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阳赧然苦笑道:「冷面秀士等一干匪徒隐匿无踪,艾某逼不得已赶来问计於少侠。」严晓星沉吟不答,心下甚是作难,似此节外生枝,恐误了大事。
忽闻邻舱传来萧文兰呖呖莺声道:「星弟,你难道无动於衷、袖手不管麽?」
严晓星摇首太息道:「如在下猜测不差,冷面秀士等必还隐藏在宝应附近,他志在探明无极帮主行踪,艾老师不妨如此这般」附耳密语一阵。
艾阳面露笑容,道:「少侠绝妙好计,如此艾某先走一步。」抱拳一拱,穿出舱外而去。
【第六部】【第二十九章】奔波千里
「第二十九章」奔波千里
距江都之北五十余里麒麟村外黄澄澄骡马大道上,现出一双中年道者,形色匆匆,风尘满面,似经过长途跋涉。村口上开着一家酒肆,柳荫下摆着八九张白木桌子,三张桌面上已坐得有过路的旅客,喝酒谈笑。那一双中年道者迳望一张桌面上坐下,店家走了过来,哈腰笑道:「两位道爷要吃些什麽?」
二个约莫四旬开外中年道:「贫道虽是出家人,但荤酒不忌,打上三斤酒,有些什麽现成的速速送上。」
那年头出家人不忌荤酒敢情是骇人听闻之事,食客们均不禁多望了两眼,但发现一双道者目中精芒闪烁,肩头带看兵刃,均悚然无语。须臾,店家送上一盘牛肉,一碟盐卤花生米,五斤汾酒,一双道者豪迈异常,酒到杯乾,咀嚼有声。片刻时分,五斤酒涓滴无存,盘底朝天,似尚未尽量,高声催送酒菜。店家慌不迭地又送上酒菜,一双道者旁若无人地饮食。
远处突传来一串奔马蹄声,隐隐可见一人一骑风驰电掣而来,荡起漫天黄尘。一人一骑转眼到达村口酒肆,啊唷一声,勒住丝缰,翻身掠下一神态骠悍劲装捷服汉子,迳自坐了下来索取酒食後,两道炯炯眼神巡视了一眼,不禁一怔,缓缓立起,走在一双道者桌旁,低声道:「两位道长可是茅山伏魔祖师门下?」
「正是。」一道者目露惊疑之色道:「施主何从识别贫道来历?」
汉子呵呵一笑道:「自家人还用问麽?」转而命店家将酒菜送来,坐下尽谈无关紧要之事。一双道者从汉子的眼色上瞧出用意,也不再问。过路的旅客逐渐不置留,一拨起身,一拨接踵而至。
那汉子鲸饮了一杯酒後,道:「两位道长上下如何称呼?」
「贫道松净。」
「贫道松慧。」
那汉子微笑道:「在下田孟熊,奉敝上之命寻觅贵掌门,不知外界所传可是真情麽?」
松净答道:「均是真情,因敝掌门未知贵上下落,是以传出风声。」
田孟熊道:「贵掌门之策委实睿智无匹。」
松净道:「贵上现在何处,掌门师尊因身怀秘图,必须慎秘行踪,贫道当回报敝掌门兼程赶来。」
田孟熊道:「敝上现在宝应青阳庄三家大户内。」
一双道者倏地离座立起,松净道:「田施主请回报贵上,敝掌门三日内必然赶到。」说着掷了一锭白银,双双向江都城飘然如飞奔去。
田孟熊在酒肆逗留片刻,酒醉饭饱离座而去,不料一条形如淡烟似的人影在林间疾闪而隐。显然田孟熊之後有人暗暗跟上。青阳庄王家大户簪缨世家之後,富甲一乡,九进巨宅,房屋不下千百间,不亚王公宅第。田孟熊奔回青阳庄王家大户,八字门墙前石阶上肃然巍立着一黑衣瘦长汉子,瞥见田孟熊返回,诧道:「田兄弟,这快返回莫非得了什麽讯息麽?」
「自然有讯息了。」田孟熊言毕,抱拳微拱,快步入内,七转八弯,到达一处月洞门门首。
门内传来一声冷森语声道:「田孟熊来此何为?」
田孟熊肃容答道:「奉了主人之命探听茅山伏魔掌门行踪已得,回报主人知道。」
「进来。」
