作搬一部分到家里,但是她多半时间是发着呆看楚端忙。工作被她搬来搬去的,经常出些流程上的小问题。
景宁不禁哀叹:楚端你个祸水。
相聚的时间一晃就过,离开时景宁坚持每次都要把楚端送到机场,看着他过安检之后才离开。接机、送机,她的生活更加忙碌了起来,在机场高速上飞驰的次数比她见同一幢楼里石部长的次数都多。
深秋是恋爱的季节,金色的时光让相思格外的晴朗明媚,落雨的天气又多了惆怅和忧思。景宁和楚端奔波的爱情像琴键上跳动的轻灵音符,曲调悠长缠绵,暖成咖啡的馨香,陪她度过独自熬夜加班的深夜。
这天她送走楚端回公司,迟到了五分钟。车钥匙刚扔到桌子上,刺耳的电话铃就响了,景宁接起,耳边传来的居然是石部长的暴喝,“怎么还在办公室?开会不知道?”
景宁一个激灵,“什么会?”
“问你秘书去!”石部长一个字都没多说,咔嚓挂了电话。景宁疾步走到门边,哗啦一下扯开门,目光在办公室里找人,“阿凤!在不在?”
阿凤看她气势不对,慌忙跑了过来,“在呢,什么事?”
“今天什么会?”
阿凤被问怔了,想了一下,登时也慌了,“啊呀!是副总要听你做季度汇总报告。”
景宁头轰地就大了:季度报告从来都是石部长向上汇报的,如果用开会的形式让她来做,必定是有重点地要考察她的。而现在,她不知道、没准备、不晓得开会的地点,甚至是迟到了
“我怎么不知道?”景宁盯着阿凤,那目光让阿凤胆寒,阿凤的声音怯怯的,像悬浮在空中,“文件我昨天放你桌子上了”
“为什么不提醒我一句?!”景宁发了狠,顾不上和她掰扯,快步回桌上翻到会议文件,拽了几份相关资料就往楼上跑,疾速消失的高跟鞋声显示着她从未有过的匆忙和慌张。
办公室里的人都看向阿凤,阿凤知道自己耽误景宁的大事了,心底慌乱不堪。想到景宁一定会跟自己没完,她又急又担心,对着与这件事完全不相干的同事们强调着,“是她自己不看文件的,我明明交给她了”
景宁气喘吁吁地跑到会议室,里面都是等得不耐烦的西装革履。石部长拧着眉毛瞪着眼睛,一脸凶相,呵斥道:“快点儿!”
会议桌最远端的副总只是瞥了她一眼便又低下头,翻来覆去地看桌上的文件,不急不火漫不经心,显然景宁即将开始的“报告”他已经不再关注了。人事部和几个关键部门的部长也都在,对她的迟到有的无所谓,有的直摇头,总之都是不认同。老卫和韩帅没什么反应,置身事外地只看着自己桌面。
景宁定定神,开始陈述。她把嗓子放得开些,保持清朗的声线和适宜的语速,“三季度市场部的营销方案依旧延续年初制定的战略,换代新产品上市销售全面启动”
幸好景宁对工作了如指掌,来会议室的路上又整理了思路,虽然是现炒现卖刚在脑子里憋出来的,基本上也把庞杂的事情讲述得脉络清楚。报告结束,景宁孤零零地站着供大家审视,忽然想起没有分析在邻省新增设的两个经销网点,不禁遗憾地给自己打了不及格,真是太失败了。
副总看了她良久,点点头,出其不意地问石部长另外的两个部下:“小卫、韩帅,你们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这一问显然是即兴的,被问到的两人也都很意外。老卫慎重,最终决定不在此时当着面给景宁挖坑,维护自己忠厚的形象,说:“景宁基本上都说到了。”
副总下巴对着韩帅一扬,“你呢?”
景宁忍不住看了韩帅一眼,她知道韩帅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出风头的机会的。果然,韩帅站起来,朗声说道:“我想补充介绍一下在邻省新增设的两个经销店。这个项目一直是景宁负责跟进的,她大概是谦虚,刚才没有提到。这两个店的业绩她经营得很不错”
此时,众所瞩目的主角已然替换成了韩帅。景宁知道自己再没有发言的机会了,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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