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帮主将信将疑,仰面四巡,果然只见一点明亮萤火在头顶盘旋,心内震骇已极,低声道:「有劳尊驾带路。」说也奇怪,萤火竟直飞而去。
无极帮主随着疾奔,盈耳惨嗥似若无闻。但见那萤火竟投入岩壁上藤萝密翳中,那片岩壁高可数丈,无极帮主心中暗惊道:「莫非秘径就在岩壁上。」身形腾起,拨开藤萝穿入。
移时,出得飞瀑外,远远可以瞥见岩石间搭建着一层法坛,伏魔真人披发仗剑焚符,口中念念有词,台上尚扎有十数具人形草人。法坛外密布伏椿,但却未能发现无极帮主。无极帮主寻思须臾,突一矮身,鹤行鹭伏窥察奇门禁制布设。
他目光锐利,由生门蹑入,只见两名高手捧剑隐在一块岩石之後,暗暗冷笑一声,捡起一块细小的石粒,向空抛起,堕下时生出声响,就落在两人身前不远。一双匪徒闻声不禁一怔,同时循声望去,不觉探出半个身子。无极帮主两手圈指疾弹出一缕内家无形真力。一双匪徒声都未出便自倒地不起。无极帮主取起一柄长剑,一鹤冲天拔起,身在半空,忽斜飞激射,身临法坛上空,突头下足上,剑势疾展,挟着一片惊天长虹,劈向十数具草人。
伏魔真人蓦闻一声刺耳破空锐啸,劲风压体重逾山岳,不禁魂飞胆寒,疾如脱弦之弩般窜出法坛外。无极帮主剑势宛如天河倒泻,那十数具邪神恶鬼所附之草人立被砍成粉碎。其实伏魔真人仗着茅山妖法与无极帮主一拼,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无如为先声所夺,更被严晓星前日一闹,余悸犹存,已无斗志,逃逸无踪。
此刻,坛下四周群邪纷纷大喝,向无极帮主飞扑而至,但无极帮主大功告成,无可恋战,哈哈一声长笑,曳空电射而去,瞬眼无踪。谷中仍是一片混乱,鬼哭神嚎,杜翠云及蔺文襄索寒三人无法寻觅百兽天尊潜迹之处,芳心焦急不已。冷面秀士等人仗着邪神恶鬼之助,处於上风,逼使无极匪徒现身惨遭致杀。
杜翠云突闻严晓星语声传来道:「姑娘速随在下退出谷外,再迟就来不及了。」
语声颇高,蔺文襄索寒同身一望,只见严晓星立在三丈开外,同现惊喜之色,道:「严少侠。」
严晓星忙道:「此时无法叙旧,无极帮主与百兽天尊刻在飞瀑之外摧毁法坛,稍时必然返回,走。」伸臂疾掠,拉着杜翠云腾身一跃,疾掠如飞。蔺、索二人急随身後。
突然谷中鬼哭神嚎之声忧然寂灭,严晓星四人去之已远,忙中四顾,只见如水月华下,隐隐可见冷面秀士等群邪已在无极帮高手联臂合攻之下。他们四人一无拦阻出得谷外,疾奔出数里外林中,严晓星突形迹沓然。杜翠云心中一酸,两行泪珠夺眶流出。蔺、索两人面面相觑,不知严晓星为何不告而别,可想不出什麽言辞劝慰杜翠云。
蓦地——古木森森之後走出一名鹑衣百结,槛褛污秽的老丐,目中精芒逼射,笑道:「杜姑娘,严少侠有事离去了。」
杜翠云不禁一怔,裣衽一福道:「原来是丐帮长老,但他不该不告而去。」
老丐哈哈大笑道:「严少侠一身系天下武林之安危,食不甘味,寝难安枕,何来余暇语及儿女之私,姑娘千万不可苛责於他,如姑娘定欲与严少侠相见,不如在骊龙谷外等候,时至自然相见。」
蔺文襄诧道:「我等去湖滨别业专诚拜谒,严少侠拒而不见麽?」
老丐冷冷一笑道:「别说二位,就是老化子亦无法踏入湖滨别业一步,何况严晓星从此刻起即已远离湖滨别业,三位均身在江湖,江湖间无不息息相通,日後自知老化子并非谎言。」语毕身形倏然隐去。
