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瑶的身子转过去,看了半响朱权,然后哈哈大笑,她说皇子,收起你可笑的爱情吧,你去问问现在还有多少人相信?你不要再骗我和你自己了
趁着扶瑶与朱权说话,我屏起呼吸,把全身真气运在头顶,希望这样飞下去,可以救回初阳。
看着那边已经奄奄奄一息的初阳,我一用功身子便腾空而起直冲初阳飞过去,而扶瑶只感觉有人飞下去,以为是要偷袭她,于是手掌一打开,一记千邪掌就直接冲我打过来
躲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么就跟初阳死在一起吧!我闭上眼准备等死,却见一个粉红色的身影直扑我而来,直接为我挡上了那一掌,然后这人直接跌在我怀里。
珠儿!我扶起珠儿,怎么会是你?你为什么要跑出来啊?
珠儿从我怀里起来,摸摸自己胸口,说四九哥,为什么我没有受伤?
她话刚问到这里,就见空中有一个身影轰轰倒下来,倒在我们面前。
竟然是沐有示!我跟珠儿先是一愣,然后撒了腿就跑到沐有示身边,而他的嘴角正大口的吐着血,珠儿上去压着他的胸脯,眼泪轰轰落下来,她说太子,你怎么这么傻啊?
沐有示的胸脯已开始变紫,而嘴巴鼻孔眼睛都开始大片地往外冒血,我捂着他的嘴,捂不住他的鼻,眼泪也飞快地掉下来,我说沐有示啊,你不会有事啊
沐有示拉起我跟珠儿的手,他说四九,我好羡慕你,可以有像珠儿一样的女人,心甘情愿地为你去生死。我早知道她嫁我都是为了保全你,我听到过她做了太子妃后一夜夜的哭泣
沐有示说到这里,开始猛烈地咳嗽,珠儿看着他越来越急的血,完全慌了手脚,一把将他抱进怀里,说太子你不要死,珠儿以后好好做你的妻,好好服侍你,你不要死不要死啊
沐有示满是血的嘴角就微微地笑了,像每一次拍着我肩叫我四九兄时一样,笑得风轻云淡,他说珠儿,我一直以为我总有一天,也可以让你心甘情愿地为我做些什么,但是这辈子可能真的没有机会了他后面的话说得极为费力,他把珠儿的手紧紧地贴在嘴上,说下辈子,下辈子珠儿你先爱沐有示,好不好
沐有示的手重重地掉了下去,眼睛也木然闭上,珠儿哭得已经不成人样,她疯了一样的抱着沐有示嘴里喊着他的名字。
而不远处扶瑶也慢慢落下来,她看着死去的沐有示,将头别到一边去,完全没了杀机。
城墙上是群臣跪下去的声音,是老皇帝心碎痛失最爱的儿子哭声,只有朱权他愣愣地站在一边,抱着他的琴,眼泪不知地成串落下来,他也不去抹,反而一步步跌跌撞撞朝扶瑶走过去,他憾着她的肩,说你满足了吗?你就是要见到皇家的人死,见到这紫禁城里到底都是血光吗?你好受了吗?你达到目的了吗?
扶瑶被他摇得没有一点反抗,她只是木木的看着朱权,一双眼里没有任何表情。
我放开沐有示的手,跑到墙边去找初阳,她已经昏迷了,整个人都沉沉的。
我一个劲地叫她,唤她,终于有了些知觉,听到我声音,她又一次大哭起来,说小奴才啊,你是不是不要初阳了呀?我看不到了呀,我看不到你了呀
我看着初阳满是鲜血的纱布,心里的狠已经不也控制不住,拨出腰间的剑,向扶瑶冲过去!
