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闻白衣老人怪笑道:「阴山五恶,你是否记得去岁重九深夜所犯的罪行麽?」
满面蝟须大汉闻言面色一变,狞笑道:「这怪於天标老儿逼人大甚,我阴山大寨被他放火一烧,荡然无存,丧身火窟的多达五十七人,有道是血债血还,我郝人龙此举并无任何不当。」
白衣老者忽放声大笑道:「事出必有因,何不说於天标为何放火烧你阴山匪巢之故为何?」
郝人龙厉声道:「多言无益,你我双方何不就在店外放手一拚,胜者为高。」
白衣老老者高声长笑道:「老夫正要如此。」双肩疾振,迅疾如风掠向店外而去。阴山五恶互望了一眼,面色凝肃,快步走出店外。
萧文兰忽道:「我想起来啦,此人似外间盛传息隐甚久的白衣银神龙翱翔。」
徐海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惊道:「龙翱翔,竟是他麽?此人武功极高,癖性怪异独来独往,手辣黑心,黑白两道均罕有知交,阴山五恶恐性命难保。」
严晓星道:「咱们出外瞧瞧?」话出人出。
徐海急窜前一步,一把拉住严晓星道:「你我似不必淌这浑水。」
严晓星冷冷望了徐海一眼道:「徐兄相信龙翱翔是一人前来麽?哼,这座酒店早在严密监视中,除了摒臂放手一拼,别无他策可安然离去。」说着甩开徐海手臂,昂然迈步走出店外。
二女亦随之而出,徐海定了定神,硬着头皮随去。狂风四起,雪地无垠。只见白衣龙翱翔屹立在一株巨木之前,後随一双面目逼肖年少男女。阴山五恶距龙翱翔三丈外一列横身沉桩两立,郝人龙面目冷森,目光注视在那一对年少男女面上,脸色一变,低声诧道:「看来那天晚上我等尚留了活口,一双男女无疑是於天标孽种。」
龙翱翔内功精湛,听得极为清晰,大笑道:「一点不错,被你郝老大猜着了,你还有何话说?」
郝人龙狞声怪笑道:「俗谚人在江湖,生死概不由主,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阁下何妨道出名姓。」
龙翱翔冷笑道:「老夫龙翱翔。」
阴山五恶宛如巨雷轰耳,而如死灰,忽地十手齐扬,罡风怒涌如山中挟着一片蓝色芒朝龙翱翔袭去。白衣银神龙翱翔哈哈大笑,身如飞鸟,疾逾流星,带出凌厉罡风扑向阴山五恶。那片蓝雨似遇强阻,悉数坠在雪地中。
洁白如银的空地,立时冒出蓝色腥臭毒烟,喳喳作响,消融了一大片。龙翱翔身形迅快,右臂疾扬,阴山五恶纷纷发出闷哼,疾飘开去,身形踉跄跌出数步。只见白衣银神龙翱翔沉身沾地,目中威芒四射,厉声狂笑道:「凭你们这几块废块,就是杀了你们也污了老夫手掌,血债血还,不如让老夫一双爱徒清结恩怨。」一双少年男女霍地拔剑出鞘,两道青虹逼射,眩人眼目,一望而知是两柄好剑。
阴山五恶必知今日凶多吉少,郝人龙狞笑一声,壮着胆高声道:「我等自知罪大恶极,准备一死了结恩怨,倘我等胜了令徒则如何?」
龙翱翔两目一瞪,怒道:「你五恶别用话扣住了老夫,老夫一双爱徒已得真传,你们能留得活命算是命大,老夫绝不插手就是。」
郝人龙听得此言,心中放宽不少,喝道:「凭我等五人联手合攻,死里逃生总不会不济。」一念至此,胆子立壮,以目示意四人联手快攻。
岂料一双少年男女比他们更快,双剑合璧,流芒电发,宛如撒下一蓬星雨。只听得惨呼连声,三恶倒卧在血泊中,六条手臂齐肘切下,首级滚出丈外,殷红鲜血泉涌冒出,怵目惊心。郝人龙与另一恶为剑锋在黑衫上划裂一道长长口子,不禁胆寒魂落。
少女厉叱道:「恶贼纳命来吧。」青虹狂卷,一恶未及惨嗥出声,顶上人头飞落,鲜血喷起老高。
於姓少年向郝人龙冷笑道:「少爷要你慢慢死去。」长剑一振,寒星飞涌。
