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的液体,一滴滴落在地上,绽放成诡异的红,没有风的屋子里,两个女人却都冰冷颤抖,卷缩在角落里,等着夜在恐惧中渐渐变凉。
第五十七章 白雾,洛河
早晨的清新从窗户的缝隙里透了进来,泛着丝丝的凉意,纤漠浑身一怔,从混沌的世界里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床上。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汗水浸湿,贴在肌肤上是沉重的束缚。
纤漠咬咬牙撑着床沿站了起来,身子突然瘫软了一瞬,险些摔下床去。许是夜里受了凉,身子才发虚。头还在隐隐作痛,纤漠抬起手,抚上头,轻轻的揉了片刻,那痛楚才减轻了几分。
屋子里只有纤漠一个人,柳子莲已经没了人影。桌子上放了几样茶点,纤漠扫了一眼,到底是宫廷里的东西,看上去都是可口的模样,可是纤漠却没有一点食欲。她拿了一颗芙蓉糕放在手心里,有抹淡淡的红色。
“姑娘在么?”
门外是伎荷的声音,纤漠收回思绪,犹豫了一下,冲着门口的方向淡淡的答了一声,“在。”
“太后娘娘派人来接了,在厅里等着姑娘呢。”伎荷恭敬的道。
纤漠手上的力道一紧,手心里的芙蓉糕碎了个通透,碎屑在手心里,散开,风一吹,险些泯灭。嘴唇有些干涩,纤漠几次想开口,可是声音梗在吼间,却怎么也吐不出半个字。
“姑娘太后娘娘派人来接了,在厅里等着您呢。”伎荷以为纤漠没听清,将嗓子扯开了些。
纤漠苍白的脸,转向门口的方向,好一会儿才有些哽咽的说道:“有劳伎麽麽了,收拾妥当了,我这就去。”
太后
纤漠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可是眼里却是倔强的。她,纤漠,不到最后绝对不会放弃。转身拿了一件水云的白色长衫,换上之后,往脸上抹上几分胭脂,苍白的容颜被粉红的胭脂遮了个完全。
出门的时候,用一方白纱将半边容颜遮住,这皇宫里有着太多的眼睛,一个女人,有着绝美容颜的女人,却还没有身份做保护,那下场绝对是想象不到的。这个道理纤漠懂,伎荷也懂,所以伎荷在看见蒙着面纱出来的纤漠时,没有说什么,只是眼里的惊讶一闪而逝。
来接纤漠的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太监,据说是太后娘娘的贴身太监向公公,在皇宫里是说得上话的,多少妃嫔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纤漠走进大厅的时候,向公公正拿着手中的茶装模作样的品着,见纤漠进来,他只抬眼望了一瞬,也不起身,泯了一口茶才,也不看纤漠,只淡淡的说:“姑娘赶早儿啊,太后娘娘还等着呢。”
纤漠点了点头,步子不紧不慢,走到向公公的面前,身子站得笔直,语气却是客气的。。“久闻向公公的大名,劳烦向公公了。”
向公公手里虽拿着茶,可是心思却不在茶上,余光里早已经将纤漠半露的容颜瞧了个仔细,现如今,纤漠的态度骄傲但又谦逊,更是让他心里多了一份底。他放下手中的茶,站起身冲纤漠点点头,转身走在前面带路。
伎荷扫过向公公,再看向纤漠,眼里的疑惑显而易见。向公公是出了名的刁钻,对新人的态度,纤漠无疑是例外的。
伎荷的眉头紧紧拧着,当看见纤漠的被白纱遮住的容颜时,却一瞬间舒展,心中一下了然,一个有着绝美容颜的女人,却知道什么时候该掩盖锋芒,这样的女人才适合在皇宫里生存。
世界有些灰暗,天地间充斥着隐隐约约的薄雾,一层一层,一缕一缕,妖娆着交缠。
纤漠跟在向公公身后在薄雾里行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了太后娘娘居住的洛河宫。雾气在渐渐消散,偶尔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纤漠的脸上,却被一方白纱挡住了温暖。
纤漠驻足,抬头望着面前的洛河宫,突然想起了一个传说,有位女子名为洛神。高角飞凤,朱漆映辉,薄雾弥漫,隐隐约约却挡不住洛河宫的奢华。纤漠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可是,这样宛若天宫的建筑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姑娘,太后娘娘还等着呢。”走在前面的向公公停下步子,回过头催促着。
