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云听了,半途收手,把剑递给郗徽。
郗徽接了剑,只见那剑柄乌亮却闪金光,柄上虎口两边各镶了一块软玉,那玉竟是玻璃种,郗徽略转剑柄,玉随了光线,流光溢彩。剑鞘亦是白色,不知是何物所制,那鞘上竟有鱼鳞似的痕迹,整个剑鞘如缀满珍珠一般,当真华贵却不显轻浮。郗徽抬头看了一眼范云,心想,这剑配大哥当真恰如其分。
手上用劲,郗徽把剑缓缓拨出,剑身修长简洁,寒光四射,如一道银光闪闪的飞泉一般清冷,郗徽竟觉森森凉意,煞气隐隐,忙又还剑入鞘。
“这剑名曰‘却邪’,传说越王以白牛白马祀昆仑之神,以成八剑,这剑便是八剑之一。”
“却邪,名字真好。”郗徽“嘻嘻”一笑:“却邪化吉,大哥真合了这把剑,这次灾荒我遇了大哥便活了一条命,那城内外的难民们亦是如此,难怪我觉得大哥像这把剑呢。”
“你呀!当真嘴滑。”范云听得郗徽打趣自己,手指一屈,轻轻敲在郗徽额上。
郗徽忙捂了额头,嘟了嘴:“大哥坏,人家又不是小孩子,哪能老敲人家,敲笨了怎么办。”
范云摸了摸下巴,笑眯了眼儿,点点头:“嗯,我家阿徽快长成大姑娘了。”
郗徽闻言摸了摸脸,又不自觉的挺了挺胸,然后巴巴的贴着范云站得直了:“真的么?可是我还是矮小呢,也才及到大哥这儿。”郗徽用手放在自己头顶于范云胸前比划着。
范云双臂一圈,轻轻搂了郗徽,此时二人离得极近,郗徽身上淡淡的少女香气隐隐传来,范云深吸一口:“那阿徽可得多吃点东西,到时自会长高,晚上也不可跟着大哥熬夜,好不容易才长点儿肉,又瘦下去了可如何是好!”
郗徽吐吐舌头,抬头看着范云,却见范云一张俊脸便在眼前,郗徽心中一跳,轻轻往后退得两步:“那范大哥也不要熬夜嘛!范大哥自己才瘦了。”这话说出口,郗徽又拉了范云手:“好不好?”
范云早在郗徽往后退时便不着痕迹的放了自己圈抱着郗徽的手,此时见郗徽看着自己,眼圈儿却是微红,心下只觉一阵暖意,便抬手摸了摸郗徽头发:“等大哥忙完段时日便好了。”
“那大哥也要注意休息呀,总不能老彻夜干活。”郗徽皱了眉头:“大哥,我知道大哥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每晚睡得一两个时辰也是好的。行吗?”
范云温柔一笑:“行。总不能老让我的小阿徽操心不是。”
郗徽刚要说话,抬眼便见祥六走来,便放了范云的手,叫了声:“祥大哥。”郗徽心知二人定有话说,说了声自己去厨房,便自走开。
祥六跟了范云进得书房,把肖佑敏连夜派人与自己接头,价码已加至白银十万之事一一禀了。
范云听得祥六回报,淡淡一笑,目光却极是清冷,从案间拿出一本折子,让祥六拿去亲手交予肖佑敏,如何说话也一一教了。
肖佑敏在府中听了那接头人竟是要亲见自己,不由目光微敛,心中转瞬间转了几圈儿念头,范云这种做法却是何意?历来这种事情都是做得隐讳,双方头脑不会自己碰头,只是叫自己心腹之人谈定便可,这在官场中俗称“二爷们代老爷讲斤头”,若是事情成了,也是由自己随从来禀,用不着自己亲自接见。肖佑敏略一思量,吃不太准这范云在玩什么花样,急让罗华带祥六进来。
祥六与肖佑敏行了礼,便双手奉上范云给的折子。
肖佑敏坐了,缓缓打开。
看得几行,肖佑敏的手便抖了。肖佑敏越往下看,冷汗津津而下,心中亦是又惊又怒又惧,原来肖佑敏手中之折竟是范云写的举报呈文,其间一桩桩一条条一件件均是此次赈灾所见所查,后面更附了查赈清册,其中亦点名写了江州知府肖佑敏行贿一事。肖佑敏终于手上一抖,那折子“啪”的掉在地上。
