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诡计?」
「我祖父宣洛在关洛道上树了一批红镖,以辣毒手法重伤关中龙凤镖局局主镇天手郝凤超,你父与郝凤超乃忘年之交,闻讯赶来侦查红镖下落,并救治郝凤超伤势,我祖父乔装一走方郎中,毛遂自荐。郝凤超遍请名医,诊治罔效已是奄奄一息,其家人力主死马权作活马医,姑延我祖父试为一治,连处三方,竟大有起色。我祖父言须根治郝凤超伤势,非黄山绝顶一本「银芽草」不可,此草生在峭壁之上非有过人武功无法采取,你父乃自告奋勇,只身赶往黄山」
严晓星诧道:「家父为何听信不实之言?」
瑶池宫主叹息一声道:「此乃一极巧妙的圈套,事先经过一番周密筹划,天衣无缝,节节入扣,由不得你父不能不信,其时我在家中,发现我父宣剑武调集廿八宿星夜赶赴黄山,我惊觉有异,用旁敲侧击之法探出内倩,不禁大惊,悄悄离家,途中传讯你父数位好友驰援,我则邀约曹婷婷赶去,唉,那知竟晚了一步」
严晓星道:「请问此话何解?」
瑶池宫主道:「你父到达黄山後已中重伏,拚斗了半天一夜,力诛七人,不幸中了迷阳神弹,尚自浴血苦拚,我与曹婷婷赶至,曹婷婷以声东击西之策,引开强敌,我将你父救至一处洞穴内。」说此忽面现红晕,接道:「你父已神智昏乱,浑身火烫,将我一把抱住,片刻露水,遂怀下身孕」严晓星半信半疑,有心启齿询问疑点,却又不便,怔着两眼默然无语。
瑶池宫主眸中忽满含泪水,道,「曹婷婷赶回洞穴时,发现我与你父情状,又羞又怒,悄然退出洞外,本欲一怒离去,她本工於心计之人,转身暂避隐近处故作不知」
严晓星略一沉吟道:「宣剑武等人就此干休不追踪家父麽?」
瑶池宫主长叹一声道:「你父数位好友亦兼程赶至展开了一场凶搏,廿八宿五去其四,先父宣剑武亦受重伤。」
严晓星闻之骇然猛震,忖道:「仇如海深,愈发难解了。」
瑶池宫主摇首叹息道:「你父在洞中熟睡,迷阳之毒已解,忽闻洞外传来曹婷婷语声唤我快出,我立即掠出洞外,曹婷婷即言群雄赶至强敌悉数就歼只一人逃出,却身受重伤,我闻之心中大惊,问那人是谁,曹婷婷说那人名宣剑武,父女情深,问明去踪即匆匆赶去,果然追上护着先父返回。祖父宣洛发觉我悄然离家大为震怒,及见护送先父返回便问其故,我诿言闻讯赶去黄山,不料途中无意遇上,祖父忧急之余,那有心情追问原委,岂知先父一月後便撒手尘寰。」
严晓星道:「令祖就此罢手不成。」
瑶池宫主冷笑道,「他老人家如罢手也不致有今日了。」话音略略一顿,面现愤激之色道:「就在先父安葬的前一日,曹婷婷忽前来拜祭,并背人与我相谈,谓父仇不可戴天,我今生绝不能与严天梁结成连理,最好斩断情缘,不然也须稍等两三年後再说。」
严晓星道:「此话宫主信得过麽?」
「我当时深觉她所说的委实合理合情,那知过不久,便发现月信不来,不由心中大为惊恐,曹婷婷忽又翩然而至,求计於她,她穷思苦索之下命我向祖父言志切亲仇,重上师门习成绝艺,血债血偿。果然祖父大为夸赞,立即允诺,遂与曹婷婷结伴离家,在一僻隐渔村赁屋而居待产,曹婷婷亦告别返家。」
严晓星目露诧疑之色道:「此中似有疑窦?」
瑶池宫主笑笑道:「我知道你心中的想法,曹婷婷尽可找机会杀害於我,她始终并无此意,你知道为什麽?」笑容凄凉,似充满无限悲哀。严晓星摇摇首。
