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馨宁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到荣清华面前,拉着她的胳膊质问,谁知却被荣清华反手紧紧捉住用力朝后推搡,她根本不回答她,只是一个劲地哭着,嘴里含含糊糊地哀求着,嫂子,别,求你冷静点,从荣少楼那个角度看来倒像是连馨宁扑在她身上掐她还是捏她了一般。
她低着头瞥见荣少楼站在那里早已脸色铁青,越发哭得楚楚可怜,却挨近连馨宁的脸凑在她耳根边悄悄冷笑道:“好嫂子,我可是早就给你提过醒儿啦,大哥哥心里只有青鸾,只有青鸾!是你不知趣,是你逼我们的。”
连馨宁被她阴森森的话语说得头皮一阵发麻,这才明白过来这全是一个局,清华,青鸾,相国寺,一切都是串通好的。一个拙劣无比的局,她竟就这么被套了进去,只因一开始她就站错了队,看错了人。
“清华,我一向好意待你,你为何”
“啊!嫂子莫打,清华知道错了,啊,好疼啊,呜”
“泼妇!你疯够了没有!才欺负了青鸾又来欺负清华了?我还在跟前呢你就敢这么撒泼,天知道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是怎么折磨青鸾的!”
荣少楼见状越发上火,三步并两步走上去不耐烦地将连馨宁朝边上一推,谁知她竟像丢了魂似的整个人脚步虚晃着,一个不稳便朝地上栽去,重重地撞在了边上的茶几上,杯子盘子哗啦啦碎了一地,跟着便是云书撕心裂肺地尖叫声。
“奶奶,奶奶快醒醒!”
荣少楼躲避不及被她撞了一下,谁知云书竟根本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搂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哭了起来。荣少楼见连馨宁晕了过去心里也不由着慌,嘴上却无所谓地说道:“好好的你给谁号丧呢,存心在这里触霉头不是!快把你们奶奶扶起来,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小心脚下,毛毛躁躁的成什么体统!”
云书对他心虚的絮叨充耳不闻,只哀哀地唤着连馨宁用力将她扶到炕上,荣清华见状才刚安静了一会儿又靠在荣少楼怀里哭了起来。
“大哥哥,这可如何是好,大嫂子这样给太太知道了一定会怪咱们的,还有二哥哥,清华觉得他对大嫂子特别敬重呢,只怕会误会咱们伤了嫂子。”
云书一听她这话夹枪带棒地意在暗示连馨宁与荣少谦有染,不由恨得想冲上去撕了她那张虚伪装乖的脸,忍不住指着她破口大骂起来。
“都是你!都是你满嘴胡说冤枉我们奶奶,你跟那个什么鸾的合起伙来害人!现在又想拉扯别人,怎么好好地又扯上二爷了,我们奶奶都这样了你还想干什么?你怎么就这么毒的心!”
“云书你误会我了,我何曾害人了,一直都是大嫂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不敢害人啊我不敢的!”
荣清华见云书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恨不得在她身上瞪出个洞来,吓得忙缩到荣少楼的身后拉着他的衣袖小声嘟囔,泪水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夺眶而出。
“大哥哥救我,大嫂一定恨死我了,大哥哥你要救我啊!我不想的,我没办法,沐华还有云姨娘,我有什么?她们都看不起我,都在背后戳我脊梁骨呢!大嫂是家里的大少奶奶,她对我笑一笑,我敢不听她的话么,大哥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荣少楼红着眼听完同父异母的妹妹这番“惊吓过度”而语无伦次的话,想起她从小没有亲娘,万事小心对谁都陪着笑脸,又一直对他十分亲厚,不由更加怜惜她,听她言下之意料想必是连馨宁仗着大少奶奶的身份逼迫她了,不由对连馨宁又更加起了厌恶之心。
见云书还不依不饶心中更恨,想着连馨宁到底是他老婆,就算她犯了错也不至于拿她怎样,难道就这么一个丫鬟也敢到他面前来逞能了?说出去他还有什么脸面?
