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宫主暗赞道:「此子真个不凡。」心中轻泛起一种无名感触。
鬼手阴奎双足沾地,杏林内疾闪而出那蓝衫老者,道:「阴老大,你怎麽了?」蓝衫老者说时,一双锐利眼神注视在瑶池宫主三人面上久久不移。
阴奎冷笑道:「小弟一时轻敌,反被小辈趁间逃去。」
无极帮主哈哈大笑道:「别在脸上贴金了,十个阴奎也敌不过他,这小辈倘欲取你性命易於反掌。」
阴奎面色铁青,眼中迸吐怒芒,厉喝道,「你等是何来历?」
无极帮主摇首一笑道:「非敌非友,别问我等是谁,你那峒疆七枭已死五人可是真的麽?」蓝衫老者面含威煞,一步一步向瑶池宫主等三人身前逼去。
突闻瑶池宫主叱道:「站住,原来是你蓝衣儒判卫方居然也再出江湖了。」
蓝衫老者大感一怔,道:「武林中知老夫来历姓名的寥寥可数,你是什麽人居然也知老夫姓名。」
瑶池宫主面色一寒,冷笑道:「风闻你蓝衫儒判卫方心性为人轻义重利,不知阴奎如何说动你再出江湖,如我料测不错,阴奎定然许以什麽重酬。」
卫方捻须哈哈大笑道:「老夫积习难改,依然故我,阴老师已许诺分取骊龙谷藏珍一半。」
瑶池宫主冷笑道:「但不知一半藏珍是如何分法?鲁阳戈,武功秘笈均为一样,你何舍何取?」
卫方沉声道:「那是老夫与阴老师的事,与你无干。」
瑶池宫主点点头道:「不错,这本与我无干,狗咬耗子多管闲事,算我白说,但不知骊龙谷藏珍如何取法,无有藏珍图参悟玄奥,恐未必如你心愿。」
卫方道:「自然老夫先要取得藏珍图。」
瑶池宫主冷冷一笑道:「藏珍图一幅在神木尊者传人手上,另一幅落在东岳主者处,神木尊者传人出道未久,已然震慑江湖,东岳主者又是武林第一奇人,这两人都是非你所能制胜强敌,口出狂言,无异画饼充饥,徒贻笑柄。」
卫方大怒,喝道:「你胆敢轻视老夫,找死。」话言未落,人已拔起半空,凌空疾转,右掌一招「九天雷霆」挥出,洒下一片怒涛狂罡,夹着八枚阎罗钉疾如电游罩袭而下。
这阎罗钉乃卫方独门成名暗器,长可五寸,脆钢金沙铜合成,尖端极细,六楞锋芒犀利,内贮毒针,一触发出,若闪避灵巧可幸免性命,倘遇强阻立即爆裂,毒针蝟射,万无生机,歹毒异常,卫方一生之中甚少施展,一经发出,对方必然丧命。
瑶池宫主一见面色立变,疾掣出一柄钢扇,飞起腾空,扇柄以极巧妙的手法击向第一枚阎罗钉尾。叮的一声,那枚阎罗钉竟朝上飞去,撞上第二枚钉尖端,两钉相击啪的炸裂,毒针溅射如雨。瑶池宫主左掌扬挥,将毒针送上半空,那三四五六七八阎罗钉立为溅震毒针相撞连珠爆裂,散飞坠落已成强弩之末。瑶池宫主悄无声息飘然落地。
卫方不禁骇然变色,惊诧道:「老夫出道江湖以来,阎罗钉之下百无一失,你那玄妙手法,拿捏奇准,不禁使老夫由衷钦服,老夫向例一击不中决不再击,除非下次相遇,你等走吧。」
瑶池宫主微微一笑道:「我们自然要走,但我当有一言必须奉告。」
卫方沉声道:「有话快说。」
瑶池宫主道:「眼下神木尊者已向东岳兼程赶去,你若欲取得骊龙各藏珍,必须先神木尊者传人到达东岳。」
卫方冷笑道:「这个老夫知道,你说此话有何用意?」
「当然有用意在内。」瑶池官主道:「你如不与我等联手为谋,恐徒劳无功。」
卫方道:「彼此夙无渊源,人心难测,老夫看来,你我还是各行其道。」
瑶池宫主冷冷笑道:「听从与否,悉凭於你。」说着,低喝一声「走」,三人疾行如飞,转瞬即杳。
鬼手阴奎道:「此妪武功奇高,不知是何来历?」
卫方道:「不知,总之前路很维艰,险阻甚多,你我从此不可轻心大意。」
鬼手阴奎忽回面凝视杏林中,高声呼唤道:「老七。」
