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味道?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时,下一刻,小舟带着石军进入了另一个崭新的天地。
这是一片恍如笼罩在云雾之中的奇境,石军坐在明显减缓了速度的小舟上向下俯视,清清楚楚地看到脚下的这个世界很明显地由不同的颜色分为几个区域,分为银灰色、白色、土褐色和藏青色四块地域,大部分被一股淡淡的浅蓝色的薄雾笼罩着,显得神秘而又奇幻,不禁心情大为好转。
不过好心情并没能维持多久,正在石军摇头晃脑地欣赏风景之时,一朵洁白的云团缓缓飘近,石军以为这和一般的云彩没什么分别,便也没有多加留心,谁知那云团到了身边,忽然颜色一变,化身为一个愁眉苦脸的白衣婆婆,一言不发就跳上了小舟。
石军吓了一跳,不知道这面容凄苦的婆婆想要干什么,正在犹豫着是否应该打个招呼,只见这婆婆的脚下如同装了两个风火轮一样,死死盯着石军看了一会儿,就绕着他滴溜溜转起了圈子,把石军绕得头昏眼花,这才停了下来,失望地叹了口气,继而又恨恨地对着石军啐了一口,倏忽间又变回了一团白云,飘然而去,从头到尾也没说过一句话,弄得石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再往下落,石军已经可以看见地面了,依稀看到一片藏青色的怪石嶙峋,竟没有一处平坦的可以落脚之地,不禁暗暗奇怪,不知道这些蓝鱼们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一直以来,在人们的心目中,冥界应该都是黑压压的阴沉无比,谁知石军从进入冥界直到现在,竟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刚才经过的几个地方,景色之奇异美妙,完全出乎他的想象,说出去谁会相信冥界竟是如此奇幻美丽的一处所在呢?
小舟带着石军,在怪石林上空打了个转,却没有继续下降,而是平稳地向石林的尽头滑了过去。
只见眼前的怪石越来越少,渐渐地平坦开阔起来,在淡淡的浅蓝色雾气的笼罩下,石军极尽目力,依稀看见前方有一座高大的山体,巍峨地伫立在云雾之中,仰头看去,竟完全看不到山顶,只是见到山上或黄或绿覆盖着无数植被一样的东西。
“喂,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石军终于忍不住了,拍了拍小舟问道。
“哈哈,是蓝魄诶!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啦?”一声惊喜的叫声忽然从下方响起,石军刚察觉到是个女孩的声音,眼前就蓦地“升”起一个人来,像小捣蛋一样悬空而立,高兴地嚷嚷着。
只见这是一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少女,一头乌发高高地扎在头顶,又梳成一条大辫子拖在脑后,皮肤黝黑,四肢修长,显得十分健康,圆圆的脸蛋,细眉大眼,微厚的嘴唇,显得倔犟而又俏皮。
身上穿着一袭火红的战甲,无数细密的鳞片巧妙地编织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精致,让石军不禁想起了京剧里即将出征的花木兰,最奇怪的是,这少女光洁的额头上居然还长了一只眼睛,不过却紧闭着,仿佛在沉睡一般,看上去十分诡异。
“女二郎神?”石军乍见到这突然冒出来的女孩子,不禁失声叫道。
少女这才注意到石军的存在似的,明亮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大声问道:“你是谁啊?为什么会和蓝魄在一起?”
石军还不知道那些已经和他化敌为友的蓝鱼们叫做蓝魄,听了一怔,正想答话,就见那少女忽然又变得愁眉苦脸,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奇怪了,这些小东西从来不卖我的帐,为什么会和你这个家伙这么好?”
话音刚落,那少女两手一抬,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柄通体晶莹,环绕着无数绿色光华的兵器,这兵器前端粗大,样子如同一朵七彩祥云,尾部细长,棍状的把柄握在少女的手中,赫然是一柄绿玉如意。
一抹青色的微光在如意的表面闪过,随后几点绿油油光箭从如意中射出,迎面就向蓝魄打来,在发动攻击的同时,那少女嘴里还叫着:“看我这次还抓不住你们!”