瑶池宫主长叹一声道:「这是曹婷婷智计高人一筹之处,杀害於我反弄巧成拙,祖父宣洛头一个就不会放过她,别过我後,她迳自找上你父严天梁,哭诉为了相救你父洞穴已然失身,现已身怀六甲,你父信以为真,遂在曹府上完婚,因你父仇家太多,完婚之日仅寥寥数位至交亲友庆贺。你父当日豪情侠风,江湖为家,不耐久羁曹府,完婚半月後又自投身江湖。」
严晓星诧道:「我父自此以後,便未再返回曹府麽?」
瑶池宫主凄然一笑道:「半年後回去过一次,但曹婷婷末在家内,诿称她授业恩师身体不适,并有一封情意缠绵书信留交你父,其实曹婷婷在我身旁照料一切」说着珠泪夺眶而出,接道:「生下我儿後不到三天,曹婷婷趁我睡熟之际,留书悄悄抱着我儿逃去,书中留言劝我无须为念,她会善待我儿,扶育成人,宣严二家仇如海深,无法化解,我儿在为娘身旁反蒙不利,唉,这封信言辞恳切,所叙利害俱是实情,不由不信。」
其後经过不言而知,严晓星忖道:「看来不是假的了。」
瑶池宫主道:「我儿右臀生下时有七粒珠形紫红胎记,不知现仍在否?」
严晓星忍不住高声唤了一声:「娘。」两臂一伸,将瑶池宫主抱住。
瑶池宫主珠泪断线般涌出,右手抚摸严晓星头顶,太息一声道:「为娘返归家中时,即耳闻曹婷婷已与你父完婚,当时为娘几愤不欲生,明白曹婷婷用心毒辣,但为娘转念一想,为了我儿又不得不苟延偷生。」
严晓星道:「这又为什麽?」
瑶池宫主道:「曹婷婷知道,彼此都有心病,却羞於无法宣泄出口,留得我儿在,宣洛虽欲暗算你父之心,为娘必会暗中维护,紫霞山庄数次得以转危为安,均乃为娘釜底抽薪所致。」
严晓星松开双臂,泪流满面道:「抚养恩情不可不报,如今曹婷婷何在?」
瑶池宫主道:「她死了,我一步来迟救援不及,只救下你父性命,那次焚毁紫霞山庄之後伤亡惨重,我祖父亦身受重伤,无法治癒,不到数年也就撒手尘寰了,你外曾祖父宣洛只认大仇已报,亦可含笑瞑目,只恨生平之志未遂,嘱为娘继承他老人家之志,殊不知为娘苦在心头,勉强应允。」
严晓星道:「所以娘创立无极门,为了继承外曾祖父之志。」
瑶池宫主摇摇首叹息一声道:「也不全是如此,在你外曾祖父未死之前,伏建龙羽毛已丰,他不知在何处得来一幅骊龙谷藏珍图,谓藏珍内有一匣圣药雪莲实可治癒你外曾祖父之伤,是为娘藏了私心,雪莲实亦可治癒你父,所以任他为所欲为,寻取另一幅藏珍图。」
严晓星诧道:「伏建龙既久存离叛之心,为何隐忍至今?」
瑶池宫主不禁展颜笑道:「孩子,说你聪明怎麽一时糊涂,你外曾祖父约束手下甚严,在每人身上均留有禁制,一年三节召集聚宴,暗中酒菜渗有解药,可保半年不发作,伏建龙亦是聪明绝顶之人,他何尝不明白,眼前佯装恭顺,其实他亟於图谋藏珍,自解禁制,习成旷绝武功便可叱吒风云,称霸武林了。」
严晓星点点头,道:「为今之计,只有向徐红芍手中讨回藏珍图了。」
瑶池宫主幽幽发出一声叹息道:「未必如此容易,万一徐红芍为势所迫,将此图毁去,岂非一番心血俱付流水了。」
严晓星道:「娘不必颓丧,凡事尽其在我。」。
瑶池宫主道:「孩子,纵然能在徐红芍手中取回,另一幅藏珍图尚在神木尊者传人手中,未必能如所愿。」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此事不劳娘烦忧」
室内珠光突然一闪,暗而复明,瑶池宫主面色一变,低喝道:「有人来了。」伸手朝壁间暗钮一点,室门缓缓开启。
只听门外传来伏建龙语声道:「宫主,是否可容属下晋见?」
瑶池宫主面上倏涌一片严霜,凛然肃穆,道:「进来。」
伏建龙迈步走入,欠身施礼道:「风闻宫主将黄衫人纵之离去,不知是否属真?」