田孟熊慢步走入,只见一片葱郁庭园,风送清香,沁人心脾,厅轩外两株虹松铁鳞虯柯,凤翥飞攫,松下立有两抱刀大汉,四道锐利眼神炯炯注视着田孟熊身上。他只觉气氛有点异样,跨入厅内,不禁面色微变,但见冷面秀士与钱百涵等五人寒着一张脸,目蕴杀机,端坐椅上,尚有一大汉跪着浑身颤抖不止,涕泪迸流,面色痛苦不胜。
田孟熊躬身施礼道:「属下奉命外出探明伏魔兴人行踪,在江都麒麟村与茅山门下松净松慧两位道长不期而遇。」
冷面秀士沉声道:「你说明经过详情。」田孟熊详细禀明经过,说时忽瞥见那跪着大汉眼色有异,他心内暗感悚然震栗,不知何故。
冷面秀士道:「真如松净所言,茅山掌门人确取得陆道玄的那份藏珍图麽?」
田孟熊道:「松净道长言说江湖传言一点不假,谅系严晓星放出风声,欲藉武林群雄之力阻截茅山掌门人。」
冷面秀士道:「茅山掌门人现在何处?」
田孟熊道:「情势险恶,对茅山掌门人极为不利,稍一泄露行踪,必罹杀身之祸,现隐藏在江岸一处道观中,他极欲与主人晤面,松净道长询问主人现在何处」
冷面秀士忽面露笑容道:「你说出我隐身之处麽?」
田孟熊突惊觉不对,禀道:「属下未说出,容属下禀明主人後再作定夺。」
冷面秀士鼻中哼了一声,道:「好,你且站一旁。」田孟熊低应了一声是,退在左厢角隅。
冷面秀士忽目中迸射寒芒,喝问那汉子道:「尊驾还不吐实,可别怨我心黑手辣。」
那汉子本痛苦难禁,闻言忽面色一变,不知打那里来的勇气,狞笑道:「姓庞的,头砍下来不过碗大的疤,大爷如有三寸气在,定要瞧你身受酷刑之惨方消心头之恨。」
冷面秀士忽腾身跃起,右臂疾伸如电,直劈而下。只听一声闷嗥,那汉子一条左臂生生被切下,血涌如注,已然晕绝过去。接着冷面秀士又落指如飞,点了数处穴道,喝道:「将此人囚禁,供需无缺,不准凌辱,还有後用。」立时窜过两名黑衣匪徒,把那汉子架走。
冷面秀士目注钱百涵道:「现在伏魔掌门下落已知,我等原定之计必须改弦易辙。」
钱百涵道:「请问庞老师高见。」
冷面秀士道:「既然伏魔掌门获得藏珍图,我等速速赶去接来,将这青阳庄布下天罗地网,诱使无极帮主及严晓星入伏。」
钱百涵道:「此计甚好,庞老师邀请的人手何时可赶至?」
冷面秀士略一沉吟,道:「日内即可赶来此处,眼前必须阻挠无极帮主及严晓星东岳之行。」
钱百涵道:「但严晓星及无极帮主行踪目前成谜。」
「无妨。」冷面秀士摇首道:「他们若闻陶氏二女及藏珍图落在我等手中,必侦骑四出探觅我等潜迹之处。」说着目注田孟熊,接道:「你与松净松慧两位道长约在何时晤面?」
田孟熊躬身禀道:「约在明午,麒麟村,酒肆会晤。」
冷面秀士颔首道:「好,你下去休息吧。」
田孟熊应了一声是,缓缓退下,心中宛如两只吊桶七上八下,为着明午之事烦忧,明午在麒麟村口与松净松慧两位道长相晤本是一句谎言。他为何要谎言欺骗冷面秀士,为了什麽?田孟熊此人心计甚工,尤能察言辨色,他如直言无隐,泄露冷面秀士潜踪之处,必罹杀身之祸,不得已谎言欺骗冷面秀士,但仅能取巧一时,丑媳妇终须见翁姑面,明午定然被揭穿,不禁忧心如焚。就在田孟熊出厅之际,一条若有若无人影闪入厅内,隐在冷面秀士坐处之侧。
只见钱百涵道:「庞老师为何不让伏魔真人找来?」
庞雨生冷冷一笑道:「目前我等尚无万全的准备,若被劲敌闻知,先发制人,我等措手不及必一败涂地。」
钱百涵颔首微笑道:「庞老师所见极是。」身形缓缓立起欲向厅外走去。
庞雨生目中闪出一抹异芒,但一闪即隐,道:「少侠是否尚未能忘情陶氏二女麽?我见犹怜,但少侠似不宜操之过切。」
