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来就认识那个丁煜,是不是?”他停了一下,脸埋在她的发间蹭了几下才问道。
暖风一怔,没有说话。
他的手便轻轻的放在她的喉间,微微的用力,却完全不会弄疼她,用半开着玩笑的口吻道:“快说,快说,不然我要动粗了。”
暖风在心里叹了口气,原来他看出来了,这世上谁都不是傻瓜,他以前不问并不表示他不知道。
“本来就认识。”她听到自己说,忽然觉得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困难起来,当然不是吴奇象征性的掐着她喉咙。
吴奇的身体震了震,松开放在她喉间的手,脸却还是在她发间,微微叹息的说道:“有些事,是不是我不问你就不会说?”
是不知道怎么说,暖风心里想。
“是很早就认识的吗?”丁煜在美国打NBA时间不短,如果要认识应该是很早的事,所以这个问题问出来其实没有意义,吴奇更想知道的是他与暖风是什么关系,但如果直接问就显得自己太紧张,太咄咄逼人。
“他是我继父带来的儿子。”暖风果然直接说出她与丁煜的关系,事到如今,她也没办法不说。
吴奇显然有些惊讶:“继父的儿子?为什么从没听你说过?”就算没有血缘关系,那也算家人了吧?有个当球星的家人,任谁都会遇人就说,为什么却从没听她提过?他有些缓不过神。
“很小的时候,因为我的缘故,间接害死了他的父亲,所以我们关系并不好,到了高中他就被他的二叔接走了,从此并没有再联系,”她只能轻描淡写的带过那段深重的记忆,不敢显露太多的感情,“以他对我的恨意,我想他并不乐意我对别人说出我们的关系,所以我谁也没有提过。”
恨意?吴奇听到这两个字愣了一下,是恨意吗?为什么那天他将丁煜从暖风身上扯开,看到的是无比绝望的眼神,而非恨意,就算他有些失控的连打了他好几拳,他也没有反抗,只是死命的盯住暖风,越来越绝望。
他也喝醉过,也看过很多人喝醉,他知道喝醉后会表现出什么,泄露出什么,绝望吗?这便是他猜测丁煜与暖风本就认识的原因,而并不是恨意。
但他并不想揭穿,也不会质问,他抬起头看着暖风,伸手抚着她的脸,觉得她的下巴在微微的颤。
“暖风,你知道吗?你是那种很容易让男人爱上的女人,非常容易。”容易到就算有恨意也会不受控制爱上的程度,他是男人,他清楚这点,相信丁煜也清楚,还有吴征。
暖风只是疑惑的看着他,并不是他的话本身,而是他这句话要说明什么,然而吴奇猛然低下头来,对着她微张的唇吻下去,用力的。
微微的滑进她的嘴里,发现她并不抗拒,便肆无忌惮,渐渐喘息声重起来,直到发现自己的手开始不规矩,暖风微微的挣扎,才松开。
他一向绅士,这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失控,即使是在夜晚的安静小区内。
他有些意犹未尽的抓了暖风又吻了一下,听到自己略哑的声音说:“暖风,我们结婚吧。”
事发突然
可是有人不想看到他,丁煜笑了笑,也不答他的话,道:“什么时候把你老婆女儿带出来,我还没见过她呢?我临走前,聚一次吧。”十年了,十年回来,胖子已娶妻生子,听说就是在技校里谈的那个,一毕业就结了婚,在城里开了家小小的面包房。
很不错,和自己最爱的人,平静而惬意,这样的生活才是最快乐的吧?
