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携了手儿便去用膳不提。
郗徽用了早膳,便急急去了厨房,青芷早带了那筐新鲜的樱草果子候着,郗徽净了手,一心摆弄起樱草果子来。
待得功成,那一笼笼樱草糕儿新鲜出炉,闻之芬香四溢,观之通身粉红晶莹,郗徽与青萝、青芷各夹起一块吃了。郗徽点了点头,又见青芷吃得飞快,一块糕儿吃下去,又夹了一块放入嘴中,边吃,边鼓着腮帮子叫着:“好吃好吃。”青萝吃相更为文雅,亦是连连点头:“这我可学会了,当真好吃。”
郗徽开心的拍拍手:“那便好极。”说着便把一块块犹自冒着热气的樱草糕码在盘中装了两个暖盒,余下的自是让青萝、青芷二人分了。
郗徽提了一个暖盒送去给范云,范云正在书房,任昉、萧衍二人亦在范云书房坐着。
“任大哥、萧大哥来了,两位大哥可有阵子没来呢。”说着提了提手中暖盒:“两位大哥来得当真凑巧,我刚做了好吃的呢。”
待得众人吃了糕点,郗徽眨巴着眼睛看了范云:“我去一趟爹爹家里好不好,这个糕儿我想送去给爹爹尝尝。”
范云笑着点头:“自是好的。”
“今日任大哥萧大哥都在,那我自个儿去了,范大哥可得好好陪着任大哥和萧大哥。”
范云自是应了,让随从立时安排车马,带人跟着。
郗徽向任昉、萧衍打了招呼便自离去,带了青萝青芷提了暖盒出得府去。
郗徽坐在马车里,手中抱了个小小手炉,浑身温暖,心中亦是暖暖的很是舒坦。自郗徽去过郗府之后,郗烨更是常常邀了郗徽前去,有时留得晚些,便索性在府里住上一晚,几番来回之后,郗徽亦是不用郗烨来请,自己做了什么吃食或是想去看看了便也会自己前去,父女二人虽不在一间府里住着,却也其乐融融,感情大增。
马车忽地一顿,郗徽往前一倾,不留神间,那小小手炉便掉在地上。一旁青萝手快,扶了郗徽身子:“姑娘没事吧。”青芷亦是捡了手炉起来,用帕子擦了,递予郗徽,嘴中犹自嘟哝:“这外面怎么驾车的。”
此时外头已是有呼喝之声传来,郗徽掀开一角帘子,望向窗外。
却见一人正跌在马车前头,另有一人在旁边呼喝辱骂,骂得几句更是一脚便踹在那人身上,郗微细看,自己带着的随从已从车驾上跳下,拦了那动粗之人,那人被拦,索性撸了撸袖子,一把扒开随从,兀自嚷着:“公子爷可没拦着你的马车,是这臭要饭的滚到了你马车前,你跟公子爷叫个什么劲,没见公子爷正在教训小叫花么。”说着便又抬腿向地上的人踢去。
郗徽稍一探身,见那地上之人躲过那人一脚,在地上滚得几滚,已是滚到了自己身旁的车轮之下,沾了满身的雪屑子。
那行凶之人见小叫花还敢躲开,更是不依不饶,追上前来,提腿又是一脚:“公子爷踢你,你还敢躲,会踢你,也是你的福气。”
郗徽见得,皱了皱眉头,掀了帘子,下得车来。
“住手。”郗徽喝住那人,蹲□来扶起地上乞儿。
那人见有人扶起那小叫花儿,更是大怒,刚说出“公子爷”三字,便见得郗微模样,不由得死死盯着,看得呆了。
说话那人姓张名锋,因了祖上有德,家中很是有百十亩良田,平日并不事生产,只请了长工短工,更有老父是个能算计的,又开了店铺经营,到成了一方财主,更在京里置了房产。张锋有了父亲生财,自己便整日里游手好闲溜狗斗鸡,上过几年私塾,却不是那读书的料子,却偏生学得酸哩叭叽,爱赋弄风雅,本是农家子,到硬是让家中一干人等管自己叫做“张公子”,而自己亦是嘴里“公子爷”“公子爷”的不停口,这京中街坊,能在京里置得起房子,多少家中都是有些富余之人,哪里看得惯他那嚣张气焰,好笑之余,背地里到是叫他做“装疯子”,可见这人是有几分疯性儿的。
这“装疯子”见了郗徽亲手扶了小叫花子,又见郗徽生得极是美貌,回过神来,更是起了性子,嘴里咂巴两下,嚷着:“好一个慈悲好善的小裙衩。”伸手便来抓郗徽。
跟着郗徽身边的随从正要拦,却见那张锋“哎哟”一声,已是滚到了一边。原来竟是那小叫花儿离得郗徽最近,见那张锋伸手抓郗徽,便极快地用脚踹了那人,竟把那人硬生生的踹得飞了出去。
郗徽亦是愣了愣,见那小叫花正望着自己,头上身上兀自沾着雪沫子,身上穿着虽不显单薄,却是破破烂烂,一身衣裳挂了好几个口子,灰扑扑的也看不出原先的颜色,一张脸也是左一道灰又一块炭的,很是脏污,郗徽心下怜他,便拿出帕子为那小叫花子擦去头上雪花:“你没事吧?可有伤着哪儿?”
