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军一见,连忙低喝道:“不许哭!”他摆出一幅凶恶样子,“快回去!不然……不然我就打你屁股!”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竟然冒出了一句吓唬小孩子的话。
小捣蛋眼巴巴地看着石军,小嘴一扁一扁的,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又似乎很害怕似的伸手抹去,看起来可怜极了。
石军尽管看得有几分不忍,但因为事关重大,实在是不能随便答应,于是还是硬起心肠把头扭到一边。
“算了,小捣蛋,和这种人有什么可说的?”一个冷漠的女声在窗口响起。
这回石军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只是叹了口气,一个没走又来一个,还真是没完没了啊!
扭头向窗口一望,咦?这不正是小捣蛋刚才变出来的那个叫什么赤阳的女生吗?连穿着打扮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现在的她脸上如同笼罩了一层寒霜似的,神情冷漠无比。
那女生坐在窗台上,金色的猎弓背在身后,冷冷地扫了石军一眼,仿佛石军作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一样,眼里满是不屑。
“冥帝大人真是的!千挑万选,怎么找了这么一个人?小捣蛋,不用理他,我们回去!”那女生冷冷地说道。
真是岂有此理!半夜跑到人家卧室里来冷嘲热讽!原本对其长相还抱有几分好感的石军不知为什么有一点被激怒的感觉,但脸上却恍若无事,只点了点头,满不在乎地对着一脸可怜相、欲言又止的小捣蛋笑道:“对啊对啊,回去吧!早说你们找错人了不是!回去吧!我还要早点睡觉呢!”
那女生眉毛一挑,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忍住了,跳下窗台,走过来拉住小捣蛋,“嗖”地一起消失了。剩下石军一个人坐在凳子上晃了晃脑袋,听着窗外下得正欢的雨声,再次怀疑刚才的一切是否是另一场梦境,想着不禁有点好笑。
突然,石军笑不出来了,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床边蹲了下来,低下头,十分小心地用手指头在地上拾起了一点东西。那是一粒极细小的半椭圆形的薄薄的晶状物,闪耀着奇异幽冷的银色光芒——那是小捣蛋身上掉下的鳞片!
一声惊雷炸响,石军忍不住又跌坐到了地板上。
第六章不幸的预言(上)
秦小雅睁开眼睛,发现天已大亮,怔怔地发了会儿呆,忽然惊惶失措地跳下床,鞋也顾不上穿,就冲出卧室,差点和儿子撞上——自己原本打算一夜不睡,睁着眼睛捱到天亮,怎么就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但当她看见儿子安然无恙地把刚买回来的早点——豆浆油条放到餐桌上,心头一宽,可还是想不通,昨天晚上明明狠喝了一大杯酽酽的浓茶,怎么竟然还会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妈,你没事吧?”石军把豆浆到进两个杯子,随后问道。
“没事,没事!我还以为睡过头了……”
“还早呢,所以我打算迟点再叫你。”石军自顾自坐下,扯了根油条放进嘴里大嚼。
秦小雅踱到儿子房门口张望了一下,突然转过头来,神情紧张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把窗子打开了?”