钱百涵微微一笑道:「在下知道。」但见他走出厅外,绕过两重阁轩,迳由花径走去,摇拂中隐隐可见白石砌造的拱门。拱门入去是一所清幽庭院,曲径笼阴,一泓池水,游鱼可数,两间小屋,低檐朱栏,别具意境。檐下立着一个大汉,抱刀倚在廊柱上,似心神不属,不时仰望蓝天。钱百涵咳了一声。
抱刀大汉闻声一变,忙道:「钱少侠。」
钱百涵道:「两位姑娘还好麽?」
抱刀大汉道:「还好,只是倔强得很。」钱百涵微微一笑,推门而入。只见两女坐於榻上,花容惨淡,目蕴怒光。
陶小燕一见钱百涵走入,叱道:「你来此则甚?」
钱百涵笑笑道:「姑娘不必如此,在下只望两位姑娘能回心转意,尚望三思。」
二女忽闻一细微语音送入耳中,道:「二位姐姐不妨虚与委蛇,小弟严晓星,来此相救二位姐姐逃出虎穴。」语音虽微弱如蚁,但清晰异常,二女似精神一振,面现如花笑容。
钱百涵不禁一呆,只道二女回心转意,道:「姑娘之见如何?」
陶小燕娇媚一笑道:「家师深恶冷面秀士为人,少侠但能与他分道扬镳,相助我姐妹寻觅双亲下落,家师或可应允。」
钱百涵闻言呆得一呆,道:「令师为何厌恶冷面秀士,在下看来冷面秀士不算什麽坏人。」
陶珊珊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少侠与他亲近已久不觉其恶」
陶小燕道:「少侠乃神木尊者再传弟子,明辨是非,少侠请回,慎重考虑後再来此见告我姐妹。」
钱百涵料不到他来此劝说陶氏二女反被她们所劝,不禁赧然一笑,道:「容在下三思,明晚再来,不过二位姑娘不嫌太委屈了麽,依在下之见何不姑且应允,再作计议?」
陶小燕摇首笑道:「身在江湖,这点险危算得了什麽,我们能等,少侠还是请回吧。」
钱百涵不禁长叹一声,道:「二位姑娘铁石坚贞,志行可嘉,兹事体大,在下不得不郑重考虑。」说着抱拳一拱,转身飘然而去。檐下抱刀大汉目送钱百涵离去後,只觉眼皮沉重,靠在廊柱竟昏昏睡去。
只听陶小燕轻轻唤道:「星弟,你在何处?怎不现身相见。」语声方落,眼前突现出严晓星身影,依然丰神如玉,俊逸潇洒。
严晓星微笑道:「两位姐姐怎不听从小弟之劝,不然怎会陷身困厄。」
陶珊珊嗔道:「你还说咧,速解开我等穴道。」
严晓星道:「解救不难,但须依从在下一条件。」
陶小燕嗔道:「什麽条件?你说说看。」
严晓星道:「两位姐姐依然佯装受制模样,後天正午小弟定可偕同二位离此。」
陶珊珊嫣然一笑道:「愚姐应允就是,但你不可食言。」严晓星察视二女脉象,审明受制血行穴道後,落指如飞。片刻,二女一跃而起,笑靥嫣然。
陶小燕道:「星弟为何知悉我们姐妹陷身在此。」
严晓星道:「艾阳赶至相告,但不知冷面秀士下落,略施诡计,暗随冷面秀士门下找来此处。」说着,语声略略一顿,又道:「此时非你我畅叙离情之时,二位姐姐身旁还有令尊独门秘制的迷魂散麽?」
陶珊珊道:「钱百涵与冷面秀土二人逼问迷魂散配制之法,是愚姐二人坚不吐实,难道星弟尚须配制迷魂散麽?」
严晓星微笑道:「迷魂散若是不传之秘,小弟何敢强人所难。」陶珊珊略一思索,遂口叙配制迷魂散及解药药方。
严晓星记忆力惊人,默诵了一遍,道:「二位姐姐还是依原样坐着,不可露出破绽,小弟後天午时必然来此解救。」言罢一闪无踪。二女依照原式盘坐,运功调息,血行周天,真元略无阻滞,不禁芳心欣悦无比。
那抱刀大汉悠悠醒转,睁眼一望,只见夜暝四合,繁星满天,不禁一怔,忖道:「自己为何今日如此困倦。」感觉有异,倘为陶氏二女逃逸,恐不免惨死之祸,心中寒意猛泛,身不由主地走近窗口探视,窥见二女仍然在室,胸头一块大石方始落下。