罗华在一旁见了自家老爷如此神色,心知大事不妙,急忙拿了眼睛去看祥六,希望从祥六眼中得了提示,却见祥六眼观鼻鼻观心,根本望也不望自己。罗华心中着急,此事老爷放手派了自己去谈,若是出了问题那自己如何能够善了,老爷不拿了自己出气才怪,以老爷脾气心性,自己下场极是堪忧。罗华冷汗津津而下,慢慢朝了祥六挪得过去,终于轻轻用手捅了捅祥六。祥六哪里不知罗华心思,见罗华这般行事,便也抬眼看了看罗华,却是摇了摇头,以示自己并不知晓情由。罗华见祥六摇头,心中更是一沉,若是自己知道个一星半点,多少也好应对,现下两眼一抓黑,那折中到底写了什么?自己一路与祥六谈来,似乎也没有哪里不妥呀!
肖佑敏半天回不过神来,朝庭律法,这大灾期间谎报灾情、任意增减受灾等级的官员,革职处理,肖佑敏不说这几样做全了,其它诸如造假、渎职、行贿哪样没做,这道折子上去,别说革职、乌纱,便是自己的头也保不住了,那可是抄家死罪!
良久,肖佑敏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我要见你们大人。”
“大人忙赈灾之事不得空闲,却是让小人带了话给肖大人。”
“你们大人究竟意欲何为?”此时肖佑敏的声音极是狠厉,目光如炬,直直盯着祥六。
“大人只说,上回来请肖大人帮忙之事请肖大人多多费心,让大人好如期回京复命。”
“范云还说了什么?”
祥六弯身把掉在地上的折子捡了,拿在手中。
“大人说,如肖大人愿帮他一回,便让小人把这折子给肖大人留下。”祥六说着把手中折子双手举在肖佑敏面前:“肖大人,这折子留还是不留?”
肖佑敏紧紧握了拳,直握得双手“咯吧咯吧”作响。
祥六只当不觉,只双手静静托了折子,纹风不动。
肖佑敏倏地从祥六手中夺了折子,怒吼一声:“送人。”
那一旁罗华听得肖佑敏说话,早是打点了万分精神,以便随时应对,此时听得肖佑敏怒吼,便赶忙慌慌要带祥六出去。祥六却有礼数,恭敬地给肖佑敏行了一礼:“小人告退。”才一出门,只听得身后一阵脆响,更有几片碎瓷溅出门外,祥六低头一看,那瓷片白嫩光洁,祥六自幼跟在范云身边,也有几分见识,心里想着,怕这肖大人几千两银子就这么碎在怒气之下了。
这回,肖佑敏又一套贡品夏杯一个不剩了。
肖佑敏在屋内乱砸一气,口中大骂不止,好大一场排揎。正这当口,那府中最为得宠的七姨娘打探得老爷刚见完人,便涂脂抹粉,端了消暑饮品,妖妖娆娆前来邀宠。
还没进门,便踩在门外碎瓷上,那七姨娘“哎呀!”一声尖叫,手中小汤盅子一歪,七姨娘双手往前一探想要稳住,可脚下却被门槛一拌,直直便往门里摔去。
肖佑敏此时正坐在椅上兀自喘着粗气,见七姨娘直直摔进,正待发怒。
七姨娘此番前来邀宠,又是夏日,穿得自是清凉,那衣上带子绳结更是故意轻轻而系,不想这一摔,却是香肩半露,那碧绿的纱衣衬着桃红绣花抹胸,胸前一对丰硕椒︳乳因了她半趴着要爬起来的动作直欲跌出,肖佑敏看了,邪火大起,也不说话,一把拉了七姨娘起身,三下两下撕了她衣裳直接将之按在桌上。
那罗华送了祥六出去,心知老爷此番正在气头上,心想着这回自己进去不知要吃什么排头,正在磨蹭,能拖得一点时间便是一点时间,却见得那七姨娘袅袅婷婷扭腰而来,心中暗喜,便慢了脚步,有心让那七姨娘先进去挡挡刀子。