石军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说:“早上起床的时候啊,原来昨天夜里下雨了……”
秦小雅暗中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那枚小小玉符,接下来的话便没怎么听进去,她一肚子的心事是不可能对儿子说的,同时她也不知道儿子同样也对她有所隐瞒,令她宽心的是,这第二个“劫”,她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捱过去了……
母子俩人各怀心事,却又都掩饰着不让对方知道,生怕对方为自己担心。
二十年前的冬天,在北京龙潭湖的庙会上,秦小雅认识了石军的父亲——石历。
那一年,秦小雅大学毕业刚刚参加工作,二十出头的年纪,年轻、漂亮、活泼,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光,约了女伴一起逛庙会,却不小心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散了,正在这时,她遇到了那个让她一见倾心的男子。
北京的冬天是十分寒冷的,因此庙会里来来往往的人们无不包裹得严严实实,可当时的石历却衣衫单薄,简简单单地穿着一套那时还不太流行的笔挺的深灰色西装,两手插进裤兜里,孤独地站在树下,似乎从未见过热闹似的,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一边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若有所思。
然后,他像感觉到什么似的,立刻把目光投向了秦小雅,两人四目相投,石历微微地向姑娘点头致意。
秦小雅的脸蓦地红了,不知不觉手里攥着的一架小风车竟然摔在了地上。这个失态的动作顿时让秦小雅的脖子几乎立刻充血,她顾不上捡起掉在地上的风车,扭头匆匆走开了。
如果就此画上一个句号,那么秦小雅的一生无疑会是另外一番光景,她会和大多数同龄女孩儿一样,正常地工作、生活、与一个同样平凡的男孩子恋爱结婚,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即使难免遭遇到生活中种种坎坷,那也是平常。
那曾令她小小失仪的一幕,会很快被淡忘到了无痕迹,决不会像后来那样发生一连串让秦小雅始料不及的事件,并令她的人生从此改写……
在公园门口,秦小雅等了半天,仍然没有找到同伴,于是决定自己回去。就在这时,石历再次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这一次,年轻人似乎是专为她出现的,因为他的手里,正拿着刚才被秦小雅失手掉落却又没有再拾起的小风车。
看着年轻男子微笑着走近,秦小雅的脚如同生了根似得站在原地,就那么等着那陌生的年轻人走到面前来,仿佛这一刻,她已经等了千百年。
两个人就那么相识、相爱了。
石历似乎是凭空出现的。在京城,他独自住在一个据说是祖上留下的小四合院里,没有四邻,没有朋友。石历告诉秦小雅,他是做古董生意的——事实上,石历确实经营着一个小小的叫做金石斋的古董铺,不过大多数时间,他都把生意交给店员,而自己却在家里挥毫泼墨,自得其乐。
像石历这样的人是秦小雅从没接触过的,对他和他所说的一切,她都觉得陌生而新奇,然而这有什么关系呢?恋爱中的女孩子对心上人的家世、财产、学识等等全不在意,只在乎对方眼睛里传递过来的情意。
然而两个人的恋爱却遭到了秦家的老祖宗——一个只字不识,笃信佛教的老太太——秦小雅奶奶的强烈反对。在秦小雅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把石历介绍给家人的那一天,老太太昏花的老眼甚至没有把石历打量清楚,就凭着本能皱起了眉头。
事实上,无论石历的外貌、谈吐、见识或者别的什么在同龄人当中均是佼佼者,可是老太太却用她生平最激烈的,甚至可以称得上决绝的态度强烈反对着两个人的结合。
她神色俱厉,有点不近人情地当着石历的面便发作了:“如果你再和这小子来往,就滚出我的家门口!”
老人家在大家族里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威,龙头拐杖一顿,说出来的话字字千钧,连秦小雅的父母都不敢说话。
石历见状,便客气的站起身,向第一次见面的秦家上下拱手告辞,态度依旧谦冲有礼。
秦小雅一言不发,挽着石历的胳膊一同走了出去。
到现在,秦小雅也没有后悔过自己这样的选择。事实上,同石历相处的日子,每一天都如同置身天堂,她已拥有了一个女人最幸福的时刻,所以,即便这幸福因着厄运失去了,她也决不愿苟且地用“凑合”来敷衍自己,因为曾经的快乐与满足已经足以支付这一生一世!
