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凌子墨满脸黑线。
辰冰清终于清醒过来一般,放下抹脸的袖子,盯着子墨的脸傻呵呵的乐着。
“一点都不正经好嘛!”
“我已经很努力了!九年都没见你了,怎么可能正经起来啊!子墨,跟我走吧!”
“我在军队里,不能跟你走!”
“那我就跟着你!”
“我在军队里,不许跟过来!”
“咳咳,”一旁的楚陌寒插嘴道,“子墨,军队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的。人家姑娘等了你九年,你可以回去成了亲在来嘛。”
此话一出,只见辰冰清一副“对呀对呀”的样子笑眯眯的看着他,凌子墨则是阴沉着脸,嘴角抽搐几下,低声道:
“将军,他是、男的”
一阵风吹,楚陌寒如石化了一般伫立在苍凉的大地上。
☆、第二十回 回首非昨(下)
“那个,”凌子墨偷眼看了看兰漱风,“下面是我听楚将军说的”
虽然楚陌寒对辰冰清本人并无反感,但对于化妆成自己混进兵营的事情还是十分无语。
所幸没有引起什么乱子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千面妖狐”,竟然是如此乱来的人,实在是意料之外。虽被凌子墨毫不留情的轰了出去,但那个家伙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楚陌寒不禁头疼起来,除了凌子墨,恐怕没人能认出那个家伙的装扮,而此时的子墨,一定也不好受吧。
楚陌寒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任萧肃的西风吹在脸上。清醒一下,有什么办法既能稳住他,又能解决他与子墨的事情呢?也许招他来军中未尝不可,但恐怕子墨不会同意。
“天地翻覆兮,火欲殂”楚陌寒心中一凛,向歌声处看去,只见一名红衣女子抱着琵琶,在酒肆前清声而歌。这女子唱着徐庶向刘备自荐时的歌曲,有何用意?
“大厦将倾兮,一木难扶”女子的眼神如清凉的流水,向楚陌寒看来。难道,她在效仿古代贤士,以歌自荐么?楚陌寒立住脚步,听她继续唱道。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歌声一转,却变作杜子美的《五古》。嗯,倒也是太公钓鱼之意吧。
“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歌女唱道这里,突然恶狠狠的瞪了楚陌寒一眼,楚陌寒不禁心中发毛。
“摘花不插发,采柏动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歌声渐渐悲切,低沉,四弦一收,声如裂帛。歌女带着悲恨参半的复杂神情,向楚陌寒纳了一个万福,朱唇轻启:“这位公子,可愿入酒肆一坐?”
楚陌寒愣了半晌,默默点头。
酒过一巡,楚陌寒呆呆的看着大快朵颐的红衣女子,又为她倒上酒。
“谢了。”女子没好气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嗯那个辰公子,你不必这样”楚陌寒一时有些无措。
“哼,我能不生气么?苦苦等了九年的人,竟然被一只白眼狼勾搭走了。”辰冰清气鼓鼓的瞪着他。
“咳,你误会了,我和凌少将不是那种关系”
“幸好不是!不然我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楚陌寒不禁失笑,“我真要怀疑你的性别了。”
“楚大将军,你一定没有爱过一个人,”辰冰清斟满酒,斜眼看着他,“如果你爱的人投入别人的怀抱,你能保持我这个样子就不错了。”
像你这样扮成女装么楚陌寒不寒而栗的想道。他端起酒盅,淡淡的说道:“楚某志在天下,不会耽于儿女私情。”
“哦?有趣,”辰冰清呵呵一笑,看着他,“天下有什么好的,若拿天下来换子墨的一根头发,我都不要。”
“辰少侠乃性情中人,”楚陌寒也笑道,“你放心,楚某若得了天下,不会扣着子墨不放的。”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辰冰清一脸酸楚,“万一你得不到天下,我岂不是和子墨永世不得厮守”
“辰少侠,你可考虑过凌子墨的想法?”楚陌寒幽幽的道,“我能看出子墨这几天也很痛苦。他并不是薄情之人,但他也有自己的理想、抱负,以及对家国的责任感。”
“唔怪不得他愿意跟着你,”辰冰清十分认真的上下打量着楚陌寒,“现在的男孩子都喜欢这个样子的么?”