本以为会听得喝骂之声,却是一阵莺啭娇啼。罗华走近几步,只见那七姨娘半趴在桌上,肖佑敏抓紧了她的腰肢,挺着自己壮具,正一下下狠狠撞着,七姨娘被弄得“啊”“啊”“啊”叫个不休,那雪白的娇臀上印着五指痕迹明晃晃的打眼,罗华只觉腿间一热,竟是遗了。又见肖佑敏几个猛烈撞击,一手抓了七姨娘起来,包捏在她乳上,手上大力压按几下,腰身往前一挺一送,知道就要完事,忙悄悄退下。
肖佑敏这一通邪火发了出来,才觉通畅些许,可这时却也没有心情哄弄美人,只黑着脸挥退了七姨娘。七姨娘自是个伶俐的,早已看清屋内狼藉,那老爷可是头一次对自己没有好言语,直接就上了,心想此次老爷发的火可是极大,自己竟触了他霉头,好在老爷只是弄了自己一通,没有别的发作,此时底下虽被弄得酸涨不堪,可哪里敢向平时那般卖乖娇缠,忙匆匆穿了衣裳,也不管衣裳破也没破,急急走了。
那肖佑敏草草收拾了自己,出得门来,罗华见得,忙上去迎了。
肖佑敏一一吩咐,却是让罗华派人速速请了各个有头面的富户豪绅速速过府有要事相商。
肖佑敏站在庭间,面沉如水,转动着指间那寒玉扳指。若就官职而论自己从五品,那范云却是正六品,自己还要比范云高上一级,可范云却是京官,自己品级虽更高,可京官却在天子脚下,可见天颜之人,历来下面官员无论官阶几何,都是要给上头来人几分面子的。肖佑敏深觉自己此番真是栽在这范云手上,吃了个大大的亏,自己出道几十载,这种大亏还当真是头一次吃得,肖佑敏越想越怒,暗恨不已。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这官场上玩的不过脑浆手段。虽在平息暴乱,整顿赌场时范云查缴了一批银钱,但哪里经得那么多灾民吃用,朝庭救济无望,外省的赈灾物资也已断缺,如此下来,不消多久,便得断粮。范云却早已查得,各处富户已有相当多的余粮,这江州城中富户极多,且有大富豪绅,便一一亲去几家在当地极有声望的绅富府中拜访,希望能带头捐纳,亦是找了大小官员详谈安排此事。
可众人哪里会把自己手中钱粮拿来公用,个个推托叫苦,花样繁出。一群官员更是以肖佑敏为首大打太极,哪儿会捐出半分银钱。
范云自是知道这其中肖佑敏功不可没。
肖佑敏在范云来时查了范云底细,范云哪里不会去查他底细。这范佑敏在江州为官十余载,就是不动窝,并非不是没有升迁机会,却是自己暗地寻人作了手脚,可见这江州知府的位子油水多大。这十余载呆了下来,这其间关系早已盘根错结,他那正房太太便是此间首富嫡女,说这肖佑敏是这江州“土皇帝”都不为过,范云若无此人相助,确是半分银粮都要不到,且这赈灾救济哪里能见天累月的赈,如今一切安排妥善,只等银钱到手便可让灾民返乡,范云软硬皆施,对方油盐不进,如此几番,范云这才对他下了猛料。
☆、24、各有思量各自谋
范云得了祥六回报,扯唇一笑,交待一番让祥六退了。范云环视周着,那案上户册已是清理干净,相比之前的堆积成山,便连墙角也是堆得满了,此时这书房才终是恢复干净,像个书房的样子,范云眸光流转,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此时也算是得了半日浮生闲,范云便也不出门,手上拿了支碧绿的竹笛,信步走至院中大榕树下,抬头见那树叶婆娑,虽是夏日,这一笼绿荫却让人倍感清凉。范云淡淡一笑,横笛唇间,一曲笛音悠扬而起,有阳光漏下,照在那范云头上束发金冠,折射出点点金黄,那古榕底下似乎也蕴了层光芒,时光静好。