瑶池宫主冷冷一笑道:「你乃一帮之主,我命萧凤护送黄衫人下山,你那有不知之理,反来问我。」
伏建龙赧然一笑道:「属下被神木尊者传人所愚,困在林中,故而不知,属下亦不敢阻拦」
瑶池宫主冷笑道:「那麽帮主进宫独问黄衫人何故?」
「擒虎容易纵虎难。」伏建龙道:「本门面临强敌,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怎能又加一劲敌?」
瑶池宫中鼻中冷哼一声道:「你那知我心意,我命魏醉白下山散布流言,谓藏珍图实在徐红芍手中,此无异置徐红芍成为众矢之的,纵黄衫人离去,暗示并无所惧,尚寄语她得手之藏珍图是假,所以我订下今晚泰庙之约,她不敢不来。」
「这是何故?」
「心为欲汨必有所争则灵智尽蔽。」
伏建龙乾咳了一声道:「这个属下自然明白,但属下心中有一事不明。」
瑶池宫主道:「你心中有何不明?」
伏建龙宏声道:「宫主当年与徐红芍曹婷婷谊如手足姐妹,後为何分道扬镳,视如仇敌?」
瑶池宫主冷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曹婷婷复委身严天梁,姐妹之情化为乌有,徐红芍亦不知何往,如今曹婷婷已死,还提他则甚?」
伏建龙道:「严天粱至死犹不明白仇家为先门主宣洛,曹婷婷既然明白,又与严天粱结成连理,为何讳而不言,其中大有蹊跷。」
瑶池宫主厉声叱道:「那是我事前与她约法三章之故。」
伏建龙微微一笑道:「属下亦因此明白严天梁何以能在数次凶险中转危为安了。」
魏醉白突冷笑道:「帮主你不嫌话问得太多了麽?」
伏建龙目中忽逼射凶光,道:「宫主一再严令不得加害於严晓星,岂可不谓曹婷婷姐妹情谊无存。」
瑶池宫主怒道:「你此话提他则甚?严天粱与我宣家有仇,与你无怨,如今严天梁曹婷婷已死,事过境迁,难道你尚欲斩草除根麽?」
伏建龙厉声道:「须知严晓星将属下视作血海大仇,属下岂可不闻不问。」
魏醉白大喝道:「伏建龙目无尊长,宜削去帮主之职并毁除一臂。」
瑶池宫主冷笑道:「醉白行刑。」伏建龙骇然变色,退後一步,倏地撤出肩後一柄厚背砍山刀,一道眩目光辉亮起,逼泛出一股逼人寒气。
瑶池宫主冷笑道:「你这几年武功精进不少,已将乾坤八掌融合在刀法中,为何不用来对付神木尊者传人?」
伏建龙淡淡一笑道:「非至生死关头,轻不展露,再者惟恐瞧出来历。」
严晓星朗声大笑道:「你真正来历,武林中人多已知情,为防激则生变,故佯装不知,只有你自己尚蒙在鼓里面罢了。」
伏建龙心神又是一震,厉声道:「你为何不与老朽明言。」
魏醉白微微一笑,撤出长剑,道:「帮主最好自断一臂,以免小弟作难。」
伏建龙一声大喝,钢刀出手,一招「乾坤六合」,刀势如山,雷霆万钧向魏醉白劈去。罡风罩袭三丈开外,使魏醉白无法闪避,伏建龙心辣手黑,存心要将翻醉白劈命刀下。瑶池宫主面色一变。只见魏醉白身影疾闪而杳,刀势万钧,拍的一声,明如镜片地面被砍破一丈远近裂口,火光直冒,地面震得一阵晃动。伏建龙心神猛骇,疾忙收招,只听背後生起一声冷笑,突感右肩一凉,一条臂膀离肩堕地,血涌如注。魏醉白身形从伏建龙身後现出,左手两指如电飞出,疾点了三处穴道,止住伏建龙右肩断处涌血,翻腕扯下伏建龙蒙面纱巾。
伏建龙面色惨厉,狞笑道:「魏醉白,老朽与你何怨何仇」
魏醉白剑眉微剔,道:「亏你是一帮之主,你那手下倘或抗命不遵,目无法纪,将如何处置。」
伏建龙不禁嘿然无语,须臾长叹一声道:「你那武功不知源自何宗?」