那小叫花也不说话,只看着郗徽。
郗徽见那小叫花儿双手通红,怕他冻了,从一旁青萝手中拿了手炉,放入小叫花手中:“这个你拿着,暖暖手吧。”说着,解下腰间荷包,把荷包放入小叫花手中:“这里有些银钱,你拿着吧。”
“你,你为何对我这般好?”那小叫花看了看手中荷包、暖炉,又抬头盯了郗徽。
郗徽淡淡一笑:“不为什么,你可有家?”
小叫花点了点头。
“那便好好回家去,天这么冷,别在街上晃荡了,你若有心,这荷包里的钱也够做些营生,若无,这个冬天也能过得好些。”郗徽拍了拍小叫花的手,微微一笑,便上车去。
“你叫何名?”那小叫花扒在窗上,掀开帘子,看着郗徽问道。
“郗徽。”
那小叫花点了点头,放了帘子,向后退开几步。
郗徽抬手掀开帘子对了那小叫花一笑,又见那被小叫花踢出之人仍在地上躺着,嘴里“哎哟”不绝,看了几眼,见那人不似作假,便叫了随从去看,若是真伤了,自送去医家不提。
青萝青芷见郗徽上车,也跟上车去,一名随从去看那张锋,另一名驾了车,马车辚辚而去。
那小叫花见得马车离开,低头想了想,便也慢慢跟了而去,直跟得郗府门前,见那女孩儿下了车,进了郗府,这才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亲们,猜猜小叫花是谁呀!
☆、43、张牙舞爪肆意为
却说那小叫花儿一路跟了郗徽到了郗府,见了郗徽进得府去,那小叫花儿低声念了几句:“郗府,郗徽,当真好玩。”又觉手中温暖,正是那郗徽给的小手炉儿,小叫花把玩着小手炉,玩得几下便往衣中袖了,又细看那藕白色的荷包,那荷包上绣着一枝梅花,娇艳的水红衬了淡淡藕色,极是鲜亮好看,小叫花摸了摸,便把荷包放在鼻间嗅嗅,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便吸入鼻中,小叫花咧开嘴角,扯唇一笑,自语一声:“确是个妙人儿。”便解开荷包,那荷包之中有几块细碎银两,更有两颗小金豆儿,小叫花挑挑眉头,捏起那两颗小金豆儿,在手中抛得几抛,嘴角笑容更甚,如此玩得几下,便把小金豆重又放入荷包之中,扯了两头系绳,拢了荷包,又把荷包放在鼻上闻了几闻,这才收了荷包放入怀中。
小叫花儿背了手,一路往东,向了那禁城而去,到得城门,那守城之将见了急急迎出,对了小叫花儿跪拜下去,口中叫得:“未将参见皇上。”另有太监宫人兵卫跪了一地,山呼“万岁”。原来,那郗徽碰上的小叫花儿竟是微服扮了乞丐出来闲晃的皇帝刘昱。
刘昱今日心情不错,朝了众人摆了摆手,便径自入了宫门。
刘昱到得寝殿,内侍杨玉夫忙一路跑了过来,迎了刘昱,一脸谄媚:“皇上今日出宫玩得可好?”
