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了回来。
“纤儿不,漠妃娘娘”岳然的声音永远都是哀伤的,他走到纤漠的身后,一身灰色的长袍一如既往,只可惜手中拿着的是长剑而不是泼墨山水的折扇。
纤漠回头,倾城的容颜被风吹得有些婉约,纤漠扯起一个淡淡的笑,声音不急不缓,“谢谢你能来,我和惭洛亏欠了你很多。”
岳然没有说话,面上的哀伤却浓郁了,他抬起手,指节纤细苍白,却在快要触到纤漠的面上时停住,最终到底是将手放了下来。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出口,仰头望了一眼灰色的天便转过身离开了。她对他,注定只能是亏欠吗?
那天夜里,厄尔浦西果然整军大举来犯了,岳然急着赶来边关救急,所带的人马并不多。云翳国的军队大半都被黑牙带去与银决对峙了,落霞都又不能没有军队保护,所以能抽调出来抵挡厄尔浦西的军马着实不多,顶多也只有五六万人,而厄尔浦西这次带的人却不下十五万。
战争是残酷的,以少胜多的争斗古往今来的确是有,可是却不多。谁都明白,现在的云翳国已经到了亡国的边缘。
那天夜里,厄尔浦西带着人马在城外摇旗呐喊,整个城内都能听见厄尔浦西军队里传来的吼声和笑声。城里人心惶惶,百姓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半步,连那些经历稍少的将士也开始瑟瑟发抖。
纤漠守在惭洛的床旁,柔荑从他的眉心到他的薄唇,每一处都留下温柔的痕迹。
“洛,听见外面的吼声了吗?那是厄尔浦西在扰乱我们的军心,你不能再睡了,再睡便没有人可以保护纤儿和离儿了”
纤漠说着,一颗眼泪又忍不住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离儿迈进门内,将门重新关好了才走到惭洛的床前。纤漠唯恐被离儿看见眼中的泪,赶紧抬起手将泪痕擦干。可是红肿的双眼,又怎么瞒得过。
“娘你又哭了。自从这个男人受伤以来,娘天天都在哭”离儿的小手抚摸在纤漠的面上,大眼睛里是一张倾城而哀伤的容颜。
纤漠沉默了,将离儿拥进怀中说不出话来。屋子里安静了很久,只有惭洛厚重的呼吸声一次次的撞击着纤漠母子俩的心脏。
从城外传来的吼声似乎又大了一些,纤漠拧紧了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缩在纤漠怀中的离儿回头看了一眼,挣扎了一下从纤漠怀中下来,站在床前,他抬起小手指着床上的惭洛,突然的吼道:“你不是要我叫你爹吗?只要你醒过来打败那些城外乱叫的敌人,让我娘不再哭泣,我就叫你爹。”
空气静止了,纤漠睁大了眼看着离儿,她没有想到,离儿会突然的说出这番话来。可是随即,纤漠的心里却又忍不住泛起一丝希翼,她转过头看着床上的惭洛,祈祷着奇迹的发生。
床上的惭洛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离儿不得已才手缓缓的放下。离儿失望了,纤漠也失望了,两个人,两双眼里是同样的哀伤弥漫。
纤漠摸了摸离儿的头,安慰道:“别难过,他会醒来的,他一定不会丢下离儿和娘”
“咳咳”两声咳嗽打断了纤漠的话,纤漠和离儿同时向床上望去,床上的惭洛已然挣扎着睁开了眼睛,那张俊美无暇的脸,即使虚弱,却仍旧是冷酷而骄傲的模样。
“我醒了,我说过,有一天一定要让你心甘情愿的叫我爹。”惭洛咬牙说出这句话,便大口的开始喘气,整张脸因为有些喘不过气来而憋红了不少。
“洛”纤漠哭着扑到了惭洛的怀里,眼泪哗哗的便往下掉,站在纤漠身后的离儿看着纤漠激动的眼泪,心,剧烈的跳动着。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刚才床上的男人醒过来的时候,他心底涌出的是真实的喜悦。
惭洛缓过气来,才抬起手将纤漠拥紧了,直到纤漠哭累了,他才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纤儿这辈子,我惭洛,定不再让你掉泪。”
纤漠拼命的点头,已经泣不成声。惭洛见了,笑容开怀了一些,他拍了拍纤漠的背,却冲纤漠身后的离儿吼道:“小子,你去叫岳然进来。你不是要我打败那些在城外乱吼的敌人吗?我就要让你看看,你有一个让你值得骄傲的爹!”