当下叫来了几个心腹小厮将云书结结实实地捆了,吩咐他们将她关进柴房,不许给她吃喝,让她好好反省几天,好好学学到底谁才是这里的主子。
待几个人一顿忙乱后荣少楼也乏了,低头抚了抚额头,却一不小心看到了地上竟有一滩血迹,而那里,正是连馨宁刚刚跌倒的地方。
慌忙回头到连馨宁跟前一看,果然见她裙腿下面已经殷红一片。
第 39 章
“馨宁!”
荣少楼这才当真急了,忙抱起她一连叫了好几声,可哪里有人应他?连馨宁只是紧闭双目毫无知觉地躺着,外面也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一个两个都在这儿探头探脑的做什么?主子屋里的事也由得你们嚼舌头么?还不快都散了,仔细太太怪罪下来,一个个来揭你们的皮!”
云姨娘的声音在院中响起,接着便是偷偷摸摸围在外头看热闹的下人们一哄而散的声音,待她带着玉凤和丝竹赶到屋里,当即被这场景吓得不轻,连馨宁昏迷不醒,荣少楼搂着她不知所措,荣清华更是站在一边哭成了个泪人,一见她们进来便冲了过来,搂着云姨娘的胳膊泣不成声。
“姨娘,快救救大嫂子吧,她流了好多血,好怕人啊!”
云姨娘一听当场懵了,拉着连馨宁的手忍不住红了眼圈,忙一叠声喊着快请大夫,听一个小丫头说已经去请了,这才放了一半的心坐下,看连馨宁这样子孩子只怕保不住了,想她以后在这家里的日子,只怕就更难了,忍不住更觉心酸。
“我的奶奶,这是怎么说,好好地怎么就成这样了!”
要说云姨娘在这荣府中这些年能安生立命下来,全靠她样色小心方面周全,一味忍让和顺从着荣太太,连馨宁的到来对她来说却如同一阵春风,一个温和有礼又心地纯良的大少娘娘,从不背地里给人使绊子,也从不嚼舌根瞎计较,有这样的一个人帮着她一同应对荣太太,她不知能省多少心。
因此对连馨宁,她倒是有几分真心疼爱的。刚才在太太那里陪着说话,正商量罗佩儿的亲事,筛选了好几个大户人家送来的帖子,太太还都不算满意,只说还要再看看,便见玉凤带着丝竹气色不成气色地跑来,只说大爷动了老大肝火,怕是要对大少奶奶动手。
任谁想这事儿太太都得管管吧?谁知她老人家只挥了挥手说今儿个乏了,没精神陪着这些小辈们闹,让她过来瞧瞧,看着点别让他们走了什么大褶子便好。
这话说的,可也够她在心里反反复复思量个好几回了,一路上听玉凤说了才知道事情的厉害,哪里是什么小打小闹了,只要牵扯到那个叫青鸾的女子,就绝没有好事!当初为了她一生不吭的走了,老大还不是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没想到如今娶了这么好的媳妇他还念着她,当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了?
想着不由忿忿地瞪了荣少楼一眼,荣少楼此刻心里也泄了气虚着呢,自不敢再生事,只低了头默不作声,只是这屋漏偏逢连夜雨的事古来有之,大夫尚不曾出来,却见一个安排在燕四胡同那边伺候的小厮在门口探了探头。
“姨娘宽坐,我去去就来。”
“大少爷,大奶奶如今还躺在里头呢,什么事不能等她醒了再说?只怕你要在她身边陪着,她心里也好受些,那孩子我看多半是没缘分了。”
“姨娘放心,我真的去去就来,还求姨娘照看写,明儿少楼自去寻了最好的料子给姨娘做几件衣裳可好?”
云姨娘见他这会儿功夫还想着法子要走,也知道难留他,只得点了点头,荣少楼因心里惦记着青鸾,一路急忙忙地朝外头赶,正好撞上了迎面赶来的荣少谦和荣沐华。
“呵,二弟消息倒灵通,我看这宅子再大,倒也不碍着你四处晃悠脚底下生风嘛!”
