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说说笑笑,不觉已是暮色四合。黎歌起身,微笑着说道:“天色不早了,姑娘,你快回家吧,今天真的很愉快。后会有期!”姜玥含笑点了点头,望着他牵了马,跨上马向她招手告别,策马欲行。像是想起了什么,姜玥叫道:“黎公子留步!”他“吁!”得一声停下,正欲下马。姜玥赶忙道:“不用下马。黎公子,我只是想为你奏一曲。”黎歌笑了:“在下荣幸之至。”
姜玥抚笛。闭上双眼,动情地吹奏了一支曲子。黎歌则慢慢骑马前行,闻笛之声,默默不语。这笛声,好熟悉,原来就是清晨黎歌遇到她时,她所吹奏的那曲,含情脉脉,如泣如诉。羁马,回首,不顾已经停止吹奏的姜玥的讶异,他下马,向她那边走去。“姜玥姑娘刚刚所奏的那曲,实在是好听,优美的节奏中含着一丝的凄清,就如秋日的寒冷。不知道是哪位名家之作?”姜玥抚笛,低头道:“哪有什么名家之作,只是家母传授给小女的,名字叫作‘君莫悲秋’。”“君莫悲秋”黎歌细细寻味,这名字的悲秋之意中有诗情,又有钦慕之思,“我自小喜爱音律,不知可否请姑娘教我吹奏这曲‘君莫悲秋’?”姜玥笑了:“当然是好的。不知,公子何日有空?”黎歌道:“还是在这里吧,明日晌午,不见不散。”说罢,他又一次跨上马,微笑着望了她片刻,而后策马远去。夕阳西下,他骑马时风度翩翩的矫健,竟不同于往日的儒雅,反而更多的是几分英姿飒爽。姜玥望着他,待他走远,才依依不舍地收起了笛子,往回走,流连忘返地时不时回头望着他远去的方向。
此情无计可消除
北辰宫。
那是一片有着宛若世外桃源般的美丽景致的花园,处处都是桃花,在春日和煦的温暖中绽放出粉嫩柔美的花朵,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亭台水榭,映衬着粉红的桃花,相得益彰,美不胜收。还有片片花圃,春暖时节,里面的花盛开的时候,馥郁满园,戏蝶翩跹,娇莺恰啼,生气盎然;溪水淙淙流过,溪底的细石光滑,在清澈见底的溪中直视无碍,到了每年的炎夏时节在水边戏水别有一番清爽。潺潺溪水汇成了一池碧水,湖中的芙蕖,在盛夏的傍晚,可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清冽的湖水中,是游鱼在田田莲叶中悠闲地嬉戏,棹桨泛舟于藕花深处,乐趣无穷;高秋八九月,白露为霜之时,也有秋日里的黄花开满东篱;冬日里还有梅花映雪,傲立严寒。野花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荫。北辰宫的四时之景,皆是各有风韵。
月下,姜玥走到了桃花林间,想起了与黎歌相识的点点滴滴,望着满园夏末秋初的景致,她凝眸不语。虽然桃花以谢,但月色撩人,花园里的花悄悄地,羞答答地开出了美丽与馨香,开在落英缤纷的花林外,美不胜收。想起白天的黎歌听她吹奏时的专注与欣赏,一丝喜悦与娇羞让她绯红了面颊。姜玥又握笛,闭上双眼,抚笛又奏出了那曲悠远清朗,饱含柔情的《君莫悲秋》。
原来,这就是思念一个人!若一日不见,便如三秋般漫长。她怅然停下了吹奏,慵懒地倚着一株桃花树,坐在了月下的桃林边。和风吹动了她的发,她就这样默默坐在那里,相思情长,满腹心事都只为了那个翩翩少年。
“姐姐?”是她,是蘅儿。姜玥回眸,望见了妹妹,起身笑着问:“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姜蘅笑着说:“这么美的夜色,月华如练,照入这片桃花林之中,甚是美丽。《春江花月夜》中所谓‘月照花林皆似霰’,说的就是这样的景致吧。既然是如诗中所描写的美景,我自是想出来欣赏,然后,听到了姐姐的笛声,清丽悠扬,中有深情,亦有愁绪,不知是何曲?”姜玥道:“这曲子是娘亲教的,是她亲自谱写的《君莫悲秋》”“《君莫悲秋》?”姜娴喃喃地说,“现在已经是高秋时节了,这名字倒是应了这个秋景。”“是啊”姜玥低头不语。现在的他在做什么?也是在望着皎洁的明月,在思念么?