“不如就今天吧,小正在钱柜当值班经理,让他订个包厢,哥几个都在城里上班,都有空,我再把我那口叫来,咱们玩个通宵。”一听说聚一次,胖子就来劲,他正愁生活太过无聊,也不管丁煜有没有说要叫其他人,一厢情愿的就想把所有人叫来。
胖子就是这样,瞎起劲,丁煜想想,这也不错,本就该聚的,只是一直没机会。
市中心的钱柜,听说包厢很难订,胖子一路联系人,到钱柜时小正已经把包厢的事搞定,看到真的是丁煜来了,人有些兴奋,冲上去就把丁煜抱了一下。小正是丁煜以前那群哥们儿里长得最矮小的,而且还有些娘娘腔,现在身高似乎过得去,但娘娘腔却变本加厉。
看他抱住丁煜,胖子跑上来一把扯开,半开着玩笑道:“老大你也想染指,不要命了。”
丁煜只是笑,这样的玩笑以前也开,他不以为意,心情却似又回到了以前,顿时开心起来。
包厢里坐了一会儿,其他的几个人也都到了,变化各不相同,有人完全人模人样,有人似乎比以前更糟,应该是丁煜不在时也聚过几次,所以没什么生疏,唱了几首歌,几杯黄汤下肚就彻底打回原形,本来嘛,大家都不是什么好鸟。
来的人有几个都已像胖子那样有家室,还有几个到处瞎混不上不下的,有家室的嘲笑没家室的,没家室的鄙室有家世的,吵闹一阵后,听胖子说要叫老婆来,却遭到同一战线的反对:今天的聚会不需要女人。
没有老婆在场就更疯狂,丁煜还是老样子,话很少,也不喝酒,喝着可乐,冷眼看他们闹,而他们也早就知道丁煜的脾气,反正有人请客,各自疯闹。
其实大家都已经变了,都已长大,再也回不去当年的纯真单纯,当时的疯真的是疯,而现在的闹不过是一种发泄,毕竟成人的世界里太多的压力和不快。
丁煜想这样也好,至少这个时候他不会心情很差,也不会想到暖风,这样疯玩一夜也不错,所以他掏出手机,关掉,不想让李品又来破坏他的好心情。
酒过三巡,唱也唱累了,各自就借着酒意开始讲现在的如意和不如意,这个讲完那个讲,或共鸣或反对,男人也就只会在自己哥们儿面前显出自己的弱势与不顺心,讲到后面,有的泪湿眼眶,然后用力抹一把脸,算是过去了。
气氛似乎有些感伤,而到音乐放起汪峰的《飞的更高》时,又无端的亢奋起来,有人跟着唱,然后所有人都跟着唱起来,丁煜还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看着歌词,想起自己到美国后为了加入NBA所做的一次次努力,那些流过的汗水,不觉微微的笑了。
回去吧,至少他还有篮球不是吗?
有人要丁煜唱歌,他说不会,就又让他喝酒,他还说不会,于是就扯到那天的视频,说丁煜,你那天不是喝的很爽?
几个人哈哈的笑。
“丁煜,那人是秦暖风吧?”胖子凑上去问。
这是所有人的好奇,几个人静下来。
丁煜知道他们都认识秦暖风,毕竟是一个学校的出来的,就算几年里容貌有所改变,但应该还是认得出来,如果再否认,似乎没什么意思。
“关你们屁事?”却还是觉得难堪,毕竟当年他是当着这几个哥们儿面说自己有多讨厌秦暖风,现在却做出那样的事。
“我看就是,”有人哼了一句,“我们几个,当时就觉得你对秦暖风有点意思,还打过赌,结果你出国就不了了之,没想到你现在又折回来了,怎么,外国的洋妞不合口胃,还是喜欢家里的这朵?”
丁煜怔住,抬头看着说话的那个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当时就觉得?
“不过那还是胖子先说的,我们当时还说他神经病,你和秦暖风?那不是乱伦吗?当胖子说其实你们没血缘关系,”那人被丁煜看得发毛,忙把胖子推出来,“经他这么一说,我们才觉得越看越像,毕竟,校花嘛,又是近水楼台,傻子才不想先得月。”
他随口说着,虽然觉得丁煜的表情不善,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至于会像以有那样说翻脸不翻脸。
然而丁煜却还是丁煜,那种吊儿啷当的口气让他听得有些火大,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原来在他们眼中已经早就心知肚明了,自己却还傻乎乎的向所有人宣布自己有多讨厌秦暖风,那不是让人看了这么多年的笑话吗?