只见丛林掠入一个瘦小黑衣汉子道:「七当家已赶往城隍庙探视二当家等吉凶如何」
阴奎双眉浓皱道:「他一人走了麽?」
黑大汉子回禀道:「七当家率领九人赶去。」
阴奎道:「卫兄,你我也赶去,老二等人恐凶多吉少。」说时面色悲愤怨毒。
蓦闻一声轻笑道:「来不及了。」阴奎不禁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五丈开外立着一个蒙面青衣少年,右手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卫方面色一变,道:「那不是陈老七麽?」果不是麽?死者目瞪口张,似在惊悸惶措之际,被人杀害。
阴奎也瞧清了死者是何人,面色疾变森厉,倒退了一步,心头不禁泛出一股奇寒,道:「阁下是何人?为何如此心辣手黑。」
蒙面少年笑道:「在下是何来历尊驾应有耳闻。」
阴奎心神一惊道:「阁下莫非就是武林盛传之神木尊者传人麽?」
「不错,正是在下。」蒙面少年微笑道:「不过你那位拜弟并非在下所杀。」
阴奎厉声道:「是谁所杀?」
蒙面少年道:「无极帮所害。」
阴奎两目一瞪,凶光逼射,喝道:「峒疆七枭并非无名之辈,焉可由无极帮不费吹灰之力生杀由之,阴某不信。」
蒙面少年哈哈朗声道:「两位可曾想到方才见过那老妪是何人物?」卫方不禁一怔,望了鬼手阴奎一眼。阴奎亦深感纳罕,不知蒙面少年提起老妪则甚,由不得呆了一呆。
蒙面少年鼻中冷哼一声,道:「告知两位,那老妪就是东岳主人瑶池宫主,另一位肥胖商贾模样亦是一丘之貉,还有一位正是赫赫有名的无极帮主。」卫方阴奎闻言不由骇然变色。
蒙面少年微微一笑道:「可惜在下与龙翱翔大侠去迟了一步,峒疆七枭已伤折其五」
阴奎接道:「那麽阴某七弟又死在何人之手?」
蒙面少年右掌一摆,道:「尊驾休要心急,等在下说完,在下赶至城隍庙时,峒疆七枭四人已遭惨死,只剩下一白衣人奄奄一息」
「那是我二弟。」
蒙面少年点点头道:「无极帮高手轻易不留活口,此人正要下毒手时,幸为在下所救,此人武功甚高,与在下拚斗了数十合後不支败退逃逸而去。」
阴奎道:「无极帮匪徒侵袭城隍庙时共有几人?」
「仅仅一人。」蒙面少年望了阴奎一眼,道:「此人姓名想必两位也曾耳闻,名唤魏醉白,武学渊博,才华出众,能为只在无极帮主之下,瑶池宫主倚为左右臂助。」
「哦,魏醉白,老朽亦有耳闻。」卫方道:「江湖盛传魏醉白为白眉老怪随身八奇所伤。」
「这倒不假。」蒙面少年颔首道:「魏醉白经名医调治,武功已复,但神智仍是不清,时发时愈,他逃逸後,在下因需救出尊驾所制的武林朋友,所以并未追赶,尊驾二弟伤在内腑,虽九转灵丹亦无法助其复生,临终时嘱在下赶来请尊驾悬崖勒马,以免身败名裂」
话尚未了,阴奎不禁热泪盈眶,切齿骂道:「魏醉白,阴奎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只听蒙面少年道:「在下匆匆赶来,不料魏醉白在途中相遇尊驾七弟,武功相差悬殊,尊驾七弟在他剑下授首。」
鬼手阴奎怒目欲裂,神情激动,道:「那魏醉白咧?」
蒙面少年道:「一见在下,逃逸无踪。」
卫方陡地宏声大笑道:「阁下谎言确编得天衣无缝,可惜骗不了老朽。」
蒙面少年蒙巾中眼孔寒芒逼射,慑人心神,沉声道:「在下为何要骗你?」
蓝衣儒判卫方道:「阁下并非神木尊者传人,昔年神木尊者确是佛门高僧,但嫉恶如仇,江湖匪类遇上神木尊者悉遭诛戮,阁下如是衣钵相传,今日定不会轻易放过老朽两人。」
蒙面少年冷笑道:「在下本有除恶务尽之心,但不妨与人为善,是以网开一面,这难道是在下不对麽?」
