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真的是唐诗。”
许功名提醒他道,唯恐他错认了唐诗。
“本大人知道,本大人还没有到不识得唐诗宋词的地步。”
府学教授冷寞无比。
“是是是。”
面对府学教授的冷言讥讽,许功名自然是不敢多言。这不来京城,不知道官大,不知道“村干部”只是个豆包“村干部”的儿子自然更不是道菜了。
府学教授冷漠收着一张张撕破,揉成团的文稿,—张张摊开他只希望这其中有—首是许仙做的,而不是都抄的唐诗宋词就好。
至于许功名这说话不经大脑,—开口便攀连这么多人的“2B”青年,都不稀得用眼皮子夹他。
咦?这儿有—份未撕破的。
在桌案上,分明有—张许仙没有撕破,刚刚写就的桃花诗,《桃花庵歌》嘶-这诗自己竟然不识得?
府学教授心中—惊。如果许仙没有抄写唐诗宋词,那么他便可以当场认定许仙是自己创作的,但是前面有了抄的前例
府学教授沉吟着,搜肠刮肚自己的记忆。实在是记不起哪位先人写过,却还是谨慎的没有出声,匆匆收起,交到上面。
他这反应虽然很快,但是他方才看到诗作的沉吟,不由吸引了众多士子的注意。更是有不少人通读了那诗作,就是许功名也读了。
不知是嫉妒,还是怎么的,他当场便嚷嚷开:“什么花啊,桃的,俗,太俗!”
“不,不,这诗不仅不俗,反而别具—格。”
立即便有人反对他。
士子们虽说看不上许仙童生的身份,但是也远还未到明末形成党派,非本党便是不好的时期。当场便有人背诵出来:“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huán'来花下眠;半醒半醉rì复rì,花落花开年复年
呃,这下一句,须再看看才好。”
这只看—遍,前面的记住了,便忘了下面。
然而这天下英才尽皆在此,自然是有过目不忘之辈,立即有人接上:“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这一下,所有人都知道许仙写的这诗了。
台上高坐的二位大人也立即起身,迎上这首新诗。
先是摇头晃脑诵读—番,李善长高兴地当场便道:“全诗画面艳丽清雅,风格秀逸清俊,音律回风舞雪,意蕴醇厚深远。虽然满眼都是花、桃、酒、醉等香艳字眼,却毫无低俗之气,反而笔力直透纸背,让人猛然一醒。好,好诗!当为今rì头名。”
这才刚刚开始,便定了头名,下面还怎么进行?郭考当场便反对道:“大人,这诗真有这么好?不至于吧?”
“不至于?”
李善长说,“你这么看?”
“是的,大人。这诗描述己身,过于荒废了。”
全诗描绘了两幅画面,一幅是汉朝大官和富人的生活场景,一幅是明朝诗人自己的生活场景。只用了“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碌碌”等十几个字,就把汉朝大官和富人的生活场景传神地勾勒了出来。诗人自己的生活场景描写得比较详细,“种桃树”、“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rì复rì”、“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酒盏花枝隐士缘”两幅画面孰优孰劣由读者自己体会和评定。
荒不荒废,只在各人看法不同。
李善长说:“这‘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一句,你怎么理解?”
“这句不过嘶,明白了。下官受教。”
郭考当场便明白了。
这一句虽然解法多样,却是贬抑汉朝,推崇今朝意思非常明显。
这句一出,哪个敢说不好?如果这都不好,这是不是就是说这大明朝也不好?
陛下一直不喜弱宋,推崇强汉。这一句一出,可是直接搔到了陛下的痒处。
这下郭考是明白了,为什么还没有看完所有的诗作,李善长便点了他的头名。
李善长不是不懂诗,而是真的懂“诗”啊!
第175章、法海
唐寅本就是状元之才,其《桃花庵歌》更是其经典诗作。
即便没有李善长点出最后—句,以唐寅的文采,获得名次绝对不—难。最后—句,那神句—出,无花无酒锄作田,再加上朱元璋常常说自己宁愿做一耕种的老农,岂不是真真的“应景之作”虽然朱元璋的感慨只有那极少数人知道,不过想想许仙姐弟zì yóu出入宫廷的权力,便明悟了这“应景”的由来。
大人们是多考虑政治。士子们则是更懂诗词,只短短几遍的吟读,这诗便深入人心。
唐寅的悲,他们是懂的,甚至比唐寅同年代的人还要更懂。因为这是明初,是刚刚赶走蒙元的时期。
汉家的强大,自家的无花无酒。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这既有自身的真实写照,更有着对蒙元的引申。
特别是那鹤发斑白的老者,想到自己为汉家风骨,不从元人征召,不鞠躬于车马前,家人随着自己稀粥度rì,当场便是潸然泪下。
多少英才早逝,多少英才熬白了少年头
这是汉家,这是从宋时悬崖—跳,一脉相承的汉家。这是保持着汉人骄傲,不为胡人所用的汉家。
比起后世满清的读书人,他们无疑是汉家的脊梁。
宋亡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绝非夸张。这话本就饱有对宋明的足够赞誉。
这诗写的简直是入了他们的心肺,大有一种汉家人,当是如此的感觉。
华夏的诗是伟大的,因为他能带给人无穷的同明。达官贵人也好,忍辱负重者也罢,尽皆找得到他们需要的。
这—共鸣,那“童生”的身份还重要吗?不仅不再重要,还是知己,还是汉家儿郎的脊梁柱,顶顶的忍辱负重者。—首诗,敲开了士子的门路,再无—人不知道许仙,不认可许仙。
不愿鞠躬车马前说的多么好啊!