两个年轻人各自结束了自己的生意和工作,离开了京城,远迁到江南水乡的一个小城,在风光秀丽的太湖边定居。秦小雅进了一家市立医院,而石历则坐镇家中,每天书画自娱。
不久,秦小雅便怀孕了。
对于那即将作父亲的消息,石历的愕然和随之而来的狂喜是秦小雅始料不及的,石历一改往日温文儒雅的稳重作风,竟高兴得像个孩子。
在一切似乎都将越来越美好圆满时,变故骤然而至。
那一天,小两口高高兴兴地去逛庙会——尽管石历向来不愿意来这种地方,但是妻子想去,于是他便言听计从。
也不知为什么,一向不喜欢凑热闹的秦小雅看见庙前被一大群人围着的那个叫“老神仙”的算命先生时,竟然心血来潮,想去卜上一卦。
“如果你愿意,那就去吧。”石历微笑着挽住妻子,温言道。
“老神仙”其貌不扬,六十多岁年纪,留着几缕稀松的山羊胡,装模作样闭目思忖片刻,猛然睁开眼睛,语气夸张地说道:“这位太太,恭喜你即将喜得贵子……咦!不对不对……哎呀!你这一生可是有两大灾劫呀!”
原本想听些吉祥话儿的秦小雅不乐意了,拉了拉丈夫的衣袖,示意要走,石历却满不在乎地笑道:“且听听看嘛,不都说他挺灵的吗?”
“老神仙”越发来劲,指手画脚,口沫横飞地自我吹嘘了一番之后,又板起一幅正经的面孔,郑重地指出秦小雅一生的两大灾劫所在:其一,半年之内,她就将夫妻分离,永不相见,此为第一劫;其二,腹中男胎产下后,与母亲有缘无份,此为第二劫。
“夫妻分离,永不相见?”秦小雅杏眼圆睁,哪里有这样当面诅咒人的,气得脸色发白。石历却毫不在意似的,轻轻拍了拍妻子后背,示意她安静,然后好整以暇,对着“老神仙”抱了抱拳:“请问这‘永不相见’何解?”
“阴阳分隔,歧途陌路是也!”老神仙说得煞有介事。
旁边围观的人哪里见过这种怪事,好奇之下更是将四周围个水泄不通,议论纷纷地等着看热闹。
“那也罢了,”石历却并不生气,只是自顾自喃喃自语了一句,接着又问:“那么小儿之劫是否可解呢?”
老神仙迅速地瞄了石历一眼,又看了看面色不豫的秦小雅,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悲天悯人的神色:“解是无法可解的,但要避上一时的话……,罢了罢了!既然问到这里,我老人家就冒天下之大不韪,告诉你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每当此子诞辰之日,必须觅地潜藏,不可与外界和陌生人接触——如果能顺利度过十八周岁,则母子之缘可续,如果在此之间有异事发生……”老神仙摇摇头。
四周围观的人听老神仙说得玄而又玄,而石历的表情偏又听得郑重无比,好似一搭一档在演双簧一般,不由得哄笑起来。
秦小雅连忙拉着石历离开,心里恨死了这个胡言乱语的糟老头儿。
第七章不幸的预言(中)
随后的日子像以往一样过去,肚子里的宝宝一天天长大,秦小雅的心中涨满了即将身为人母的喜悦,她的全部心神几乎都投入到这种变化之中,浑没发觉石历的眼中逐渐积聚起来的阴影。
一天,石历不经意地,半开玩笑似的问秦小雅:“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和你分开了,你怎么办?”
秦小雅嗔怪地白了丈夫一眼:“那我就学孟姜女,背着孩子千里寻夫,上天入地,就算把剩下的长城全部哭倒,也要把你找出来。”
“上天入地?嘿嘿!”石历莞尔一笑,摇了摇头。
两个月后的一天,石历告诉秦小雅,他要回到京城去处理生意上的一些善后事宜,少则一周,多则半月就可以返回,但从此却一去不返。
苦候了两个月却没有丈夫丝毫音讯的秦小雅快急疯了,拖着即将临盆的身子请假去了北京,找遍了石历可能出现的每个地方,甚至医院,仍然是失望而归。
绝望中的秦小雅无计可施之下,怀着最后一线希望回到了小城,希望丈夫会突然出现,给她一个惊喜。
这一天,她独自一人,拖着日渐沉重的身体,找到了当天算命的老神仙。
老神仙看到秦小雅苍白憔悴的神情,收起了滑稽荒诞的神情,面色也沉重起来。
老神仙第一个不祥的预言如果真的实现,那么第二个呢?此时此刻,面前貌不惊人的短小老头儿几乎成了秦小雅唯一的救命稻草,她恨这老人,因为他近乎诅咒的刻薄预言,但是更怕他。
从小到大,见惯了奶奶虔心拜佛的秦小雅却是个标准的无神论者,可一旦真正有不可思议、无法解释的事件降临到自己的头上,这种人的惶恐和惊惧甚至大大超过了那些笃信世间真有鬼神之说的信徒们。
老神仙沉吟片刻,问秦小雅:“你丈夫临走之前,又没有留下什么话或是东西?”