姜玥望着凉如水的夜色,如此清冷的名字,她们的娘亲在写这首《君莫悲秋》时,究竟倾注了怎样的思慕之情?是多么深沉的爱恋,才让她写出了如此婉转动听,感人至深的曲子?
她与蘅儿的父亲,北辰宫宫主姜枫曾经告诉过她,她们的娘亲是一个才华横溢,知书识礼的女子,顾盼生辉,天资聪颖,稍稍有些多愁善感,能弹得一手好筝,亦能抚笛吹出有优美悠扬的曲子。
姜枫当年则是江湖上有名的剑侠,正直善良,武功高强,行侠仗义,名震一时。后来他创立了北辰宫,成为北辰宫宫主。他此生只爱一个女子,就是他的妻子,既是她在驾鹤归西之后他也没有另娶。被问到为何,他只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然而,不止姜枫一人在思念着她,她走了,带走了姜枫的思念,还有他,黎仲玉的。姜玥与姜蘅的娘亲,就是蓉月所说的雨柔,是黎歌小时候看到的黎仲玉扇子底下画像上的那个雨柔,也是黎仲玉深爱了一生的女子。
曾经的黎仲玉与姜枫是至交,而雨柔的心,当时不是属于姜枫的,而是那个风流倜傥,才华横溢,聪颖过人的黎仲玉。
姜枫亦知道,雨柔爱的人,是黎仲玉,而不是他。他的正直豪爽与玩世不恭只允许他自己默默祝福二人,他敬重的师兄,以及他倾心呵护的师妹。
后来的黎仲玉变了,曾经不羁却有着正义的他心之所向的是权势,如此热衷,让他最后放弃了他挚爱的雨柔,选择了迎娶先皇之女蓉月公主。雨柔伤心地离开了他,选择了一直爱着她,保护她的姜枫。
半年的光阴如此之快,弹指一挥间,春日已至。
姜玥闲暇之时,会来到郊外,黎歌总是在秋天的清晨,他们遇见的那个地方等着她。姜玥闲暇之时,会来到郊外,黎歌总是在秋天的清晨,他们遇见的那个地方等着她。黎歌衣袂飘飘,依然是独立寒秋之中。那超脱尘外的气质,让姜玥总是觉得,他是那么的孤独。不知为何,有一次,竟然让她热泪盈眶。
与他谈天,让她了解很多很多事情,长了很多见识。而且,他的持重与超凡脱俗,让她感到着迷。虽然她的父亲允许她带着妹妹出北辰宫,但毕竟大多数时间,她还是在深闺之中,专注地望着窗外的满园春色,姹紫嫣红,花开花落,手执一卷书,不求甚解地读书,或者闲暇之时,与妹妹蘅儿谈心,嬉戏于北辰宫的花园之中。外面的世界之大,世事之纷繁,她闻之甚少,因此,她虽然严肃内敛,事实上却和其妹蘅儿一样,有着不知世事不知愁的单纯。
黎歌从小生长于候门,在繁华的京城之中,交游广泛,见多识广,又饱读诗书,对于好多事情与道理都有一番自己的见解。每次见面,姜玥总有新的收获和对世事的认识,也有一份满足于愉悦。他们也志趣相投,相谈甚欢。黎歌与她谈心时那柔和的表情和对她的理解,欣赏,让她十分喜悦,感到亲切与温暖。
或许真的爱上了,爱上了他,尽管他是黎仲玉的儿子。
坐在窗前,望着满园春色,她怅然。想到了多年前父亲的话。
那时的她与妹妹蘅儿,还是总角之时的孩子,无忧无虑,涉世尚浅。一次,二人溜出去到京城里玩,姜枫派了许多门中的弟子去寻找她们,费尽千辛万苦找到后,一行人回到北辰宫时已经很晚了。姐妹俩因为姜枫的担心转化为怒气冲冲的时候吓得大哭,却只见姜枫开始的确十分生气,片刻后表情稍缓和,开始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这两个丫头,知道爹有多么担心么!如果你们在京城中遇到了黎仲玉”顿了顿,他愤懑地说:“往后,你们不许不经过我的允许就出北辰宫,如果在京城之中,你们姐妹二人不要称你们是北辰宫的人;还有,对黎府的任何人一定要保持距离,不可多说!”蘅儿擦了擦泪,嗫嚅到:“爹为什么”姜枫叹道:“黎仲玉其人与北辰宫对立,这是人们都知道的事情,你们去城中,再遇见了他,他若知道你们是我姜枫的女儿,一定不会轻饶。好了,阿玥,蘅儿,你们可知道了?”姐妹俩乖巧地点点头。