不知为何荣少楼心里竟有种莫名其妙的醋意,他的老婆,他这个做弟弟的急个什么劲儿?
谁知荣少谦却毫无愠色,反而无所谓地笑了笑。
“大哥说笑了,哪里是四处晃悠,咱们可是专程去大哥家里的。听说大嫂子身上不好,三妹妹特特来寻我给她献宝去呢。前儿绸缎庄的曾管事从东北老家回来送了我几支长白山的老参,虽说不是什么千年万年的神品,倒也是个稀罕物,这丫头那天在我屋里见了就惦记上了,今儿个非要我交出来不可呢。”
“哦?这么说三妹妹倒是有心人,平素也不见你同你嫂子有多亲厚,我倒以为清华同她更贴心些,看来是我想错了。”
荣少楼被他堵得无话可说,反倒有些自己小人之心了的窘意,只得将话题转到荣沐华身上随意开了个玩笑,谁知荣沐华素日不爱多言语,今日却同荣少楼杠上了,冷笑了一声正色说道:“大哥哥是有过大见识的人,这么连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些话都不记得了?什么贴心不贴心的,若当真都放在脸上,那还这么叫贴心,干脆叫贴脸不就完了?就怕有些人做了亏心事先没了脸,那拿什么去贴呢?”
一席话说的荣少楼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知她是说清华呢还是在说自己,总归不是好话,想拿出兄长的款来压她吧,头先又是他先开的玩笑,也着实无趣,只得讪讪地干笑了几声便辞了他们自己朝外头走,在门口还听到二人小声说话的声音。
“什么人!在外面养窑姐包粉头就算了,他怎么好意思回家跟嫂子置气!”
“罢了罢了,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快看看去吧。”
“二哥哥你也太不理论了!”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荣少楼的眉头却也越发拧得紧了,一直只道荣少谦在生意上有些能耐,但这些年他在外头悄悄培植起来的楼氏商行也不差,两家一直打着对台,也不曾让他讨过什么便宜去,没想到这段时间他分去了些精神照管青鸾那里,这小子竟开始在家里收买人心了?
沐华那丫头是个难缠的,怎么倒肯跟他亲近起来?
走到前头的门子上见一个黑影正悄悄蹲着,荣少楼便故意放重了脚步咳嗽了几声,那影子见他来了,忙朝着他这里一溜小跑着过来,正是他派在那边跑腿打下手的小厮扁担。
“大爷,回大爷的话,那边的那边的奶奶上吊了!”
“什么?几时的事儿,快,快走!”
“大爷别急,人是救下来了,也看了大夫,人没事儿,就是她老是哭,又说什么自己是个没名分的一辈子叫人瞧不起就算了,不能让孩子跟着她受这不是人的罪,哭得大伙儿都心里头都害怕。但但您现在只怕走不开吧,听说大少奶奶病着呢?”
荣少楼见那小厮面有难色,也知道他底下想说又不敢说的话。
再怎么说青鸾也不过是个外室,若他因为宠她连家里的老婆和她肚里的孩子都不管了,那他成什么人了?只怕背地里也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罢了罢了,先把今儿个晚上过去再说。
再三嘱咐了那小厮回去跟莲儿和奶娘说好好照顾青鸾,快则三天慢则十天,他一定想办法把她们接进府来便是。
那小厮答应着去了,荣少楼在原地踯躅再三还是回了头,既下定了决心要接青鸾进来,连馨宁那关还是要过的,他可不能让人笑话他没有祖宗家法干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纳妾么,本来就该是正房大奶奶主动为爷们操办的事才对,大家大族都求个香火兴旺,如今他膝下尤虚,惠如又掉了个孩子,眼看着外头一个俏生生的好姑娘,还有了荣家的血脉,她能装看不见?
不管她心里头乐不乐意,他只管回去哄着她,多说几句好话便是,她就算不喜欢青鸾,但为了博个贤良的善名,只怕也没别的路走。若她实在不依,倒也不是没有其他法子。
荣少楼眼珠子一转又心生一计,当即叫人去柴房好生看管着云书,连馨宁一向待她如同自己的妹子,只怕也舍不得见她太受罪吧?