索寒道:「丐帮中人最是难惹难缠,脱略形迹,独行其是,极少与武林中各大门派交往,但最重然诺,看来事起仓卒,严少侠才不告而去,姑娘,你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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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现曙光,薄雾霏霏。严晓星独自徘徊在湖滨别业内亭园中,神色肃穆,忽闻远处传呼道:「伏大侠驾到。」他算计伏建龙今日必然到来,不禁剑眉一剔,道:「说我有请。」声犹未落,已自闻听乾坤八掌伏建龙豪迈宏亮笑声传来,抬面望去,只见伏建龙面含笑容,袍袖飘飞走来。
严晓星抱拳躬身施礼,道:「伯父满面春风,想必有快意之事。」
伏建龙道:「这个当然,两日来贤侄谅未离开湖滨别业一步。」
严晓星笑道:「伯父委实料事如神,两日来魏醉白正是紧要关头,今晚魏醉白定然醒转,但是否能忆及往事,小侄无法断言。」
伏建龙虎眉微微一皱,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惟有尽其在我而已。」说着语声略略一顿,又道:「听说冷面秀士庞雨生侵袭无极帮,却功败垂成,锻羽而逃。」
严晓星面现惊诧立道:「这却是为何?」
伏建龙道:「冷面秀士仗着伏魔真人之助,驱使邪神恶鬼潜入谷中,戮杀极重,却不料无极帮主发现他们潜入秘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毁却伏魔真人法坛,伏魔真人亡魂遁去,谷中邪神恶鬼无所凭依,烟消云散,形势逆转,冷面秀士等拚死才得以逃出谷外。」
严晓星目露疑容道:「伯父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
伏建龙微微一笑道:「老朽就隐身在伏魔真人法坛远处,反正老朽谁也不帮,黄鹤楼头看翻船,与老朽何干,不过那条秘径却被无极帮主封死了。」
严晓星道:「原来如此。」
伏建龙忽虎目一瞪,笑道:「贤侄,幸不辱命,无极帮那幅藏珍图已被盗出。」
「什麽?」严晓星面现惊喜过望之色,道:「图在何处?」
伏建龙道:「现在老朽身边。」
严晓星道:「此地并非谈话之处,去至大厅商议行事之策。」两人快步如风,迳入大厅,只见冯叔康与葛元良正在对弈,聚精会神,落子丁丁。
伏建龙哈哈大笑道:「二位怎有此闲情逸致。」冯叔康闻声推棋立起,抱拳为礼。
东斗天君葛元良大感败兴,骂道:「你这老儿一大早就来杀风景,如非念在琼儿未来爱婿面上,老朽不生劈你才怪咧。」
伏建龙笑道:「风闻葛老怪嗜弈如命,今日竟果然不虚。」
冯叔康道:「也难怪他,迩来连战皆北,这局棋有获胜之望,料不到你这一来顿时落空,他不气为何?」严晓星忙说出藏图已盗来之事。
伏建龙伸手入怀,取出一张叠折齐整图形,纸色黄旧,展开端视,只见上绘山川形势,危崖幽壑,并无任何字迹。严晓星目泛茫然神色道:「小侄难辨此图真假,意欲将鸟放出,请来陆前辈辨明。」
冯叔康摇首道:「陆道玄未必前来。」
伏建龙不禁一怔,道:「此话何解?」
冯叔康道:「冯某虽未见过陆道玄,但前事即可明证此人行事极为小心谨慎,不如将这图系於鸟足带去,陆道玄判明是真,谅定可赶来此间。」
伏建龙摇首道:「坏就坏在严贤侄迄未能与陆道玄相见,安知陆道玄不是心怀叵测之辈。」
严晓星道:「伯父所虑甚是,但小侄之见,不得不冒此风险。」
伏建龙面有难色,犹豫须臾,才道:「好吧,不妨一试。」严晓星身形疾掠出厅外而去,片刻返回,肩上停着一只异禽,将图摺叠成卷系在鸟足上纵之飞去
伏建龙道:「陆道玄获讯何时可赶至?」
