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橖一听姑娘说他手无缚鸡之力顿时便是恼上加恼,他也不管司命是何许人也,只瞪着那双润泽的好似能掐出水来的眼睛道:“姑娘家的上了别人家的墙头,真真是泼皮粗俗!”
“我就泼皮,我就粗俗,你能拿我怎样?”那姑娘蛮横起来,左手掐腰右手食指却戳上夏橖胸口。
夏橖被她骇得直往后退,活了十五六年了,压根就没和哪位姑娘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且面前的这位还是个没有闺秀风范的。
气势逼人的将夏橖挤到廊柱上,姑娘却收了手一脚踢开房门,进去喝茶了。
“你再这般无礼,我就喊人了啊!”夏橖跟着她进了屋,颤巍巍的道。
那姑娘一把抓住他的手,挨个打量着一根根手指,连手心纹路都没放过。半晌,她幽幽问道:“你可还记得我?”
“可笑!”夏橖眨眨眼,“我从未见过你,谈何记得?”
姑娘‘蹭’的跳起,竖起巴掌道:“好你个龙看我不收拾你!”
“来人啊,快来人啊!有女贼匪”夏橖围着厅中的圆桌奔跑,边跑边喊。
“喊破喉咙也无济于事,今儿你铁定落我这贼匪手里了!”姑娘低头饮茶,眼睛却瞄着他,一副幸灾乐祸的味道。
你欲如何?夏橖不由自主的将衣领拢的紧些,惧态十足。
姑娘甩了甩袖子,清风而过,房门竟合上了。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天上人间(二)
自院子的半空中看着夏橖的房门合上后,七亦心里叹了又叹。
诸位男仙们,你们千万别得罪女仙,保不定哪一日被贬下凡,就会受到如现下夏橖正经历着的,额,摧残。
届时一无记忆,二无仙术,被摧残了也是没头没脑。
话说那日七亦施法让海棠睡过去后,三人一点计策也施展不出,最后还是七亦想着凤毓和司命交情不错,遂央着他去司命处瞅了几眼命格簿子。
凤毓很仗义的便去了,扯过命格簿子一看,乖乖,成为凡人的八夏命格也忒奇特了些!
他大概将八夏的命格讲给海棠听后,海棠知晓八夏投身在晋国尚书大人家,是个宝贝级的人物,一颗吊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来。
可凤毓可不那么认为,他用手顺了顺两道剑眉,略有不忍道:“只不过他既生在大贵之家,加之本身亦很出众,故桃花便略略多了些你须着紧些,万勿蹉跎岁月了!”
因他一席话,海棠便思忖着反正夏橖桃花旺已然是事实,定要先下手为强才好。这才有了她找上尚书府的一出。
不过,她在同夏橖的事上,倒也没有如七亦想象的那般。
海棠想着先前与八夏一起时,不论是行事还是温存,他没有哪一回是乖乖就范的:未经他同意,不能擅自动手去摸。一个不如意之下,便道海棠‘蠢笨’。这么一想之下她就有些踌躇,委实找不出个合适的方式对待夏橖。
合上门后,海棠将夏橖摁坐在凳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道:“你勿要喊叫,我不会对你不轨。只是,我已然思慕你许久了,今儿前来却是想与你表白一番,你可要听好了啊!”
夏橖疑惑的瞅着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再不暗风月,对上一个凭空出现且还说思慕着自己的姑娘,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接受的。
于是海棠开始讲述着一个半真实半杜撰故事,便诸如她是南疆玉棠国的公主,儿时随兄长至洛城觐见晋国皇帝时瞧见了夏橖,一见之下便芳心暗许。可现下她兄长要将她嫁与他人,情急之下不舍夏橖,便前来幽会一番云云。
夏橖嘴角抽了抽道,“姑娘,父亲任刑部尚书不过五年光景,先前我们并非居住在洛城的。”
海棠遂又开始艰辛的圆谎。
夏橖却笑了,他抿唇道:“姑娘,我原就料想你说的是谎话,一诈之下,果然是被我猜中了。你爱思慕便尽情思慕,犯不着编故事唬我!”
海棠傻了:这龙成了凡人心眼还是如此之多,看来不用重锤是不行了。她强自镇定了下正要开口,忽的就发觉一片黑影盖住了她半边脸颊,却是夏橖的手停在她耳边
缓缓解下她的面纱后,夏橖却是又惊又喜。
这女子的五官真是玲珑精美,灵动的眸子慧黠地将自己看着,瞳仁里的光彩刹那间便绽放出万紫千红来。小巧圆润的鼻子呼出缕缕温热的气息,尖尖的下巴也让人忍不住想捏上一捏
手上一用力,夏橖便扯下面纱后退了两步,隔着稍远些的距离打量着海棠:淡粉紧身宽袖袍裙被腰间一条软烟罗带系着,袖口处又银丝线勾出的几朵花瓣,下摆是密密麻麻的一排云朵,额,委实不错,是个袅婷的美人!
