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醉白突低声道:「帮主只一人麽?不可丝毫走漏风声。」
无极帮主道:「此处无虞,本门伏桩均远在数十丈外。」
魏醉白目光四巡了一眼,遁:「小弟下山还不是为了徐红芍,与宫主密议之下,除了移祸江东,别无善策。」
无极帮主微微颔首道:「此事何须贤弟亲自一行,只命几个精明机智弟兄散布流言就成。」
魏醉白微微一笑道:「帮主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神木尊者传人及武林群雄是何等人物,能不查明谣言来源麽?」
无极帮主不禁语塞,目光打量魏醉白通身上下,道:「贤弟如身怀藏珍图,老朽不胜忧虑。」
魏醉白不禁哈哈一笑,低声道:「图已藏在罗浮宫中秘处,帮主放心,小弟虽愚亦不为也。」
无极帮主目光锐利,察觉出魏醉白穿着一身薄如蝉翼纺衫,内无藏物,笑道:「这老朽就放心了,望贤弟早去早回。」
魏醉白双拳一抱道:「四更必返。」猛一长身,疾如星泻掠下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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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三更时分,南天门下突腾起一声清澈长啸,声播云霄,四山鸣应。
蓦地——天际遥处又送出一声长啸,接着啸声四起,此应彼和,不言而知,山外武林群雄已大举侵袭。在空中突又多处旗花,爆出满空流焰,眩目异彩,无极帮传讯告警。百丈崖下,古木参天,结柯连枝,森郁蔽空,无极帮主偕同四名能手屹立在林内微现不安神色。
忽见一条黑影疾掠入林,禀道:「启禀帮主,武林群雄侵袭本门,但一接即退,形踪飘忽,志在扰乱本门,并无伤亡情事。」
无极帮主沉声道:「再探。」那人飞掠出林而去。
突闻身後起了一声阴沉的冷笑道:「帮主别来无恙」无极帮主不禁心神巨震,骇然四顾,只见五丈开外站着一个蒙面少年。
无极帮高手不禁失声惊呼道:「神木尊者传人。」一霎那间杀气弥漫,寒气逼人。
无极帮主见蒙面少年只身一人,胆气立壮,冷笑道:「阁下侵扰本门意欲何为?」
蒙面少年冷冷一笑,答道:「向贵门主索赠藏珍图,可否劳驾领路一行。」
无极帮主怒道:「阁下无中生有,本门那有什麽藏珍图,江湖谣言人人殊,阁下轻信传言,妄启干戈,只恐有损神木尊者令誉。」
蒙面少年冷笑道:「这话应由贵门主答覆,尊驾岂可,越俎代庖。」语气森寒凌人。话音甫落,激怒了四名无极帮高手,一声大喝,抢身飞扑而出分四象方位,刃若雷霆虹飞递出。蒙面少年冷笑一声,先发制人,右臂疾伸,臂随身转划了一个圆弧。
无极帮主不禁一愕,暗道:「这是什麽武功。」
蓦地——刀光倏敛,四人顿时呆若木鸡,扬臂作势,刀刃仍然握在手中。须臾,只见四人面露惊悸痛苦之色,同时张口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身躯自腰腹之间断成两截,栽扑在地。无极帮主见状,震骇已极,厉声道:「阁下出手太以辣毒。」
蒙面少年微笑道:「帮主只知责人不知责己,四人合手疾攻,在下能不还手麽?须知在下这无形剑气不发则已,一出手不死即伤。」
无极帮主吃惊道:「原来是无形剑气。」不由胆寒,太息一声道:「阁下真要去见敝门主麽?其实藏珍图未落在本门手中,而是落在徐红芍手上。」
「徐红芍。」蒙面少年诧道:「徐红芍是何来历,在下并未听说过有此人。」
无极帮主道:「阁下知否那黄衫人来历?」