严晓星道:「迟则三日,快则半个对时。」
伏建龙摇首笑道:「洞庭三湘,相距千里,怎能朝发夕至。」
葛元良哈哈大笑道:「陆道玄说不定已由湘入赣,近在咫尺,他乃高深莫测之辈,岂可由我等所料,但愿此图是真莫再节外生枝。」
伏建龙长叹一声道:「若此图是假,除了寄望於魏醉白别无他策了。」
严晓星道:「人定胜天,忧急无用。」说时击掌三声,庄丁奔入,命送上酒菜。
冯叔康目注葛元良笑道:「你我何妨再弈一局如何?」
葛元良点点首,道:「葛某生平嗜弈,你我堪谓臭味相投,什麽藏珍,葛某不屑一顾,徒增无谓烦恼。」
冯叔康笑道:「既然如此,葛兄何不迁来此处。」
葛元良呵呵大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咱们一言为定。」两人落座对弈,聚精会神,丁丁落子。
伏建龙与严晓星则浅酌低饮,谈论武林形势。严晓星明知伏建龙心怀鬼胎,患得患失,欲用言语套出自己隐秘,但他有备无患,言谈之间,一丝不露痕迹。约莫一个时辰後,伏建龙泛不安神色,提及探视魏醉白。严晓星道:「此刻正是魏醉白紧要关头,小侄在他身上针了卅六处穴道,最好不要惊扰於他。」伏建龙见严晓星郑重其词,只好作罢。
蓦地——传信与陆道玄那只灵禽噗噗穿门飞入,严晓星迅疾伸掌,灵禽落在他掌上。伏建龙大感惊诧,道:「为何来得如此快。」
严晓星解下一截竹管,在管中取出一张折叠好纸卷,及原由灵禽带去的藏珍图,展开纸卷,只见其上书有数行字道:「严贤侄,原图璧赵,惜此图并非真迹,恐系无极帮以假乱真,幸贤侄机警,无极帮显然以假图作饵诱使老朽上钩,侦知老朽下落後即下手劫夺,但老朽是何等样人,天涯飘泊,四海为家,却是贤侄亦无从得悉老朽行踪貌像,况无极帮尔。奉劝贤侄不可气馁,应再接再厉,务必取得真图,到时老朽则不请自来,必底於成。」下款「陆道玄」草书三字,神追锺王,龙飞凤舞。
伏建龙脸色大变道:「藏珍图是假的?」
严晓星道:「小侄坚信陆前辈之言不假。」此刻冯叔康葛元良二人已局终棋散,同观陆道玄回书。
冯叔康微喟一声道:「一番图谋,顿然落空,今後计将安出?」
严晓星黯然一笑道:「魏醉白。」
葛元良道:「他倘感恩图报则事犹可为,只怕魏醉白未必能吐露隐秘,再说,无极教主也应该防着这一点。」
严晓星道:「老前辈言之甚是,但此刻言之仍属过早。」说着纵使灵禽飞去。
伏建龙道:「陆道玄必距此不远,何妨随着灵禽觅至他存身之处,共商取图之策。」
葛元良摇首道:「那万万不可,据老朽所知,严贤侄曾与陆道玄互通鱼雁,函中曾约法三章,在双方未取得无极帮那份藏图前不允见面,伏兄最好不要弄巧成拙。」
严晓星长叹一声道:「看来只有小侄独自前往一行了。」
伏建龙诧道:「你意欲前往何处?」
严晓星道:「除了无极帮总坛外还有别处?」
伏建龙目露忧容道:「贤侄千万别操之过急,匹夫之勇何能成事。」
严晓星微笑道:「得道多助,小侄定是孤身一人。」
这一日在伏建龙而言最是难过,好不容易挨到傍晚时分,青面伽蓝董飘萍飞步跨入大厅,面现笑容道:「少侠,那魏醉由苏醒了。」严晓星闻言急急与伏建龙双双离开大厅探视魏醉白。
秘室外一片寂静,暮霭渐垂,窗外一青衣小童垂手而立,倾听室内魏醉白动静,目睹严晓星与伏建龙疾步走来,欠身施礼道:「公子,魏先生醒来了。」
严晓星微笑道:「多日来有劳费神伺候,辛苦你了。」
青衣小童忙道:「这是小的份内所应为,何言辛苦二字。」
严晓星慈蔼地伸手抚摸一下青衣小童头顶,跨入室内,只见魏醉白躺在榻上,双眼睁开,只是神光呆滞,似无觉严晓星伏建龙两人走入。伏建龙凝目望去,察觉魏醉白头顶百汇、眉心、太阳、鼻旁以及胸腹臂腿等处穴道均有长短不一金针微微颤动着,心中暗惊严晓星精湛医技。严晓星伸手将金针一一拔起,拭净後复纳入铜盒内。