离儿面上似乎不太乐意,可是脚下的步子却是没有一点犹豫的。纤漠见了不禁想笑,看来离儿是将她身上的东西都学会了去,不管怎么样,也不想轻易认输。
岳然来得很快,推开门便大步走了进来,募的看见惭洛紧拥纤漠在怀中,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说话的语气也冰冷了不少。
“你醒了。”岳然走到床前出声,纤漠这才发现他的存在,挣扎着从惭洛的怀里起身,面上有些难得的酡红。
惭洛一笑,目光落在岳然的脸上,却伸手拉住了急于离开的纤漠的手,“果然是我惭洛的兄弟,我感激你来救我,可是有些事,却绝没有商量的余地。”
第二百八十八章 赌
岳然懂,惭洛说的是纤漠。他淡淡一笑,笑得苍茫,笑得无奈。
“我并不是来救你”岳然顿了顿,身子挺得笔直,没有丝毫的怯懦,“我只是,不想让心爱的女人受伤而已。”
岳然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纤漠的脸上,梨花带泪的容颜,在当初遇见的时候便夺去了他的魂魄。
纤漠的心,狠狠的震颤着,拉着惭洛的手,紧紧的,忍不住低下头不敢再碰触岳然火热的视线。
“呵呵”没想到惭洛却笑了,仰头笑了一阵,笑声顿住的时候,他猛的将纤漠拉进了怀中,口中对岳然说道:“不愧为我惭洛的兄弟,敢爱敢恨。只可惜”
空气中似乎漂浮着一种淡淡的清香,惭洛与岳然对视着,中间隔着纤漠,纤漠低下头,被那种诡异的气场压得喘不过气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
“你找我来,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个吧。”岳然看着纤漠局促的模样,心中一疼,率先别开了视线。
惭洛点点头,也收拢了眼中的醋意,将声音里的沉重都压低了几分,“我知道你有一股自己的势力,而且那股势力,也许,比我想象中的还大,早在你当初救纤儿离宫的时候我就知道。如果我死了,怎么想对你来说也会更有利”
“呵呵”岳然摇了摇头,目光里有些哀伤的意味,“势力只不过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经历了那么的你,这个道理难道还不明白吗?”
“当然明白,只是我想从你的口中听见这句话而已。”
惭洛在笑,岳然也在笑,可是笑容里的哀伤同时不见了,似乎只一瞬,周围的气氛便正常了很多。就好像,两个互相试探,互相怀疑的人将一切误会都解开了一般。纤漠忍不住想,难道,这就是男人之间的感情,看起来粗枝大叶,可是却比女人想象的还要细腻许多。
在纤漠的搀扶下,惭洛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岳然将云翳国的地图展开在惭洛的面前,现在这个时候,时间便能决定一切,在厄尔浦西和银决以为掌握主动权的时候突然反客为主也许才是真正的取胜之道。
惭洛的手指在云翳国和离音国的交界之处,眉头拧紧,却有一种挑战的意味。“敢来赌一次吗?”
岳然眼神闪烁一瞬,面上生出一丝兴趣来,“赌什么?”
“黑牙正带领云翳国的大军在北面和银决对峙,而厄尔浦西从南面也攻了过来,那我们自然是赌谁先击退他们。对手只有两个,银决和厄尔浦西,随你挑。”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挑战,那一瞬,风起云涌,尘沙漫漫,让整个世界都生出一股子摄人心魄的豪情。
岳然点头,嘴角有笑,“我还有选择的机会吗?现在的你不能颠簸,还能去与银决周旋吗?厄尔浦西尽管强,可是和银决比起来他却不够狠,所以和银决比起来,厄尔浦西似乎要好解决许多。”
“怎么,难道你怕?”