郝人龙只觉剑势诡奥,无法闪避,胸膜等处一冷,七处重穴被点破,真力疾散,立时四肢僵硬。於姓少年一脸杀气,用剑尖剜割郝人龙体上等处,鲜肉片片,血涌泄污遍体。郝人龙面色惨厉,嗥叫刺耳,浑身颤抖不止。
萧文兰与黑衣蒙面少女几曾见过如此惨酷的手法,不忍卒睹,禁不住把面别了开去。严晓星漠然凝视白衣银神龙翱翔。徐海股檩战兢,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油然泛布全身,心中暗责严晓星三人身临险境,既不及早抽身,又袖手旁观,不知是何心意。
只听龙翱翔哈哈大笑道:「虎儿,好了,大仇已得报,将他们首级割下好祭奠令尊令堂在天之灵吧。」於姓少年挥剑疾鞘,寒光一闪,郝人龙首级应剑落下,徐徐收剑还鞘,将阴山五恶首级以发打结提在手中。
少女目光望了严晓星四人一眼,道:「恩师,徒儿只觉阴山五恶并非元凶,他们仅受命行事,故血海大仇尚未了结。」
龙翱翔闻言目中寒光暴射,哈哈大笑,笑声高震云霄,宛如震雷,数十丈内枝头积雪震得簌簌落下。良久笑定,朗声道:「究竟凤儿料事明晓,凤儿知否谁是元凶?」
少女略一沉吟,答道:「无极帮主。」
龙翱翔点点头道:「不错,目前你们应如何着手?」
少女纤指一指严晓星四人,道:「他们四人与阴山五恶是一丘之貉,在他们身上应该可以找出无极帮总坛所在。」徐海闻言魂飞胆寒,转身双臂一振,穿空斜飞拔起。
只听於姓少年大喝道:「你走不了。」
徐海身在悬空,只觉後颈皮一紧,命门穴上疾麻,叭哒一声抖落在雪地上,无法动弹,昏死过去。严晓星三人仍屹立在寒风中不动,竟视若无睹,面色漠然如冰,衣袂瑟瑟飞舞,宛如三具天神,令人望而生畏。龙翱翔一皱眉头,暗道:「怪事,他们三人怎不心愕。」禁不住出一步,沉声道:「你们三人有何话说?」
严晓星冷冷答道:「在下无话可说。」
龙翱翔诧道:「为什麽?」
严晓星道:「不为什麽,令徒为父母清偿血海大仇,虽孝行可嘉,但你我双方毫无渊源,互不相识,故无话可说。」
龙翱翔冷笑道:「好一张利口,此刻你就舌灿莲花,也无法令老夫相信你等不是无极匪徒。」
严晓星冷冷答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龙翱翔目中泛出一抹杀机,道:「老夫绝不妄杀无辜,你等在店中与徐海说话俱被老夫闻悉,尚有显露无极门中信牌,就此二点,足以证实你等是无极帮中匪徒,狡辩无益,只要实话实说,老夫绝不杀你。」二女心中顿感焦急,此刻纵有黄河水也洗涤不清,不禁同望着严晓星,瞧瞧他有何话回答。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请问龙老英雄,天下南七北六十三省,到达燕京途径只有一条麽?」
龙翱翔闻言不禁一怔,诧道:「此话何解?」
严晓星道:「在下与令徒一般,也是身负血海大仇,费尽心血混入无极帮中,欲在徐海阴山五恶身上找出无极帮总坛,不料竟遇上此事,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在下心中亦是满腔愤怨,无奈令徒欲偿血债,故在下未便从中作梗。」
於姓少年冷笑道:「尊驾说了半天,於某一句均未听入耳中。」
严晓星道:「在下句句实话,但自知也无法使贤兄妹见信,不过令兄妹如此盲目寻仇生事,前路险危可想而知。」
於姓少年嘿嘿冷笑两声,霍地拔剑出鞘,道:「尊驾速说出无极帮总坛所在,於某可以饶你不死。」
严晓星冷然答道:「奉劝阁下,留着有用之身报却父母大仇,亦可行侠仗义,为武林种德,须知刀枪无眼,动手不死必伤」声犹未了,於姓少年已自一剑「激蜂点蕊」攻出,幻出十数点寒星袭向严晓星胸腹重穴。
严晓星身形奇快横滑出两尺,右掌挥出一股无形罡气,将於姓少年剑势逼开,左手两指疾戳向於姓少年右腕,大喝一声:「丢剑。」
