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们恨得磨牙。而那陈雅居然也一改以往冷傲的女神姿态,整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小鸟依人似地时刻粘在胡海左右,二人浓情蜜意,胡海为了陪伴女友,竟然连他多年来的最爱——网吧也渐渐去得少了。偶尔来找石军,也是二人结伴,在石军面前肆无忌惮表演卿卿我我。
看到这种情形,石军也知道识趣,索性一个人在家里上网,不再打扰别人二人世界。
日子在平淡中迅速滑过,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学校放了暑假,不久,石军的生日临近了。
八月十三日是石军十八岁的生日。对石军来说,这也是令他最为迷惑不解的事情。
老妈秦小雅的性格一向万事不萦于心似的,连自己的生日都从来不过,却唯独对儿子的每一次生日都极为关注,简直可以用“如临大敌”四字形容。
从记事起,石军过的每一个生日都是被关在家里,一天二十四小时门窗紧闭,且不许石军外出。好在石军的生日总是在暑假,不然每一次都还得编出理由向学校请假。
一直以来,为了不让石军闹着在生日这天出去玩,无论再忙也从不请假的秦小雅,独独会在这一天请假全天候陪伴儿子,门也不出,好在石军不算是个特别贪玩调皮的孩子,尽管问不出原因,但是也能在家里自得其乐,看看电视,玩玩游戏。
于是每一次过生日对石军来说就如同坐“豪华监狱”一般,石军自顾自睡懒觉,看书,看电视,老妈头一天一定会把好吃好喝的准备好,然后就好像这一天是全家清洁日一样,洗衣服,扫地,抹灰,似乎忙的不亦乐乎,而全副心神则集中在儿子的一举一动上,目光灼灼却又闪闪躲躲。
这一切,石军每一次都看在眼里,心中大惑不解,有些好笑可还得装作一无所知。
这一天也不例外,八月十三日一早,秦小雅就把头一天买好的儿子爱吃的食物做好,摆到客厅的餐桌上,看看窗外天色阴沉,乌云密布,似乎马上就要下雨似的,心里不住的祈祷着,希望这一天快快地,无惊无险地过去。
秦小雅蹑手蹑脚,走到儿子卧室门口站定,侧耳听了听,没什么动静,脑中涌出儿子扯着均匀呼吸声的那幅平静睡相,心里泛上一丝柔情,对自己笑了笑,开始轻手轻脚的忙开了。
石军早就醒了,只是不想起床——不用上课,也不能出门,还不如腻在床上来得自在。
昨天晚上,胡海打了个电话给他,这小子,为了女朋友,放假竟然连家都不回了,陪着那个陈雅双双去了西双版纳,还是坐飞机去的——当然,付钱的决不会是陈雅。
看上去两个人感情进展神速啊,不过石军对此并不看好,他一直认定,那陈雅之所以对胡海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全是看在“钱”的份上——
胡海的老爸老妈据说都是七,八十年代在深圳掘到第一桶金的最早下海的一批知识分子。多年来,早已身家千万,据说还是什么上市公司的主席,原本这些情况大伙儿,包括石军一直都不知道,但是前不久,也就是“修罗山之行”后不久,胡海的父母双双来到本市,说是为了来谈什么公司的收购计划,但主要还是为了看望儿子,当胡氏夫妇来到学校的时候,却和他们的合作伙伴之一——石军的同学,洪天的父亲不期而遇,而胡海的“太子爷”身份也从此曝光。自此以后,陈雅也就突然地从骄傲的公主摇身一变,成为胡海身边温柔可人地小女人。
昨天晚上在电话里,大海乐不可支地向他汇报着一天下来的经典片刻,还着重强调了N遍陈雅“特意”,“亲自”为他挑选了一个玉佛吊坠送给他作为定情信物的感人一刻。
“那叫不见兔子不撒鹰,望报始投桃。”石军讪笑着。
“你这个没有情趣的家伙,这叫真情流露!千金难买的!”