惭洛不经意的问,可是却没有要等岳然回答的意思,只是手指在那地图上又划了几道,他的指尖指过之处,都是易守难攻的地方所以银决也没有那么容易能胜得了岳然。倒是厄尔浦西这边,虽然厄尔浦西也许没有银决来得狠辣,可是云翳国对珞榖国的天险云峰渡已经破了,再往后是一片平原再也没了地形上的优势。
岳然何等聪明,且会看不懂惭洛指尖所指的意思,他淡淡一笑,“果然是惭洛,到底没有让我失望。好!我们赌。不过,既然是赌,总要有些彩头,云翳国的君主,拿出来的彩头我想也不会差”
“哈哈”惭洛笑得开怀,沉声道,“就赌这江山”
江山!
惭洛与岳然赌的,竟然是这个江山!
岳然惊了,纤漠惊了,在惭洛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仿佛天地都曾暗淡了一瞬。
直到岳然离开了很久,纤漠都还没反应过来,在这个有些冰凉的夜里,城外厄尔浦西的将士们喊声震天,可是谁都没有想到,惭洛竟然这么简单的便将云翳国的江山当作了赌注。
第二天,岳然离开了,走的时候,将带来的几百云翳国精英将士留给了惭洛。
惭洛得知岳然只带了两名随从上路时,心是感动的。这么多年的交情,他怎么会不知道岳然的心意。只是作为帝王,有时候,只能选择残忍的忽略掉一些珍贵的东西,一个不懂得防范的帝王,是百姓的悲哀,更是江山的灾难。
经过昨晚厄尔浦西故意的叫嚣,城中将士们的战斗意志似乎被消减了不少,对军队来说,战备固然重要,可是斗志才是军队的灵魂。
只是出乎纤漠的意料,惭洛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担忧,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轻松的吃吃喝喝调理身体,更夸张的是,他竟然找了些城中的歌姬来取乐,要不是纤漠信任惭洛,恐怕会以为连他也丧失了斗志。
一连三天,厄尔浦西白天都没有动作,到了晚上便让那些嗓门粗厚的将士轮番摇旗呐喊,眼看城中将士们的的斗志已经快要接近崩溃的边缘,在早晨的阳光刚刚洒下的时候,纤漠终于忍不住冲进了惭洛的房间。
房间里,檀香燃起的白雾一点点的在空中弥散,让屋子里凭空生出了一种缥缈的感觉,而烟雾妖娆的背后,却是一张空空的床铺。
惭洛,已然消失不见。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为何,为何
惭洛不见了,在烟雾妖娆的房间里不见了,身受重伤的他又能去哪里?