这么多年了,姜玥依然记得那时姜枫的谆谆教诲。那就是对黎府中的人,一定要保持距离。但此时的她,怎能舍得黎歌?有那么好多次次,她很想告诉他,对他说出她的爱。只是,她的内敛持重,让她怎么也无法开口。这份情愫,她从未轻言出口,就算对与她无话不谈的妹妹,她也没有告诉。
只是时时为了他心痛。他的父亲黎仲玉,是怎样对待他的?那冷漠,对于黎歌来说,是一种痛,一种伴了他数十载的痛。她无数次希望她可以为了他抚平这些痛苦,让她成为他的依靠,因为他幸福,她就会快乐了。
不不想到这里,她嘴角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消散了。她的微笑的表情,渐渐变成了一种无奈的落寞。他的父亲,是黎仲玉,是黎仲玉啊爹不会答应她的,因为,嫁给黎歌,黎仲玉的独生子,她就是黎家的儿媳了,姜枫和黎仲玉,向来有隙的二人,会成为亲家。又想到了儿时姜枫的话,他的语重心长让她知道,姜枫是不会允许她与黎歌的结合的。然而,她又怎能割舍如此真挚的感情?生平第一次,她体会到了绝望,二人相爱不能在一起的绝望。
独坐窗前,她望着月下的花园,思绪回到了白天,她与他见面的时候。
二人坐在郊外的湖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在刚刚褪去料峭春寒的春日里,感受温暖的天气,还有见面时的温馨。
“姜玥。”黎歌望着远处,如此专注。
“嗯?”她望着水面上自由戏水的天鹅,默默不语,似乎在想着心事。
顿了顿,黎歌缓缓说道:“你知道么,其实,我一直在想,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入朝为官。为了苍生,为了解天下之忧。但是,”他自嘲地笑了,“你也是知道的,黎家的做法一味地为了朝廷尽忠效力,鞠躬尽瘁,等于是为黎家做些损人之事。当然不利于黎民!然而如果不为朝廷效力,还有什么仕途可言。毕竟,黎仲玉他是父亲,怎么说,都不能完全不顾及他的感受这些年,我还是会敬他,甚至有些怕他。好多人看不惯黎家的做派,就是因为他摄政不归政于当今的皇帝,自然不能服众。他也有他的优点。。。。。。然而,他在朝中霸道的行为,黎某实在是不能接受!就像西汉末年的王莽的那些不当的做法。不,他的好多做法还不如王莽。。。如果,他当时选择做周公,学周公辅佐成王该有多好”黎歌低头,半天无语。而后又继续说道,“有时我真的希望我不是黎家的公子,这样我便能不按照他安排好的道路,入朝为官,做另一个傀儡,更不用按照他的安排联姻” 黎歌下面所说的一切,,姜玥已经浑然不觉了。因为,联姻二字,已经让她震惊不已,更让她回避不了她过去一直试图去回避的事实。她知道,黎歌这样的相国公子,若要能与一个与他黎家的地位相配之家的小姐成亲的话,真是一件对于他和其父的仕途十分有利的事。黎仲玉是如此具有谋略与野心,一定会让其子与王侯大家的千金小姐联姻,结为秦晋之好的。她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也唯有无奈,绝望地去接受这个事实。
半晌,姜玥才平定下来,用她的坚强与倔强忍住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淡然地笑了笑。他与她之间有太多无奈,她凄凉地想,或许,他们终究无法在一起。她,姜玥,是北辰宫宫主姜枫之长女,怎能嫁与朝中那个一直与北辰宫作对之人黎仲玉的独子?她从未如此认真地考虑过这个问题,总是天真地认为,他们会在一起,用一个十六岁少女的天真想法,想象他们琴瑟和谐的幸福生活。这个问题,太过于现实,她承受不起。然而,黎歌亲自说了出来,她才知道,这是她必须面对的现实,怎么都无法再逃避。我到真想逃避呢。她想,泪水,在没有流出之前,就被她冰封在了心中。