猝不及防的石军被这少女的突然攻击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脚下的蓝魄们陡地加速下坠,四支光箭堪堪擦着石军的头顶飞过,绕了个圈子,一眨眼功夫又回到了少女身旁,悬在半空中起伏不定,蠢蠢欲动。
这时蓝魄已经带着石军落到地上,不等他站稳,就分散开来,纷纷化作丝线状,齐聚在石军身前,箭头般直指半空中少女的方向,一副作势待扑的模样。
这小姑娘是谁?怎么一上来不问情由就动手?石军心里奇怪,正想把那少女叫下来问个清楚,就听见少女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臭家伙,就是不肯和我玩!我生气了!”说着就飞了下来,两道柳眉拧得紧紧地,抿着双唇,怒气冲冲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绫罗一样的物事,往空中一抛,口中喃喃地念了几句,大喝一声:“疾!”
随着少女念出的咒语,那团绫罗转瞬间便飞到了石军的头顶,石军这才看清这是一块水红色、六角形绣着各种花鸟虫兽图案的手帕,样子有点像杂技演员表演时脚蹬的飞毯,不过却精致了许多。
这绫罗一到石军头顶便自动张开,滴溜溜转个不停,随后越张越大,转速却缓慢下来,随着少女念出那一声“疾”之后,这绫罗上忽然产生了一股巨大的吸力,石军站在原处还没感到怎么样,可身边的蓝魄们却不由自主地被吸了上去。
转眼之间,原本聚集在石军身前的蓝魄全都被吸到了绫罗的下方,甫一接触,就被绫罗吞没了一般消失无踪,而绫罗上面却隐隐约约增加了无数条蓝色丝线状的图案,仿佛蓝魄都变成了绫罗上刺绣的一部分。
蓝魄化成的丝线在被卷入之后却并没有丧失意识,它们在绫罗上不住地游动聚集,渐渐汇聚成一团,随着蓝色丝线的增多,绫罗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慢,通体也逐渐散发出阵阵的浅蓝色光芒。
突然间,强烈的蓝光一吞一吐,反把绫罗裹在其中,一阵剧烈的震动过后,无数蓝色丝线忽然从绫罗中抽离出来,合体成为一个闪动着暗蓝色光泽的巨大圆球,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嘭”地一声炸裂开来,千千万万条锋利的小箭从光球中迅即无比地射出,顷刻间就把绫罗扎了个千疮百孔。
那方绫罗被扎穿之后,只听见“噼噼啪啪”之声不绝于耳,从那方悬在石军头顶上薄薄的纺织品中,接连不断地掉下一大堆东西,不少还直接砸在了石军的头顶上。
随后,蓝魄们洋洋得意恢复原状,鸣金收兵,飞回到石军身边,嘴里还“丝丝”作响,似乎在向那少女示威一般。
这回轮到那个少女发愣了,她原本喜欢蓝魄颜色形象漂亮可爱,一心想抓两只养着玩玩儿,可蓝魄们一般只待在冥河之中,轻易不到冥界中来,那少女三番四次上冥河抓捕,却总是无法心愿得偿——蓝魄和冥阴流虽然因为她是冥界中人,不会刻意留难,但联手反击之下,总不会让那少女讨了好去——心里一直老大不服气,想不到这次蓝魄们居然自动送上门来,跑到她的地头,那还不趁机捉上几只,顺便一报之前被打得灰头土脸之仇?因此一上来就使出了义父送给她的法宝“困兽”。
这“困兽”的功能和冥阴流差不多,即在施展时可以产生强大的吸力,对方一旦被卷入,就会马上陷入其中,动弹不得,看上去就像在那块绫罗上又增加了一些新的图案一般。而石军之前看到的在绫罗上的那些花鸟虫兽,都是这少女以往抓获的战利品。可“困兽”在冥河之中,却根本不起作用——小小的一个“困兽”又怎么能够与千千万万威力强横的冥阴流相抗衡呢?