纤漠焦急的将整个院子都找了一个遍,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而诡异的是那些岳然留下的云翳国精英却也消失不见了。纤漠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的放了下来,她想,也许惭洛是去做男人该做的事了吧。
院子里的花儿半开半掩,别有一番撩人的滋味,纤漠拿了一副刺绣坐在院子里绣着,一针一线都是相思,她需要用针线来让自己平静,至少只有这样才能要忘记担忧,选择相信。
“娘,那个男人哪里去了?不会是被城外的那些蛮子吓怕了吧,哼”离儿不知不觉的出现在纤漠的身后,小拳头握得很紧。
纤漠停下手中的线,嘴角却泛起一抹浅笑,她回过头,嘴角的笑顿了顿却更浓了。离儿也许不知道,此时他的面上尽管气愤可是更多的却是失望。在心底,他是希望惭洛是个能撑起天地的男人的吧。
纤漠摸了摸离儿的头,“他答应离儿的事,一定会做到。”
院子里花香四溢,让人一阵神清气爽。想起惭洛的冷酷的脸和身上的伤,纤漠又是一阵心痛,赶紧重新拿起了针线又开始在那锦帕上绣了起来。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当初为何琴妃会绣那么多锦帕了,因为心中有多痛,便能绣多久。
守城的将领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满脸的络腮胡,却生了一双小眼睛,模样是有些愧对百姓,可听说人倒是有些能耐,将这座城池打理得井井有条。他急冲冲的跑进了后院,满脸慌张的模样。
“娘娘,娘娘皇上他他”那将领喉头滚动,似乎被什么吓得说不出话来,只得频频的抬起手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只可惜,那汗出的急快,任他怎么抹整张脸都还是挂着汗水的痕迹。
纤漠指尖一紧针便扎在了左手的食指上,锦帕上瞬间出现一个小点,随即弥漫开去,红色的小点最终绽放成一朵瑰丽的梅。
“他怎么了”纤漠的声音很小,那锦帕上的红刺得她眼睛有些生生的疼痛,连心中也无端的生出了一股恐惧的感觉。
离儿就站在纤漠的身旁,听了那将领的话,也是有些慌张,一张小脸仰着头死死的盯着那将领的嘴。
“皇上他疯了”那将领哽咽了一下,瞳孔里映出的都是惊恐,“皇上他竟然在城楼上,当着城中所有将士的面斩杀了我云翳国一百八十三名将士”
纤漠瞪大了眼睛,许是风大了,手中的锦帕被风一吹,竟然仓惶落在了地上。她站起身,身子僵硬得笔直。
离城楼还有两条街,可是纤漠却觉得她闻见了空气里漂浮着的血腥味道,抬眼望,云翳国的将士们从街头排到街尾,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苍白,苍白里更是有一种纤漠看不明了的东西,像是惧怕,可是又像是一种决绝的反抗。
队伍站得整齐,所以尽管人数众多,可是纤漠牵着离儿穿过那些将士往前走也不费力。
城楼上插满了旌旗,风很大,旌旗随风荡漾出汹涌的波涛。城楼上站着的是那几百名精英将士,而在那些精英将士的最中间,惭洛身穿黑色的铠甲迎风而立,黑色的发丝飞扬,将诡异的气氛更是带出了几分豪壮。
几万人的场景,却没有一点声音,这样的安静,让人头脑一片空白。
惭洛的手中,提着的是一名云翳国将士的头,看得出那将士死得突然,一双眼睛死命的睁大,眼里、鼻中、口角都留有鲜血的痕迹,而他的脖子,齐整整的断了,似乎死得并不久,那断端还在滴血。
红色滴滴落下,在空中只不过一个个残影而已,可是城楼下的几万人却都被那阵血红怔住了。
纤漠牵着离儿的手渐渐的收拢,她咬住了下唇,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大敌当前,最忌讳的便是动摇军心,她不信惭洛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
“娘娘皇上、皇上是不是想要放弃云翳国的江山了?”跟在纤漠身后而来将领鼓足了勇气才问出了这句话,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刚说完赶紧瑟瑟的后退了两步。
“住口!洛不会放弃云翳国的江山,更不会放弃云翳国的百姓!”纤漠咬住下唇的皓齿极白,和红色的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是她虽然口中这么说,可是心底却是疑惑的,疑惑到因为害怕真相而疼痛。
在纤漠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离儿挣脱开纤漠的手向着城楼上跑去,整个人身上弥漫出的怒火让纤漠也狠狠的吃了一惊,六年来,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模样。
有多希望,便有多失望,失望越深,怒火更盛。这个道理,纤漠懂。
离儿一口气跑到惭洛的面前,小拳头狠狠握紧却在离惭洛三丈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扫了一眼惭洛手中提着的人头,忍住一阵作呕的冲动,胸口起伏的幅度更大了些。
“你不是说要证明给我看你是值得我骄傲的吗?杀自己的百姓,迫害自己的将领,我讨厌你!讨厌你!”离儿声嘶力竭的吼了出来,眼中的泪隐隐约约看不真切。“你你这种人,不配做我爹!”
城楼上的风,好大,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