卫方面色微变,心中犹是难信,道:「老朽但求神木令一见。」
蒙面少年大喝道:「此令一现,立死无赦。」
蓝衣儒判卫方神色一肃,道:「阁下武功确高,但也要不了老朽性命。」
蒙面少年鼻中轻哼一声,将手中人头撩向鬼手阴奎。鬼手阴奎伸手疾扬,一把接住人头发髻,此时此刻下,他不便劝阻卫方,更羞於出言乞哀。只见蒙面少年右掌在胸前一横,淡淡一笑道:「在下深知江湖中人习性,宁折毋弯,尊驾可以出手了。」
卫方大喝道:「接招。」忽一扬右掌,直击而出,疾如电奔,劈出一股如山内家罡风。掌到中途,忽化掌为抓,幻出凌空掌影,罡风袭罩之下几达一丈方圆。在蓝衣儒判卫方心内算计,他先发制人,而且此招更是奇奥辣毒,无论如何蒙面少年武功再高,亦逃不出这八面网罗之下。
只见蒙面少年屹立如山,不闪不避,视来掌如若无睹,卫方心内大喜,暗道:「好小辈,看你狂妄到几时。」掌距蒙面少年尺许,罡气蓄满迸吐,欲一击毙命。
那知一掌成空,眼前人影一闪疾杳,不禁心神猛骇,疾地撤掌收势,突感胸後「命门」穴奇疼若割,一柄刀尖已紧抵在穴道上。只听身後蒙面少年冷笑道:「念你成名不易,在下实难出手。」鬼手阴奎虽立在近处,却无法瞧清蒙面少年如何闪在卫方身後,委实神奇莫测。
卫方忽感身後一松,只觉羞愤难过,老脸通红,目中神光怨毒,猛地旋身回面,突见蒙面少年托着一颗神木令,立时面色惨白,悚然躬身道:「老朽知罪了。」
蒙面少年微微一笑道:「人孰无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此去东岳险阻仍多,二位若有相助之心,惟望阻挠白眉老怪江湖凶邪,使在下安然顺利前往东岳主者巢穴,则无任心感。」说着收起神木令,抱拳微拱,缓缓转向嘬嘴发出一声锐哨声。
远远草丛冉冉升起四条身影,正是金刀四煞。蒙面少年飘然走去,金刀四煞紧随身後,片刻人远影杳。鬼手阴奎蓝衣儒判卫方怔了怔神,将人头埋起。卫方道:「你我且去城隍庙收埋屍体後再作东岳之行。」鬼手阴奎发出一声长叹,面色悲怆,偕同蓝衣儒判卫方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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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滨,汩汩流水,舟楫往来,堤柳摇曳,翠拂行人,严晓星飘然只身进入一座客厅中。後院寂静,让晓星推门而入,只听银铃娇笑传来道:「你方才转来麽?」
严晓星抬面望去,见是冷艳出尘之柳无情,不禁皱眉笑道:「怎麽燕姐又来了?」
柳无情螓首微扬道:「讨厌麽?」
严晓星忙道:「小弟如何讨厌燕姐,说此话实在罪过,不过小弟担忧燕姐来此不慎暴露形迹,瑶池宫主已然现踪,耳目甚众,万一落在匪徒眼中,恐为燕姐带来一场危难。」
柳无情星眸含嗔,嫣然娇笑道:「星弟无须担忧,你没瞧出我才换下一身男装麽?」
严晓星发现榻上放置着一身摺叠齐整的衫服,不禁微笑道:「人本美艳,燕姐这一换男装,越发显得貌比潘安,潇洒不群,堪谓掷萸盈车,看煞卫玠了。」
柳无情娇啐一声,嗔道:「怎像你到处留情,自命风流,尚有何言说我。」禁不住红云飞颊,娇羞满面,忽又扬面笑道:「我一入徐州城,就被人缀上了,我亦未回首观望,迳自进入合兴客栈,那人亦随着进入店中」
「此人是谁?看来并非好相识。」