“你到底是哪家的姑娘?”他开口问道。
海棠忽的不知该如何答话,只愣愣地盯着他漂亮的手。
“你不说亦无碍,我定能寻得出来!夏橖眉飞色舞,又淡定。
他虽然年纪不大,在洛城却已经是与旦伊齐名的人物了。且他平日里与同是洛城四公子的太傅之子走得近了些,那太傅之子作赋作的好,使唤人也使唤的好,夏橖亦在不知不觉中学了几分。
“好!”海棠甚是逍遥的往椅上一坐,“你若能寻得到我,我便”
“我若能寻到你,你便随侍左右,如何?”
看着夏橖满脸春情,海棠想起了凤毓说的‘桃花略略多了些’,忽的很想上前打破夏橖的头。
“甚好!”海棠眼珠子动了动,“不过,在我随侍左右之前,你不得寻了别人去!”
夏橖看着清婉中带着娇娆的海棠,清逸一笑后执起她的手,轻柔而安静的道:“我那宝贝琴被父亲毁了,待我寻得好琴之后便弹与你听,可好?”
海棠自是点头称好,称好之余脑中还不忘思量着,难不成八夏那厮成了凡人之后竟不闷骚,改奔放了?
正要进一步探探夏橖,忽闻得七亦密语传音说是有侍女前来唤夏橖去尚书夫人处用膳。海棠听了忙急急和夏橖道别,而后在他一眨眼间便消失了。
夏橖惊愕之下大张着嘴追至院中,却哪里还能看见海棠的影子。
第二日一大早旦伊将军府的小侍便将帖子送到了尚书府,说是邀请夏橖过府一叙。
可日落时分夏橖到了将军府之后才知晓,聚会的地点是洛城一家小有名气的酒家。参与聚会的统共就三人:旦伊、夏橖、太傅之子凌栗。四公子中,旦伊兵法谋略过人、凌栗尤擅诗赋、弗尧书法最负盛名,而夏橖则是擅琴笛音律。
“旦伊不日便返回西疆,临行前想着洛城四公子私会下,可弗尧却是未能来!”
“他自是没心思出来喝酒的,弗丞相此番遭贬”
凌栗只说了半截便被旦伊挥手止住了,他端起酒杯递至凌栗面前道:“凌兄,世间有什么是永远的,荣华富贵吗?”
凌栗他爹是参与朝政的重臣太傅,弗勖被扳倒很难说与他没有一点干系,故而旦伊才十分不愿谈及。
“弗英小姐去了凉州,近水楼台先得月,将军可要把握住呀!”大嘴巴的凌栗哪壶不开提哪壶。
夏橖歪坐在榻上,斜睨了眼凌栗道:“如此良辰,凌兄不如作诗一首为将军送行吧!”
“你这不识愁滋味的小儿,”凌栗拍了下夏橖的头怒道,“懂甚啊?”
夏橖是四人中年龄最小的一位,他眼瞅着旦伊心中有情愁无处排遣,凌栗又不肯作诗,遂拿起笛子对旦伊道:“夏橖愿奏一曲,为将军践行!”
哦?那旦伊可是荣幸了!
此时天已将近黑透,被室内灯光染成昏黄的三个身影叠加在一起,似是无端勾勒出了一幅心扉图。
笛声响起之时,悠扬绵延亦萦绕在房中,那无端被勾勒出的心扉便被打开了。
却是一曲凤求凰。
“有美人兮, 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一曲毕,旦伊无限倾慕的道:“小橖竟如此精通音律,想必连宫中乐伶亦要自叹不如了。”
凌栗拽了拽他的衣角:“莫非,你亦有了心系的姑娘了?”
夏橖对凌栗的毒舌很是不满,直道奏上一曲以慰旦伊之心。
旦伊一口酒喷在桌上,咳道,原不知你竟这般滑头!
“将军,”夏橖挥动宽袖唤了声,“你可知这满洛城的繁华皆是看不够的缤纷,可最后都抵不过心中那一份牵挂的脉脉情怀有的女子,你看上一眼,便犹如奏不尽的琴曲,书不出的相思”
凌栗慌忙摁着酒桌站了起来,惊奇的将夏橖望着,带着三分酒气道:“是哪个官宦家的小姐?”
夏橖白了他一眼,摇摇头直道那姑娘或许是九天之上的仙子,偶然落入凡尘让自己这双浊眼给瞧见了。
凌栗复又坐下饮酒,只当夏橖的风流气质又满涨了。
斟了杯酒饮下,凌栗建议道:“听闻这酒家里有位美艳的舞姬,不如我们将她唤出来吧!”
旦伊严肃着一张脸,多年的军帐生活已经让他养成了低调行事的习惯。可另外两人却是他请来的,一旦拒绝难免引来尴尬,他摸摸额角思虑了下,突然道:“店家,去请舞姬前来!”
不多会一阵铃铛声由远及近,听那节奏夏橖便知晓那铃铛是系在来人脚腕之上的。
“元女见过三位公子!”当那一身玫红轻纱舞服的女子半蹲在几人面前时,旦伊和凌栗倒未觉着又何异常,然而夏橖却不悦了。
因为,那女子定定的将目光落在夏橖面上,半分也不舍得离开。
夏橖很是不爽的弹跳起来,手指着那女子叫道:“你这舞姬好不大胆!”