可就在这里,扶瑶的身子又一起腾空飞了起来,她握着剑直抵皇上,众人都来不及救驾的时候,她的剑就已经捅向了老皇帝的胸口
而就在这同时,朱权的扇子以闪电般的速度直接从背后穿透了扶瑶的心脏。
扶瑶的身子猛地落回地面来,砰一声在朱权面前摔下。
鲜红的血源源不断地从她心口向外涌,对着朱权,她却笑了,她说早应有人给我一个了断,我身上的担子真的,太重了
朱权扔下琴,跪到扶瑶身边去,这才发现她刺向老皇帝的剑,只是一个剑鞘
她没有打算杀死皇帝,她只是想引人亲手杀了她,她在朱权怀里笑得很解脱,说朱权,你那么的高高在上,那么的高不可攀,我可以不爱你,可我真的忘不了你,我记得你在莲庄为我做的每一件事,她的手指轻轻扫过朱权的脸颊,说谢谢你,可以让我死在你的手里,这一下扶瑶终于一身轻了。
她的目光看向我,说四九,你对我的误会,下辈子再对我来说对不起吧。扶瑶,先走一步了。
扶瑶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可她临死前竟然是微笑着离开,那笑,就好像她第一次叫我四九哥哥一样,夺目倾城
朱权那一刻终于真正的爆发,他抱紧扶瑶,像一只失了伴偶的兽类,纵情地在这鲜血染尽的土地上放声大哭
真正的皇子(1)
公元1392年,沐有示出殡,浩浩荡荡的丧队从宫城一路沿及京城外,漫天飞舞的纸钱好比四月里的一场大雪。
朱权和妆妆不曾来送,他在事发后的第二日便请命去了疆边,而妆妆也随后抛开所有义无反顾地追随朱权而去。
庄重而奢华的明孝陵前,只有我跟初阳,陵前的风吹起我们的衣,初阳的眼泪落在沐有示的墓牌上。
我第一次正视这个名字,朱标,一直以来在我心里他都只是沐有事,一直以来只要他在任何人便都不会有事,却没有想到最后要送别的也是他。
老皇帝亲笔刻下墓牌上的字,爱子懿文太子。我还记得他刻这几个字时,手指甚至颤抖的无法握住小刀,他却把自己关在书房中,用尽一整天的时间才刻完这几个字,成群的太医守在房门外,直到凌晨才听到老皇帝抱着墓牌发出痛拗的哭声
初阳的眼睛没有全愈,她看不清楚眼前的景,她的眼泪成串地掉下来,太子哥哥死的时候,是不是很惨?是不是流很多血?是不是脸都弄脏了,哥哥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她哭得已经说不出话,说小奴才,我想再帮哥哥擦一次脸
我轻轻拥住初阳,没有,太子死的很安祥,没有流血没有难过,拉着我和珠儿的手慢慢闭上眼
我不想让哥哥走啊初阳摇着我的身子,她说我们的紫金袄呢,不是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吗?快救哥哥啊,不要让他睡在这里啊,这里没有初阳没有父皇,哥哥会寂寞啊
那件紫金袄我不知道要如何对初阳说出真相,就在我踌躇不展的时候,身后传来师傅的声音,那紫金袄只是一件代替品了,真的早在二十年前被金银发亲手烧毁了
师傅缓步走到我们面前来,依然一身轻衫,发丝雪白,他将手搭我肩上,死者已逝,九儿,现在是揭开生者真相的时候了。还有很多冤魂等着得雪的这一天,这也是我活下来的原因
师傅带着我跟初阳在墓前拜三拜,然后慢慢离开,往宫城走去。
在师傅心中,到底还藏着多少惊为天人的秘密,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不论什么秘密都已经不重要了。
揽紧初阳,就已经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怀里了。
正阳殿。皇帝与群臣早已等在那里。
师傅摸着白须,抱拳一拜,二十年了,我们的结是要解开的时候了。
皇帝看着他,轻舒口气,惊英雄,你请说吧。
在下面的这段话里,将关系着大明影妃的清白,和两个皇子的真真假假。师傅在殿内轻轻踱步,将二十年前的事,一一讲来。
师傅此生挚爱的女子,只有金银发,与其它女子的情场欢爱不过只是逢场作戏,他动归影儿也就是大明影妃是动过心,但没有想到她是一个为了得到想要的,而不择手段的人,师傅她与有过短短一段情,但是她腹中之子,甚至是金银发之女扶瑶,都并非师傅的骨肉。
此席话一出,满朝唏嘘,皇帝不解,他锁着眉问师傅,那为何每个女人都说所怀是你血脉?