纤漠收回了飘远的思绪,抬起脚迈上了白玉的台阶,一步一步,先前的恐惧却突然消逝了。如果有些东西逃不掉,那就交给上天做决定吧。
进了洛河宫,里面的景色更是让纤漠汗颜,虽是初春的时候,可是园子里的花却开得正艳,都是些叫不出名字的花儿,红红粉粉,在缥缈的白雾里,只在眼前缤纷成一片。
许是纤漠生性冰冷,也不禁被这隐约的五彩吸引了目光,刚迈了几步,还没反应过来,走在前面的向公公却突然的停下跪倒在地,口中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纤漠一惊,步子仓促的收住,抬头望向小路的前方,飘飘渺渺的世界里,有一群人影正行了过来,为首的是个高大的男子,身形像是有几分熟悉,可是面容却被白雾隐去,看不真切。
纤漠凝眉,直直的盯着来人的方向,想看个仔细,可是向公公却一把将她扯下跪倒在地上,口中低叱道:“我的姑奶奶,还愣着做甚?还不赶紧跪下磕头,天颜可不是随便能看的。低头,低头!”
向公公极力的压低了音量,可是语气里的焦急与慌张却是掩饰不住的,纤漠听在耳中,有那么一瞬,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原来在这里,也许,她连一个低贱的人都不是
那一行人的步子渐渐进了,一步一步,在白雾妖娆着随风消逝的时候。
第五十八章 笑魇如花
纤漠低着头,视野里只有一双黑色的长靴,绣着金色的腾龙。长靴在纤漠的面前停顿了一瞬,纤漠一怔,身子僵硬不敢乱动分毫,面上的白纱有些缥缈,在白雾里更添了一份神秘。
“哼!”长靴的主人没有说话,只冷哼一声。纤漠还没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倒是旁边跪着的向公公早已经浑身颤抖,口中诺诺微微的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纤漠不明白,什么也没做的他哪里该死。嘴角不禁泛着一股子悲哀的笑,纤漠的耳边“奴才该死”,这句话过于沉重。
金黄的长袍垂下一角,风一吹,荡漾着美丽的弧线,长靴到底从纤漠的面前迈了过去。
直到众人都离开之后,纤漠才抬起头,隐约的晨雾里,只能看见一个消逝的背影。纤漠凝眉,那背影竟是有些熟悉的。
向公公狠狠的吐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下来,抹了一把惊出的大汗淋漓,望着一副不解模样的纤漠,这才说道:“许是皇上又和太后娘娘发生了争执,正在气头上。”
纤漠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灰尘扑簌的往下掉。纤漠抬头,将眼里的冷漠掩藏起来,淡声道:“皇上和太后娘娘经常争执?”
向公公面色一沉,并不答纤漠的话,冷冷的瞪了一眼,声音依旧尖细。“在宫里,该知道的不能不知道,不该知道的,知道了绝对没好处。”说完之后,也不等纤漠的反应,他转身又迈开步子走在了前面。
园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吹过了一阵风,充溢的花香被吹散了不少,纤漠深吸了一口气,眸子里的坚毅一闪而逝,也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纤漠不知道,就在刚才离开的惭洛,此刻口中随口说着的,竟是她在皇宫里的命运。
“黑牙,刚才那个蒙着面的女人是什么人?”惭洛出了洛河宫,脚下的步子更是快了几分,心中的怒火还在继续,铁青的脸色在白雾里弥漫出漆黑的颜色。
跟在他身后的黑牙,一身黑色的劲装,手,永远按在腰间的弯刀上。她步子顿了顿,脸上却面无表情。“回皇上,这几天太后娘娘破例召了一名女子入宫选秀,想必那女子便是太后娘娘中意的人吧。”
惭洛的步子猛的停下,风吹过,带动他刘海飞扬,发丝荡漾在眉眼之间,却没能将眉眼间的那抹愤恨吹淡。他薄唇动了动,嘴角却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没有回头,却冷冷的道:“凝香阁似乎最近人手不足”
黑牙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恭敬的答:“属下明白!”