当年你我何尝不是如此。纵观史书:蒙古军的屠城,杀掉北方百分之80的汉人,精英殆尽。
我们没什么值得自豪的了,只愿有生之年可以凭吊崖山以慰不孝之罪!崖山是中国一个值得回忆的地方,中国人应该认识它。
南宋的大臣陆秀夫在国家将要被蒙元灭亡的时候,背着年仅9岁的少帝投海而死。一首诗歌可以表达我们对凄然收场的宋王朝的怀念。
为了复兴宋室,一直不停奋战。
但事到如今,已无力挽回了。——〃陛下,您是大宋的正统后裔,应该断然作出不辱没您血统的决定。〃——〃我明白了;你没有背弃我,并且自始至终侍奉我,太感谢了!〃陆秀夫面对少帝这种勇敢地态度,不得不强忍住眼泪。——〃陛下〃陆秀夫背起少帝,用带子紧紧地捆绑在一起。——〃蒙古军啊,将来有一天,继承我们遗志的同胞,一定会征讨你们的!〃拥有着这样的帝君,你我等人岂能躬身事胡?
九岁,九岁的帝君,不愧为汉家的帝君!你我当如是。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了痛哭流涕。—身所学,汉室衣冠—切都仿若昨rì。
大明征讨了蒙元。是啊!完成了汉家的誓言。誓言啊!我们完成了。
9岁帝君的誓言,我们完成了。
这—刻浊气消散,—切似乎都为这泪水所洗涤了一般似的。
没有人在针对许仙,众人尽皆缅怀宋室的不屈,展望大明的未来。
今rì种种使入大内,传入帝君,传入皇子龙孙们的耳中。—种名为“自豪”与“责任”升起,“国君死社稷”在胸中成形。
许仙抬头看看天,这浊气也不再排斥他。许仙有心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木鱼却是敲得更急了。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柯萨应如是降服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李子树下,一白衣僧人努力敲着木鱼,诵读着佛经。
“又是你!”
这僧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仙在茶楼见过的僧人,“你是怎么进来?”
许仙问道。
这是士子的聚会,如果一些人还可以想办法进来的话。这头上没有毛发的和尚,是万万没有混进来的可能。
和尚没有解释,而是继续诵读着佛经。
许仙恼了,大声说:“不要敲了,烦死了!木鱼难听,这佛经更是大言欺人”
许仙正说着,字道却是动了。凡有道,自为字载,口言也是文字。
字道印证,大显佛陀威势,不由说道:“这一段却是有趣,一开始颇有吹牛的语气,其后却提到了生命的玄妙状态又结合色相之说,却也别有一番道理。”
许仙又往下听去,心中颇有通悟之感,虽然只是佛祖告知须菩提的话,但却也有一些令人感悟的道理。
僧人停下木鱼,欣喜非常,说:“施主,你真的悟了?”
只是—遍佛经,这得是多大的慧根!僧人自然是欣喜非常。
孰不知字道之下,既为字载,必为字印证。有道无道,字道辨分明。
许仙说:“悟不悟的,只是觉得与以往所学有所不同罢了。”
僧人高兴说:“这就是悟了,施主大有慧根。那这句呢?法力无边,海力山崩。施主可还记得?”
记得,如何会不记得?
许仙的父母是白蛇迷,一应《白蛇传》的台词,就没有他不知道。这—句分明是法海的自我介绍。
“你,你是法海?”
许仙是不信的,法海分明为白素贞封印,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心中虽然知道,却依然忍不住脱口失声。
“你记得了?你总算是记得了!师弟!”
和尚欣喜若狂,大声呼唤。
“什么,什么,你在说什么?你不是自己说自己是‘法力无边,海力山崩’吗?”
许仙知道自己失误,立即掩饰自己知道法海的事实。
法海安静了,不再那么欣喜若狂,激动不已,而是小声地自言自语道:“难道还没有记起吗?前世的红尘往事,十世的死亡,依然不够吗?他并没有记起来!”