慢慢起身,她无力地笑了笑,自己就知道,这笑容是如此苍白,无力遮掩她的痛苦与绝望。“黎公子,”不知怎么积攒下来了勇气,她坚定住后,一字一顿地说;“天色已晚,我得回去了,告辞!”说罢,她起身,缓缓离开,丝毫不忍瞧见他惊诧,不解的面色。
待她迈出了几步,离他愈远,只听他在后面喊:“姜玥”
她没有回眸,只是淡淡地说:“黎公子请讲。”
他微微一笑,说道:“明日若有空,就进京找我吧,老地方,不见不散。”说罢,黎歌起身,只听其履在浅草中的声响。待他上马后,马蹄声渐渐离她远去,此时,她含泪望向他回京城的背影,任由夕阳把他的影子拉长。
或许就这样结束了吧,唯有半年的缘分,就当做从未遇见,从未遇见
这个她父亲苦心创建,闻名江湖的北辰宫,凝聚了姜枫与雨柔二人共同的努力与汗水。她想到了这些年,姜枫等人经历的风风雨雨,才有了北辰宫的一切。她在这里生长,热爱着这里的亭台楼阁,花草树木。还有她与姜枫,雨柔,姜蘅,以及师兄弟所共度的年月。她太爱黎歌,又太爱北辰宫了。如此艰难的抉择,怎能割舍?
放下吧,放开她对黎歌的爱,他可以追寻自己的自由,最起码,也不违背了他父亲的安排,这样才是对他好吧。弱水三千,他会在这种安排下,找到一个好妻子。只要他幸福就好。这样,她也可以不离开北辰宫,让姜枫失望。
擦干了泪水,她决定,明日见到黎歌,她要亲口向他道别。
黎公子,若是此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此生恐怕是有缘无分了。
就当从未遇见。
思君之情终无绝
京城中,最有名的茶楼要数水榭小筑了。公子王孙十分喜爱来到这里品茶,会友,吟诗作对,听曲对弈。此中装饰陈设皆是一流,桌椅茶具皆是上品,名贵却毫不流俗,足以看出水榭小筑老板的高雅情趣。老板本也是个喜好结交文人墨客之人,不喜凡俗,因此对那些博学多识,才华横溢的客人格外欢迎。黎歌,姜玥二人就是这里的常客。
今日,姜玥早到,于是便坐在了二人每次光临时常坐的地方。因为那里,能望见水榭小筑外的一池春水,还有水中的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姜玥喃喃地念道。黎歌,你的痛,我都知道。你如羁鸟,如此渴望飞出黎家的樊笼,然而,你生为黎家的独子,你太无奈了。黎仲玉的自私作为与行事,丝毫没有影响到你的理想,你依然胸怀天下苍生,愿意为了他们而为官,虽然是黎仲玉之子,却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
“想什么呢,这么专注?”再熟悉不过的温柔的声音,是黎歌。当他站在她面前,微微笑着,衣袂飘扬。举手投足之间的儒雅,翩翩,不羁于尘俗,让她十分难拚对他的这份爱慕之情。如果就这样与他分手,无法见到他温柔得让她心醉的微笑,无法在等待他们二人相约时尝到等待的甜蜜与期待,让她怎能放下这份恋意?她望着他,泪水就要夺眶而出时,又强忍住了心痛与无奈,挤出了一个微笑,起身行礼:“黎公子,小女有个不情之请。”黎歌笑了,道:“姜小姐到客气了,敢问有何事?”姜玥道:“我带来了我的竹笛,斗胆献丑,吹奏一曲。”黎歌微笑着说:“在下荣幸之至,愿洗耳恭听。老板!”他面朝柜台喊道,一个中年男子闻声而来。“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想必你以前曾见过。她不仅能赋诗词,亦能用笛吹得许多好曲。她想在此,为大家表演,在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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