以为离开冥河,失去了冥阴流的扶持,蓝魄就一定会慑服于“困兽”的威力,所以少女才毫不犹豫祭出了法宝,谁知道刚刚出手就吃了大亏,不但法宝被毁,甚至连之前收服的一群“宠物”——冥蛇、镇魂花、炼丹兽之类的小怪物也一股脑儿地全部脱困,这下可让那少女傻了眼。
第十四章三眼罗莎(下)
“你是谁啊?干嘛上来就喊打喊杀的?”石军揉着头顶上被砸出来的几个大包,不满地问。
“你!你!你快把我的宠物还给我!”明明是自己动手在先,可少女气急败坏之下,忍不住就迁怒在这个莫名其妙和蓝魄一起出现的人身上,不管不顾地发起了脾气。
她一边跺着脚,手上的如意又是一挥,围绕在身边的光箭猛地一颤,便又冲着石军刺了过来。
“这也太野蛮了吧!”石军心里暗叫一声,身形迅速闪到了一边。
说时迟,那时快,身前的蓝魄见状,立刻有一部分化形为一块巨大的蓝色屏障,挡在石军面前,光箭冲到蓝色屏障之前,就如同飞到了一大包棉花里面,深陷其中,蓝幕一变,化作原形,缠住光箭,顷刻间就把这些绿油油的小箭撕扯得粉碎。
其余的蓝魄则迅速攻向那少女,少女显然没有料到,竟一下子被蓝魄丝缠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啊,我的定身如意箭!”少女尖声大叫,心痛不已,偏偏身体无法动弹,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护身法宝被蓝魄毁去。
蓝魄们尽管毁去了这少女的法宝,却好像对这少女手下留情一般,只是紧紧地禁锢着她的躯体,但并不采取进一步的攻击行动。
石军被刚才一连串的打斗看得眼花缭乱,见那少女不住的挣扎,累得面红耳赤却丝毫没有服软的样子,不禁心中暗叹:这丫头脾气还真是火爆呢!
正想着,石军忽然感觉到蓝魄们正七嘴八舌得向他传递着信息。
“这恶女人太坏了!”
“是啊!她老是找我们的麻烦!”
“她还跑到冥河里捣乱,说要把我们抓来当宠物养!”
小东西们恨恨不已地把气愤的心情传递给石军,听得石军又是惊讶,又是好笑——怎么冥界也有这种小顽童,随随便便乱抓东西当宠物么?
石军本想置之不理,由得蓝魄们教训一下这个野丫头,但眼见那少女小脸涨得通红,眼泪都快流了出来,不由心里一软,点点头对蓝魄说道:“算了,把她放了吧,反正她也没有真的伤害到你们……还是一个小孩子嘛,就不要和她计较了!”
蓝魄们虽然有点不甘心,但齐声抗议了一会儿后,还是按照石军的命令,松开了少女的束缚,又重新回到石军身边。
石军看那少女一边揉着胳膊,一边还不服气似的用她那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气呼呼地瞪着自己,不禁失笑道:“怎么,还想打架吗?是你先动手的,我可从来也没有得罪过你!”
“谁说是我先动手的?谁看见了?有证据吗?”那少女蛮不讲理地哼哼着。
石军不愿和她继续纠缠下去,笑了笑便不再答话。
石军不和那少女计较,但那一大群刚从“困兽”中脱困而出的小怪物们却没那么好说话,它们恨极了眼前这个剥夺自己自由的野丫头,刚一恢复气力,便齐刷刷地向那少女冲了过去,如同深有默契一般,转眼间就把那少女围将起来,发动了攻击。
石军这下可算是大开眼界:只见那细长的蔓藤状紫色植物挥舞着鞭子般的枝条,带着丝丝风声就向那少女抽了过去;那海碗大小的花状生物则从外沿处飞射出无数带着尖刺的花瓣,割向少女露在战甲外的手臂和大腿;而几只原本匍匐在地,状如青蛙的小动物也跳跃着,朝那少女喷射出一股股血红色的毒液……
眼前各式各样形状、大小各异的小怪物们奇招迭出,把那少女打了个手忙脚乱,只一会儿功夫,那少女身上就多了几道细小的伤口。
虽说素不相识,但石军见少女如此狼狈,而那群小怪物们又是一副不依不饶、誓要一血前耻的样子,心里还是涌上几分同情之意,连忙对着蓝魄指示道:“去帮帮她吧!”