秦小雅迅速地在脑中搜寻着,犹豫着摇了摇头。她的眼眶慢慢地红了,丈夫竟然什么都没交待一声就这么走了么?甚至没有来得及看看他的孩子,给他起个名字……
“你好好想想,他应该会留下点什么。”
脑中灵光一闪,秦小雅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从颈中解下一条项链——那是新婚之夜,丈夫从自己脖子上取下来给她挂上的。
老神仙一见,竟劈手将项链抢了过来,仔细端看良久,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秦小雅焦急地询问着:“怎么样啊?您倒是说说看哪!”
“唉!说了也没有用啊!你是不会相信的……就算你相信,已经发生的也绝不可能改变……”老神仙长叹一声。
“不、不!我信我信!您说什么我都信!我一定要知道我丈夫怎么了,请您有话直说!”秦小雅急了,恨不得跪在老神仙的面前。
老神仙见状,不禁摇摇头道:“好吧!我告诉你,严格来说,你的丈夫他,他并不能算是个人。”老神仙的第一句话就把秦小雅惊呆了。这怎么可能?!老神仙自顾自讲了下去:“你的丈夫不属于这一界,他送给你的项链正是他身份的标记。本来这些话我是不应该告诉你的,不过既然你如此执著,我也只有实话实说。天机泄露,恐怕日后又要多事了!”说着,眯起了三角眼,又长叹了一声。
秦小雅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儿时,和小伙伴们玩着家家酒,编着故事,充当着幻想中并不存在的人物和角色。老神仙话中的荒谬让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来——什么不是人?石历怎么可能不是人?她忽然怀疑眼前的这个老头儿是个疯子,而自己也在陪着他发疯,说不定,说不定这会儿石历已经到家了,要知道这事不知道怎么笑话她呢!秦小雅恍恍惚惚站了起来。
老神仙话已出口,可不管那么多,滔滔不绝又讲了下去。
“据我所知,你丈夫是魔界的大天魔之一,至于他为什么来到人界,又为什么会结婚,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但有一点很清楚,从这块反应他生命信息的身份牌,”他晃了晃项链下面吊着的一块小小的坠子,“我知道他一定遭遇大劫,不会再回来了,至于什么原因我却不便告知。”
“你胡说,我不信。”秦小雅伸手抢回了项链,喃喃道:“我真不该来,我该去找他,我一定能找到……”
老神仙苦笑着摇摇头,“何苦呢?想开一点吧,就算是为了你腹中的孩子……”
孩子!如同被电击了一般,秦小雅旋风般地转过身,一把揪住老神仙,厉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诅咒我全家?咒完我的丈夫又诅咒我的孩子?你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老神仙神情肃然,淡淡地说:“既然你不相信世间有妖魔之说,又凭什么说我几句诅咒便能成真呢?你大可以把我当成一个不学无术,骗人钱财的神棍好了。”
秦小雅前思后想,不禁肝肠寸断,失了方寸,额头上冷汗涔涔落下,忽然之间腹痛如绞,忍不住大声呻吟着跌坐在地上。
老神仙一见也慌了手脚,连摊子也顾不上收拾,便招呼了几个游人,把秦小雅送进了医院,当晚,秦小雅顺利地诞下了一个男婴。
这天晚上,在医院里发生了一些古怪的事情,从此让秦小雅死了心,一心抚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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