“将才的一曲凤求凰可是公子所奏?”
凌栗歪着脑袋替夏橖回答道:“是又如何?”
“小女子素来敬佩精通音律之人,今夜能听闻公子吹笛,真是三生有幸!”
夏橖惊道:“你莫不是以为那曲子是本公子吹与你听的吧?”
那女子依旧是看着夏橖,神色自若道:“不知元女可否与‘笛魄琴心’的夏公子私下聊上几句?”
旦伊观她已然认出夏橖,且面上不仅仅丝毫没有怯意,反之镇定之色较之常人一强上数倍,不由抢先道:“姑娘,夜已深了,他二人亦有几分酒醉,不如,就此散了吧!”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天上人间(三)
夏橖想着几人将将进入饮酒的佳境,按理说旦伊不会这么早就提出来要散,他这番做法莫非是觉得这个舞姬有甚不对劲的地方?
他正这般神游着,那边元女却道:“旦伊将军,元女对夏公子并无恶意,即便是有,我一介弱质女流,又能如何?”
旦伊没有答话,只是自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直直刺向元女,速度之快犹如闪电。
元女冷哼了声,随即拔下头上发钗对着已然抵达她咽喉的软剑轻轻一拨,那软剑便颤巍巍的来回摆动,寒光闪在旦伊脸上,忽明忽暗。
旦伊笑了,“能躲过我的寒蝉软剑,你便不是弱质女流!”忽又回头对凌栗和夏橖道:“还不快走?”
小小凡人,也想拦住我?元女心下恨道,手上发钗尖端射出一道金光,直刺向旦伊的手腕。
旦伊只觉腕上一痛,手中软剑便跌落在地。三个男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看不出元女的来头了。
“姑娘,”夏橖开口唤她,“你欲与在下聊什么?”
元女怔了怔,莲步上前温情的将他望着道:“你果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夜风吹来,支起的窗棱便微微的抖了抖。
蓦地一串粗如扭绳的花柱至窗棱处飞进屋内,绕着夏橖转了几圈后散落在地,与此同时一个娇软的声音响起:“元女,你果然寻来了!”
夏橖看了看元女,捕捉到了她眼中转瞬即逝的紧张。元女拎着裙摆跑出酒家,喊道:“姐姐,我知道是你,快快现身吧!”
旦伊和凌栗忙快步行至窗口处想看个究竟,却被一道迎面而来的光晕击中,直直后仰在地。
海棠轻盈盈落在元女面前,笑道:“许久不见了!”
“我找了姐姐好久,最后还是从娘亲口中得知你在玉棠国,和那白狐在一起。夫君被贬我自是伤情,可更令我心哀的是你在崆峒海他心里便只装着你,你走了之后他亦想着诈死携你归隐当日夫君说你走之后我便是八王妃,如今想来也只是句当不得真的戏言而已!”
“元女,”海棠冷了冷脸,“我不去寻你已经是你的大幸了”
元女直勾勾的盯着她身侧漂浮着的海棠花瓣,惊惶万状的抚着心口,声音都变了调调:“我早就应该知晓,姐姐就是海棠仙子。”
“当日你与花神设计用奇花诱我,明知我入不得广寒宫,你就将花儿搬至宫门口趁我抬手之机施法将它弄蔫了,而后花神不早不晚的赶到,一道花蔓就束了我”
元女的脸顷刻间又变了颜色。
“如此看来,先前的金丹之事也是你所为吧!”海棠一步步走向元女,面上波澜不惊。
“当日若非东岳帝君出手相救,你如何能安然无恙?他是天庭中出了名的冷漠帝君,却将你要至府中做小婢!你可知,当日你二人一前一后的招摇而过,多少颗心碎裂在地?”
海棠猛然掐住元女的脖子愤然道:“如此你就可以陷害我么?”
“姐姐”元女咳道,“我暗暗思慕东岳帝君而不得,一时迷了心窍”
“一时迷了心窍?要我携了你去当面问问花神你二人是如何蓄谋已久的么?”她手上又紧了紧,元女不禁窒息的满面通红。
大婚之前海棠得了蛟后的半数灵力,后坠落云端时又被瑞气冲开额间封印,加之寒尘灰飞烟灭之际留了灵元,现下的她已然万余年灵力,捏死元女亦是易如反掌。
“姐姐,夏公子正,正看着这边呢!”
海棠一回身,夏橖果真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她。
“你都听到了?”海棠问夏橖,就手放开元女。
夏橖几步跑至她身边,竖起大拇指道:“姑娘,你这飞扬的性情夏橖好生欢喜,虽然圣人教导我们要以德报怨,可若是别人先害了你,你还以恩惠回报那就是逆来顺受了。再说了,你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说完又扭头问元女道,“我说的对否?”
大失所望的元女喃喃道,“东岳照拂你,八王子留恋你,现下一个对前世无甚记忆的凡人也这般讨好你,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元女,我不想当着他的面为难你,你走吧!”
元女红着一双眼睛哭着,直道:“我本也欢喜着姐姐,只是相较之下爱慕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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