蓝魄们不情不愿地动了两下,看到少女身上又添了几处伤口之后,这才缓缓地飞了过去,将那些小怪物和少女隔离开来,却也不主动攻击,只是静静地飘在当地,似乎在等待石军下一步的指示。
“喂!你是谁呀?为什么这些蓝魄会听你的话?”还没等石军想出该如何处理这些小怪物,那刚刚脱离险境的少女居然气呼呼地跳到了他的面前,凶巴巴地质问道。
“我?”石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上来就打打杀杀的?”
“……”那少女一时语塞,可一转眼又恢复了刚才的神气:“为什么你会和蓝魄混在一起?你很厉害吗?”
“我有什么厉害的,是它们厉害才对!”石军指了指挡在二人身前的蓝魄,接着说道:“它们是我的朋友。”
“骗人!”少女显然不信,狐疑地看了看石军,“它们会和你交朋友?我才不信呢!要不我们再打一架,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可以让这些家伙这么服帖!”
“又要打?何必呢?”石军有点莫名其妙,只觉得这个丫头实在是不可思议。
“不打一架怎么知道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少女噘起嘴来,“它们从来都不理我,为什么会和你这么亲密?我就是不服气!还有,你把我的宠物都放跑了,我要你赔!”
这少女也真有个性,法宝被毁了也不见她有什么反应,却偏偏对宠物跑掉的事儿如此耿耿于怀,神气和那些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倒有几分相似。
石军是毫无办法,只得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你厉害!我承认你最厉害!”
“为什么?”少女不明白了,“打都没打呢,你怎么知道?”
“真的,你厉害!”石军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你看,我又不会飞,又不会法术,更没有你那些厉害的法宝、宠物什么的,当然是你厉害了,不用打也知道啦!”
那少女不禁大为得意:“看不出你这人还挺老实的,现在我觉得你顺眼多啦!”说着竟“咯咯”笑了起来。
石军只能在心里苦笑:我救了你一命也不见你看我顺眼,反而夸了你两下就变成老实人啦,唉!还真是个小孩子脾气!但他脸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得微笑道:“小妹妹,那我多谢你手下留情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那少女听了,却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睁大眼睛问道:“你叫我小妹妹?你不怕我吗?”
石军奇道:“为什么我要怕你?难道你会吃人吗?看上去你的年龄比我小,叫你一声小妹妹也没错啊!”说完忽然想到,不对,这可是在冥界!眼前这个少女起码是个百年老妖,算起来谁比较大还真不好说呢。
少女却不知道石军心里的念头,闻言高兴地涨红了脸,对石军好感大增,原本石军从宠物们手底下救了他,她就有几分感激,只是一向好强惯了,而且对石军居然能够让蓝魄们乖乖听话总是不大服气,因此嘴上丝毫不肯认输。
这么多年来,冥界中人对她不是小心翼翼陪着笑脸阿谀奉承,就是诚惶诚恐见面说不上两句话就脚底抹油,唯恐避之不及,义父对她虽然百依百顺,却又总板着脸孔,老气横秋。同龄人中能够和她平辈论交,称“姐”道“妹”的更是一个都没有,从没有人能够像石军一样不卑不亢、态度温和地和她好好地说话,所以一见之下,心中便十分欢喜。
“你真好!”少女心里想着,便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其实你刚才救了我,我心里还是感谢的!”
“感谢我也不用找我打架吧?”石军心想,“这种感激方式倒也别致!”
他此时心中惦念胡海的安全,不愿耽误工夫,见那少女仿佛已经不打算再找自己的“麻烦”了,连忙说道:“小妹妹,我要走啦!”
“为什么?”那少女刚刚碰到一个看得顺眼的人,却见他没说几句就要走,不禁大为不舍,脱口而出:“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