刘昱点点头。
杨玉夫见刘昱高兴,有心讨皇帝开心,便做了极是羡慕的模样,眼儿巴巴的看着刘昱:“奴才今日没能跟了皇上出去,当真是没福气!不过见着皇上玩得高兴,奴才便也高兴!”
刘昱在椅上坐了,驾起个二郎腿儿,脚上晃得两晃,从袖中拿出手炉,摸了摸,觉着有些微凉,便皱了眉头:“去,把这手炉弄暖。”
杨玉夫听了,忙双手接过手炉。
“里头炭的香味要和这里面的一样。”刘昱乜斜着眼看了看杨玉夫。
“是。”杨玉夫拿了手炉给了外头宫女,交待好便又回来:“皇上,奴才先伺候皇上更衣。”
刘昱看了看身上破烂的衣着,甩了甩袖子:“朕这身衣裳怎地不好了?换什么换。你可是嫌朕脏了!”说着,刘昱想起那郗徽不嫌自己脏,还亲手为自己擦了头上的雪,以往自己在混混堆中混时,可从没人对自己这般温柔体贴过,刘昱心中极是欢喜,本想发作一番杨玉夫,因了高兴,便也忘了。
杨玉夫却是急忙在地上跪了:“皇上恕罪,奴才哪里敢这般去想皇上,奴才能在这宫中侍候皇上可是奴才天大的福份,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奴才对皇上的景仰之情可是千真万确!”
刘昱摆了摆手:“罢了。朕才说上一句,你怎地这般罗嗦,说上这许多。”
“奴才不敢!”杨玉夫又往地上磕了磕头:“皇上,刚才太妃来过,让奴才等皇上回来了,告诉皇上,请皇上去如意宫一趟。”
“母妃来找我何事?”
“奴才不知。”
刘昱“哼”了一声,这才与杨玉夫进内殿换衣。
“叫人去查郗府的郗徽。”
“郗府,是郗烨郗大人府上么?”
刘昱一脚便踹向杨玉夫:“若是朕知道,还要你去查!”
杨玉夫忙爬起身口中不迭的叫着:“是是是,奴才立马去查。”边说边仍为刘昱穿着衣裳,偷眼打量,那刘昱嘴角轻挑,神色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一时也琢磨不透,心中便想,要不让皇上杀人发泄玩乐一通,便开口说道:“皇上若是喜欢,不如直接带了人杀进郗府去,来个痛快,听说那郗烨的嫡妻是前朝公主,皇上去郗府也有由头,就说前朝公主不满皇上,有反叛之心。”
“反你个狗奴才,我看是你这个狗奴才有反心,再言杀进郗府,朕第一个拿你狗头,杀你全家!”刘昱大怒,劈脸赏了杨玉夫一个巴掌。
杨玉夫心中大呼“倒霉。”急急在地上跪了,“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皇上饶了奴才的无心之失,奴才也是一心想为皇上分忧,皇上饶命啊!”
刘昱本就最宠杨玉夫,见杨玉夫跪在地上求饶,“嘭嘭”的磕着头,不久那额上已是泛了一层血迹,便也消了气:“罢了,罢了,快伺候朕穿衣。”
待得换了衣饰,杨玉夫拿了手炉为刘昱拢上,刘昱闻了闻手炉香气,果然与之前郗徽给自己时的香气一样,不由“哈哈”大笑,在杨玉夫肩上拍得两拍,便往如意宫而去。
刘昱刚出得宫门,便见内侍通传步兵校尉于天宝求见。
刘昱顿了顿足,喝道:“那厮来作什么?未见得朕正去母妃那儿么。”
那内侍忙往地上跪了,抖作一团:“奴才见于校尉形色匆匆,说是有大事要禀告皇上。”
刘昱眼珠子一转,想起一件事来,大手一挥:“传。”自己便又返回殿中坐了。
那于天宝进得殿内跪了便急声大呼:“皇上,杜延载、沈勃、杜幼文准备谋反,上回阮田夫谋反他们三人亦是同谋。”
刘昱从椅中弹起:“你说什么?”