喂喂,完全不是吧
“是不是我在事业上有所成就,子墨就会接受我了呢?楚大将军是怎么发家的呢?唔,你的父亲就是将军,可惜我的父亲就是艺人,这里不行那你的父亲是怎么发家的呢?呃,貌似你父亲的父亲就是将军那你父亲的父亲的父亲又是怎样发家的呢?好像是个古董商人吧”
“你是什么时候查到我的家谱的?!”楚陌寒惊异道。
“扮成你的样子在军营里找到的,”辰冰清无所谓的说道,“那些人都好崇拜你啊,果然要向你学习。不对,学你是不行了,得从你父亲的父亲的父亲学起。”
“学什么?”楚陌寒彻底被他的思维弄晕了,脱力的问道。
“我决定了!”辰冰清一拍桌子站起,“我要成就一番大事业再来找他,让他不再嫌弃我才行!”
“根本不是嫌弃的问题好么”
“帮我转告子墨,等我功成名就,一定回来找他!”辰冰清的眼中闪烁着灼灼的光芒,一转身,就不见了人影。
“果然‘爱’这种东西能够腐蚀人的理智啊”楚陌寒头痛的看着窗外,云影茫茫,叶落鸦飞。
* * * * *
“然后然后兰大夫你就知道了,”凌子墨垂头丧气的说道,“他竟然真的跑到荠城,扮成楚将军的样子做起古董生意了”
兰漱风拼命的忍住笑,干咳两声,道:“看来辰少侠对你一片苦心啊”
“这我当然明白,只是只是”凌子墨支支吾吾的说道,“我又不可能随他浪迹江湖”
“那么他留在军中也不错啊,这次荠城之乱不就立了大功么。”
“绝对不行!”凌子墨涨红了脸,声音一点点的低下去,“他完全不知道什么叫规矩,什么叫场合在一起的话”
“子墨,你果然在这里。”未及说完,只见楚陌寒推开虚掩的大门,迈步进来,“正好,有事情和你们商量。”
“是!”凌子墨噌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紧绷绷的站在一边。
“怎么了?打扰你们谈话了么?”楚陌寒拍拍紧张的凌子墨,又看向面带愠色的兰漱风。
“身为将军,还需要我教你敲门么?”兰漱风不高兴的撇过脑袋。
“将军可是一向不敲门的。”楚陌寒微笑的看着他。
“将军,我们只是闲聊,没什么要紧事情。倒是蘩城太守说了什么?”凌子墨连忙转移话题。
“嗯,那边出了不小的事呢,”楚陌寒凝声道,“蘩城太守的印绶,被人盗走了。”
“印绶!”凌子墨惊异道,“有什么线索么?”
“今天怎么一惊一乍的,”楚陌寒奇怪的看着他,“有消息说是一伙名叫‘赤影’的盗贼团伙所为。我已经下了命令,蘩城暂时并入萱城治下,封锁城门,一切文件以萱城印绶为准。”
凌子墨脸上一红,咳嗽几声掩饰道:“那个‘赤影’我似乎有些印象,流窜各地的盗贼团伙么?”
“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蘩城,”楚陌寒点头道,“在案发当晚,守夜的士兵与窃贼发生打斗,伤到了其中的一个,经辨认,似乎就是通缉已久的‘赤影’四头目。”
“恐怕不止是窃贼这么简单,”兰漱风沉吟道,“蘩城紧邻首府萱城,分明是对萱城的挑衅。这个团伙之前有犯过什么案子么?”