“那你们打赌谁赢了,要不今天赢的人付账吧。”他口气冷冷的,长长的腿放在矮几上。
几个人傻眼,一个包厢,这么多酒,少说也要上千了吧。
“丁煜,别切,这不是开玩笑的嘛?”那人马上打圆场,口气有些慌,“你不是球星,今晚咱都仰仗你了。”
“是啊,是啊。”其他人一副狗腿样,顺便踹了那人一脚。
丁煜不慌不忙:“球星?球星就该请客吗?”
“这可是胖子说的,”有人将矛头指向胖子,“他电话里说今天丁老大你请客,我们才来的。”
胖子头上在冒汗:“丁,丁煜啊,我可没带那么多钱。”
果然是狐朋狗友,丁煜冷笑,不过还好,这种嘴脸,以前上学时大家就心照不宣,谁有钱就吃谁的,市侩的很。
“我喜欢秦暖风,真的那么明显?”他忽然的问了一句。
“没,哪有的事,”几个人齐口否认,“不是说那是胡说的嘛。”
“说实话!”猛然的,丁煜手中的杯子往大理石的桌面上用力一放,杯底顿时碎了,可乐从里面涌出来。
几个人吓了一跳,顿时不敢作声,丁煜发火,以前就见识过,当真是可怕的很。
然而丁煜盯着他们不放,半响,终于有人沉不住气,硬着头皮点头:“是,就是很明显嘛。”再怕丁煜,也是有骨气的啊,不就是实话,顶多自己付自己的。
他一说,其他人也马上跟着附合。
丁煜看着流了一桌面的可乐,默不作声,好半天也没说一句话,音乐又换了首新的歌,丁煜看着歌名,拿起话筒说:“这个我会唱。”于是就跟着音乐唱起来。
有人趁他唱歌的时候拿包偷偷的溜了,然后又有人,门打开,关上,丁煜都听到,却只当没听见,唱着那首他根本不会唱的歌。
直到只剩下胖子和没有办法离开的值班经理小正。
“买单吧,”歌正好放完,他才关了话筒把信用卡递给小正,“密码在卡背面。”
小正如释重负的出去,只有胖子看着一脸落莫的丁煜。
“丁煜啊,你刚才玩笑是不是开大了?”胖子道。
丁煜没作声,人往包厢外走。
两人出了钱柜,在繁华的大街上走,这个时候街上多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有一对情侣,男的背着女的,撞了一下丁煜笑着走过,谁也没有注意他这个在球场上出尽风头的球星。
丁煜站住,看着那对情侣走远,跟在身后的胖子一下子撞在他身上,叫道:“干什么啊,丁煜?”
丁煜没有动,望着满眼的霓虹,忽然幽幽的说了一句:“我喜欢她,为什么连我都不知道?”
胖子看着他的表情,叹了口气,陪他站着,一起看着眼前的霓虹,忽然没来由的一句:“其实暖风也并不一定像我们想的那样是个好女孩子。”
“什么意思?”丁煜怔了怔,回头看他。
胖子自己也怔了一下,怎么就脱口而出呢,忙捂着嘴摇头,老婆要她不要说的。
然而他越是这样,丁煜越是想知道,什么叫暖风并不是好女孩子?
他盯住他,“说话不要说半句。”
胖子汗都冒出来了:“其实没什么啦。”
“胖子?”