檀香妖娆着从半开的门外往走,一点一点的香气挤入毛孔,浸入心脾。纤漠等在主厅的门前,向公公进去好一会儿了,纤漠不禁往门缝里瞅了瞅,一张西湖翠绿景色的屏风,将屋子里的一切都尽数遮了个完全。
手心里有些冰冷的汗水,身子却一动不动,站得笔直。从门里出来的宫女,步子匆匆,手中捧着的是花瓶的碎片,纤漠只扫了一眼,青花的瓷器,色彩绚丽的印花,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
纤漠的眉头不禁拧了起来,看来今天来的不是时候。
在纤漠心中正有些忐忑的时候,向公公总算是出来了,不过出来的时候,脸上却多了一片红色,隐约还有着五指的形状。纤漠的眉头便拧得更紧了。
“姑娘,进来吧。”向公公冷冷的说了一句,转身便进了门,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今个儿太后娘娘的心情不好,别怪公公我没提醒你,自个儿答话可得小心着点儿。”
纤漠点点头,目光扫向那碧绿的屏风,屏风后似乎有一群人正在忙碌着。进了屋子,檀香的味道越发的浓了,可是这檀香的味道却不是纤漠习惯了的味道。
屏风后和纤漠想象的却不一样,纤漠以为,太后娘娘一定端坐在主位,雍容华贵,用一层层白色的粉末将眼角跑出的皱纹掩盖。可是在看见太后娘娘的第一眼,纤漠便知道,她错了,错得离谱。
太后娘娘是个美丽的女人,风姿绰约,盈盈款款,吹弹可破的肌肤宛若婴儿般嫩白。望着主位上,那个身着暗红色太后礼服的女人,纤漠疑惑了,这样美貌的女人,年纪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五岁,竟是当今的太后。
“哀家好看么?”太后娘娘接触到纤漠的视线,雪白的脸上竟扬起了一抹笑容,笑魇如花也不过如此。
纤漠回过神,站在太后的面前竟是有些局促,变态说不出一句话来。向公公一脸的着急,小步靠近纤漠,撞了她的手肘,小心翼翼的低声吼道:“姑娘,太后在问话呢。”
“呵呵不碍事。”太后笑得更灿烂了,指着右边的雕花红木椅说:“赐座。”
纤漠谢了礼,这才踱步过去应声坐下,只是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太后娘娘的脸上。美丽的女人是恐怖的,美丽的女人可以将情绪完全掩盖在笑容之后,那便是更加恐怖。纤漠突然有些怀疑,这次进宫,究竟是错是对。
“是不是觉得我的年纪不像太后?”太后娘娘的声音很好听,有着少女的干净,只不过这抹干净里隐隐的沧桑却瞒不过纤漠的眼睛。
“民女不敢,只是没想到太后娘娘会是这么年轻美貌的女人而已。”纤漠的声音不大,可是她的话声刚落,一屋子的奴才都狠狠的吸了一口凉气,甚至有些惊恐的望着纤漠的方向。
第五十九章 神秘花圃
“年轻美貌?”太后娘娘提高了声调,拿起了桌上的茶,茶香四溢,腾起的水雾遮住了她的面容,可是冰凉的感觉却让所有人都忍不住一个激灵。
众人的恐惧,纤漠看在眼中,可是她仍旧从容的站起身,白色的面纱荡漾着,眉眼间没有一丝的犹豫。“太后娘娘的确是年轻貌美。”
“大胆!”太后娘娘还没说话,倒是向公公开了口,他纤细的手指挽成了一朵兰花,指着纤漠的鼻。“太后娘娘的外貌且是你一介民女可以随意评论的?”