“无非是鸡鸣狗盗之类,而此次却对财物丝毫未取,很令人在意。”
“将军,末将愿往蘩城一探究竟。”凌子墨请缨。
“对了,辰少侠知道此事么?”兰漱风突然想到。
“他好像躲在军营里都听到了,”楚陌寒耸耸眉毛,“然后说要证明之类之类的,一溜烟就不见了。我看他很有可能到蘩城去了。”
“啊?”凌子墨一时傻眼,一种前途未卜的感觉涌上心头。
☆、第二十一回 阴差阳错
兰漱风在图纸上画了半天,终是得不到结论,看来,只能等凌子墨进一步的消息了。他把图纸收到抽屉里,举着烛台,准备回到卧室就寝。
烛影轻摇,厅堂中似有人影晃动。“刘卿?”兰漱风小心的叫道。
没有回应。兰漱风登时警惕起来,在烛火的映衬下,一把雪白的利剑映的通红。
持剑的人影在烛光中慢慢现身,只见他黑衣蒙面,身材魁梧,一挥手,招呼着房间另一头的两名同伙。在墙角,似乎是老管家被五花大绑,缩成一团。
“你们是什么人?找我来做什么?”兰漱风镇定的问道。
“‘赤影’的大名,听说过吗?我们四当家身受重伤,想请大夫前去看一看。你最好老实的跟我走,不然”剑光一闪,手中的红烛被从上自下纵劈做两段。
黑暗中,兰漱风淡淡的声音响起:“好,我跟你去。”
院子里不知何时垂下一只柳梯,黑衣人以剑相逼,让兰漱风翻过。墙角下,另外几名团伙也是一副蒙面打扮。兰漱风借着昏暗的月光暗中打量,巷角望风的同伙对这边打着手势,似乎在表示可以通行。正要多看几眼,一块黑布迅速的裹在眼睛上。兰漱风十分配合的任他们将自己的双手绑在背后,随他们向黑暗的深处走去。
“等等,有巡兵。”“别走了,该转弯了。”“哎,你踩到我了。”兰漱风听着耳边的嘈嘈细语,默记着走过的路线。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在一片坎坷的石子路上停下。兰漱风竖起耳朵,杂草哗哗的响着,还有什么东西被移开的声音,随后一只强壮的大手按在头上,他听话的弯下身子,从草丛中的洞口钻入。
断续的滴水声砸在湿滑的路面,几只被惊吓到的老鼠吱的一声蹿入细小的孔洞。幽深的隧道越来越宽,终于可以直起腰来。几经折转,幽幽的亮光透过黑布,渗入眼中。
“什么人?”
“是我,阿虎!给四当家带医生来了!”
几声机械扭转的声音,一扇重门喀嚓喀嚓的升了上去。又经过几道门卡,厅堂深处的喧闹声传入耳中。脚下的石板路变得平整,身后的人推着兰漱风,穿过吵吵嚷嚷的走廊,继续向内室走着。
“二当家,三当家,医生带过来了!”身后的人拉住兰漱风,大声说道。
“好!办的不错!”洪钟一般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兰漱风只觉手上一松,捆绑着的绳索被砍断,勒住口眼的布条也被取下。他轻揉着有些酸楚的手腕,抬眼看去——
火光洞彻的石室中,四张虎皮的座椅摆在正中的平台之上,为首坐着两名男子。右首的男子面色黝黑,铮目横眉,敞着膀子箕踞而坐;右脚踩在椅子上,握着铜质酒杯的手搭在右膝,向台下扫视。左首的男子一身黑衣,身材略为削瘦,一手握杯一手扶膝,剑眉微敛,犀利的眼神投向这边。黑衣男子旁边的矮凳上还坐着一人,身形短小,獐头鼠目,发须斑白,两只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阿虎,我让你去找大夫,怎么看着不像啊?”黑衣的男子站起身来,向兰漱风走来。
“回二当家!小的确认过了,的确是医馆!”阿虎毕恭毕敬的答道。
右边的大汉和的小眼睛的矮子跟过来,奇怪的看着兰漱风。
“敝姓兰。”兰漱风垂着眼睛,恭顺的答道。
“混账东西!我让你请的是杏仁巷的刘大夫!”黑衣男子一掌打在阿虎头上。
阿虎晕头转向,辩解道:“可是白天听他们都喊刘老板”
“小生住在杏花巷,刘卿是药房师傅。”兰漱风继续恭顺的答道。
“怎么搞的!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又一掌拍在脑门上。
“小、小的该死!我再去请刘大夫!”阿虎低着头,大声的回道。
“笨蛋!天都快亮了,到哪里找去?”又一巴掌落下。
“是!小的明晚再去请刘大夫!”