“哟嗬,我倒是觉得你很容易被收买,反正感情的事情我不懂,你自己小心。”
想到这里,石军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胡海,就是太天真,把什么事都看的那么简单。不过,反过来说,他石军又能好到那里去呢?
有时候他也不喜欢自己这样悲观地看待人性,而宁愿相信世间种种美好情操的真实可能,事实上,石军从小到大所经历的人和事都还比较积极正面,即便他的生活中没有父亲这个角色,也几乎没给他留下什么阴影,可不知为什么,石军却天生对“煽情”的人或事比较过敏和抗拒,形成了一种被老妈斥之为“消极悲观”的人生态度。
尽管这种灰色的情绪一直被他用玩世不恭的外衣不经意地包裹着,却不可能不从细枝末节上表现出来——那永远仿佛带着一丝冷笑的微微扬起的嘴角,无不表明着一种态度,那就是不在乎,不热衷。为什么呢?天知道。
但是有一点,大海是他的朋友,为人善良,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兄弟受到伤害。可是感情上的事情谁能说的准呢,胡海显然是“掉进去了”,看情形,石军估计这段感情不会有善终。却又知道自己并不能为此做点什么。
胡思乱想了一阵,石军意兴阑珊地爬起床,看看窗外阴沉的天色,更觉无趣,正想推开窗子,又醒过来今天正是自己的生日,老妈昨天晚上就叮嘱了自己半天,决不可以打开门窗之类,现在更加一定早就在客厅里忙活上了,顺便虎视眈眈监视自己的行踪,还是老实听话一点吧。
忽然外面“咣当”一响,然后传来老妈的一声闷哼。石军不禁吓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窜出了房门。
秦小雅躺在地上揉着腰眼,心中暗恨:今天活见鬼了,做事做得兴起,怎么想起要踩着凳子把落地窗帘取下来清洗,谁知到一个不小心摔了下来闪了腰,这么重要的日子……
她生怕儿子听到,忍着剧痛想要爬起来,可一使劲就又忍不住痛得躺了回去。
石军出门见此情景不由吃了一惊,连忙扶着秦小雅坐到沙发上。他也算家学渊源,问清了原委,马上拧了把冷毛巾给老妈敷好,然后翻出家中常备的药箱给秦小雅抹上药油。
尽管石军再三要求,但秦小雅还是否决了出门就诊的提议,只答应在沙发上躺一躺——她可不敢睡到卧室里去,生怕一不小心,儿子会溜出去。
“唉!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出去遛达什么?您可真是的!”石军哭笑不得,咕哝着打开电视,把遥控器递到老妈手里。“好了,今天您就趁机休息一下,什么也别干了,这些活儿交给我,只是被嫌我干不好就是了。”石军见老妈问题不大,也就放心了不少,开了一句玩笑后,接着母亲的活儿干了起来。
“你先漱口洗脸,吃完饭再干活也不迟啊”秦小雅温言道。
“嗯?也对!”石军挠挠头,扬起嘴角对母亲笑了笑,转身洗漱去了。
“真像他啊,”秦小雅看着儿子的背影,在心里轻叹一声,眼眶没来由地湿了。
这一天终于无惊无险捱到了晚上,石军扶着秦小雅上了床,随后进了他自己的卧室。
天阴了一整天,也没有落下半点雨水,虽说开了风扇,卧室里还是闷热无比,空气中浓重的水汽令人压抑郁闷——石军的过敏性鼻炎很严重,在夏天,无论再热也从来不敢享受空调。
于是他推开窗子,在书桌前坐下——其实每到生日这天,石军都觉得胸闷心跳得厉害,但慑于母命,却只好强忍着窝在这个差不多完全密封的房子里,但这次反正老妈睡了,打开窗子她也不会知道。
对他来说,只有晚上才是最令他惬意自在的时光,闭门独处,置身在黑暗之中,享受夜的宁静,夜的幽香,夜的包容,整个世界仿佛都属于自己,一切都无比写意和舒适,外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自己,让他不断察觉到一种与不知名空间神秘事物的玄妙联系。
但石军却不知道,母亲在他生日这天异乎寻常的关注背后到底有什么样的原因?此时开启窗户又究竟意味着什么?