魏醉白笑道:「宫主与在下久已察出帮主暗萌叛异之心,习练一项奇特武功用来克制帮主,今日果然得心应手。」
伏建龙目露黯然之色道:「如此说来,宫主早有杀老朽之心了,鸟尽杯藏,兔死狗烹,老朽悔之晚矣。」
魏醉白冷笑道:「你此时明白,尚不为晚。」瑶池宫主面色一变,击掌两声,掌声清脆但并无人奔来。
魏醉白道:「显然为伏建龙点穴制住,属下去瞧瞧。」快步如风掠出,须臾领着明霞六美艳侍婢来。
瑶池宫主道:「将此人囚住,听候发落,不可张扬外泄。」
伏建龙面色一变,张口欲言,魏醉白已两指如风飞出点向喉结穴,立时噤不能出声。两女挟持伏建龙,带起如飞奔去。魏醉白低声道:「娘,我们未取回徐红芍手中的藏珍图,须防着一点。」
瑶池宫主道:「你是说明霞她们麽?」
魏醉白点点头,道:「我等迄今未查明徐红芍卧底罗浮宫内应究竟有多少。」
瑶池宫主略一沉吟,颔首道:「这倒不可不防。」身形一跃腾起,望明霞六女身後赶去。魏醉白双肩一振,穿向罗浮宫外。
※※※※※※※※※※※※※※※※※※※※※※※※※※※※※※※※※※※※※※※※
黄衫人离了罗浮宫,只因功夫暂失,步履维艰到达东岳山麓,已是气喘心浮,汗透重衣。只听身後萧凤响起语声道:「朋友,老身恕不恭送了。」
黄衫人旋身目泛怒光,冷笑道:「相送本是多余,在下不领这份盛情。」
萧凤哈哈大笑道:「谁要你领老婆子这份情意,但愿朋友途中无事。」舒掌现出一颗黑色丹药,接着道:「此药可恢复朋友武功,拿去服下吧。」
黄衫人目注了萧凤一眼。伸手取过吞在口内,面色冷漠慢慢转身走去。只见黄衫人走出三里开外,步法忽变疾,转入一处葱郁树林中。蓦闻徐红芍语声道:「你回来了。」
黄衫人面色一凛,直趋入内,但见一块如茵草地上徐红芍盘膝而坐。徐红芍冷冷说道:「你见着了瑶池宫主麽?」黄衫人禀明经过详情。
徐红芍凝神听完,秀眉微微一皱,道:「你知她为何不敢杀你?」
黄衫人面现茫然之色,道:「属下不知。」
「她有回信麽?」黄衫人立时取出。
徐红芍拆阅反覆思量,鼻中发出一声轻哼道:「她倒冷静得很。」黄衫人嘴唇动了一动,欲言又止。
徐红芍望了黄衫人一眼;道:「你有话想问麽?」
黄衫人道:「属下不明其中原因,无法请问。」
徐红芍冷冷一笑道:「既成事实,亦不必隐瞒,我命你发函与瑶池宫主,即是为了察视无极门虚实动静,因为我已将她所藏的藏珍图盗来。」
黄衫人不由愕然瞪目,诧道:「怎麽,主母已将藏珍图盗来了。」
「不错。」
黄衫人嗫嚅答道:「属下认为主母如此做法似画蛇添足。」
「为什麽?」
黄衫人道:「瑶池宫主既不知情,尚蒙在鼓里,主母应向神木尊者传人下手,两图既得,藏珍无异探囊取物。」
徐红芍冷笑道:「我本来依照原定之计施为,怎奈你已弄巧成拙,藏珍图虽盗来,但犹未证实此图真伪,是以不得不改弦易辙。」
黄衫人不禁面上一热道:「如今怎能辨别真伪?」
徐红芍道:「瑶池宫主获悉被盗後,若此图是真,她表面佯装冷静,其实忧心如焚,必将风声传开,使群雄觅寻我等下落,覆函约定今晚三更在泰庙晤面。」
「那麽主母决定是否应约?」
「当然要去。」
「这岂非堕入瑶池宫主诡计,自投罗网。」
徐红芍冷笑道:「我虽愚亦不至此」语声略略一顿,又道:「调集人手最迟日落之前便可赶到,命他们布伏在泰庙周外,如武林群雄纷纷赶到,那就证实了此图是真,我立即中止此猩。」
黄衫人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