※※※※※※※※※※※※※※※※※※※※※※※※※※※※※※※※※※※※※※
严晓星施展五行奇术遁出王家大宅向青阳庄外疾去,行在一片丛林中,黑压压不见天日,阴森恐怖。一幢矮屋藏在丛林中,严晓星推门而入,见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正在一支微弱烛光下对弈。吕鄯立起道:「老弟可探出陶氏二女下落麽?」
严晓星点点头说出经过,道:「两位可有纸笔麽?」姜大年忙在革囊中取出文房四宝。
严晓星挥毫如飞,道:「两位务在後天天明之前将此方配全。」偷天二鼠接过,疾如脱弦之弩掠出屋外。严晓星坐在草塌上对烛沉思。
蓦地——屋外起了衣袂振风微响,严晓星面色一变,身形倏地隐去。烛焰摇晃,微风过处,一双人影翩然疾闪掠入屋中,只见一双黑袍蒙面老者目中神光炯炯,望屋内巡视了一眼,发出一声惊噫,相顾愕然。一蒙面老者道:「老朽亲眼得见严晓星掠入此林,若非心有顾忌,一步之差,还是被他逃逸无踪了。」
另一蒙面老叟道:「你怎知严晓星必然来此?」语音方落,屋外忽传来一声阴森冷笑一双蒙面老者翻身疾射出屋,双双打出一股奔雷涛涌气劲,卷起一片漫空尘土。
远处忽腾起一声桀桀刺耳怪笑,只见一条白影冉冉飞来,落在五丈开外。两蒙面老者目光锐厉,瞧出那是一身着雪白长袍银猿怪人,火眼金睛,森森撩牙,令人毛骨悚然。怪人口齿异常清晰,桀桀怪笑道:「两位想必就是眼下武林盛传的白眉叟随身八杰中的天通地通了。」
「不错,尊驾是何来历?」
怪人冷冷答道:「兄弟姓白,名三畏,昔年与白眉老怪有过一段不小的过节,意欲清偿旧债,兄弟有劳二位带路。」
天通冷冷答道:「此事老朽管不着。」
白三畏桀桀怪笑道:「这由不得你了。」说时右臂疾伸,身形暴长,五招攻出,奇奥不测。天通地通大吃一惊,双双出掌抢攻,霎那间,只见人影如飞,漫空掌影。三人均是快打猛攻,不但招式怪异,而且招招置人死命,狂飙如潮,树叶震得簌簌飞落而下。
严晓星隐藏一侧,瞧得真切,只觉这三人武功高绝,每招中都会蕴着无数神奇变化,不禁目夺神彩,叹为观止。突然,严晓星忽感三人掌风中有一丝寒意飘袭侵体,悟出那白三畏必习就一种罕有之阴寒武功。只听白三畏怪笑道:「风闻二位武功卓绝,一派宗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换了别人,难逃兄弟三招之下。」
语声未落,天通地通忽四掌同抵,倏地神龙穿空腾起,分向穿入浓枝密叶中。白三畏竟不追赶,只咧嘴笑了笑。一条身影疾前惊鸿般飞掠而至,身影一定,正是那冷面秀士庞雨生。严晓星暗道:「原来庞雨生邀请的能手就是白三畏。」
只见冷面秀士道:「白兄似未尽全力。」
白三畏怪笑道:「兄弟要他们回报老怪知道,老怪定会问及兄弟武功如何,时机未至,兄弟何必打草惊蛇。」
庞雨生道:「原来如此,但不知天通地通到此何为。」
白三畏道:「其中必有蹊跷,你我察视如何?」
忽闻一声脆声道:「庞老师别来无恙?」只见人影纷纷疾闪,现出罗刹谷主,身後紧随九美貌少女。
冷面秀士顿感一呆,抱拳微拱,淡淡一笑道,「谷主别後可好?怎来到此处?」
罗刹谷主面寒如冰,冷笑道:「庞老师明知故问,劣徒两人是否为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