伴随着他心脏的有力跳动,这种悠闲宁静的生活,已然随着他十八岁生日的到来,就此画上句号。
第三章孤独的亡灵(下)
随着远处传来的隐隐雷声,片刻后,雨点终于噼里啪啦落了下来。和着雷声,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夜幕,把沉浸在鏖战之中的石军拉回了现实世界。
“神经病!下雨就下好了,还打什么雷嘛!”游戏玩不成了,尽管安装了UPS,石军还是不想冒险,万一把电脑烧坏岂不可惜?
看来这场大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石军匆匆下线关机,蹑手蹑脚走进客厅,照旧检查了门锁以后,把电器的电源插头统统拔下,忽然感觉肚子饿了,又溜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老妈做给他最爱吃的麻辣牛肉干,揣了一瓶啤酒,悄无声息回到自己的房间。
吃着吃着,石军忽然感觉屋子里有个人影晃动了一下。他以为老妈起来了,也没有在意。
过了一会儿,却似乎什么动静也没听见,他有点疑惑,走到客厅门口看看,老妈卧室的门关得好好的。眼花了?他摇摇头,把自己的房门也关上。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卧室里竟然一下子阴凉了许多,灯光也似乎逐渐黯淡,大衣柜扭曲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给这个房间里平添了几分阴森之气。
石军坐在桌前,定了定神,伸出指头夹起一片牛肉干,正欲放入口中,却忽然看见墙角里有一个影子动了一动。
“谁在哪里?给我出来!”一声低喝不由自主地从他的口中发出。
石军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全身的肌肉不听使唤地开始绷紧。
“你真的能看见我?”一个欣喜若狂的女声从角落响起。
石军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跳起来,怎奈全身的力气就象突然消失了似的,脚麻腿软,怎么也站不起来。“活见鬼了?”他只觉冷汗霎时间就把后背浸得凉飕飕的,却不由得缓缓向那个声音的方向仔细看去。
一张激动至极的女性面孔映入石军的眼帘。她刚才似乎一直蜷缩在墙角的阴影里,现在却迟疑着从阴影中抬起了头,并缓缓向石军这边走了几步。
石军连忙喝道:“你站住!”顺手把手中的牛肉干扔了过去。
牛肉干穿过那女人仿若实质的身体,弹到了墙上。那女人瑟缩了,却又控制不住内心喜悦似的,扬起脸,转头对着窗外的天空闭目合什,嘴里还不住喃喃念叨着:“老天保佑啊!终于有人看见我了!老天保佑啊……”
这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相貌普通到甚至有些丑陋,却身穿一件剪裁合体的藏青色套裙,头发在脑后盘成发髻,显的样子比实际年龄更大一些,神情憔悴至极。只是此刻,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上唯一较为出彩的部分——眼睛,正不断地流出眼泪。
是人还是鬼?石军在心里嘀咕着,这也太玄了吧,这里可是小高层的十一楼诶,她是怎么进来的?