蒙面少年鼻中冷哼一声道:「黄衫人被在下困在先天奇门内,不料被他逃去,黄衫人与徐红芍是何渊源?」
无极帮主笑道:「黄衫人乃奉徐红芍之命,以无形奇毒暗暗制住武林群雄,用来迫使阁下让步,自动献出藏珍图换取武林群雄性命,那知天不从人愿,一番图谋俱付之流水。」
蒙面少年沉吟须臾,颔首道:「此话倒诚然可信,不过据在下耳闻,贵门已擒住了黄衫人,内中必有图谋,看来贵门主与徐红芍乃一条道上人物,同气相除,如不亟谋阻止,恐荼毒无穷。」
无极帮主摇首道:「阁下之言差矣,徐红芍下书意欲明晚与敝门主相晤,敝门主与她冰炭不相容,有何图谋可言。」
蒙面少年不禁大笑道:「在下并非三岁儿童,徐红芍既然取得藏珍图,还又何须用函邀贵门主晤面,既形若水火更无所求,帮主恐无法以自圆其说。」
无极帮主厉声道:「老朽句句实言,见信与否,悉凭阁下。」
蒙面少年右臂疾伸,虚拍而出。无极帮主见状不禁胆寒,两足一顿,倏地潜龙冲天拔起,穿入浓枝密叶中。蒙面少年哈哈大笑道:「帮主,你跑得了吗?在下已在此四外布伏先天奇门,语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弃暗投明,尚不失为英雄气度。」
无极帮主心中暗惊,忖道:「老夫不可妄动,候至天明,察看他那布设奇门方位,俟机逸去。」其实只有蒙面少年一人而已,倚仗先声夺人,使无极帮主畏首畏尾不敢妄动。山谷中长啸仍随风飘传,此起彼落,刺耳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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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浮宫得知武林群雄大举攻山,均皆惶惶不宁,萧凤见瑶池宫主闭门不出,无所动静,按耐不住,敲击房门,唤道:「宫主,属下有事要禀明。」
瑶池宫主启门走出,面寒如冰,冷笑道:「武林群雄侵扰本山我早知情了,还有什麽要事?」
萧凤道;「宫主闭门不出,人心惶惶」
瑶池宫主叱道:「群雄侵扰不过虚声恫吓而已,我已命魏香主下山探听虚实,谅不久必回。」
只见一少女飞掠而至,禀道:「魏香主返山。」
瑶池宫主大喜道:「说我有请。」
说时,魏醉白已满面含笑,飘然走入,目光巡视宫中能手一眼,道:「神木尊者传人虽年岁轻轻,却行事异常谨慎,在未稳操胜算之前,绝不孤注一掷,今晚志在骚扰而已,诸位请各返原处,毋须惊惶,宫主自有妙计退敌。」
罗浮宫能手闻言纷纷散去,仅萧凤一人留住不走,道:「宫主,真如魏香主之言麽?」
瑶池宫主道:「不错,眼前本门劲敌并非神木尊者传人,而是黄衫客身後那位人物,醉白,黄衫人应如何处置?」
魏醉白道:「悉依原定之计行事。」
瑶池宫主道:「萧凤,你去把黄衫人带来。」萧凤闻言转身快步离去。
魏醉白以传声之法与瑶池宫主密语。瑶池宫主心中甚是欢愉,但禁不住又泛出淡淡哀愁迷惘,暗中发出一声长叹。魏醉白知瑶池宫主心情,无法知晓自己真正来历,虽推心置腹,却渗有一丝勉强无可奈何心意在内,更心悬藏珍图落在徐红芍手中,不知何时可珠还合浦,此乃人之常情,自属难免。只见萧凤挟着黄衫人疾掠而来。魏醉白走了过去,伸掌拍开黄衫人受制穴道。
黄衫人一跃而起,满面怒容,冷笑道:「此是贵门待客之道麽?」
魏醉白微笑道:「尊驾请勿激动,能在罗浮宫活着回去的尊驾还是第一人。」说时在瑶池宫主手中接过一封密缄,递与黄衫人,又道:「此乃敝门主亲笔手书,看了自然明白。」黄衫人接过,望了一眼,放置怀中,双眉突轩扬上剔,目中精芒逼射。