但听魏醉白语声沙哑道:「尊驾何人,在下身在何处?」
严晓星微笑道:「魏兄难道不复记忆在下麽?」
魏醉白用呆滞神光注视严晓星良久,才道:「尊驾是否姓严?」继之又面现苦笑。
严晓星叹息一声道:「魏兄总算恢复神志了,但此刻尚不宜多说话,静养一两日後定可痊癒。」说着拉着伏建龙趋出室外。
伏建龙诧道:「老朽观察他记忆尚未完全恢复。」
严晓星道:「这要伯父多多费神了。」
伏建龙闻言不禁一呆,道:「此话何解?」
严晓星答道:「魏醉白终必痊癒,恢复神志武功,但须假以时日,小侄即处下一方,用无根水煎熬,一日三煎」
伏建龙接道:「这容易,贤侄之意」
严晓星忙道:「小侄之意请伯父送魏醉白离开湖滨别业,交与友人带回无极帮,如此无极帮主则无所疑虑魏醉白吐露隐秘,俟他恢复後得知经过必感激伯父相救之情,再设法动之以义,定为伯父所用。」
伏建龙笑逐颜开,道:「无怪你那义父常赞你机智过人,果然不虚,但不知魏醉白需时多少才可恢复神智武功。」
严晓星道:「快则三天,最迟七日,伯父与魏醉白离去後,小侄亦立即离开湖滨别业。」
伏建龙惊道:「你欲何往?」
严晓星道:「自然是去无极总坛,不过小侄尚须在金陵逗留一些时日,伯父可到金陵李府尹邸相等小侄。」
伏建龙大喜道:「此计甚好,老朽亦恐夜长梦多,迟则生变,今晚即送魏醉白回去,贤侄速请处方。」
两人急奔回大厅,取过文房四宝,沉吟思索郑重处方。伏建龙则与冯叔康葛元良低声商议。良久,严晓星已处下一方,交与伏建龙。伏建龙收入怀中,道:「老朽告辞。」
严晓星快步出得大厅,须臾抱来魏醉白,道:「小侄已将魏醉白点了睡穴,伯父速背着离去。」伏建龙解下丝绦,把魏醉白捆负背上,董飘萍领着伏建龙离去。
严晓星目送伏建龙身影消失後,道:「如小侄所料不差,天明之前无极帮必将撤离他往。」
冯叔康道:「一切均如你所料,今後更须谨慎行事,以免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这数日你已心力交疲,休息去吧。」
不道伏建龙离去之事,天交四鼓,严晓星扮作神木尊者传人装束,玄巾蒙面,一袭青衫,偕同金刀四煞在夜色沉沉中,衣袂飘飞翩然出了湖滨别业,疾奔而去。湖畔波涛起伏,水光接天,虽在深夜,依然隐纱得见水光山色,距湖滨不远一山嘴口矗立着一座湖神祠,庙貌巍然,香火不绝。金刀四煞随着神木尊者传人疾奔至祠後松林内,只闻一声冷笑道:「来人止步。」
两条黑影疾掠而出,手横钢刀寒在闪闪,阻住去路。待两人及时觉察来人神态後,立时魂飞魄散,大惊呼叫道:「神木尊者传人。」
蒙面少年微笑道:「烦劳通禀,就说在下求见。」
一双匪徒神定,道:「阁下请稍候,容我等通禀。」转身隐去。
须臾,突闻白眉叟哈哈大笑声传来道:「深夜见访,但不知有何赐教?」
但见白眉叟快步走出,身後紧随着八蒙面黑衣老叟,林中起了一阵衣袂带风之声,魅影浮阙,如临大敌。蒙面少年微微一笑,抱拳朗声道:「白眉老师,在下有事请教,敢问白眉老师率同许多高手,劳师动众远来鄱阳,莫非志在骊龙谷藏珍图麽?」
白眉叟道:「阁下明知故问为何,你我之志既一般无异,谁人先到得手中即为得主,阁下如想劝令老朽退出这场是非,无异痴人说梦。」
蒙面少年朗声大笑道:「白眉老师,在下冒昧造访,其意至诚,你我无须妄动意气,请问那藏珍图可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