一开始,石军的确被吓了一跳。深更半夜的,在高达十一层且门户紧闭的住宅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陌生人,搁谁头上都受不了,不过石军一旦看清楚这个女人柔柔弱弱的样子,心里的恐惧就消失了不少。
“喂!你有完没完,半夜三更的跑到一个大男人的卧室里想干什么?”石军心神一定,口齿也利索了起来。嗯!牛肉干能穿过这女人的身体,估计她还真不一定是人。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更何况,是这个女“人”无缘无故找上门来骚扰他,石军觉得自己有理由表示气愤。
那女“人”似乎被石军的喝问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怔怔地看着石军,又缓缓走到大衣柜前,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忽然泪如泉涌,抢前几步,扑通一声,在石军面前跪了下来,泣不成声。
石军被她的举动弄得一愣,便也探头向镜子那里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镜子里没有这个女人的影子,她真的是鬼!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石军还是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面对眼前这无法解释的一切,他有点不知所措。“别哭,别哭!你这么大声,想把所有人都吵醒啊?”见那女“人”上来就哭个没完,石军生怕她把老妈吵醒。
那女“人”继续抽泣着,抬起红肿的眼睛,无比委屈地说道:“你不知道,两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我说话,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两年是怎么过过来的……你真的能够看见我,是不是?”她又激动起来。眼睛里泪光闪烁,乞求地向石军望去。
石军无可奈何地看着这张本就平凡,此刻更是被眼泪弄得一塌糊涂的脸,心里一软,点头说道:“是的,我能看见你。”
那女“人”这才放下心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道:“我叫陆晴,我是被人害死的……”
“打住!”石军作了个暂停的手势,打断了这女“人”的话头,“我不知道你怎么回事,也不想知道,现在我只想睡觉,如果你再不小声点,就请你出去。”石军说着,看了看大门和窗子,心想如果她是个鬼的话,还真弄不清楚该请她从哪里出去。
“求你了,我求求你!两年哪,我在死后的这两年没人看得见我,我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只有四处漂泊,可怜我死得不明不白,还一心惦念着我那年幼的孩子,你能看见我,就一定不是普通人,我求求你帮帮我,求求你……”女人惶急地说着,但声音明显小了很多。
不会吧?人死了会这样?石军心里嘀咕着,很想问个究竟,可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连自己的事都管不好,哪有可能去管这只鬼的事呢?可就这么赶她走似乎又说不过去,忍不住多口问了一句:“对了,你怎么进来的?”
“窗子……”女“人”嗫嚅着,“对不起,我知道自己是个鬼,可是以为你看不见我……正好下雨了,我就随便飘进来躲一躲……”
随便?飘进来?石军哭笑不得,神经也彻底地放松了。他伸手抽了张面巾纸,擦了擦手上的油……和汗,嘟哝道:“差点被你吓死。”
“对不起!”陆晴陪着笑脸。
“可我还是帮不了你什么,说真的,我除了能看见你和听见你说话以外,不过就是个普通人,这一次,”石军重重地作了个手势以强调说话的真实性,“也是我平生头一回活见鬼,对不起,呃,不过真的是这样。”
“可是,”陆晴迟疑着,脸上刚才那点希冀的光芒黯淡了,“你真的……”
“真的!”石军斩钉截铁地说道,“所以,实在抱歉,我帮不了你。”
陆晴沉默片刻,嘴巴动了一下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终于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叹了口气:“也是,你还是个半大孩子,又能帮我什么呢?更何况,我已经死了……”喃喃地念叨着向窗子走了过去。
听到陆晴无比伤感的话语,石军心里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想把她叫住问个明白,但想了想还是咬牙忍了回去。
“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陆晴神情沮丧地对石军挥了挥手,一闪身便消失在窗外。
卧室里又只剩下石军一人,昏暗的灯光似乎逐渐亮了起来,房子里的酷热又回来了,雷声阵阵,暴雨也越发地猛烈,只有墙角那块牛肉干还依稀印证着刚才发生过什么。
石军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简直以为刚才是一场梦。“着什么急呀,这么大的雨,她孤零零的一个,也怪可怜的!”他终于忍不住把在心里转了半天的话嘀咕了出来。
“呸!假惺惺的,刚才那会儿你干什么去了!”一个稚嫩的声音清脆的在石军耳边响起。
“妈呀!”这回,石军再也按捺不住,从椅子上一蹦三尺高地跳了起来。
“见鬼了,见鬼了!今天晚上鬼怪大游行么,怎么我这间卧室关着门人进不来鬼怪倒是川流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