他出一招两式,看似平淡无奇,其实神奥已极,此为严晓星首次施展师门邬先生绝学。於姓少年只听喝声入耳,严晓星两指已奔雷击电般戳实在腕脉上,一柄青钢剑後脱手飞坠在数尺外雪地上。
那少女惊呼出声:「哥哥。」严晓星迅疾飘身而退。於姓少年惊悸未定,面色惨白,额角冷汗如雨淌下。
少女一跃落在其兄面前,道:「哥哥受伤了麽?」手足情深,关怀备至。
於姓少年摇首道:「未有。」
白衣银神龙翱翔双目炯炯,惊骇不胜,道:「阁下用的什麽武功击落拙徒长剑,这手法老夫似曾见过,阁下是否赐告师承来历?」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师门久隐世外,未便实告。」
龙翱翔双目一瞪,冷笑一声道:「阁下委实狂妄得很,老夫恐误伤了老友门下,故而忍让,不然老夫一伸手,阁下不死必伤。」
严晓星心中一动,但紧忆师言慎勿泄露师承来历,恐招来甚是无谓烦恼,抬目望了龙翱翔一眼,冷然答道:「未必见得,不过双方无怨无仇,何必妄动无名,方才在下点到而止即是此故,老英雄如能见让,在下三人就此别过。」
龙翱翔大喝道:「站住。」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老英雄还有何见教?」
龙翱翔沉声道:「老夫未能证实阁下三人不是无极帮匪徒,岂可如此轻易一走了之。」
严晓星知不动手是不行的了,面色一寒,道:「老英雄坚要动手,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龙翱翔存心欲认出严晓星师承来历,一声「好」字出口,右掌疾弧,一式「流星赶月」疾如雷奔劈了出去。
忽闻一声朗朗大喝道:「且慢。」
远处雪丘之後突冒出四条迅快如飞的人影,只见雷玉鸣率同子女雷俊峰、雷翠瑛及混元爪侯迪四人。龙翱翔攻势凌厉,如同满弦奔发,只有身形腾起,半空中一倒翻,将剑势硬生生地收了回去,定睛认明来人,不禁满怀欣悦,哈哈大笑道:「雷兄竟脱险了麽?」
雷玉鸣道:「不瞒龙兄,小弟就是承蒙这位暗中相助,才能安然逃出匪窟。」望着用手一指严晓星。
龙翱翔不由愕然,面露歉疚神色道:「真的麽?」
雷玉鸣面色凝肃然道:「小弟何曾骗过龙兄。」
龙翱翔长叹了一声,抱拳向严晓星施礼,道:「老朽小不忍则乱大谋,致令阁下功亏一篑。」
严晓星欠身还礼道:「不敢,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但良机已失,恐需耗费甚多时日。」
雷玉鸣诧异道:「这是何故?」
龙翱翔长叹一声,道出原委,原来於天标在关外开设镇北镖局,凭着於天标一口金刀,铁腕神弓武功甚高,局中镖师亦是武林好手,多年来可以说得一帆风顺,并未出岔,所以镇北镖局在关外威名远播,也着实为他挣了不少银子。
俗谓树大招风,名高则危,关外绿林无不对於天标怨恨入骨,无如於天标交游极广眼线子宽,牵一发动全身惹他不起,但覆亡之祸已种下根苗,五年前盛夏镇北镖局接下了一趟重镖护送前往兰州。於天标派出六名得力镖师护送,半途竟遇上岔子,人镖俱失,不知何往,亦未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侦骑四出,探不出半点信息。
半月後,於天标忽得一通书信,书信中谓於天标如归顺於他,则可人镖俱回,非但可保全令誉,镇北镖局仍然让他开设,倘若应允,三日内在局外旗杆上另悬一面小红旗,但不得离开镖局走漏半点风声,下款绘一无极图形。
雷玉鸣禁不住问道:「於天标应允了麽?」