魏醉白忙笑道:「尊驾此刻心情,自然难受,但却是无可奈何之事」说时手中托着一颗黑色丹药,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在下已在尊驾身上下了禁制,行动无碍,却不能与人动手拚搏,否则必肝脏寸裂,口喷黑血毙命,两个时辰尊驾服下此药可解。」
黄衫人闻言面色大变,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傲然一笑道:「阁下之赐终身难忘。」言毕转身快步向殿外走去。
瑶池宫主道:「萧凤送他下山。」萧凤闻声倏地腾身跃起,与黄衫人一前一後身形杳失殿外。
瑶池宫主忽然幽幽发出一声叹息道:「醉白,你随我来,我有话问你。」转身走去。
她已换了装束,翠衣罗袖,秀发飘飘,虽然面上以易容药物涂抹,貌仅中姿,却雍容华贵,端庄凝肃。魏醉白默默无声随着瑶池宫主走入书房。瑶池宫主回身冷冷说道:「今晚武林群雄侵扰本帮看来全是阁下一手策划,既定之计配合得严谨异常,不过这些均无关宏旨。」
魏醉白道:「宫主心中有何疑虑,只管直说。」
瑶池宫主道:「阁下是何来历虽无害於我,但一团阴影聚集心头,无法抹煞,真如芒刺在背,使我坐立不安。」
魏醉白淡淡一笑道:「宫主真个要知道麽?」
瑶池宫主道:「不错。」
魏醉白略一沉吟道:「宫主请唤随身使唤的女婢进来。」
瑶池宫主道:「我已遣她们避开,真有此必要麽?」
「一件事情若无万全准备,稍有错失则祸患无穷。」瑶池宫主立即掠去室外,须臾领着一双美艳少女进入。
严晓星道:「传命下去,严加戒备防强敌潜入」一双少女应了一声,即欲转离去。
「慢着。」魏醉白沉声道:「我行囊中尚有一包药,你们以无根水煎好,待在下调息运功後即须服用,不过无宣召不可惊扰,另备一份易容药物速速送来。」略一挥手一双女婢立即退出。
须臾——魏醉白目注瑶池宫主道:「在下严晓星。」
瑶池宫主不禁呆住,摇首不信道:「这不可能,阁下以魏醉白身随在我身旁时,途中也曾相遇严晓星。」
魏醉白笑道:「假魏醉白有二,那严晓星也无独有偶。」瑶池宫主闻言大愕,如置身雾中,浑然摸不着头脑。
一双美婢勿勿进入,送上易容药物,道:「香主,药已煎熬,尚有何事吩咐?」
魏醉白摆摆手道:「没你们事了。」二婢向魏醉白福了福退去。
魏醉自取过一面菱镜,对镜而坐,慢慢拭净脸上易容药物。瑶池宫主失声诧道:「果然是你。」
魏醉白道:「不错,在下严晓星。」
瑶池宫主目露奇光,忙道:「让我仔细地看看你。」伸臂把住严晓星双肩,明澈双眸凝视了半晌,突然面色一变,道:「你赶快恢复魏醉白形貌,快快快。」
一连三个快字,煞似千万火急,饶严晓星是聪明绝顶,也猜不出其中道理。但瑶池宫主之言,只觉无可拒绝,毫不思索,对镜易容恢复魏醉白貌相。只见瑶池宫主缓缓转过身去,双肩微微耸动。片刻之间,严晓星又变易成魏醉白,笑道:「宫主,在下己是魏醉白了。」
瑶池宫主身形不转,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严晓星听出瑶池宫主语言颤抖凄楚,心中大感疑诧,朗声道:「宫主你这是」
瑶池宫主缓缓转过面来,竟是泪光满面,眼皮红肿。严晓星张大着眼,茫然不知瑶池宫主为何哭泣。瑶池宫主道:「我知道你心中是什麽想法,我不说,你至死也不明白。」
魏醉白点点头道:「在下正是这麽想。」
「你是六月初四午时生,现年十九岁。」
严晓星心神一惊,道:「不错,宫主为何知情?」
瑶池宫主凄然一笑道:「别人生下後,均有胎记,惟你独无,但在你隐处却长有一颗鲜明红痣。」
严晓星不禁呆住,暗道:「是呀,她如何能知道?」
瑶池宫主幽幽发出一声叹息道:「星儿,我是你亲生母亲。」