“蠢货!老四撑得到明晚吗?”巴掌声再次响起。
“二当家教训的是!撑不到明晚!”
“@#%^&*”噼里啪啦的一阵,兰漱风在心中默想,这个家伙就是这样被拍傻的吧
“不争气的东西!”二当家出过气,长叹一声,怀疑的看着兰漱风。
“长得倒是不错嘛,细皮嫩肉,跟大姑娘似的。”一旁的男子捏起兰漱风的下巴,笑嘻嘻的说道。兰漱风眼皮微微抖动,却并没有反抗。
“老三,给老四看病要紧。至少是个开业的郎中,”黑衣男子制止三当家,捻着短短的胡须,向兰漱风道,“兰大夫,你若是看的好病,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你;若是有什么差池”
“医者当以救死扶伤为天道,不论贵贱善恶,只要是病人,兰某必将全力以赴,挽助其免于病痛之苦。”兰漱风垂首道。
“好,说得好!”二当家满意的点点头,“阿虎,带他到老四的房间里来!”
兰漱风随着几人转出房间,向另一侧的走廊走去。并不宽敞的走廊两侧点着火炬,黑色的石路平整的铺在脚下。不多会儿,为首的黑衣男子推开一扇房门,兰漱风走进,只见一名发须凌乱的男子斜搭着棉被,躺在石板床上呻吟,腿上包扎的绷带沾染点点血迹。听到众人进来,男子睁开通红的眼睛看了看,无力的说道:“二哥,三哥,这个人不是刘大夫啊”
“呃,这个是萱城有名的兰大夫。放心吧,先让他看看,若是不行,二哥还给你请刘大夫来。”二当家安慰道。
兰漱风和善的笑了笑,坐在四当家的床头,拉一拉衣袖,熟练按在他手腕的寸关尺三处。须臾,颦眉道:“这位当家受伤后,可曾用过什么草药?”
“只用了一些普通的止血草。”小个子男人一张口,两颗板牙向外突出着,更像是老鼠一般。
“别用那个了,伤口的毒素入血,需要调理一段时日。我开几副药,你们按这个方子找给我吧,现在只能帮他镇痛,一会儿我再检查一下伤口。”兰漱风从袖中取出一个盒子打开,一排大小不同的银针整齐的排列着。又取出一小瓶药水,滴上几滴在小针上,随后轻快的扎在男子胳膊的几个穴位。男子眉头轻轻舒展,惊奇的看着站在一旁的二当家。
二当家点点头,向老鼠一样的小个子说道:“你记一下需要的药材,让弟兄们去找。”
小个子像变戏法一般从袖子里拿出纸笔,听兰漱风讲起需要的药物,唰唰的记在纸上。
“还有,病人要保证安静的休息和饮水,暂时不要让他参与体力活动,多躺一躺。此外,”兰漱风平和的说道,“有什么要求请及时告诉我,每天我要定时检查你的伤口愈合情况。”他转头看着二当家,“如果没什么事情,最好让他休息吧,我还要再观察一下药针的反应。”
“好,拜托你了。老四,有什么事情再告诉我。”二当家带着众人退出显得拥挤的房间,小个子男人鞠了个躬,收起纸张退了出去。兰漱风起身关上房门,在房间中四处看一看,敲一敲,检查了墙角的各个位置,最终满意的说道:“隔音效果不错。”他回过身子,看着满脸狐疑的四当家,脸上温柔的笑容如春风扶柳,初蕾悄绽。
“来,我们开始看病吧!”
☆、第二十二回 疑云重重
“药草带来了!”二当家推开房门,正待问话,只见坐在床头的兰漱风急忙起身,做出噤声的手势。
“病人睡着了,请不要打扰。”兰漱风轻声道。
二当家向屋内看去,只见老四面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