龙翱翔黯然一笑道:「於天标老辣机智,怎会应允,但也吃了老辣机智的大亏,当时於天标即将书信毁去,严令局中大小人等一律不许外出,暗中则命一名足智多谋的好手,乔装卖菜老翁,由地底暗道潜出局外,恳邀数位知友在局外侦查贼人来踪去迹。」
侯迪不禁朗声道:「果然是好办法,按兵不动,令贼人虚实莫测。」
龙翱翔道:「就在第二天深夜,於天标数位好友果然发现一双黑衣匪徒潜藏在镇北镖局对街一座空楼上饮酒谈天,无意中漏出人赃俱在阴山大寨内,立时通知於天标潜出局外,偕同飞奔阴山大寨放火焚烧,在匪徒慌乱中起出人镖」
雷玉鸣道:「阴山五恶不在麽?」
龙翱翔道:「不在。」说着目眶一红,接道:「於天标就此种下丧身之祸,所幸三月前他那一双子女已拜在老朽名下,逃出了杀身大难。」说着命一双爱徒拜见雷玉鸣等人。
雷玉鸣感慨不胜,长叹一声道:「想不到於总镖头横遭此逆,虽然阴山五恶授首,却误了大事。」
龙翱翔说进:「这是何故?」
雷玉鸣道:「贼党聚会必有重大事故,这位老弟」伸手一指严晓星,道:「费尽心机,乔装无极帮弟兄,盗来腰牌信符,不料竟付之流水,前功尽弃。」
龙翱翔面有愧色,赧然笑道:「此乃小弟心急出错,但有徐海活口,不难逼出口供。」
严晓星道,「无极帮帮主宁死也不会泄露隐秘。」
龙翱翔略一沉吟,道:「老朽还有一计,阁下救醒徐海,亲说他性命为你等三人所救,徐海必然领阁下三人赶往聚会之处。」
严晓星摇首道:「徐海亦是黑道高手,老练稳健,决难相信在下等人能胜得了龙老英雄师徒三人,恐弄巧成拙,但不妨姑且一试,不过在下另有要事无法前往。」
雷玉鸣道:「老弟是否须赶往燕京?」
严晓星点点头:「在下不能两头落空,此刻无极帮定知阴山五恶失去信牌,聚会之处必然更改,徐海也未必能知道。」
龙翱翔赧然一笑道:「死马权作活马医,阁下何妨一试?」严晓星点点头。
龙翱翔一挥手率着两徒及雷玉鸣等人隐去。严晓星示意两女亦隐藏近侧,伸手解开徐海穴道。徐海睁眼醒来,恍若在梦中相见,定了定神爬了起来,说道:「龙老贼何在?」
严晓星淡淡答道:「他跑掉了。」
徐海心中大感困惑,四顾一无人影,雪地上仍弃留阴山五恶血污狼藉,狰狞恐怖的屍体,狂风怒吼,大雪纷飞,银白的雪片一分一地增厚,遮盖那丑恶的屍体及埋了血迹。他不禁讶异茫然诧道:「龙翱翔老贼竟是兄台赶跑的了?」
严晓星不禁泛出一丝尴尬的苦笑:「徐兄太看重在下了,以徐兄卓绝武功,尚无能耐敌得过龙老贼,在下有何能为驱退他们?不过事有蹊跷,在徐兄受制之际,我等转身拔腿就跑,龙老贼徒从三人穷追不舍,远处忽出现四骑快马,在下耳闻龙老贼惊呼道:「金刀四煞!」」
徐海惊道:「怎麽!金刀四煞也来了麽?」
严晓星点点头道:「在下慌不迭地施展八步赶蟾轻功从侧向窜逃远处隐身,穷极目力凝视远处,却一无人影。」
徐海道:「兄台竟未瞧明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严晓星面色一冷,道:「当时逃命要紧,没有心情留意这些,换在徐兄应如何处置?」
徐海听出严晓星语气不善,自知失言,不由面色一红,强笑道:「徐某失言,兄台万请海涵,我等返回覆命之际无法自圆其说,为此不胜忧虑。」严晓星目中突逼射冷电般光芒,凝注在徐海面上一瞬不瞬。
徐海不禁胆怯,道:「兄台为何如此望着徐某?」
严晓星忽长叹一声道:「徐兄还想回去麽?」
徐海闻言不禁一呆,瞪着双目道:「此话何解?」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徐兄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试问阴山五恶为何失去信牌?此事并非无端,定是为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