柳无情娇笑道:「我自闭门稍睡,忽闻窗外一声低嗥,重物倒地,接着门上起了剥啄被击之声,开门探视,只见一貌美佩剑少妇立在门前,窗外倒着一具贼人屍体,手中仍紧握一筒断魂香,她自承系黔灵青霞师太门下,亦住在合兴客栈内,发现此贼路道不对,竟用出下五门暗器,不禁怒极诛戮」
严晓星诧道:「燕姐怎末检视贼屍身上,察明是何来历?」
柳无情道:「此女忙移去屍体弃往城外僻野,重回客栈再度造访,又命店夥治酒,并笑言武林中人不枸形路,又谓贼人余党必然再来寻衅,絮絮探问我出身来历。」
严晓星笑道:「燕姐习性孤冷,甚少假人颜色,怎麽对此女如遇旧知,想必错不了。」
柳无情嗔了他一眼,道:「你胡说些什麽,我捏造了一个姓名,虚与委蛇,怎好断然驱客,她自称秦素梅,为寻访师妹而来,说到中途忽闻院中传来一声击掌,秦素梅面色一变,倏地离座言说去去就来,身形疾闪而出,我为避免无谓纠缠,立即离店找上丐帮问明星弟行止是以赶来。」
严晓星长叹一声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燕姐怎好辜负此女一片痴心。」
柳无情闻言娇叱道:「贫嘴,谁像你。」忽又玉靥绯红道:「我酒量木不错,怎麽此刻只觉心头怔忡不宁。」
严晓星不禁一怔,察觉柳无情宛如换了一个人一般,媚笑流波,娇躯已凑近身前,吹气如兰,失声诧道:「燕姐,你是怎麽啦?」
柳无情忽玉臂倏张,将严晓星环抱一紧,嘤咛出声,两张口接成一个吕子。严晓星软玉温香在抱,不禁大惊失色,丁香满吻,任你铁石男子,也难遏制,只觉血脉贲张,慾火难禁。但他定力甚强,忙中穿臂在柳无情肋下一点。只听柳无情嗯了一声,似只绵羊般瘫在严晓星手弯中,媚眸惺忪,喘息不止。
严晓星忙将柳无情扶上榻去,只觉内情可疑,寻思须臾,恍然悟出个中原委,取出一只瓷瓶倾出三粒朱红丹药,细如粟米,清香扑鼻,和以冷水缓缓喂在柳无情喉中。片刻,但见柳无情靥上酡红渐消,鼻息沉沉睡去,严晓星伸手一撩帐钩,放下帐帷,暗叹一声关上房门,木然端坐椅上,凝望窗外悠悠白云,前尘往事,一一浮现眼帘。
蓦地——房门外传来两声轻敲,响起银铃语声道:「刘相公在麽?」
严晓星知来人是谁,不由剑眉一挑,杀机猛泛,口中答道:「谁呀?」徐徐拉开木栓。
身外现出一年约花信美妇,体态丰盈,肤若凝脂,明眸皓齿,艳光照人,一眼瞥见严晓星,面色呆得一呆,继又嫣然笑道:「贱妾秦素梅,请问刘延康相公来此否?」
严晓星哦了一声道:「真是不巧,刘少侠片刻之前离此北上,刻在途中。」说时,倏地右臂疾伸,弹指射出一缕劲风。秦素梅只觉胸前一麻,花容惨变,仰面倒下。
墙隅忽掠出两条迅快身影,严晓星忙道:「速将此妖妇囚往地室。」两条人影一落,挟起秦素梅,穿空而去。
严晓星衣袂飘飞,迎风屹立院中寻思片刻後,正要转身回房,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入耳,屋面上纷纷如云掠下七人,均面目森冷狞恶,为首老者左额显露赤红刀疤,斜伸入颊,断眉廉破,高颧耸鼻,面色白中泛青,炯炯逼视严晓星一眼,冷笑道:「你就是严晓星?」
「不错,在下正是严晓星。」严晓星傲然一笑道:「七位气势汹汹,素未谋面,何由而来?」
那断眉刀疤老者狞笑道:「就为你来,老夫崔霆,弟兄七人退隐竹山已久,江湖人称竹山七子,此次受东岳主者瑶池宫主之遨再出」
严晓星冷冷接道:「东岳主者与在下风马牛漠不相关,你等来此则甚?」
崔霆怪笑一声道:「东岳主者爱你之才,命我等来此邀约同至一处叙谈。」
严晓星道:「倘在下不允随你同往又待如何?」忽见一人身如脱弦之弩,向严晓星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