金银发当初与同门师兄做了错事,生下扶瑶,老夫为了金银发的女儿家名声,一力扛下那恶人的罪泽,此后数年被金银发门人追杀,而归影儿,老夫与她有过情,但她的骨肉断不会是老夫之脉,师傅停一停,然后正视皇帝,我惊鸿派若想练就掌力最高境界,孩童时就必须喝下万草之毒,凡门人不论男女,都无生育能力
那我?我一急从人群里钻出来。
你之所以现在内功这么差,功夫没长进,就是因为师傅从来没有让你踏入惊鸿派。
师傅不再说话,而皇帝则一脸错愕,若影妃所生不是你骨肉,那就必定是大明皇子,现下此人在何处?
师傅微微一笑,摇摇头,说皇上可信命运之说?皇上三番五次想要斩首的人,却才是皇帝的血亲,而拼了命去疼爱养育的只是民间村民的后人。
师傅后面的话讲得极慢,二十年前,影妃当那婴孩她与我的骨肉,怕事情揭发,所以让花公公送出宫。谁知后宫的珠妃为了争宠,那时也谎称自己有了身孕,可眼看到了临盆之际,还是没有找到备用的婴孩,听闻影妃扔了孩子,便派人连夜将那婴孩带回宫中,并当夜宣布产下小皇子。而其实花公公那晚将孩子所托之人是当年的带刀侍卫欧星星,此人受过影妃大恩,当夜发觉有人来抢婴孩,便大义凛然地交自己的孩子交了出去。而此人就成了后来珠妃的儿子,大明朝十七皇子,朱权。这些事影妃是后来是不会知道的,而就算是珠妃也不会知道天天叫着自己娘亲的孩子,其实只是欧星星的儿子
满朝哗然,连皇帝都猛然起身,试图从师傅脸上找到半点说谎的痕迹,可是这事实中有很多也是后宫曾传说过的,老皇帝又慢慢坐回到龙椅上,忐忑地看着师傅。
而那个真正屁股上有着青蛙胎记,拥有大明朝纯正血统的男婴,被藏在屋后井里,直到老夫第二日路过那里时,才从奄奄一息的欧星星口中得知这全部真相
这便是原因了吧,是朱权为了保我,将自己的血换去与皇帝认亲,却被告知血不相溶,原来真相是这样的不为人知
皇帝的脸上片刻惊人的安静,他肃着面孔仿佛在做一个很大的决定,而此时师傅作了主张,不如再验血一次,便可知老夫所言是真是假!
在那时,这似乎是唯一让老皇帝和群臣信服的办法了吧,我伸出手出,豆大的血滴流入青花碗中时,我看到了初阳脸上忧郁不安的眼神。
我的心猛地一颤,如若这一切都是属实,我与初阳又当如何?!
正猜测间,那只碗便已经到了皇帝面前,他闭上眼去,任公公取血出来滴入,然后那公公手中的银针砰然落地
群臣轰轰跪倒齐声呼唤:皇子千岁千千岁。
再一转头,殿上的初阳早已不知去向
真正的皇子(2)
初阳不见了。
几千侍卫将宫中里里外外搜了个底朝天,可真的就找不到初阳了。
她留下了她的钗她的镯,甚至连从小不离身的长命锁都草草扔在床上,单单拿走了我用木头为她做的一只小马。
桌上有她画的一副图,一块石壁一个女人的脸。
皇帝拿起那画左右端祥,而我却猛地想起来了什么,撒腿就往马厩跑。
初阳去了雷龙山!她去看曾经我画的那副扶瑶石画了!
一路上马不停蹄,终于在几日后到达了雷龙山角下,那石壁前正有一个女子笑吟吟地冲我挥挥手,她扁着嘴巴说小奴才,你真是慢呢。
我飞身下马,跑到她身边去,手掌在她眼前晃晃,已经完全好了吗?看清楚了吗?
初阳点点头,然后脑袋就又蹭到我怀里来了,她说我有回从前的尼姑庵哦,老师太有办法让我眼睛好这么快
我也欣慰笑笑,然后转头看看那画像,问她,不恨扶瑶吗?为什么还来这里?