魏醉白如闻晴天霹雳,惊得退了两步,道:「这话从何说起,在下有亲生母亲。」
「曹婷婷是麽?」
「不错。」
「她曾为你哺过一天乳麽?」
严晓星不禁一怔,道:「在下仗乳母养大。」
瑶池宫主冷冷一笑道:「你父严天梁一身武学不俗,他为何不传你武功,反送你至嘉陵石中泰处习艺,石中泰武功难望你父的项背,你知道为的是什麽?」严晓星茫然地摇摇头。
瑶池宫主叹息一声道:「昔年有一位黑道人物天蜴星宣洛,武功极高,却名不显江湖」
「为什麽?」
「因宣洛是神木尊者剑下漏网之鱼,自受剑後便潜隐世外,杜门不出,其实宣洛雄心仍在,只是尚惮忌神木尊者及寥寥几个武林奇人不敢露面而已。」
「看来宣洛是个不甘寂寞之辈。」
瑶池宫主望了严晓星一眼,道:「就是不甘寂寞,便种下了今日孽因,宣洛重振雄风,暗地里网罗了二十几名武林高手,名谓廿八宿,分在全国各处都大邑设立分堂,而由宣洛之子宣剑武总领其事。」提起宣剑武之名,瑶池宫主突面泛凄然之色。
严晓星暗道:「不知她尽提这无关痛痒之事则甚,难道宣剑武与我父结有深仇大怨?」
只听瑶池宫主接着说下去:「这廿八宿因奉宣洛严命,不敢明目张胆行恶,佯装伪善所以不显形迹,但武林之内从此多事,不时发生无头公案,武林侠义之士侦骑四出,令尊生性嫉恶如仇亦参与其事,却独来独往,落落寡合,在一双偶然碰巧中,令尊无意发现太原分堂牵涉一宗凶杀,只身独闯太原分堂,下手狠辣无比,十三名高手俱遭戮杀。」
严晓星冷笑道:「这是他们自取死之道,怎怨我父下手狠辣。」
瑶池宫主靥泛笑意,道:「谁说不是,令尊虽挑破太原分堂,却未探明个中隐秘,不知太原分堂系属受命何人。」
严晓星诧道:「我父尚未查明宣洛宣剑武父子实为匪酋麽?」
瑶池宫主点点头,叹息一声道:「自此以後,宣洛父子视你父不共戴天之仇,迫蹑你父之行踪,狙击暗害,是以你父亲遭险危,但均能转危为安。其後一两年,你父在江湖中名望越来越大,树怨也越多,宣剑武之爱女宣青苹亦艺出别师下山,江湖道上相遇徐红芍,曹婷婷,之後结成异姓姐妹」
严晓星暗中一震,忖道:「曹婷婷不就是我母亲麽?」
瑶池宫主凝眸望了严晓星一眼,道:「那年秋天,天平红枫似火,醉人醒目,宣青苹三女结伴游赏天平与你父不期而遇,适吴中五虎与你父结怨寻仇,追踪而至,展开一场恶斗,宣青苹三女义助你父,歼灭吴中五虎及其翼党。」说着嫣然一笑,接道:「其时,你父翩翩年少,丰神如玉,三女芳心窃慕,暗中均生委身相许之感。」
严晓星诧道:「难道宣青苹不知我父与宣洛父子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瑶池宫主道:「当时知道就好,後虽明白,但无法化解,又不能斩断情丝,遂致铸成大错,徐红芍曹婷婷始终不知内情,宣青苹苦於无法说出真像,人前佯作欢笑,暗中珠泪偷弹」
严晓星道:「宣青苹如今何在?」
瑶池宫主凄然答道:「远在天边」
严晓星神色一变,惊道:「宫主,你」
瑶池宫主道:「不错,我就是宣青苹。」严晓星只觉脑中似一团乱麻,理解不开。
只听瑶池宫主道:「徐红芍、曹婷婷和我都爱上了你爹,久而久之,彼此难免心生芥蒂,只有我心中有说不出的苦,三年来,有我在暗中回护,你爹每次得以死里逃生,但仇恨却愈积愈深」说着,瑶池宫主似沉浸着往事中,目光仰视在壁上悬一幅唐人墨绘山水,声如梦呓道:「那年春晚,你父受武林好友之托前往黄山绝顶采一本药草,殊不知那是我祖父宣洛诡计」
「什麽诡计?」
「我祖父宣洛在关洛道上树了一批红镖,以辣毒手法重伤关中龙凤镖局局主镇天手郝凤超,你父与郝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