“微臣得知杜延载、沈勃、杜幼文三人在家里暗囤兵马,密谋杀了皇上,此事千真万确,微臣万万不敢乱说。”
“哈哈哈哈!”刘昱双手插了腰,仰天大笑:“好!”
于天宝不禁微微抬头张了嘴看着刘昱,见那刘昱笑得极是畅快,却带了几分森森鬼气,不由一滴冷汗从额间滑下,坠在那汉白玉铺就的地上。
“来去码了人马,跟朕走。”刘昱说着便大步往外而去。
杨玉夫应得一声:“奴才听旨。”亦是跟了出去。
于天宝见得二人出去,这才起来,忙跟了出去,心中又是欢喜又觉恐惧,终于咽了咽口水,暗自骂到:“你们三个杀才,如今可还能得意得起来了,这么就死到临头了!看不起小爷,可得好好尝尝小爷的手段。只可惜了那杜家小娘子!”转念又想,这次密报皇上,皇上一时高兴,封自己个“大将军”也未可知,这一想,那高兴之感已是大大压过心中那点子慌恐。
这于天宝说来之前便是以告密上的官位,那次是自己也参与了谋反,只是事出意外,于天宝心思一转,索性卖了同伴,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那次告密到是真有谋反一事,这一次,却是因了于天宝自己与那三人的私人恩怨,让了于天宝心生毒计,算准了皇帝昏庸荒诞,不会细查此事,便又故计重施了一把,自己即能除了不顺眼之人,又能捞到官职,再进一步,当真是大大划算的买卖。
刘昱此时心中却是带了七分刺激,三分恨恨。更是想起以往阮田夫叛乱之事来。
那阮田夫竟想乘自己去江乘射雉之时让人杀了自己,拥立刘准,好在自己临时不想去江乘玩了,要不岂不是落了那老贼的圈套!又有那于天宝告之自己此事,自己反过来抓了阮田夫那老匹夫,杀了他满门,更是借此机会打压那同父异母的皇弟刘准,省得这鸟弟弟想争自己的天下。刘昱点点头,转过头见了那于天宝正跟在身后,便对了于天宝说道:“于校尉二次有功于朕,朕封你为‘直阁将军’如何。”
于天宝正跟在刘昱后头想着心事,听得刘昱这么一说,一阵狂喜,“卟嗵”一声便跪了,头磕得如小鸡啄米一般:“微臣谢皇上恩典!微臣谢皇上恩典!”
刘昱扬声长笑:“跟了朕去看看朕怎生整治乱臣贼子。”
刘昱边走,边有人得了消息跑来跟在身后,待出了宫门,身后忽啦啦的已是跟了一群人,却不是皇帝身边卫队,均是平日里跟了刘昱外出吃喝玩乐打架斗狠杀人为乐的狗腿子。刘昱停了,看了身后众人,大吼一句:“上家伙。”
一五大三粗面黑如炭之人当即走出,双手捧了一把锯子奉与刘昱,又从身上掏出一把钳子并一把凿子奉了。刘昱提了锯子,把钳子、凿子插在腰间,这才一挥手,率先上马,打马而去,众人群情激昂,亦是纷纷上马,雄纠纠的在后头跟着,个个如打鸡血,满面通红,极为兴奋。
刘昱带了众人就近去了沈勃家中。敲开门来,见人便砍,那手下之人亦是四散开来,如狼似虎,见人杀人,大肆洗劫。刘昱提了锯子、马刀,径自进内去寻沈勃。
沈勃此时在家丁忧,见了刘昱气势汹汹而来,那砍刀寒光闪闪,尤自滴血,那血滴在皑皑雪上,溅出点点腥红,直似红梅绽放。沈勃只觉心中一寒,竟也不去接驾行礼,只立在廊下,看着刘昱:“皇上所来何事?”
“朕来杀你!”
“臣近来在家丁忧,早已奏明了皇上,皇上也知此事,臣不知自己所犯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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