初阳摇头,说小奴才,你也画一个我好不好?就也画在这里,好不好?
我想一想,然后拉着初阳的手往回走,我说不要啦,那时我以为扶瑶死了嘛,所以才画的,什么时候等你死了,我也来画
我以为初阳听到这话会扑上来咬死我,结果她却安安静静地跟在我后面,一双眼盯着鞋子,半响才拉住我,说小奴才,如果我死了,你真的也会像画扶瑶一样画我吗?
初阳说这话的时候,一双大眼睛里星星点点的光子闪烁,好像快哭了一样,我把她揽回怀里,说嗯,比这个还要好看,然后等我也快要死的时候,再来旁边把自己画下来
我说着,就感觉胸前的衣服一阵子湿,就赶紧推开她,结果她就匆匆扶眼泪,说小奴才呀,我给你说些事情吧,我说了你就谁都不恨了。
她把眼泪一骨脑的蹭在我肩膀上,然后背过身去,说其实扶瑶她没有弄伤我的眼,是在我被她捉的当天晚上突然眼睛就看不到了,而丝布上的那些像血一样的红色,是藏红花草药的颜色初阳把头低下去,扶瑶她为了救我眼睛,花了很多心思。
我的心猛地就颤了一下,原本因为初阳眼睛的事,我是到死都不会原谅扶瑶的,可不想原来事实是这样,我不知觉的用力扳过初阳,为什么早不说呢?
我没有机会说呀,你也从来没有问过我呀!初阳让我扳疼了,呲着嘴跟我大嚷嚷。
扶瑶死前曾说过,我误会她的事,会有后悔的一天,难道指的就是这一点?
初阳的小手上来捏着我的脸,说小奴才你不准在想别的女人了,从现在起到明天天亮,你只能想我,就算我一千万个不对,你都不能再别人!
初阳这一通吼让我小小惊诧了一下,她原本却调皮,可一直知书答礼难见她这么蛮横的时候,我也懒得跟她斗,我说那么说说正事吧,我做你皇哥哥了,你怎么看啊?
她的脸一下子衰下去,初阳不想说这件事。
见我也不说话了,她又突然活泼起来,说小奴才,我们晚上去看星星好不好?
初阳的古怪,在那个时候,我只以为是受了我当他哥哥的打击,觉得欠着她的,只知道一味的满足她,再满足她。
我陪她看星星,从太阳落了一直等到月亮升起来,我听到她讲小时候的事情,讲在尼姑庵里她亲生妈妈的去世,讲到老师太抚养她长大,讲到她十五岁进宫,讲到她遇见我
我昏昏欲睡,好几次都跌进她怀里打起了呼噜,又被她连掐带咬地弄醒。她在山顶上尖叫,小奴才你个混蛋,你给我清醒点!
不知道她喊了多少次后,她终于放弃了,我只记得她的手指在我脸上摸啊摸,说什么眼睛突然瞎了不是偶然的,说什么就算藏红花也是徒劳的,说什么暂时复明也只是为了可以像现在一样在星星下面看到你的脸
午夜的风,让我绻起了身子,而温热的液体整晚都不曾间断地落在我的脸上,可那个贪睡又迟钝的我,却只是以为是山间下起了小雨
第二天的清晨,搓着眼睛趴起来时,身上盖着初阳的披风,可她的人又已经不见了踪影。
沿着山路一路找下去,在山角下的石壁上只发现了我那孤零零的一匹马,我开始急了,扯着嗓子满山喊初阳的名字,却最后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发现了扶瑶画像旁的另一副画像。
同样是一个女子,瘦瘦的脸,大大的眼,可与扶瑶不同的是,她的嘴角始终向上弯着,而边上一行小字,则密密地写着,请永远像画里这样记着我吧,请永远像昨晚那样抱着我吧,请永远,像永远这样的,离开我吧
我的头一阵蒙,沿着画往下看,结果在小得不能再小的角落里,还藏着七个字,可到底是山风太大,还是我的眼睛也得了病呢,为什么对着墙壁上一直微笑的初阳,和那几个微小甚小的字,我的眼泪会不受控制地哗然而落,一颗心仿佛千万小针刺过,痛得连呼吸的力量都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