第176章、圆满
“和尚?法海?”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面对许仙的呼声,反应迟钝。
“法海?不,我不是法海,我是圆真”
他迷茫了,痴线了。
好吧!许仙得承认刚才他是差点儿让法海吓住了。现在看来,疯疯癫癫的,倒是有成为疯和尚的潜质。
再呼唤两声,依然得不到回应。
“许公子,许公子。”
不远处传来了呼声。
“在这儿。”
许仙应了—声,再回头,那和尚已经是逃也似的远去了。
这时呼声近前,来的却是个熟人。“是你?”
“许公子知道在下?”
那人奇怪道。
“知道,自然是知道。”
许仙笑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自己拍卖会上的傻子模特,雷信雷坦然呢?
见是他来,许仙自然不会去追那个疯和尚。“雷公子,你这是?”
雷信自从恢复了常智,最近在这京师可是有名的很。看他一身士子打扮,显然也是来赴宴的。
“还未谢过许公子助在下恢复常智。早想谢过,只是一直未得见,也不知如何感激才好!”
许仙与雷信简直有如再生父母—般,是怎么谢也不为过的。
“雷公子客气,君子之交淡如水,无须多谢。”
许仙是真心的。
这在后世,找人代言打广告,总不能广告时人家吃喝了你的东西,你去向人家收费吧?
“雷公子如此匆忙,是有什么事吗?”
许仙问道。
问了,许仙却没有动作,而是暗暗下令:“rì游神何在?”
“小神在此。”
修道者入不了京师,这阴司却可以zì yóu出入,令下瞬间便有rì游神至,拱手听令。
“你速去查明方才离去的和尚到底是何身份?”
虽然没有追去,对那和尚,许仙却还是放心不下。
“是,小神遵令。”
这一切说来很慢,却是意识传达,一瞬间的功夫。
“是了,差些忘记。许公子,快来,快来!”
雷信拍了脑门,攀了许仙的胳膊便走,根本不给许仙细问的时间。
不是不给,而是根本没有时间。
这一切还是那首《桃花庵歌》惹起的。—首小小的诗歌一旦出现在应有的时代,那么所带来的轰动,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
轰动,大轰动
这就是许仙进来正堂后,许仙所看到的景象。
众人的热情且先不说,此时正堂简直有如,有如
说不出来。
看那—个个分明是哭,却是笑着,癫狂了。
许仙—出现,他们便汹涌而至。
“许,许公子,好,写的好啊!”
一皓首穷经的老士子努力挤过来。一边努力大声嚷着,一边努力按压着自己的胸口。
长年的营养不良,显然使得他的身体脆弱腐朽不堪。
他们是如此激动,心神起伏如此之大,竟然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死去的感觉。
这可不是好事。这些士子如果真死上那么一两个,绝对是会好事变坏事。
“咚-叮-”琴弦波动。
自山神宴以来,这乐精灵便跟上了自己,乐音入心,安抚众人之心。
稍稍平静,才知众人这番是为哪般。
诗词影响力如此之大,更引出华夏脊梁是如此吗?是如此,这华夏的意识才不排斥自己?
不,应当仅仅是融入吧!
如果这空间意识真的为士子集体意识所影响的话,那么融入了,自然不会为其所排斥了。
叮-咚-古色古香的乐声响起: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今夕是何年我yù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苏轼的词影响了多少人?华夏、rì、朝,苏轼的词一出,在此时是最好的过渡。
既回想汉家脊梁,又不会太过慷慨激昂。
乐精灵的乐音安抚着众人的心神,不致使人心神受损。
众人喝着拍子,轻轻和着。千里共婵娟心神回顾:那红袖添香,那唱词解忧,那苦烦的rì子,那天人永隔之时,红袖瘦骨嶙峋,有气无力,却答自己:“妾所不能竟(唱完)者,’天涯何处无芳草句’也。”
不幸,何其不幸!多少时rì,掩抑惆怅,不胜伤悲,哭而止声。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没人觉得许仙弹唱是在自贱身份,反倒觉得君子六艺本应如此。
乐音扩散,荡漾开去,冲刷着这六朝古都,金粉颜色。
秦淮河上,保安堂中,皇宫大内尽皆传遍了。
元末明初,多少家道中落;多少女儿不堪那**,投缳自缢;多少人家,妻离子散
但愿人长久
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此时此刻,众人哪儿还有他话,许仙便是这中心,便是他们的知己。
再看《桃花庵歌》不再伤神,无不抚掌大呼:“好!好诗!”
众人大笑,许仙也在大笑。
笑谈的性起,许仙拔剑在手,乐而舞剑,汉剑再现。一手剑,一手酒,不亦美哉,不亦快哉?
有—人,建—国,名汉;有—国,修复传统,汉家传承,称汉人;有—族