胖子很为难,用力抓着头,好半天,才道:“好啦,好啦,我说,大概是你搬去城里住的三,四个月后吧,我老婆怀上了,因为还是学生所以偷偷的去医院准备打掉,然后。”他停住看看丁煜的表情,很是后悔,咂着嘴不肯往下说。
“然后什么?”虽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丁煜有很不好的预感,垂在一边的手猛的握紧,“快说。”
“你可不要说是我说的,她现在毕竟有要好的男朋友,”胖子真后悔自己怎么就开了头说这件事,他本来是想安慰丁煜的,上次那段视频明显是他看人家恩爱,吃醋了嘛,好吧,死就死,他继续道,“然后看到暖风和她母亲排在我们前面,看到我们就惊慌的走了,后来问了我老婆在实习的好友,才知道暖风是怀孕了,你说她好好的女孩子怎么会怀孕?有个叫吴什么的还跟她来往密切,肯定是他的。”
如果现在有一记闷雷打过来,那肯定是对着丁煜的,胖子后面说了什么他都没听到,人忽然站不住,蹲了下来,眼前一团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丁煜,不管你信不信,我已经不欠你什么了。”暖风那天在宾馆大堂那句绝情的话又跃进脑中。
已经不欠你什么了,她是指这件事吗?怪不得她说得这么肯定而绝决。
他想大叫,却叫不出声,然后人猛的站起,也不理会胖子,人往一个方向去,撞到人也不管,他要见暖风,马上。
“请你嫁给我吧。”
这是吴奇第二次向她求婚,她当时看着他期盼的眼,哑口无言。
一连几天她都辗转难眠。
为什么她就是不能答应?
她一直问着自己这个问题,母亲说差不多了,她就答应了吴奇的追求,但婚姻呢?更是差不多了吧?为什么就不能答应?
她一向是什么话都闷在心里的人,以前要好的同学说她太沉闷,心事太重,这样总有一天会把自己憋坏的,她当时只是笑笑,现在却发现,此时她确实有太多的心事想对人说,可又该对谁说?
忽然之间,她意识到一件事,从小到大,她看似人缘很好,很独立,但事到如今,她其实连一个半夜叫出来诉说心事的朋友也没有。
谁都友好,却谁都不真心。
母亲已经睡了,她却很想出去走走,便拿了钥匙,下了楼去。
下了楼去,看着满天的星光,她才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莫名的在夜深时跑来楼下独自行走。
然而像这样独自行走却又不知道何去何从,兀自站在路灯下,看着溜狗的人牵着狗从她面前走过,好奇的看着她,连同牵着的狗,冲她不怀好意的叫几声。
还是上去吧,她心里说,今天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转过身时,听到远远的有一阵吉它声,有些破碎,弹的并不好,但她认真的听了,然后看到前方拐角的石凳上坐着人,手里抱着吉它,还有一个人站在他前面。
“难听死了,再弹。”站着的是个女孩子,吵着同时捂住耳朵。
吉它声嘎然而止,坐着人抓着头:“我已经很努力在练了。”同时手一伸把女孩拉过来搂在怀里。
昏暗的灯光下暖风终于看清,两个人还穿着高中的校服。
是早恋的两个人啊。
暖风看着他们,心思有些迷蒙,脑子里不自觉的想起一些过往的事。
“秦暖风同学,你是学校成绩最好的学生,你的言行都要给同学们树立好的榜样。”那是老师的话。
“暖风,你要懂事,我们母女俩要比谁都坚强。”那是母亲的话。
“我不可以停下来,我不可以让任何人操心。”那是自己的话。
她都做到了,像一个陀螺一样不停的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从不会滑出轨道,然后就这么长大了。
她也许在之前还没觉得累,可当吴奇再次求婚时忽然觉得疲惫不堪。
还要按着这条轨道走吗?其实早恋又怎么样呢?考倒数第一又怎么样呢?她伸手将自己的头发拨到脑后,露出明亮的眼,莫名的,眼里有泪光,而当泪水流出眼眶时,她怔住,手指接住那滴泪,忽然觉得自己实在的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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