思来想去荣少楼觉着再没有不让青鸾进门的理儿,荣少楼这才带着笑跨进了自家院门,心里畅快得差点哼起了小曲儿。
进了屋却见厅里空无一人,莫非连馨宁醒了,都瞧她去了?
很好,今晚便同她说了,倒不用让青鸾再多等一天。
打定了主意进门,果然见众人都在,连荣少鸿和罗佩儿都来了,荣少鸿和少谦兄弟俩在屏风外头坐着,女眷们都在里头,大家的脸上都不大好看。
荣少鸿见老大进来,一个箭步抢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哥节哀,莫太伤心伤了身子,只怕这个孩子是来讨债的,以后等嫂子身体好了,自然还会有孩子。”
荣少楼被他说得一怔,这才想起方才连馨宁流了不少血的事情,怎么,孩子竟就这么没了?
云姨娘原在里头陪着连馨宁说话,见荣少楼回来了也不知他们究竟要如何了局,如今孩子没了,只怕这媳妇儿心里该恨上这个不成器的大少爷了吧。
斟酌着看了连馨宁一眼,没想到她面上倒也平和,只淡淡道:“今儿个劳动大伙儿馨宁实在过意不去,原是我自己不小心。天也晚了大伙儿都回去歇着吧,烦劳大爷送送,馨宁就躲懒了。”
荣少楼在屏风外头一听这话,心里不由又兴头起来,早知道她不敢认真同他生气,她不过是个庶出的小姐在娘家本来就不受待见,若当真惹恼了他休了她出去,还能靠什么过活?更别说世人的指指点点,光嘲笑的口水就能把她给淹死。
想到这一层,荣少楼心中平白又多了几分胜券,忙将众人一一送到门口,一心想着回头如何跟连馨宁谈判才好。
荣少谦一直在边上冷眼看着荣少楼的神色,藏在衣袖里的拳头几乎都握烂了,指甲深深掐进掌肉中,这样才生生忍住了他想狠狠揍那人一拳的冲动。
明明娶了她为什么不怜惜?既不怜惜她,那也不必如此糟践她,他一向温文厚道的一个人,为什么对自己的妻子竟然这样绝情。
临走忍不住再三悄悄朝里头看去,隔着屏风并看不真切,只能看出她正倚着床头靠着,眼睛也不知在看着何处。
丝竹和玉凤也被赶了出去,荣少楼只说有他伺候奶奶就够了,叫她们也去歇着,二人无法,一面又担心云书的安危,只得先退了出去,悄悄到前头角门上去寻那几个常跟着荣少楼进出的小厮,盼着使点银子能先把云书弄出来。
荣少楼慢慢地转到里间,见连馨宁闭着眼歪着不说话,便自顾自笑嘻嘻地朝床边一坐蹭到了她的跟前,一把将她搂住。
“今儿个是我疯魔了,多喝了几杯听了外人的歪话就委屈了奶奶,少楼在这里给你作揖,求奶奶原谅,别往心里头去。”
连馨宁低着头听着他的话,明明温存如水,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一样,那时他也是向她赔礼,为了新婚之夜冷落她,叫她别往心里去。
如今,他还是那么脉脉含情地笑着,蜜里调油地说着同一番话,为何却叫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冷到了骨子里。
“馨宁可以不往心里去,馨宁伺候得不好,爷打得骂得,馨宁自领了去,可孩子呢,孩子有什么错,爷要亲手送她上路?那是爷的亲骨肉啊!大夫说,是个成了型的闺女,长得很秀气,手指细细长长的,很像你。”
泪水无声滑落脸庞,砸在荣少楼的手背上,但他不曾察觉,只是怀中妻子轻轻地仿佛怕吵醒什么人似的说着话的样子,令他浑身上下毛骨悚然。
第 40 章
这一夜荣少楼歇在了惠如房里,并嘱咐秋容过去连馨宁那里伺候,秋容暗自纳闷这夫妻两个究竟说了些什么,连馨宁睡得很稳,她半夜醒来几次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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