五福见一曲终了,范云无再吹奏之意,这才上前报事。范云听得城里豪绅俱是出动,微微一笑,似讥似讽,把那竹笛在指上转得两圈,道得句:“非难也,实不愿也。”便举步出门,五福耳力甚好,依稀听得范云自语一句:“这一人吹笛也无甚意思,还是去寻小阿徽。”
这边范云是漫步闲庭,那边肖佑敏府上已是齐聚一堂,气氛带了几分肃穆沉重,早来之人哪会不问所来何事,待得知这江州府内权势人物都已请来,虽不知此时招众人来到底为何,却也知兹事体大,众人交头接耳,隐隐有了几分不安之色。有机敏人物却是猜得莫不是范云要求捐纳之事,可又想,这事众人连推带赖,那范云又奈我何,这番兴施动重,莫不要走个过场,做个场面活儿?可私底下又未通得声气,到底是怎生回事?又看那肖佑敏神色似重非重,要笑不笑,心下更是没底。肖佑敏只与来人随意寒暄,只当不知试探,待得众人来齐,便有人呈了范云的折子,让众人一一过目。
众人个个看了,无不汗流浃背,神色不定,折中所写看似与己虽无多大关系,但其中检举奸商高价卖粮、义仓钱财占用实是富户用钱买进囤积,更有放高利贷大发国难财等等行径,若上头真要查办,众人多少都摘不了干系,光那肖佑敏受贿一事,上头查将下来,众人哪能不受牵连,那瓜落是吃定了。
待众人一一看毕,十多双眼睛齐刷刷望向肖佑敏。肖佑敏此番却是不急,只慢里斯条拿了杯盏喝茶。
“肖大人,这事却如何处理。”一人终是忍耐不住。
肖佑敏这才放了茶盏:“此次请大家前来,正是想听大家主意。”
这话才落便有人冷“哼”出声:“这姓范的小子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竟敢在我们地头跟我们干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那人说着,手往脖子上一比,做了个手势。
众人见了哪里不晓得其意,当下有人附合:“不错,咱们敬他是上头下来的人,给了三分颜色,他竟开起染房来了,敢这么危胁咱们,除了算了。”
一人却更是老练:“这折子如此机密,却如何落了大人手里?”
“他让人送来的。”
“所为何事?”一老者沉声问出。
众人听了,这才反应过来,又纷纷看向肖佑敏。
“捐纳。”
众人都是在江州霸道惯了的,哪里肯依,又是大骂范云“黄口小儿,漫天开价。”
有人却更愿和气生财:“那就少少出些,意思过去就行。”
这一人说出,便有人转了话风,连连点头:“那就少少出些,便当施舍了叫花子,咱们也不是出不起。”
肖佑敏把玩着手上杯盏,把众人神色言辞一一看在眼里。
“肖大人想必已有定论。”座中一人却是弹了弹衣衫:“家父派小可前来,全听肖大人指派。”
肖佑敏看了看座中男子,正是自己小舅,见他开口,心中暗想这火候到掌握得不错,又想那老丈人虽是站在自己一边,偏又不愿亲自出面,自己还得坐阵,肖佑敏暗叫一声“老狐狸。”心里却是一松。
“就怕我的意思大家不肯听呐。”肖佑敏放了茶盏,嘴上虽是叹息一声,眼睛却牢牢盯了坐中人等。
众人听得他如此一说,便知他属意捐纳,纷纷交头接耳,如炸开了锅一般,更有人大声嚷了出来:“还是杀了干净。”
肖佑敏却是冷笑:“说得容易,谁来出头动手?”
这一问,那几个喊打嚷杀之人便噤了声。
肖佑敏冷哼一声:“杀害朝庭命官,受的可是凌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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