纤漠没有说话,只是将身子站直了,从门外吹来的风很大,面纱缥缈,可是她却一瞬也不曾动摇过。
空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凝结,只有檀香的弥散和聚拢不断的在眼前变幻。太后没有说话,只是芊芊玉手端着那盏茶,用杯盖不断的拨动着水面上的茶叶,一片一片,却怎么也拨不开。
“将面纱拿下来给哀家看看。”太后娘娘没有再追究纤漠刚才的无礼,只是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了茶水上,没有看过纤漠一眼。
纤漠抬起手,将遮住半边容颜的面纱拿掉,食指间的白映着雪白的肤,在穿过薄雾偶尔透进的阳光下,竟是那么耀眼。
太后娘娘的手劲一松,手中的茶水便洒在地上,四溅开去,一朵一朵在红色的地毯上绽放成璀璨。有些仓皇的向着纤漠的方向走了两步,太后娘娘抬起的手指着纤漠的脸,竟是有着丝丝的颤抖。
“你”太后娘娘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好一会儿才平和了下来,收起了眼中的惊艳,淡淡的说:“这样的容颜,在这皇宫里只有两种结局,要么登上顶峰,要么进入地狱。”
太后娘娘说完这句啊,转过身,有些泛白的手在空中摇了摇,向公公便上前两步,冲纤漠使使眼色。“姑娘,太后娘娘累了,您请回吧。”
纤漠望着太后娘娘的背影,这么一个年轻的女人,背影却沧桑得可怕。纤漠转身走了,离开的时候,脑海里一直回想着太后娘娘的话。这样的容颜,在皇宫里只有两种结局,那,她的结局又会是哪种呢?
纤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唯一想要的,只是报仇而已。将军府的大火,还有纤飞龙手中泛着寒光的长枪,一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纤漠咬紧了牙,头也不回的步出了洛河宫。
回到凌雪宫的时候,柳子莲已经回来了,和昨日相比,她的脸色仍旧苍白,可是眼中的绝望却消失不见了。她没有说她去了哪里,纤漠也没问,如果一个人想说什么,即使不问她也会说。
这两天里,凌雪宫倒是热热闹闹,每天都有宫里资深的老麽麽来教导选秀的女子宫中的礼仪,柳子莲陪在纤漠的身旁,学着,记着,可是面上却从来没有笑过。纤漠每每不经意的时候,总能看见柳子莲对着苍茫的天空发呆,那眸子里装着的竟是满满的哀伤。
夜来得比想象中要快,纤漠站在院子里,一身水蓝的薄纱,看着天边的颜色渐渐被黑暗侵蚀,心,一点点往下沉。心中的焦急在面上看不出丝毫,明天便有女官来查红了。想到这里,纤漠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指甲嵌进皮肉里,硬生生的疼。
在天空的最边上,一颗闪亮的星并不耀眼,可是却直直的映入了纤漠的眼中。那颗星星的方向,是一座雪白的山,山上的雪终年不化。眼里有些湿润,纤漠不自觉的迈开了步子,向着那颗星星的方向行了过去。她只是想,想靠近那座雪白的山,哪怕一点点而已。
纤漠想,她是有些迷糊了,否则,在她的眼里,为什么独独一颗星,却连整个世界都被她遗忘。步子匆匆,纤漠只是不断的移动着,陌生的皇宫里,她看不清路,可是却不会迷失方向。
直到双脚有些麻木了,被面前的一堵高墙挡住了去路,纤漠才停下了步子,抬起头,目光越过高墙往外看去,深蓝的夜空,月华隐隐约约,那颗星星却是耀眼的,可是星星的下方,那雪白的山却被挡在了高墙外。
“娘”纤漠眼中水汽弥漫,一开口,声音竟是哽咽的。
夜风冰凉,纤漠咬咬牙,将眼里的水汽逼了回去,视线清晰的时候,才借着月光看清了周围的世界。有些杂乱的花圃,一片连着一片,在暗淡的月光下,没有绚丽的色彩,可是花香却将整个世界充溢。
看上去是一个许久没人打理的小山坡,纤漠凝眉,没想到皇宫里竟会有这种地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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